富二代

第十九章 关系境界

　　1

　　这天下午，王雪杉又打来电话说，晚上要和林嘉豪一起吃饭。正好没应酬的林嘉豪答应了。在王雪杉的疯狂追求下，他对她慢慢地也有了感觉。

　　他觉得感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一开始他对王雪杉确实没什么感觉，除了同学情谊，再无其它感情。但随着两人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他觉得她其实还是挺吸引人的。不仅因为她漂亮的长相，还因为她对他的那份关心，而这点恰恰又是田甜和童思雨都没有的。性格风风火火的田甜很少过问他工作和生活上的事情，两人虽然有着共同语言，经常对一些社会现实问题有着相同的见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的感情似乎也出现了审美疲劳，说话越来越少，每次见面都是按部就班、直奔主题地做爱。虽然他们在肉体和精神上都能够实现和谐统一，但他却总觉得缺少点什么。童思雨就更不用说了，那是个让他又爱又恨又欲罢不能的女人，之所以对她又爱又恨，当然还是因为她从事的职业和她玩世不恭的性格。他实在受不了自己和其他男人分享她的那种痛苦，他的心胸还没宽阔到这种地步。

　　只有王雪杉一直都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心和体贴。她不但经常问候他，叮嘱他注意休息，天冷注意穿衣保暖，而且有时候人家送她父亲一些好吃的土特产，她总是不忘给他送来一份。而那句“少喝点酒”的叮嘱，总是经常在他应酬前通过电话或手机短信的形式传来。就像来自母亲的唠叨，虽然枯燥、单调，甚至让人有些心烦，却感觉温暖而亲切，柔柔的像是纯棉内衣，有种贴心般的温暖。

　　总之，随着交往地深入，他对王雪杉已经有了好感，那种日久生情的好感。他感觉王雪杉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亲人，田甜才像是恋人，而童思雨只能算是情人。虽然她们3个人承担着三种不同的角色，并且各有千秋，他也想鱼和熊掌都能兼得。但如果为了婚姻和家庭而考虑，似乎王雪杉更合适些。因为男人是需要女人体贴的，而这种体贴，目前似乎只有王雪杉才能够给予他，她现在扮演的也像是一个妻子的角色。虽然以前苏菲也有过这种角色，但因为父亲的粗暴干涉，他又无力对抗，加上他对她的伤害，他和苏菲的爱情已经越来越遥远，虽然他们还经常在MSN上见面。

　　下了班，林嘉豪和段旭华去五通电视台门口接了王雪杉。他和王雪杉的事情从来不回避段旭华。老板的秘密，司机不可能不知道，没必要遮遮掩掩。

　　吃饭的时候，两人照例只喝了几杯红酒。不胜酒力的王雪杉已是满脸绯红，林嘉豪却还不过瘾。整天跟父亲在外面应酬喝酒，锻炼得多了，酒量变大了，也慢慢有了酒瘾。

　　吃完饭送王雪杉回家。车到王雪杉家楼下，王雪杉说：“嘉豪上去坐一下吧。”

　　林嘉豪心里有些犹豫，这么晚了还去她家坐，这样不好吧？人家父母会怎么看？

　　王雪杉似乎看出了林嘉豪的心思，莞尔一笑道：“我爸我妈都不在家，都出差了。”

　　林嘉豪这才下车对段旭华一挥手说：“那就上去坐一下吧。”

　　段旭华说：“你们去吧。我看车。”

　　林嘉豪跟王雪杉进了家，果然就是她一个人在家，连保姆都不在。不禁有些纳闷，有些心猿意马。她是什么意思？

　　王雪杉泡了一杯绿茶递给林嘉豪，含笑着说：“喝杯茶醒醒酒吧。”

　　林嘉豪笑道：“我又没醉。几杯红酒而已。”

　　“没醉最好。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特别是白酒，太伤身体。”王雪杉柔柔地说。

　　林嘉豪心里一热，说：“谢谢你的关心，雪杉。”

　　“嘉豪，你知道吗？每次听说你在外面喝醉了，我都很担心。”王雪杉在林嘉豪身边坐下，含情脉脉地望着他。

　　林嘉豪看着眼前的王雪杉，脸上有些发热，心跳开始加速，血管开始膨胀，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虽然心里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抓住她的手说：“没办法呢。为了应酬嘛。”

　　王雪杉的手轻轻地捏着林嘉豪的手指说：“应酬也不要拼命喝啊。喝跨了身体怎么办？赚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林嘉豪心里充满着感动和激动，一冲动，猛然抱住王雪杉的头，低头吻了下去。

　　王雪杉一副欲迎还拒、半推半就的样子，嘴里却已发出呜呜的声音，呼吸急促，胸脯一起一伏。燥热难耐、血脉贲张的林嘉豪一狠心，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甚至还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软绵绵地倒在他怀里。

　　两人搂抱着、摸索着心急火燎地挪进王雪杉的房间。柔若无骨的王雪杉倒在床上，林嘉豪不顾一切地解开王雪杉的衣服。王雪杉闭上眼睛，一副任他摆布的样子。

　　林嘉豪伏在王雪杉身上，王雪杉两只手平放在床上，眼睛一直微闭着，呵气如兰。他心急火燎地探索着，突然一用力，她脆生生地叫了一声：“痛……”便皱紧了眉头，两手抱紧了他。他有些纳闷，有些惊讶，甚至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头脑一片空白，只在身下不断地加力。她的手越抱越紧，指甲抠得他背部的皮肉生生地痛。

　　林嘉豪有着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时而狂风乱作，电闪雷鸣，如山雨欲来风满楼；时而温柔缠绵，丝丝入扣，如绵绵春雨润万物；时而像插上翅膀飞上蓝天，带着她一起飞翔；时而像乘着快艇冲入大海，带着她一起冲浪……

　　一阵山崩地裂之后，他起身去卫生间洗澡。再次回到房间后，王雪杉正在收拾床单，床单上有着一片殷红的血迹。

　　看到林嘉豪惊讶的样子，王雪杉轻声说：“我还是第一次。”

　　“对……不起……”林嘉豪竟有些语无伦次。他没想到王雪杉竟然还是处女。

　　“是我心甘情愿的。从初中那时候起，我就一直爱着你……第一次能给你，我很开心。”王雪杉搂着林嘉豪，柔柔地说着，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样子。

　　这一刻，林嘉豪心里既有内疚，又有感动，还有着男人征服一个女人之后的那种满足。也就是从这一刻开始，他做了个决定：与田甜和童思雨尽快了断，一心一意地去爱王雪杉。这样的女人，他不能再伤害。

　　两人搂着躺了一会，林嘉豪拍拍王雪杉的脸蛋，穿上衣服说：“我要回去了。”

　　王雪杉坐起来，一只手勾住林嘉豪的脖子，娇嗔道：“在这陪我嘛。”

　　林嘉豪笑笑：“这样不好的。毕竟是你家。”

　　王雪杉说：“嘉豪，我很爱你。”

　　“我也是。”林嘉豪说完就招招手，出了门。

　　回家的路上，林嘉豪虽然没和段旭华说一句话，但各自都心知肚明。在司机面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段旭华不可能不知道。快到家的时候，他才突然冒出一句：“已经搞定了。”

　　“好啊。王记者不错的。”段旭华一直都称王雪杉为“王记者”。

　　林嘉豪笑问：“你也觉得她不错。”

　　段旭华说：“说实话，如果作为老婆的话，她是比较理想的。你这几个女朋友当中，我觉得她最好。”

　　“为什么？”

　　“她比较稳重，不轻浮，人也漂亮。”段旭华停顿一下又说，“而且她老爸还是常务副市长。”

　　林嘉豪笑道：“稳重、漂亮倒是事实。但是她老爸当官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你们家是大富，她家是大贵，你们如果结婚的话，就是富贵双全了。”段旭华说，“最重要的是他老爸对林总的事业有帮助。”

　　“你小子想得倒是挺周到啊。”林嘉豪伸手从后面轻拍段旭华的肩膀说。不禁对这个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司机刮目相看了。

　　2

　　上午，林耀祖把林嘉豪叫到办公室说：“明天我就要去省里开人大会议了，总共5天。如果没有什么紧急事情的话，这几天我就不回公司了。公司的事情你多操点心就行了。”

　　林嘉豪点头道：“好的。”

　　“明年我想办法给你也弄一个人大代表吧。”林耀祖笑了笑说，“先给你弄个城区的，过几年再弄个市里的。一步步来。”

　　林嘉豪满不在乎地说：“这种头衔有用吗？”

　　“这些东西不能简单地用有没有用来衡量的。这是党和政府给我们的一种政治待遇。”林耀祖背着手踱着方步说，“很多人以为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这些头衔是我们商人、企业家为了参政议政，为了过官瘾，其实不是的。参政议政还是次要的，为了更进一步跟官员接近才是最主要的。”

　　林嘉豪不太理解：“不是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照样也能接近官员啊？”

　　“这不一样的。”林耀祖说，“对于经商、办企业的人来说，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这些东西不仅仅是一个政治头衔，更是党和政府对我们的一种认可。这种认可让商人离官场的核心更近、离权力更近。就算你赚再多的钱、企业做得再大，如果没有这些东西，在党和政府那里还是不入流的。人家总认为你只是个暴发户，不是企业家。”

　　林嘉豪笑着说：“你说的还是名声的问题。这些头衔能给企业带来具体实际的经济利益吗？”

　　林耀祖说：“当然能啊。没有良好的人际关系，这些东西你也得不到啊。能得到这些头衔和光环，对扩大人脉关系圈子也有好处，是接近更高级别的官员的有效途径啊。与高级别的官员结交，得到他们的关心和扶持，是企业做大做强的保障啊。你看胡雪岩，从一个钱庄的小伙计起家，通过结交权贵，扩大自己的人脉关系圈子，最后通过结识左宗棠，为朝廷效力的同时也为自身谋利，成为地位显赫的红顶商人。要不是靠攀附左宗棠、成为红顶商人，他能做得那么大吗？”林耀祖坐在沙发上，抽着烟说，“胡雪岩的成功就是经营人际关系的成功，熟知中国特有的官僚制度的成功。他已经把关系做成了一种境界，后人无人能及。当官要读《曾国藩》，经商要读《胡雪岩》，胡雪岩身上有很多东西确实值得我们经商之人好好学习啊。我书房就有《胡雪岩》，回去你可以拿来看看嘛，我都已经看过3遍了，每看一遍感受都不一样。”

　　林嘉豪笑着说：“很多商人把人大代表、政协委员这些头衔当成是一种保护伞，爸爸你是怎么看的？”

　　“我认为不是保护伞，也不是护身符，更不是免死牌。”林耀祖说，“有些人得到这些头衔就自鸣得意、到处炫耀甚至为非作歹，最后也只能落得个很悲惨的下场。这些头衔是党和政府信任你、给你的荣誉和政治待遇，但不是叫你拿去显摆、唱高调，甚至吓唬别人的。没有哪级政府和领导喜欢给自己惹麻烦的商人。枪打出头鸟，就算头衔再多、再大，做人也不要太高调。这一点你一定要记住。”

　　3

　　林耀祖去省里开人大会议的第三天，林嘉豪给刘景旗签发票的时候发现很多发票都是旧的。对他提出的疑问，刘景旗说：“我已经同总裁说过了的。我前几天打点了几个领导，就找些发票来冲账。”

　　林耀祖回来后，林嘉豪针对此事专门问了他。林耀祖说：“他同我说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就算他是搞了点小钱，我们也不要太在意。刘景旗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跟了我这么多年，做了很多事情。”

　　林嘉豪却有不同看法，他还想说什么，林耀祖却换了话题：“如果A号地块的事能办成，关昌昭和贾伟业两边的佣金我们都要给。105亩，如果按成交价300万一亩来计算的话，总地价就是三亿一千五百万。如果都按5%给的话，两个地方给出的佣金就是3000多万。”

　　父亲的话让林嘉豪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的震惊脱口而出：“真是个吓人的数字。”

　　林耀祖说：“确实不是个小数目。但如果事成，这笔钱我们必须要舍得给。决不能吝啬。”

　　林嘉豪说：“我们一定要这么做吗？”

　　“肯定要这么做。不这么做肯定就成不了。关志赋为什么打太极？就是想让他儿子出面跟我们谈点数。贾连杰也差不多。这些人都是老猫啊，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啊。”林耀祖停顿一下，掷地有声地说，“现在的社会，大家都在这么做，你不这样做，你就做不成生意。这是商业交易、官商交易的潜规则，更是这个社会的铁规则。”

　　林嘉豪说：“你觉得两个地方都有必要给这么多吗？我觉得如果贾市长给关志赋打了招呼的话，主要给贾市长就行了。关志赋那边没必要给这么多。”

　　“贾市长是贾市长，关志赋是关志赋。是两码事。”林耀祖微微地摆摆手说，“你不知道，关志赋这条老狐狸狡猾得很啊，‘关鳄鱼’不是浪得虚名的。就算这次贾市长能把他压下去，也怕他以后使坏啊。”他想了想说，“搞房地产，不光是拿地皮，土地过户、办理土地证、增加容积率等等很多方面都要求他们。光有贾市长肯定不行，县官不如现管啊。”

　　林嘉豪摇头苦笑道：“没想到这么复杂。”

　　“另外，如果贾市长以后提拔了呢？突然调走了呢？我们今后还得跟关志赋打交道。打交道就少不了利益分配的问题。这次把他喂饱了，以后大家就成利益共同体了、成为一条船上的人了。”林耀祖低沉地说，“如果我们用贾市长去压关志赋，就算贾市长把地弄给我们，我们等于也把关志赋给得罪了，他肯定就怀恨在心了，以后就难打交道了。哪天贾市长一旦不在位了，他不爽的话肯定就要整我们。他们这些人啊，手中握有权力，以后要整我们易如反掌。”

　　林嘉豪说：“给他们那么多钱，不是拉高项目的成本了吗？”

　　林耀祖丢给林嘉豪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深深地吸几口才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哪里啊？如果他们确定帮我们操作，他们就会操作个起拍价给我们。最多也就300多万一亩。那个地段，按现在的行情，如果正常拍卖至少要到500多万一亩。一亩节省200万，105亩节省两个多亿啊！拿3000万去换取两个多亿。你说哪个更划算？”他沉默了一下，抖抖烟灰才说，“做生意，钱是赚不完的，不要把眼光只盯住自己的利益，要放眼全局、着眼长远，把别人的利益也充分考虑进去，懂得跟别人分享利益。特别是对你的生意起决定作用的人，比如关志赋和贾连杰这些人，一定不要吝啬。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他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目光如炬，“我很喜欢《教父》里面的一句话：‘给他一笔他拒绝不了的钱。’跟要害官员打交道，我们也必须这么做。”

　　父亲的话让林嘉豪感到脊背发冷，忍不住说：“那就是国家损失了。”

　　“那不关我们的事。国家损失的东西多咯。”林耀祖摆摆手说，“比如以前国有企业改制的时候，很多本来价值几个亿、十几个亿的企业，一评估下来才值一两千万，有的甚至还负债几千万。到头来基本上就是白送。贱卖国有资产，亏了国家，富了个人，穷了寺庙，富了方丈，有一部分人就是这样先富起来的。可惜我们以前没那么多钱，要是那时候我们像现在这么资金雄厚的话，收购一两个改制的国企过来，我们集团的整体实力更强大。”

　　林嘉豪觉得不可思议，脑子里突然冒出一连串的问题：父亲所说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吗？这就是父亲所在的商场吗？就是传说中的官商勾结吗？父亲将来把企业交到我手里，我就要沿着父亲的足迹继续这样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林嘉豪的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幽幽地说：“爸爸，这不是我喜欢的生活。”

　　林耀祖抖抖烟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却又马上收敛了笑容，说：“我也不喜欢，但我必须去喜欢。”他喝了一口茶，语重心长地说，“人活着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活，还为别人而活，为责任而活。自己喜欢的事情和必须去做的事情有时候是矛盾的。如果为了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放弃应该去做的事情，那是很自私的。就像我们，如果单从金钱和个人利益去考虑的话，我们已经有足够多的钱了，几代人都够用了、都吃不完了，我们完全可以撒手不干了。但是这么做行吗？如果企业经营不下去、甚至倒闭的话，不但会让几百名员工失业，而且国家又少了很多税收。我们现在每年都要向社会捐款捐物一两百万，如果企业一旦不复存在的话，对慈善事业也是一种损失。所以把我们的企业做大做强、永续经营，不仅仅是我们对自己、对家族的责任，更是一种社会责任。像你现在的角色，就应该承担起这种责任，把父辈的经营理念传承下去，把家族企业做大做强，让林氏集团为我们家族造福的同时，也为社会做贡献。”

　　林嘉豪心里还在想着父亲说的钱权交易的问题，他甚至觉得可怕，就说：“这么多钱，到时候怎么给他们？”

　　“总有办法。”林耀祖说，“当然这么大的数目，走账也需要艺术。不能直接打到他们的卡上，也不能打到他们儿子的卡上。可以由他们或他们的儿子提供指定的账号，或者通过其它渠道走一下账，给他们把这笔钱洗干净。总之我们要保证给他们这笔钱对他们是绝对安全的。嘉豪你要记住：给领导送钱千万不要留下任何痕迹，我们自己在财务账目上一定要做得巧妙。这么做，在保护了领导的同时，也保护我们自己。还有一点，万一领导倒台了、出事了，我们也不能去法院作证，甚至告发他们。除非他们自己主动向纪检机关坦白了，那没办法。否则什么都不能说。过河拆桥的人在商场是混不下去的、混不长久的。这也是做人的诚信和人品问题。”

　　琢磨着父亲的话，林嘉豪陷入了沉思。对于父亲的价值观，他实在是难以理解，也难以接受。父亲深谙官商交易的潜规则，也如此推崇这些潜规则，挖空心思地去琢磨更高深的人际关系技巧，试图结交更多、级别更高的官员，扩大人脉关系圈子。父亲同时又有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热心社会公益事业，认为让企业造福于社会也是企业家的一种责任。他觉得父亲身上有着双重人格甚至多重人格，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有着天使的一面，也有着魔鬼的一面。

　　看着眼前的父亲，林嘉豪感觉越来越陌生。

　　回到办公室，林嘉豪背靠在皮椅里，抽着烟，陷入了沉思。回国到现在，跟在父亲身边的这段日子里，见识过这么多、经历过这么多的事情，使他深深地感觉到：在当下的社会中，凡事都要靠关系，处处都是潜规则，潜规则已经遍布每一寸皮肤，深入到每一个毛孔。娱乐圈、商界、官场、职场，到处都充满潜规则。一些官员利用手中的权力肆无忌惮地为自己和亲属攫取利益，打着的却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幌子。前几天他听钱图说，他们的一个初中同学就因为父亲是区长，现在已经在另一个区当了局长，而那个区区长的儿子在那个同学的父亲所辖的区也当上了局长。这些官员利用手中的权力玩起了相互提拔各自的子女的游戏，幌子当然也是“大胆启用年轻干部”、“不拘一格降人才”。如果是以前，听到这样的消息他肯定会感到震惊，但是现在他已经习惯了，也麻木了，没有了任何感觉。他和父亲不是也在利用官员的权力维护家族企业的利益吗？他、钱图、贾伟业、关昌昭这些富二代和官二代不正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吗？

　　4

　　因为有了肌肤之亲，林嘉豪和王雪杉的关系更加亲密了。王雪杉甚至经常跑到林氏集团去找林嘉豪。这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她又去找他一起吃饭，刚好被林耀祖看到。看到她和林嘉豪亲密的样子，林耀祖顿时明白了几分，心里感到有些惊讶的同时，更多的则是喜悦和欣慰。他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和王副市长的女儿是这种关系，先前只知道他们是同学关系而已。儿子能够找到这种家庭背景的对象，正是他所希望的。

　　晚上回家，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的林耀祖问林嘉豪：“嘉豪，今天那个是王副市长的女儿吧？”

　　“是啊。”

　　“你是和她在谈对象吧？”

　　“是的。”林嘉豪本来不想那么快就告诉父母的，既然父亲已经知道，也只好实话实说。

　　“好啊好啊。这样就最好了。”林耀祖显得非常兴奋，“这个女孩子长得不错，家庭背景也好，各种条件都没得说。我们就要找这样的靠山，对我们有利。”

　　林嘉豪想了想说：“有个大老板的女儿也挺喜欢我。”

　　林耀祖摇头说：“老板的女儿不好。还是这个最好，就要这个。我们家的钱已经够多了，我们更需要和有权的家庭结亲。如果你能和王副市长的女儿结合的话，对我们就非常有利了。王副市长现在的发展势头很不错啊。”

　　林嘉豪觉得父亲怎么什么都要和利益挂钩？连子女的终身大事也不例外。心里突然有些不爽。忍不住说：“你觉得权力对我们真的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啊。非常重要，至关重要。”林耀祖清清嗓子说，“官商之间互相依靠、资源共享是最理想的。官没有商，只能当清官、穷官；商没有官，生意做不大、发展势头不快。当官要想富，就要和商人走得近；商人要想富得久，就必须靠官来撑腰。我们家族里面缺少的就是当官掌权的人。你如果能和王副市长的女儿结婚的话，那我们家的事以后就是王副市长的事了。”

　　“但他是个清官啊？”

　　“没错，是清官。虽然他不会违背原则办事，但至少也能够保护我们啊。有了他这层保护伞，我们以后办事就好多了。特别是关键时候，他给我们说一句话，力度是不一样的。”林耀祖今天看上去心情非常舒畅。

　　一旁的林嘉豪母亲忍不住插话道：“嘉豪谈女朋友了啊？哪天带回来给我看看嘛。我看干脆就明天吧。行吗？”

　　林嘉豪说：“还要看人家有没有时间呢。”

　　林嘉豪母亲心急火燎地催促道：“那你就现在跟她说一下嘛。”

　　林嘉豪只好马上打通王雪杉的电话：“雪杉吃饭了吗？”

　　“吃了。什么事？”王雪杉说。

　　“不知道你明晚有没有时间，我妈想邀请你来我家做客。”

　　“我什么时候都有时间啊。”王雪杉诡谲地笑道，“你妈是想让丑媳妇见家婆吧？”

　　“你也不是丑媳妇啊。好了，那就定明天吧。”林嘉豪收了线，对母亲说，“她明天有时间。”

　　“好啊。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才行。”林嘉豪母亲笑眯眯地对黄姨说，“黄姨明天我和你下乡去买菜。”

　　“好。”黄姨点头道，“我打听到郊区有个乡镇不光东西很土很正宗，还有野生香菇卖，青菜什么的都好吃得很。我看明天就去那里。”

　　“好。有多少要多少。”林嘉豪母亲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招待好未来的儿媳妇对于她而言可是一件大事。

　　次日下午，林嘉豪带着王雪杉早早地回到家。被爱情滋润过后的王雪杉本来就比以前漂亮，加上今天经过了一番特意打扮，就更显得秀丽端庄，美丽动人。特别是那脸上的笑容，就像春天里盛开的花朵，热情洋溢，格外迷人。

　　接人待物方面王雪杉也是没得说，一坐下来就跟林嘉豪母亲拉起了家常，直夸林嘉豪母亲皮肤好，显得很年轻。林嘉豪母亲自然非常受用，心里像喝了蜜糖，笑眯眯的，只道小王真会说话，还兴致勃勃地向王雪杉推荐她的“健康养生四部曲”。王雪杉听得入了迷，微笑着点头不止，还说自己回去也要这么做，要把身体调理得好好的。两人俨然一对母女的亲密样子。

　　5

　　过了几天，林嘉豪跟父亲在五通温泉山庄陪王展鹏钓鱼的时候，王展鹏突然说：“耀祖啊，你打算什么时候交班给你儿子啊？”

　　一旁的林耀祖笑着说：“现在先带他几年，等他一上手我就马上交班。我打算60岁准时退休。”

　　“对，应该要有个过渡期。”王展鹏若有所思地说，“全国民营企业家一二代交接班已经进入高峰期，能否顺利交接班，保证企业持续、稳步发展，在一定程度上决定着民营经济的健康可持续发展。像嘉豪他们这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第二代，没有创业经历，也没有吃过苦，心理承受能力肯定不如你们这一代。一下子接过担子肯定会有一些压力，这是正常的。作为父辈，你们也不要操之过急。要有一个缓冲期，扶上马、送一程，逐步适应。”

　　“是的，是的。”林耀祖点头如捣蒜，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我现在只是先带他到各种场面去走走而已，让他慢慢适应环境。还没给他具体压担子。”

　　“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也不能光是整天跟在你的P股后面，也要舍得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干才行。不能总是让他们按照你们设计好的路线去走，要让他们自己去闯，不要担心他们犯错嘛。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去经历才行的，别人说一百遍还不如自己亲身经历一次。”王展鹏语气轻缓，却声如洪钟，“工商联和市政府前段时间搞了个摸底调查，发现我市民营企业一二代交接班存在这样几种情况：第一代不敢轻易让第二代接班，担心第二代承担不了接班的重任；第二代的兴趣和爱好不在家族企业上，有别的想法，不想接班；第二代想接班，但由于个人能力问题接不了，有些勉强接了班也无法胜任；第二代找不准自己的地位，还没有做好接班的准备，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接班……大概就是这几种情况。”王展鹏放开钓鱼竿，点上一支烟，望着林耀祖和林嘉豪笑问，“你们现在属于哪种情况？”

　　林耀祖也抽着烟说：“我们现在一切都按正常状态进行。他愿意接班，我也愿意交班，并且相信他有能力接好班。”

　　“这就好。嘉豪毕竟是留过洋的人嘛，能力这方面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我倒是有些担心你啊。”王展鹏看着林耀祖，停顿一下才说，“你们这一代基本上都是白手起家的，经历过艰难的创业过程。你们的企业发展过程其实也是中国民营经济发展的历程，市场经济不断走向规划化发展道路的过程。你们在积累了财富和企业管理经验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固有的思维模式和价值观念。我担心你们在交接班过程中存在观念不兼容和冲突的问题啊。这种情况在五通市也有不少。有些第一代甚至把自己的价值观和管理观念强加给第二代，第二代接受不了，最后干脆就甩手不干了，搞到最后还闹得父子不和睦，影响了交接班。我希望你们之间不要存在这种问题才好。”

　　林嘉豪一怔，他没想到王副市长竟然还有这么开明的想法。更在心里暗暗佩服他的洞察力，心想市长毕竟是市长啊。说得太对了。

　　林耀祖敷衍着说：“您说的这个观念问题确实存在，但是我们一般都能够在沟通中得到解决。不存在冲突的问题。”

　　林嘉豪忍不住想笑，父亲什么时候和我沟通过？一直以来都是把他的观念强加给我。不管我能不能够接受，他总是用他的强势压倒我的弱势，最终迫使我接受。用妹妹的话来说，父亲甚至强势到了独裁的程度。

　　王展鹏点头道：“这样就好。观念不同、意见不同可以沟通嘛。千万不要把我们这一代人的观念强加给他们。要允许他们有不同的想法、有自己的想法。”

　　林耀祖说：“我的观念，他基本上也能够接受。有些东西他虽然一时不能够理解，但我把道理说通了，他还是能够接受的。”

　　“这就好。”王展鹏点头道，又看着林嘉豪笑了笑，语重心长地说，“创业难，守业更难。小林啊，林氏集团的未来发展壮大还要靠你啊。你父亲打拼下来这么大的一份事业，也不容易。将来交到你手里，你要珍惜。我们这一代人的有些观念你们可能接受不了。你要多理解你父亲，相互多沟通。”

　　林嘉豪点头道：“好的。感谢王市长关心。”

　　“有些东西，父辈们对你们要求可能严格一些，那也是为你们好啊。”王展鹏若有所思地说，“我们家雪杉有些东西就不太理解我啊，怪我没帮她找个好工作，老说我是老古董、死脑筋啊。你们是同学，有机会你可以同她说一下。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啊。”

　　林嘉豪一怔：难道王副市长知道我和王雪杉的事情了？但转念一想，可能是自己多心了。我们本来就是同学嘛。想到这里，他说：“我和她说过，我说她应该为自己有一个这样的父亲而感到骄傲。”

　　“小林你能这么想很难得啊。要是雪杉也能像你这么想就好了。”王展鹏感慨万分地说，“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人活在世上啊，追求名利一定要通过正当的手段，不能搞歪门邪道。特别像我们当领导干部的，一定要以身作则，清正廉洁。那些利用职权为自己的子女谋私利的父母，其实不是爱他们的子女，而是害了子女啊。”

　　“是啊是啊。”林耀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点头不止，“感谢王市长点拨啊。”

　　王展鹏的话让林嘉豪肃然起敬，也感慨万千。为了做到清正廉洁、以身作则，王副市长竟然连自己女儿的工作都不愿意安排，让她自己去找，也难怪王雪杉抱怨他啊。在五通市，像他这么清廉的官员还多吗？看看贾伟业和关昌昭他们的父亲，外表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地里却纷纷利用手中的权力肆无忌惮地为他们的子女攫取钱财。与王副市长相比，他们是何等的丑陋！

　　想到这里，林嘉豪看了看父亲，心里突然郁闷至极。心想父亲总是违背我的意愿，总是把他那套价值观强加于我，让我跟他学习所谓的人际关系学问、学习如何讨好领导和送礼行贿的技巧，把我引向他走过的和正在走的道路。这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把我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呢？

　　送走王展鹏，林耀祖背着手望着远方，像是在对林嘉豪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要是能和王副市长成为儿女亲家该多好啊。有了这样的靠山，我们以后就好做事了。”

　　林嘉豪心里五味杂陈。对于他的终身大事，父亲首先想到的总是利益。在父亲的价值观里，仿佛“利益”二字就是生命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