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

第十五章 费尽心机

　　1

　　周六，在林嘉豪的提议和带领下，林氏集团旗下房地产公司的员工去五通国家森林公园举行了一次野外拓展训练。林耀祖得知此事后，却对林嘉豪说：“作为领导者，你提议就行，没必要亲自去参与。”

　　林嘉豪说：“我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去鼓舞一下员工的士气也好啊。团队的士气是需要持续激励的。”

　　“你的想法和做法都很好。但具体事情由梁亚军和江峰他们去操作、去鼓舞就行了。”林耀祖说，“你是集团的高层领导，你要用更多的时间去考虑其它的事情。”

　　“我能考虑什么事情呢。”林嘉豪有些没好气地说。

　　“比如你该去如何消化我教给你的那些人际关系学问，如何编织你自己的人际关系网络，如何将我教给你的东西运用到你的人际关系网络当中去，如何将你个人的人际关系网络嫁接到公司的人际关系网络上，并为企业的发展发挥作用。等等这些都是你该去考虑的事情。”林耀祖语重心长地说，“对于我们这个位置的人来说，关系学比管理学更重要，关系学才是你最应该去研究的。就算是管理学，你也不能按照你在国外学的那些东西照搬照套，要活灵活用。你要记住：在你这个位置上，管理是次要的，领导才是主要的。管理可以通过下面的人来完成，可以通过整个团队来实现，领导却只能是你自己。因此你要学会成为一名领导者而不是管理者。领导和管理有什么不同？领导永远只出主意，下面的人去干活；领导只负责大方向，发号施令，管理还要具体执行。作为一名领导者，要跟下属保持一定的距离，让下属惧怕你。”

　　林嘉豪并不认可父亲的观点，就说：“我觉得你说的更像是政府部门的领导，我认为企业的领导不应该让员工惧怕他。”

　　“权力就是建立在惧怕基础上的。”林耀祖说，“不能和员工靠得太近，当然也不要离得太远。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把握好一个度的问题。如果你整天和员工打成一片，你就没有威信，没有威信，你以后说话就没人听。你发布的命令下面的人就会打折扣。”

　　林嘉豪说：“我觉得威信不等同于威严，威信不是靠别人惧怕来树立的。”

　　“我说的惧怕只是其中一方面。”林耀祖说，“领导树立威信还应有能力、有人格魅力。你应该用你的人格魅力去征服下属，而不是靠亲近他们博取他们的认同。”

　　林嘉豪觉得父亲的话听上去似乎也有道理，但是却经不起推敲。仔细一想，父亲的话更像是那些政府官员说的官话。

　　2

　　在父亲的要求下，林嘉豪把贾伟业约到名仕会所给父亲认识了。一见到贾伟业进入包房，父亲就赶紧起身说：“幸会，幸会。多谢赏脸啊。”

　　贾伟业握着林耀祖的手用力摇了几下，说：“姜叔不要客气，我和嘉豪是同学，您是长辈。”

　　林耀祖递给贾伟业一支烟说：“我同你父亲也是多年的朋友啊。”

　　“我也听父亲说过您。”贾伟业笑道，“我和嘉豪是同学，你和我爸又是朋友。那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更没得说了。”

　　林耀祖笑容满面地说：“谢谢，谢谢。贾市长对我一直很关照啊。”

　　贾伟业很突兀地说了一句：“我爸工作起来不要命的。”

　　林耀祖摇头感叹道：“贾市长确实太辛苦了。”

　　吃饭的时候，林嘉豪只敬了贾伟业一杯酒，贾伟业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林耀祖身上，和林耀祖不断地推杯换盏，两人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一旁的林嘉豪倒感觉自己成了局外人。

　　酒过多巡，林嘉豪又举杯对贾伟业说：“来，我再敬老同学一杯。多多关照啊。”

　　“同学之间不要客气。”贾伟业摆摆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嘉豪啊，你爸虽然比我大几十岁，但我感觉和他很谈得来，第一次见面就没有陌生感。”

　　林耀祖笑呵呵地说：“我也是这种感觉，感觉伟业很豪爽啊。我看我们以后就是忘年交了。呵呵。”

　　贾伟业又将酒杯举到林耀祖面前，说：“很高兴能结交姜叔这个朋友啊。”

　　两人的酒杯又碰在一起。

　　两瓶白酒，林嘉豪只喝了少量，大部分都是林耀祖和贾伟业喝完。贾伟业虽然脸色有些微红，却还没醉，说话还条理清晰，声如洪钟，游刃有余。林耀祖却喝醉了，醉眼迷离，肢体语言变得丰富起来，说话也变得大声起来。最后竟攀着贾伟业的肩膀，把嘴巴凑到他耳边不断地窃窃私语，像是在谈恋爱。贾伟业则点头不止，笑容诡谲。最后两人像是决定了一件什么大事一般，还在酒桌上握起了手。林耀祖还意味深长地拍了几下贾伟业的肩膀。贾伟业不断地点头重复着一句话：“认识姜叔很高兴啊。”

　　走路东倒西歪的林耀祖在林嘉豪的搀扶下上了车，在车上似乎又清醒了很多，喷着酒气说：“嘉豪你这个同学……不错。你和他是同学……我和他再……成为朋友，加上我和他爸的关系，以后我们和贾市长的关系就更……没得说了。”

　　林嘉豪说：“他经常帮人家拿项目的，听说什么项目他都能拿，包括地皮。”

　　“我知道。”林耀祖点头说，“现在的官二代都是这样……小官的子女利用父母的权力找个好工作、继续当公务员，继承父母的衣钵；大官员的子女就做生意、当掮客，寻租他们父母的权力，权杖一挥就黄金万两啊，哪像我们赚钱这么复杂啊……”说着他就挥舞着手中一支未点燃的香烟，像是音乐指挥家挥动着指挥棒在指挥一场交响乐。

　　林嘉豪心里唏嘘不已，父亲对官员和官二代的了解程度，显然比钱图更深刻。

　　林耀祖继续说：“我们就是要……要利用这种官二代……为我们服务……整合他们的资源，实现共赢。”

　　回到家，林耀祖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手舞足蹈地说：“拿酒来……我还要喝……”

　　看到父亲这个样子，林嘉豪心里五味杂陈。父亲平时极少喝酒，每次在家吃饭的时候，最多只喝点保健药酒。但每次在外应酬重要人物，他总会开怀畅饮，好几次都喝得酩酊大醉。在外人眼里，他是风光无限的亿万富豪，在官员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为人低调、谨小慎微的林耀祖。今天虽然是应酬他儿子的同学，但因为对方是市长的儿子，他就得点头哈腰，讨好赔笑，好话说尽。

　　林嘉豪母亲端来热水给林耀祖洗脸，边洗边责怪道：“你整天喝那么多酒干吗？少一点酒就咬人吗？”

　　“你们女人……知道个什么……是我想喝吗？没……没有办法啊……”林耀祖推开林嘉豪母亲的手说。

　　看到母亲对父亲这么好，林嘉豪心里忍不住又说：母亲这么好，父亲居然还在外面包养二奶，真不应该。

　　3

　　这天上午，林耀祖把林嘉豪叫到办公室说：“嘉豪你陪我去一趟广西吧。”

　　“广西？去干吗？”

　　“看石头。”

　　林嘉豪更加纳闷：“看石头？什么石头？”

　　林耀祖说：“听说那边的红水河奇石不错，其中又以大化石最出名。我们去看看。”

　　林嘉豪说：“你喜欢收藏奇石？”

　　“不是，”林耀祖摇头笑笑，“买来送人啊。”

　　“送谁？”

　　“关志赋。他最近喜欢玩石头。”

　　林耀祖和林嘉豪到了广西大化县岩滩镇，像是走进了一个石头的王国。沿街的铺面几乎家家户户都摆卖奇石，总有上百家之多。就算是一些杂货铺，门口也摆着几块石头。那些石头奇形怪状，有大有小，小的只有饭碗那么小，大的却大如一层房子。很多店主都在自家店门口摆弄着石头，清洗、打磨、上油，小心翼翼地像是在给婴儿洗澡。

　　看着这些遍地的石头，林嘉豪心里纳闷：这些看上去都很普通的石头，到底有何奇特之处？

　　林嘉豪走进一家店一问价格，吓了一跳，极不起眼的一块石头，店主开口就是几万块。问了几家，价格从几千元到数十万元不等。据说当地人靠卖石头致了富、发了财，买了小车、建了楼房，很多人都是身家上百万甚至数百万，成为了大老板。

　　林嘉豪跟着父亲走进一家店，父亲马上就看中了一块名为“步步高升”的石头。石头的造型确实有些奇特，下面一层层、一圈圈的皱褶纹路有些像梯田，又像是台阶，上面的造型却像是一个官印。

　　林耀祖问：“这块石头怎么卖？”

　　“30万。”店主走过来说。

　　林嘉豪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耀祖说：“这么贵啊？能不能少一点？”

　　“30万算贵啊？我这里上百万的都有。”店主摸着“步步高升”，用方言味很浓的蹩脚普通话说，“老板你算是有眼光，如果是送领导的话，这块石头再好不过了。你看看这造型，特别是这个官印，哪个领导看到都会喜欢。”

　　林嘉豪忍不住插话道：“不就是一块普通石头吗？又不是宝石。”

　　“嘿嘿，老板您可别这么说。这些石头啊，它们躺在河里确实是普通石头，能够捞出来摆在这里就不是普通石头了。当然，大部分还都是普通石头，但是您看中的这块就不能说是普通石头了。它的价值可以说和宝石差不多，甚至更高。不瞒您说，在我们这个地方，价值上百万的石头多得是，而且都是被人买走了的。”

　　林耀祖摸摸那块石头，又是一阵左看右看之后才说：“5万块，我马上就拿走。”

　　“老板您真会开玩笑。这样的石头才5万块，你拉一卡车来我全部要完。”店主摇着头说，“你要是真有心要的话，我少5万给你，25万你就拿走。”

　　林嘉豪觉得真是不可思议，就是这么一块黑不溜秋的石头，又不是什么古董文物，开价就是几十万。这样的事情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真是大开眼界。

　　林耀祖递给店主一支烟，又递给林嘉豪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深深地吸几口才慢条斯理地说：“老板你可别跟我乱喊价啊，我又不是第一次来大化买石头了。我是有心要的，倒是你好像不想卖啊，狮子大开口的，想吓走我啊？”说完他就笑着抖抖烟灰，烟灰飘飘洒洒地落在地上。

　　店主满脸堆笑地说：“老板一看就是识货的人，但您压价也太狠了吧？这么好的一块石头，哪才值5万啊？这样子，给个20万算了。”说完就伸出两根手指。

　　“算了算了，那我干脆不要了。”林耀祖说着就抬脚要走，却又补了句，“说实话，给你5万都算高了。”说完就大跨步走了出去。

　　店主跑过去叫道：“再加一万您就拿走。我说的是实价了，要就要，不要就算了。”

　　林耀祖这才转头回来说：“算了算了，6万就6万吧，不想跟你计较了。”

　　店主一副做了亏本生意的样子，摇头不止：“唉，我也是觉得老板一眼就看中了这块石头，还是个行家，跟这块石头有缘分，我才这么便宜卖给您。要是别人，打死我都不能卖这么便宜的。”

　　林耀祖笑道：“6万还便宜啊。我是不想再和你讨价还价罢了。”

　　“价格真低了。说实话，要是碰了别人，这块石头至少都能卖10万。”店主说，“卖石头其实也是讲缘分的，这些石头最终落入谁手里，都是讲缘分。”

　　店主把石头包装好，小心翼翼地放进林耀祖的车后箱，拍拍手说：“祝老板大发。”

　　“同发同发。”林耀祖点头说。

　　车上，林耀祖说：“要是不懂得砍价的话，我们今天可能就要挨他蒙了。”

　　林嘉豪说：“他开价确实也太吓人了。”

　　“他知道我们是外行，想忽悠我们。”林耀祖说，“要是我们不懂行情的话，他开价30万，我们还价20万，照样还是亏大了。”

　　“他怎么知道我们是外行？”

　　“他做这一行生意的，阅人无数，一眼就能看出来。”林耀祖说，“他看我们的车牌是外地的，就知道我们是慕名而来的。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很多慕名而来的人对这个行业往往都是陌生的。其次，他见我们一眼就选中了这块石头，知道我们不是自己收藏的，而是买来送人的。因为他能从我们的车判断出我们是生意人，而不是官员。因此他也知道我们不是专业的赏石者，而是看热闹、有需求的门外汉。总之他知道我们是外行，当然能宰就宰。如果我们是专业人士，他是不敢这么开价的。除非他不想做生意。”

　　林嘉豪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学问，父亲分析得头头是道，心里不禁暗暗佩服父亲。但想想一块破石头还要6万元，还是觉得太贵，就忍不住说：“我觉得6万还是有点贵。”

　　林耀祖笑笑：“这个价位还是比较合适了。估计他也只是赚我们几千块而已。”

　　“你怎么知道？”

　　“来这里之前，我还是查过相关资料、补过这方面的功课的。”

　　“不就是些石头吗？干吗这么贵？”

　　“那个老板说得没错，这些石头如果躺在河里就是普通石头，摆在店里就不是普通石头了，被我们买走就更能体现它的价值了。”林耀祖说，“古往今来，所有的艺术品都必须寄生在富贵和权贵之下，才能体现出它们的艺术价值。这些石头，如果没有外地人来购买，它们就是一堆毫无用处的石头。这些不规则的石头，既不能砌墙、也不能铺路。它们现在价值几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都是因为与富贵和权贵攀上了关系。有钱人和有权人吃饱饭了没事干，就喜欢收藏和把玩这些东西，这跟‘饱暖思淫欲’的古话是一样的道理。”他抽着烟，接着说，“其它艺术品也是如此，什么珍奇古玩啊、名家字画啊、周鼎宋瓷啊，都是如此。都是有钱人和有权人的高级玩具。如果离开了富贵和权贵，离开有钱、有权之人对它们的追捧和膜拜，再名贵的画也是一张纸。”

　　林嘉豪问：“都是些什么人在收藏这些东西？”

　　“收藏爱好者和收藏家啊。”林耀祖说，“不管是那种类型的收藏者，肯定都是有钱人和有权人。其中又有很多是有钱人买来送给有权人的。花钱买的人不收藏，收藏的人不花钱买。现在有个说法不是叫‘雅贿’嘛。官员的级别越高，对这些东西就越感兴趣。”

　　“比对钱还感兴趣吗？”

　　“对于一些高官来说，他们的钱已经足够多了，钱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个数字而已，该捞的都捞够了。”林耀祖说，“再说，这些东西本身就是无价之宝啊，可以换来更多的金钱啊。你没见那些落马的高官，查获的文物古董都能开个博物馆吗？”

　　“这些东西难道就没有假的吗？如果是假的，值什么钱。”

　　“真假也重要，也不重要。”林耀祖淡淡地笑了笑，“艺术品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中，有时候价值的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达到某种目的就行。”

　　林嘉豪听不懂父亲的话，问道：“什么意思？”

　　林耀祖说：“这次我们送给关志赋的这块石头是重要的，因为他是真正喜欢石头，属于奇石收藏爱好者、发烧友。所以我们必须买到货真价实的石头送给他，所以我们才千里迢迢跑来这里。但有时候我们明明知道是假货也要买，比如为了送礼需要。”

　　林嘉豪听得更是云里雾里了，说：“为了送礼买假货？买什么假货？”

　　“买领导的假货、赝品。”林耀祖诡谲地笑道，“比如你是领导，我为了和你做成某种交易，我会把你手中一件假的艺术品以高价买下来。你那件东西本身只值1000块，甚至一文不值，我却要花100万甚至更高的价钱买下来。当然我和你之间不会直接产生金钱交易，而是通过古玩店或者拍卖公司来完成这笔交易。”

　　林嘉豪惊讶不已，他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

　　“这个时候，艺术品本身的价值就不重要了，因为它承担的只是一个载体、一件道具的功能而已。”林耀祖说，“对于买卖双方而言，它都只是一件做局的道具。并不是艺术品。”

　　大开眼界的林嘉豪唏嘘不已，忍不住问：“爸爸，你和官员之间做过这样的交易吗？”

　　“怎么说呢？多多少少都做过一些吧。”林耀祖轻描淡写地说，“中国的社会，做生意的人哪个没多多少少做过这些事情呢？呵呵。”

　　林嘉豪问：“你怎么知道关志赋喜欢石头？”

　　“摸来的。”林耀祖说，“跟官员搞关系，细节决定成败。官员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定要摸清楚、搞明白，做到了如指掌。他喜欢钱？还是喜欢女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或者是钱和女人都喜欢？喜不喜欢艺术品？喜欢什么艺术品？古董还是字画？或者像关志赋一样，喜欢石头？他们的兴趣爱好都要摸清楚。”他清清嗓子接着说，“就算请领导吃饭，也是有学问的。领导喜欢吃什么菜、喝什么酒，最好都要有所掌握。”

　　林嘉豪笑笑：“学问可真不少啊。”

　　“慢慢学吧，急不来的。学好这些东西，对你一生都受用。”林耀祖说，“比如领导的生日、他最亲近的人的生日，最好都要掌握……总之对他们的信息资料掌握得越多越好、越全越好，越多越全对你的工作就越有帮助。有些人甚至连领导的衣服和鞋子的码数都知道，简直就是领导肚子里的蛔虫。”

　　林嘉豪点点头，却陷入了沉思。他在惊讶于父亲如此精通人际关系的细节的同时，惊讶于社会的复杂程度。

　　林耀祖说：“嘉豪啊，我现在教给你的这些东西，比你在美国学的任何知识都重要，甚至比我留给你的金钱财富还要重要。金钱可以赚来，但关系必须一点点地积累和维护。有些人一辈子都碌碌无为，做不成大事，就是因为没积累有用的人脉资源、没搞好人际关系。怎么搞关系是一门大学问，值得你好好研究。我一点你就通，有些人没人点，一辈子都不通。你现在还有我来指点和引路，我以前完全是靠自己。”

　　林嘉豪说：“你是怎么懂得这么多的？”

　　“摸索咯，还不都是靠自己一点点地摸索出来的。书上没有，别人也不会告诉你。”林耀祖说，“其实做任何事情都是有门道的，人际关系也一样。为了学懂、摸清、精通人际关系，掌握其中的要领，我交过不少学费、走过不少弯路、拜过不少菩萨、烧过不少香，才得出我跟你讲的这些东西。我现在跟你讲的可能只是一句话，但可能这句话的道理我摸索了一两年，甚至是花了几万、十几万块钱买来的。这跟‘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是一个道理。”

　　父子俩又聊到了王展鹏，林耀祖说：“王副市长这个领导还是不错的，为人正派，为官也廉洁。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清廉的领导。以前我送过几次东西给他，除了土特产和烟酒之外，他从不收钱，当然也不收任何艺术品。后来我只送烟酒和土特产，再也不敢送贵重的礼物。他确实是个清官，但是这样的清官在五通市不多了。”他想了想说，“不是每个官员都喜欢钱的，像王副市长就是那类不喜欢钱的官员。但官场上喜欢钱的官员很多。不管好官还是贪官，我们都要跟他们打交道，但交往的路子是不同的。跟好官怎么打交道、跟贪官怎么打交道，我们心里要有谱。要懂得分别对待，灵活机动。”

　　“王副市长喜欢什么？”

　　“喜欢钓鱼，钓鱼是他的最大业余爱好。为了陪他钓鱼，我还专门买过钓鱼的书来看，学习怎么钓鱼。记住，跟领导搞关系的关键就是投其所好、对症下药。赖昌星不是说过‘不怕领导有原则，就怕领导没爱好’吗？这句话是非常有道理的，你应该好好地领悟一下。在我看来，赖昌星是个很了不起的人，他身上有很多东西值得我们学习。”林耀祖停顿一下接着说，“爱好金钱的领导，你就给他金钱；爱好女人的领导，你就给他女人；爱好打牌、赌博的领导，你就陪他去打牌、赌博；爱好艺术品的领导，你就给他相应的艺术品……王展鹏爱好钓鱼，我就陪他钓鱼。他这个爱好虽然不涉及腐败，却也是耗费我不少精力的。”他停顿一下接着说，“王展鹏是个以政治抱负和社会公众利益为志向的官员，想当一个为民办实事、办好事的好官，所以他把个人的利益看得比较轻。有的官员是以个人利益和物质追求为志向、以个人享受为中心的，所以他们就拼命地攫取个人利益、拼命捞钱。”

　　“王副市长这种官再多一些就好了。”林嘉豪说，“听他女儿说，他确实是很讲原则的。连他女儿的工作都不愿意帮忙。现在他女儿还老是抱怨他，对他意见很大。”

　　林耀祖笑着说：“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如果官员都像他这么清廉就好了。但是对于我们生意人来说，都是清官也不太好。”

　　林嘉豪有些惊讶：“为什么？”

　　林耀祖笑道：“都是清官的话，那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水至清则无鱼嘛。”

　　林嘉豪转头看看父亲，他感觉父亲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商人特有的狡黠。

　　4

　　刚回到家，林耀祖就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对林嘉豪说：“嘉豪晚上我和你去拜访一个大师吧。”

　　“什么大师？”

　　“周易大师。”

　　晚上，林嘉豪跟父亲在皇家御膳房“康熙王朝”包厢见到了一个身材瘦削、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父亲握着男子的手介绍说：“这是覃大师。”

　　林嘉豪伸出手说：“覃大师好。”

　　“你好，你好。”覃大师握了林嘉豪的手，掏出一张名片递上。

　　林嘉豪一看，名片上印着：覃忠杰，中国周易研究会会员，五通市周易研究会副会长。背面印着：阳宅风水顾问服务；阴宅龙穴大地点穴服务；工厂、企业、酒店、宾馆、楼盘整体风水布局设计；择日催丁、催财、催贵服务。

　　覃忠杰和林耀祖坐在沙发上抽烟、喝茶，林嘉豪和餐厅部长在一旁点菜。覃忠杰扫了一眼林嘉豪说：“林老板你儿子的面相跟你一样，都是大富大贵之相啊。”

　　林耀祖拱手微笑道：“多谢覃大师吉言。”

　　覃忠杰看了看林耀祖说：“你现在印堂发亮，满面红光，财运正旺，势如破竹。5年之内，你可能都会超过百亿身家。”

　　林耀祖又是拱手不止：“多谢覃大师吉言。还望大师多多指点啊。”

　　覃忠杰深深地吸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笑容诡秘地说：“总体而言，你今年的生意还是比较顺的，但是你的竞争对手也很强大啊。你们是两虎相斗，一山不能容二虎啊。你要想摆平竞争对手，稳操胜券的话，关键还得靠一个贵人鼎力相助才行啊。”

　　林耀祖赶紧问：“什么贵人？”

　　覃忠杰说：“我们五通市一个相当级别的官员。”

　　林耀祖追问：“什么级别？”

　　覃忠杰笑了笑：“正厅级吧。”

　　“多谢覃大师指点。”林耀祖满脸虔诚地看着覃忠杰说，“覃大师真是料事如神啊。”

　　“见笑，见笑。”覃忠杰抖抖烟灰，淡淡地笑了笑，“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有机会的话，我再去给你们点一下祖坟风水，或者调整一下办公室风水，更能如虎添翼。找我做过的人，都顺得很啊。”

　　林耀祖点头不止：“好啊好啊。那就太感谢覃大师了。”

　　席间，林耀祖和覃忠杰不停地推杯换盏。林耀祖一口一个“覃大师”地叫着，还叫林嘉豪多敬覃忠杰几杯。林嘉豪敬了几杯下来，感觉头晕眼花，不胜酒力，覃忠杰却像喝白开水一样，从容自若，面不改色。

　　覃忠杰回敬林嘉豪时，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说：“姜公子今后能够把林老板的事业顺利地接掌过来，做强做大，除了自身的命运之外，婚姻对象这方面也很重要啊。”

　　林耀祖赶紧说：“依覃大师看，我儿子该找什么样的女子？”

　　覃忠杰又煞有介事地打量了林嘉豪一番才说：“我看最好是找个官家子女。”

　　林耀祖说：“哦？”

　　覃忠杰放下筷子说：“你们家的财气已经很旺了，官家的贵气更能助长他的财气，并且能够稳固财气。使你们的企业能够做到永续经营，财源滚滚。”

　　林嘉豪忍不住想笑。娶个官二代就能够助长和稳固财气？就能让企业实现永续经营？简直是无稽之谈。

　　“我也是这么想的。要是能够这样的话，那就是富贵双全了。”林耀祖说，“他在美国留学的时候谈了个美国女朋友，我没同意。”

　　“最好不要找外国人。”覃忠杰摆摆手说，“外国女人在旺夫这方面要弱一些。对于你们这种家庭来说，最好还是找我们中国人，最理想又是找官家子女。”

　　林嘉豪忍不住问：“有什么依据吗？”

　　覃忠杰扫了林嘉豪一眼，慢条斯理地说：“你的面相表现出来的信息已经很明显。不过要同你讲清楚的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讲清楚的。中华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周易便是其中之一，神秘莫测，学无止境。我花了半辈子的时间研习周易，方能略知一二。”

　　林耀祖说：“我们按照覃大师的指点去做就是。别的东西我们不懂，也没必要懂，太深奥了。”

　　林嘉豪却觉得覃忠杰是在故弄玄虚，装腔作势。心想若是真有这么神奇的话，他干吗不给他自己的祖宗找个好风水，让他也能发大财、当大官？

　　5

　　这天上午，林耀祖把林嘉豪叫到办公室，指着一个长头发、大胡子的中年男人说：“这位是王导演。”又指指林嘉豪说，“这是我的助理，林助理。”

　　王导演起身伸手握住林嘉豪的手说：“你好，你好，林助理这么年轻啊。”

　　林耀祖说：“刚从国外留学回来。”

　　王导演说：“海归啊，不错啊。”

　　几个人围着茶几坐着喝茶。王导演说：“我们这部电视剧是家庭伦理方面的，剧名暂时叫《深度婚迷》。家庭伦理剧现在是收视热点，特别是女性观众很爱看。我们的剧本也挺好，演员也是找国内的一线演员。林总可以考虑赞助的方式，也可以考虑共同投资的方式。不管是什么合作方式，我们的回报方式都是很丰厚的。如果您还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我们还可以再谈。”说着就拿出一份文字材料递给林耀祖。

　　林耀祖扫了一眼文字材料便放在茶几上说：“上次你们那个刘总已经跟我说过两次了，我大致也了解了一些。”

　　王导演说：“哦，他是我们制片人。”

　　林耀祖咳了两声，翘着二郎腿说：“我们投资两三百万问题应该是不大的。但除了你这上面的回报条件之外，我还有个条件。”说完他就拿起那份材料晃了晃，又翻了翻。

　　王导演微微一笑道：“您说。”

　　林耀祖说：“必须给我留一个女二号的角色。”

　　王导演沉默了一下，笑了笑，有些为难地说：“女二号角色可能有点难。主要角色我们基本上都是请明星的。我们可以考虑给您一个配角。您看如何？”

　　“那不行。”林耀祖说，“决定一部影视剧诞生的最主要环节还是资金，300万虽然不算多，但是对于你们这部电视剧来说，已经不算少了。上次从刘总的话中我就知道，你们的资金缺口还很大，如果我这300万能到位的话，基本上就差不多了。明不明星我觉得倒是不太重要，再有名的明星都是从无名小辈开始的嘛，没哪个一生下来就是大明星。张艺谋都是启用新人，他的电影部部都红火。”他放下二郎腿，吸几口烟说，“你们如果能够答应这个条件，我就干。否则就不想再谈了。浪费时间。”

　　王导演呷一口茶，想了想说：“那好吧。不过我们先要看看你们推荐的演员，还要对她进行相关的培训。”

　　林耀祖摆摆手说：“演员的长相肯定没问题，不是大美女也进不了我们的视线。至于培不培训、怎么拍戏，那是你们剧组自己的事情，我不管。”

　　王导演说：“那好。我们回去再和刘总商量一下，过几天就过来签合同。”

　　林耀祖起身说：“那就先这么定。行的话就尽快敲定，过几天说不定我又变卦了也难说。”

　　王导演赶紧说：“那我明天就和刘总过来找您。”

　　林耀祖指着林嘉豪说：“具体你找林助理就行。”

　　林嘉豪以为父亲是想让他的二奶演电视剧，心里很不爽。心想父亲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竟然如此糟蹋钱，包养二奶不算，还想让二奶成为明星。

　　王导演走后，林耀祖关上办公室门，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我刚才说的女二号你知道是谁吗？是贾连杰的二奶，五通艺术学院舞蹈专业的学生，做梦都想成为明星。那就成全她吧，只要对我们有好处就行了。”

　　林嘉豪迟疑着说：“投这么多钱进去，就为了一个女二号角色。有价值吗？”

　　“当然有啊。她高兴，贾市长就高兴。”林耀祖把茶几上那份文字材料递给林嘉豪说，“女二号是我附加的条件，其实光是这里面的条件都不错了的。我看过一些他们的剧本，感觉还不错，你再仔细看看。只是他们的公司名气小些，融资能力太弱，拉不到大单的投资和赞助。要是其它剧组的话，肯定没有这么好的回报条件的。”

　　林嘉豪觉得父亲所说的关系确实是一门高深的学问。父亲说得没错，这些学问确实是在斯坦福商学院学不到的，国外商界也用不着这些。而且这门学问也像周易大师覃忠杰所说的周易一样，博大精深，高深莫测，永无止境。

　　6

　　刘景旗走进林耀祖办公室说：“总裁，五通电视台的记者想过来采访，说是要给您做个专访。”

　　林耀祖马上摆手说：“采访你们就行。不要采访我了。”

　　刘景旗为难地说：“但是他们点名要您出镜……说是要搞个什么企业家访谈录。”

　　“就说我出差就行了。叫黄德坤或者林耀宗他们出镜就行了。”林耀祖说，“或者干脆你出镜也行呢。反正不要采访我。你去安排一下吧。”

　　“好的。”刘景旗应声而去。

　　“过去为了宣传企业，多采访我倒是无所谓，现在我不想露那么多脸了。”林耀祖说，“太张扬了不好的。”

　　林嘉豪笑了笑：“不过，必要的宣传还是要的。你毕竟是企业的创始人和灵魂人物嘛。”

　　“我不想露太多脸了。多宣传企业，少宣传、甚至不宣传我个人。在新闻媒体上露脸的事情就让他们去吧。我们还是保持低调为好，你以后也要少露脸。”林耀祖若有所思地说，“我们不能忽视新闻媒体的宣传，要多和他们保持必要的联系。但也不能过度地靠近记者、相信记者。”

　　“为什么？”

　　“嘿嘿，现在有些记者，坏得很哪，打着新闻采访的幌子搞敲诈勒索，到处要钱。同他们靠得太近了反而不是好事，他们吃惯嘴了反而想方设法打你的主意、弄你的钱。弄不到就采取卑鄙无耻的手段。比如搞你的负面报道，贼喊做贼，又唱黑脸又唱红脸。”林耀祖起身背着手说，“我处理新闻记者的原则是既不讨好他们，也不得罪他们；既不冷落他们，也不和他们深交。若即若离，不卑不亢，始终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我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你也可以学一下，将来用得着。”

　　林嘉豪说：“有些老板却特别喜欢结交记者。百般讨好记者、拍记者的马屁。”

　　“那都是些小老板、或者喜欢出风头的老板。他们想方设法结识记者，就是想让记者帮他们在新闻媒体上吹捧嘛。”林耀祖说，“像我们这种状况，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了，不需要那样做了。总的来说还是低调一点好啊。真正的大老板，都是低调的。”

　　林嘉豪点头说：“那以后我也要低调才行。”

　　“你现在最好就要低调。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林耀祖说，“对了，刚才说到新闻媒体，你平时要多看看新闻，电视、报纸、杂志都可以看看，多了解一些信息有好处。”

　　“我现在喜欢在网上看新闻。”

　　“也行。网络信息的速度很快、信息也多，像你们电脑熟练的人，比较方便。我还是习惯看报纸和电视。”林耀祖说，“一些经济类的电视节目有时间你也可以看看，有些收获的。但是电视剧我建议最好少看，太浪费时间，又没有用。偶尔消消遣还可以，追着看连续剧就没多大意思了。”

　　林嘉豪点头称是。

　　7

　　《深度婚迷》剧组和林氏集团的合作合约正式签订的当天中午，林耀祖就在皇家御膳房约见了贾连杰的二奶蓝天韵，他说：“《深度婚迷》那边已经定下来了，你出演的是女二号。”

　　蓝天韵兴奋地拍着手说：“哇塞！那太好了！谢谢林总啊。”

　　林耀祖微微一笑道：“不客气。以后你成为大明星了，记得给我们签个名就行。”

　　蓝天韵嫣然一笑道：“托林总吉言。以后如果我真的成名了，第一个感谢的人就是你林总。”

　　林耀祖举杯道：“朋友之间不必客气。来，我敬你一杯，预祝你取得成功，成为大明星！”

　　蓝天韵将半杯酒一饮而尽，爽快地说：“林总你放心，老贾那边我会和他说的。”

　　林耀祖却岔开话题说：“以后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同老林说就是。只要帮得上忙的，我会义不容辞的。像你这样的大美女，不成为大明星真是太浪费人才了。”

　　蓝天韵笑道：“林总真是太抬举我了。好，那我一定要努力。”

　　送走蓝天韵，林耀祖对林嘉豪说：“带你去我们的私人度假山庄看看吧。”

　　“私人度假山庄？”

　　“忘记告诉你了，就是五通温泉山庄，他们经营不善，已经被我们接手过来了。”

　　五通温泉山庄在五通市还有些名气，因为山庄内有一眼小温泉而得名。山庄靠近五通国家森林公园，规模不大，却很有格调。青山环绕，绿草茵茵，小桥流水。可以泡温泉、钓鱼、打网球，还可以搞烧烤什么的，是个休养身心的好去处。除了一栋综合楼之外，还有3栋小别墅，林氏集团已经重新进行了装修。

　　林耀祖带着林嘉豪走进一号别墅，说：“这个山庄我们不追求盈利，保本就行。主要是留来自己用的，公司以后来这里做培训、搞活动什么的都行。这些别墅就专门用来招待领导。”

　　林嘉豪觉得父亲在人际关系方面确实考虑得非常周密，什么细节都能想到，并且已经做到了。心想他要想掌握父亲经营人际关系的学问，恐怕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感觉父亲经营的人际关系不是一般的搞关系那么简单，简直就是编织了一张无形的网，这张网遍布五通市的每一个角落。

　　林耀祖背着手走在草坪上说：“A号地块的事情我们必须要挖空心思、全力以赴才行了。黄氏集团也不是等闲之辈啊，他们那边也在紧锣密鼓地行动了。”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一定要想方设法、不惜一切代价弄到手。”

　　“什么办法？”

　　“办法倒是很多。”林耀祖停顿一下才说，“可以由国土局那边以资质不够、审查不过关，或者其它更苛刻的条件把其它对手淘汰掉。”他深深地吸着烟，意味深长地说，“只要领导愿意帮忙，什么都好办。”

　　林嘉豪非常惊讶：“这么做行吗？”

　　林耀祖轻描淡写地说：“现在的社会，这种事情多得是。关志赋他们早就在这么干了。只是他们愿不愿意帮助我们这么干，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林嘉豪不再多问。父亲不说他也知道，这些事情就是暗箱操作。很多表面看是商业竞争的事情，其实根子都是官商勾结。

　　他突然理解了父亲上次在车上说那句“水至清则无鱼”的深刻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