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二代

第十章 资源整合

　　1

　　下午刚进办公室，王雪杉就打来电话说：“嘉豪周末有空吗？跟你去打羽毛球怎么样？”

　　林嘉豪赶紧说：“不好意思，可能没时间……要陪我爸出去办点事情。”

　　“哦，这样啊？那就下周再说吧。”王雪杉失望地挂了电话。

　　林嘉豪早就感觉出来王雪杉对他有意思了。特别是这段时间，他只要一上QQ，就会跳出王雪杉给他的留言，一留就是好几条。老是说她采访到的一些趣闻和其它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她那些言语中，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她爱上他了。

　　是的，王雪杉爱上他了，他却对她毫无感觉。王雪杉是个典型的美女，还是个官二代。既有长相，又有家庭背景，性格、为人各方面都不错。初中的时候她的初吻就献给了他，看来她还想再续前缘。

　　可惜的是，他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们之间除了同学感情，没有任何男女私情。初中时候的荒唐事，是他不谙世事玩的游戏而已，当不得真。

　　他也觉得自己很奇怪，他对王雪杉一点感觉都没有，却鬼使神差地喜欢上了童思雨。

　　一想到童思雨，他心里又五味杂陈，不是个滋味。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她？上次居然还酒后乱性，带她去酒店开了房。想想真是不可思议。令人费解的是，童思雨那次为何不收他的钱？难道她也喜欢他吗？如果她也喜欢他的话，为何她又从来不主动给他打电话？这个童思雨，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为一个风尘女子牵肠挂肚。一个三陪女，就算一时倾心于你，那又如何？还不是逢场作戏、见异思迁罢了，又怎能当得了真？卖笑是她的职业习惯，对每一个男人，她都如此。

　　想到这些，林嘉豪越来越觉得自己的行为和思想荒诞不经，不可思议。就点上一支烟，靠在皮椅里，半眯着眼睛，任烟雾缭绕，眼前一片虚幻。

　　2

　　经过钱图的牵线，林嘉豪和关志赋的儿子关昌昭在皇家御膳房“康熙王朝”包厢见了面。关昌昭一进门就握住林嘉豪的手说：“早就听钱图说过你，对你佩服得很。今晚兄弟几个好好喝几杯才行。”

　　林嘉豪递给关昌昭一支烟说：“多谢关兄赏脸。”

　　钱图给关昌昭点上火说：“老关很豪爽的。”

　　关昌昭坐在沙发上吸着烟说：“大家都是兄弟。不要客气。”

　　林嘉豪坐在旁边说：“还靠关兄多多关照。”

　　关昌昭拍拍林嘉豪的肩膀说：“兄弟之间，相互关照。钱图你说是不是？”说完就意味深长地看着钱图。

　　钱图点头不止：“对，对，兄弟和朋友之间就要相互关照、相互支持。”

　　关昌昭又拍拍林嘉豪的肩膀说：“我和钱图是同学，姜兄和钱图是同学，我们今后就是兄弟。”

　　林嘉豪说：“多谢关兄抬爱。”嘴上这么说，其实他心里一点都不喜欢关昌昭这种人。心想年纪轻轻的人，却和他爸关志赋一副做派，令人反感。要不是为了应酬交际，他才懒得和这种人混到一起。

　　饭局开始，林嘉豪举杯对关昌昭说：“来，我先敬关兄一杯，感谢兄弟赏脸啊。”说完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关昌昭也一口喝完杯中酒说：“认识姜兄很高兴。”

　　钱图插话道：“对了，忘了告诉老关了。老林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

　　“哦？姜兄这么厉害啊？”关昌昭说，“唉，本来我以前也想出国留学的，可是我爸没能力送我出去。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遗憾得很。”

　　林嘉豪赶紧谦虚地笑笑：“其实留学作用也不大呢，学历不代表能力。像关兄这么有能力的人，在国内上大学也是一样的。我只是出去玩了几年而已。”

　　“不一样，不一样。”关昌昭摇头不止，“中国最牛逼的大学在国际上都排不上号的，何况你上的还是斯坦福这么牛逼的世界一流大学。”说着他就放下筷子叹一口气说，“唉，还是你们好。想想我爸他们当公务员真是没意思，拿那几个死工资，炒菜当盐放都不咸，吃完用完一分钱不剩。要是他也像你们的老爸一样下海经商就好了，我也不至于连出国留学这点小愿望都实现不了呢。”

　　林嘉豪听着关昌昭说的话，突然想起父亲以前口中描述的关志赋，想起中秋节他和父亲去他们家送礼，心里就忍不住想笑。再想到贾伟业以前说过的话，更是觉得滑稽可笑。心想这些官二代，说话都同出一辙，一个个都很会演戏。

　　钱图笑道：“老关同志，既然这么想出国的话，你现在还可以出去嘛。”

　　关昌昭举杯笑道：“现在？现在出去就不是留学咯，就是移民、就是去泡洋妞咯。”说完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笑问林嘉豪，“姜兄泡过不少洋妞吧？”

　　林嘉豪笑了笑：“也就一个而已。”

　　“一个？太少了。应该为国争光才对嘛。”关昌昭哈哈大笑道，“他们都说洋妞的劲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钱图一本正经地说：“都是女人，还不都是一样咯。未必你就没泡过洋妞？我们五通市的桑拿场所里都有呢。”

　　关昌昭摆手道：“那些不算。我指的是正宗的外国的良家妇女。”

　　钱图笑道：“什么妇女脱了衣服还不是一样？”

　　关昌昭又摇头不止：“不一样，不一样。感觉明显不一样的。”

　　林嘉豪觉得他身边的同学和朋友当中，无论是富二代还是官二代，一上酒桌必谈女人，谈女人必谈下半身。似乎如果少了女人，就少了一道菜似的。心想难道这就是中国式酒桌文化吗？

　　酒过多巡后，关昌昭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姜兄你们林氏集团看中的那块地皮，钱图同我说了。回头我同我爸说一下。”

　　林嘉豪没想到关昌昭主动提出了这件事。他虽然不胜酒力，但还是决定舍命陪君子，就赶紧举杯道：“那就太感谢关兄了。”

　　“不过，我听说竞争那块地皮的人挺多。”关昌昭一口喝干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过，我倒是可以帮你们协调协调。”说着就指着钱图说，“你们两个老同学也要相互敬啊，别老把目标对准我啊。”

　　钱图就举杯对林嘉豪说：“来，嘉豪我和你喝一个吧。”

　　林嘉豪赶紧摆手道：“我不行了……”

　　关昌昭笑道：“姜兄连洋妞都能应付，回国倒是不行了？”

　　林嘉豪又勉强喝下一杯，肚子里马上就翻江倒海般地难受起来，就捂着肚子对钱图说：“钱图你陪关兄再喝几杯……我确实不行了……实在是不行了。”

　　“老林你的酒量确实太差了。”钱图摇头笑笑，“好在是兄弟几个喝酒。你这种水平，要是应酬大领导就很难了。”举杯对关昌昭说，“老同学，我们两个继续。”

　　关昌昭说：“兄弟之间喝得高兴就行，也不要搞醉。姜兄平时多练练就行了。”

　　面不改色的关昌昭和钱图一杯接一杯地喝，就像喝水一样。看得一旁的林嘉豪自愧不如、感慨不已：关昌昭的长相跟关志赋几乎是一模一样，连酒量都惊人地相似。

　　头靠在沙发上的林嘉豪感觉头重脚轻，眼前一片虚幻。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很奇怪。本来他内心里不认同、甚至排斥父亲关于人际关系的那一套理论和做法，但他又不能不去面对和接受。他讨厌这些所谓的人际关系，想拒绝、想逃避，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拒绝、如何逃避，也无法逃避。他每天都受到这些人际关系的潜移默化，这些东西遍布他工作和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他的心灵天平经常左摇右摆，心里矛盾重重。他有痛苦，有彷徨和失落。他想守护自己的心灵，却又无力抗拒来自世俗的同化和蚕食，他甚至感觉自己经常会灵魂出窍。

　　送走关昌昭后，林嘉豪跑到卫生间里吐了一阵，又叫服务员泡了一杯茶喝下去，才感觉头脑清醒了很多。就和钱图坐在包厢里又聊了一阵。

　　钱图说：“你们家想拿那块地皮的事情我专门同关昌昭扯了一下，他说他可以叫他爸帮协调一下。”

　　林嘉豪说：“好啊。哪天我和我爸说一下。”

　　钱图说：“他的意思是要给他5个点。”

　　林嘉豪很震惊，说：“他敢直接开口啊？”

　　“这有什么奇怪，这本身就是他的职业。”钱图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很多官二代都是这样，寻租、运作他们父辈的权力，利用权力去换取金钱。”

　　林嘉豪唏嘘不已，摇头苦笑：“但他把他爸说得那么伟大。跟真的一样。”

　　“嘴巴上瞎吹的东西，哪个不懂得吹？贾伟业不也经常这么说吗？”钱图笑道，“现在的官二代都这样。贾伟业的胆子还要大些，生意做得也更大些。除了给人家拿地皮，还给人介绍工程。只要是他能插手的项目，他都做；只要是能赚钱的事情，他都做。”

　　“不会吧？”林嘉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初中同学贾伟业，是个这样的人？

　　“这有什么奇怪？”钱图递给林嘉豪一支烟说，“你知道那天晚上在名仕会所何祖期说的是什么吗？”

　　林嘉豪说：“他说什么我倒是忘了。当时也没在意。”

　　钱图说：“他说他们家的矿山出事了，要不是老贾在罩着，麻烦不小。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什么事？”

　　“他们家有个煤矿前段时间死了几个人，他们偷偷私了，也不上报，把媒体也封锁了。这事要不是贾伟业罩着，还真不好办。”钱图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轻声说，“贾伟业在他们家的煤矿占有干股，他爸就罩着他们家。”

　　林嘉豪惊叫道：“不会吧？有这种事？”虽然父亲也说过贾连杰的一些事情，但毕竟没钱图说得这么恐怖。因此他对钱图说的事情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看上去那么道貌岸然、和蔼可亲的贾市长，竟然是个这样的官员吗？

　　“嘿嘿。你不相信的事情多咯。”钱图诡谲地笑了笑说，“做生意其实就是资源整合，把各种资源整合到一块，最重要的又是整合人脉资源。除了生意场上的客户资源、合作伙伴资源这些人脉资源之外，政府官员是最重要的人脉资源，也是最关键的人脉资源。把这些人脉整合起来，才能变成钱脉。”钱图想了想接着说，“对于官员和商人来说，整合资源是相互的。你知道关昌昭为什么说‘兄弟之间，相互关照’吗？他们这些官二代也在整合资源，他们也是整合人脉资源，把人脉变成钱脉。只不过他们的整合比我们容易，想找他们整合资源的人排成队。我们不一样，我们得求着他们。”

　　林嘉豪点头说：“确实让我大开眼界。一个是我爸、一个是你，你们两个都是我的老师。”钱图的话确实又让他对官员和官二代有了更深入的认识和了解。他没想到，和他年龄相仿、初中同学的钱图，在人情世故上竟如此精通，对中国式商业人际关系有着如此精辟的见解。相比对这些东西一知半解甚至一无所知的自己来说，钱图完全可以当他的老师。

　　“嘉豪，企业管理这方面你比我懂，人际关系这一块我确实要比你懂。”钱图说，“我们是同学、又是多年的好兄弟，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些。要是人家，打死我都不说。”

　　“谁让我们是好兄弟呢？”林嘉豪拍拍钱图的肩膀说，“不光是人际关系，抽烟、喝酒这些还不都是你教会我的？就连初中时候我献出的初吻，都是受了你小子的鼓动呢。”

　　“哈哈哈哈……”钱图放声大笑道，“还说呢，你小子夺走了王雪杉的初吻，够幸福啦。”止住笑声，诡谲地问，“咦？你后来不跟她继续了？”

　　林嘉豪说：“儿童游戏，岂能当真啊？”

　　钱图诡谲地笑笑：“嘿嘿，我当时倒是把游戏做到位了。”

　　林嘉豪在钱图背上拍了一板，说：“谁能和你比啊？你这种早熟品种加骚公鸡，和何祖期有得一比。”

　　钱图一本正经地说：“男人活在世上，没几个女人怎么活啊？”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说，“王雪杉的父亲现在已经是常务副市长了，有些事情其实你也可以去找她啊。”

　　林嘉豪轻描淡写地笑笑：“找贾市长不是更好吗？”

　　“那也是。”钱图点点头。

　　3

　　过了几天，林嘉豪终于忍不住给童思雨打了电话，约定晚上一起吃饭。快下班的时候，他打电话告诉母亲说晚上有同学聚会，不回家了。母亲还是那句老话：少喝点酒。

　　下了班，林嘉豪赶到约定的餐馆时，童思雨早已经坐在包厢里了。她还是那副清纯可人的样子，看着林嘉豪笑盈盈的，叫人怜爱，不忍心生气。

　　吃了饭，林嘉豪又将童思雨拉去酒店开了房。一阵巫山云雨之后，他忍不住又要给她钱，但她还是不要，幽幽地说：“你不要老是这样，对你我是心甘情愿的。你别以为钱就可以买到一切。那些男人能买我的肉体，但买不到我的感情。因为我只出卖肉体，不出卖感情。如果你觉得我们之间也是一种交易，我现在立马就消失在你眼前。”说着就起身要穿衣服。

　　“我对你也是真心的。”林嘉豪拉住童思雨的手说，“我给钱也不是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助一下你。”

　　“我不需要你帮助。”童思雨冷冰冰地说，“我不缺这点钱。”

　　林嘉豪的脑子里突然又联想到童思雨和其他男人做爱的场景，心里酸酸的，很不是个滋味，紧握住她的手说：“小童，我给钱你、养着你。你不要再去皇家夜色上班了好吗？”

　　童思雨一仰头盯着林嘉豪的脸，说：“你能给我多少钱？我需要很多钱。”

　　林嘉豪追问道：“你需要多少？”

　　童思雨不吭声，良久才说：“我一个月能挣十几万，你能给我多少？”

　　林嘉豪笑了笑说：“如果你愿意离开皇家夜色，我也可以给你很多钱。养着你。”

　　“你的是你的，我不要。”童思雨说，“我跟他们做每次都戴套的。他们买走的是我的肉体，我的心是留给你的。”

　　听到这话，林嘉豪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他知道童思雨的出台费是几千元的，作为皇家夜色的头牌小姐之一，每天点她的男人趋之若鹜。想到这里，他心里醋海翻滚，甚至有些冲动，想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想想还是不敢说。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小童，你为什么要过这种生活呢？”

　　童思雨不说话，而是点上一支细长的烟，暗红色的指甲在烟雾中忽明忽暗，深深地吸几口才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有自己的活法。我喜欢这种生活。”

　　“但是你这种生活方式毕竟不怎么光彩啊？”林嘉豪说着就有些激动，“世上的路千万条，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一条呢？”

　　“现在有谁又是光彩的呢？”童思雨浅浅地笑了笑，芊芊玉指弹了弹烟灰，“那些当官的光彩吗？没错，他们在台上做报告是光彩的，但是他们在台下呢？还光彩吗？还像他们在台上说得那么高尚吗？别的我不说，我有好几个固定客人就是五通市的官员。”她看了看林嘉豪，越说越激动，“你们做生意的人就光彩吗？你们虽然穿着名牌、开着宝马、吃着燕鲍翅，但你敢说你们就是光彩的吗？你们难道就没有搞不光彩的事情吗？为了你们的生意，你们采取卑劣的手段打败竞争对手，光彩吗？你们和官员之间的官商勾结、暗箱操作，光彩吗？高尚吗？在现在这个社会，我们出卖的还只是肉体，很多人却已经出卖了良心、出卖了人格和灵魂！”

　　童思雨的话让林嘉豪感到震惊，甚至有些无地自容，不知该如何作答。心想她说得没错，在这个人人争当“金钱豹”的社会中，光彩的标准是什么？又有谁是彻底光彩的呢？别的不说，我自己是光彩的吗？我的美国女友在美国为我彻夜难眠，我却在这里和童思雨东拉西扯--我光彩吗？

　　林嘉豪没想到童思雨竟然能说出如此振聋发聩、发人深省的话，不禁更加对她刮目相看。心想与其他三陪女相比，她确实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转念一想，人家毕竟也是大学生，自然就与普通三陪女不一样。

　　眼前的童思雨让林嘉豪觉得对于卖身女子也不能一概而论的。以前他就看过一个卖身女卖身供弟妹读书和一个卖身女卖身给学生凑学费、买文具的新闻，两个卖身女都是乡村教师，她们美丽善良，富有爱心，背地里却做着龌龊的事情。为此她们说自己“白天是天使，晚上是魔鬼。”

　　想到这些，再看看眼前的童思雨，林嘉豪心里唏嘘不已。心想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4

　　过了一段时间，在钱图的提议和撮合下，林嘉豪和贾伟业在名仕会所聊到了地皮的事情。贾伟业没有任何表态，只说：“同学之间应该相互关照嘛。”

　　看到贾伟业竟然还跟他打太极，林嘉豪突然间就觉得这个多年的同学有些陌生。他没想到这个社会居然会变成这样，这些官二代们，寻租贩卖父亲手中的权力竟成为他们的职业，而且还堂而皇之地讨价还价。这些事情，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想到这里，他突然又想起了童思雨说过的话。心想贾伟业、关昌昭他们这些人也个个都衣着光鲜，但他们就是光彩之人吗？他们的父亲，虽然是这个城市的领导者，每天都道貌岸然、义正词严地做报告、做指示，但他们的内心光彩吗？高尚吗？

　　一想到这些，再看看眼前的贾伟业和钱图，虽然他们都笑容满面，但他却觉得他们越看越像是科幻片里的怪兽。

　　回到家，母亲照例在客厅里拍打经络。还说父亲出差去了，要过两天才回来。林嘉豪发现父亲最近经常出差，但每次出差从不告诉他，只打电话告诉母亲。他觉得有些奇怪：林氏集团在外地又没有别的项目，父亲老是出什么差？就算是药业公司在全国的市场营销那一块，恐怕也轮不到总裁亲自下去检查工作吧？那些总经理、副总经理、省级经理都是干什么的？

　　回房打开电脑，林嘉豪在日记中写道：

　　也许是我对这个社会还缺乏更深入地了解和接触，脑子还转不过弯来。或许是我太幼稚、太纯情、太另类、太迂腐的缘故。我始终不能够接受种种社会现实，总感觉自己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

　　我始终弄不明白，我们的社会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写完日记，正要洗澡，田甜突然打来电话说：“林总在哪潇洒呢？”

　　林嘉豪没想到这么晚田甜还打来电话。心想她会有什么事呢？一想到她，脑子里立刻跳出她的音容笑貌，不免心跳加快，说：“没什么节目呢。田总呢？”

　　“一个人在外面喝酒，突然间想起你。”在这个宁静的夜里，田甜的甜美声音有如天籁之音。

　　林嘉豪的心怦怦直跳着说：“一个人喝酒啊？要不要我去陪你？”

　　田甜说：“好啊。如果你愿意，就过来呗。我还怕打扰林总呢。”

　　“我现在马上出去。”说完林嘉豪就跑下楼。

　　林嘉豪母亲一看到林嘉豪便问：“都这么晚了，还去哪啊？”

　　“有个朋友叫出去喝酒。”林嘉豪说着就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少喝点酒，早点休息……”林嘉豪母亲的声音还在林嘉豪身后飘荡。

　　林嘉豪赶到酒吧时，田甜早已给他准备好了高脚酒杯。他刚坐下，田甜就给他倒了半杯红酒说：“这个时候还把林总叫出来，真是不好意思哦。”

　　“没事呢。”林嘉豪举杯微笑道，“反正我也无聊得很，睡不着。”

　　两人轻轻碰杯，林嘉豪一口便喝下一大半，田甜只喝一小口，苦笑道：“我也是。整天忙忙碌碌，戴着面具应酬，真正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不多。今晚又和我爸吵了一架，郁闷得很，干脆就跑出来一个人喝闷酒。”

　　林嘉豪问：“为什么吵？”

　　“唉，说起来都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田甜又呷了一小口酒说，“我前段时间不是交了个男朋友吗，是个普通上班族，我觉得他人还不错，对我也挺好。可是我爸知道后，立马就反对，而且态度粗暴得很，让人反感。还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真是可笑。最让人气愤的是，他居然叫他秘书跑到我男朋友的单位去命令我男朋友离开我，还威胁我男朋友。后来我忍不住和他大吵一架。”说着她就把杯中酒一口喝光，继续说，“这段时间他又老想给我介绍男朋友，都是些什么官二代、纨绔子弟，我一个都看不上。今晚上他老催我去相亲，我郁闷得很，又跟他吵了一架。”

　　田甜的苦衷让林嘉豪深有同感，说：“你爸确实很混账，都什么年代了，还门当户对……我也很恼火我爸。上次为了美国女朋友的事，我跟他也吵起来了。我妹说他是我们家的独裁者，我觉得他确实和我格格不入……唉，一想到这些事情，我也是烦闷得很。”

　　田甜摇头说：“他们那一代人真是让人不可理喻。总喜欢把他们那一套价值观和处世之道强加给我们，也不问我们愿不愿意接受、能不能够接受，就采取一厢情愿的方式甚至是强权镇压的方式。就连我们交什么标准、什么家庭背景的男女朋友，他们都要粗暴地干涉。我觉得他们是物质上的富人，精神和观念上的穷人。”说着她又喝了半杯酒，“其实我跟你一样，我也一点都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方式。从小就由父母规划好了成长路线、生活路线、事业发展路线，做什么事情都由他们说了算，自己没有自主权、没有自由，想想真没意思。整个就是一个会说话的机器。社会上很多人还很羡慕我们，甚至还误解我们富二代，其实我真的更羡慕普通人的生活。没有自由，有再多的钱又有何用？”

　　林嘉豪说：“我也觉得。”

　　田甜手捧着酒杯，目光温柔，无限憧憬地说：“我经常梦见自己在郊外乡村有一座小房子，一座砖木结构、白墙黑瓦的房子。房前有一片菜地，远处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我弯着腰在那片金黄色的油菜花里劳动，纯净的风吹在我的脸上，清凉、清爽、清新。我养的一条小狗，也在菜地里欢快地跑来跑去……哇！那种感觉真的好美好美。可惜那只是梦境。”

　　林嘉豪笑着说：“要是真能够拥有那样的人间仙境，就算是抛弃万贯身家我也愿意。”

　　“我也是。”田甜和林嘉豪的酒杯又碰到一起。

　　林嘉豪发现自己和田甜说话越来越有共鸣。对田甜，他甚至有着某种依恋。觉得她就是那个让他“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红颜知己，那个能够袒露心胸说知心话的人。

　　想到这里，他却又突然觉得自己和何祖期他们其实也是一路货色。和三陪女童思雨还纠缠不清，现在好像又喜欢上了田甜。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似乎连他自己都越来越看不懂了。

　　想到这些，林嘉豪感觉自己越来越陌生，离过去的那个林嘉豪越来越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