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的直销

第十一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1

　　这天是星期六，白艾红和赵志国一起，带着20多个合作伙伴到海天市去参加“MG国际系统”的一个大型培训。这个主题为“人生选择”的培训是一个专门针对直销新人的培训，主要目的就是启动和激励那些刚了解直销、对直销已经感兴趣或者刚加入直销行业的人。利用这种大型培训推动新人是“MG国际系统”经常使用的重要手段之一，因为这样的氛围容易让人兴奋甚至达到颠峰状态，而做直销正是需要一种颠峰的状态。

　　白艾红虽然加入ABC已经有不短的一段时间了，但是参加这样的大型培训活动还是第一次。因为她当初加入ABC直销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去赚钱或者当成一种事业去做的，她纯粹是把直销、把ABC当成了她消遣放松的地方，当成她对和丈夫大和的婚姻失望之后的一个心灵家园。但是后来随着了解的不断深入，不断地听课参加培训，她发现直销除了能够放松她郁闷的心情之外，还可以赚到一些钱的。不但能够当成一个生意来经营，而且不像她所经营的超市生意那样，需要很大的投资成本、承担很大的风险才能经营的一个生意。

　　有了这些认识之后，白艾红开始对直销行业、对ABC产生浓厚的兴趣了，她打算在经营好超市的同时，也准备把直销当成一个生意来经营。因为她知道，现在商场上的竞争相当激烈，像她所经营的百货零售业在海港市的竞争就特别激烈。除了本土超市、商场如雨后春笋一样层出不穷外，外省的大型超市也大举入侵到了海港市来跑马圈地。另外，从报纸上报道的新闻说，国外的一些百货零售巨头像沃尔玛、家乐福等商业航母也早已经把目光瞄准了海港市的市场，一旦时机成熟将登陆海港市占领市场。她更加清楚地意识到，她的“一家人”超市在以前商业竞争还不是很激烈的时候，在海港市还算是老大级别的零售企业，但这两年来随着竞争的加剧，加上她本身在管理上的欠缺，“一家人”已经逐渐的失去了往日称雄市场的优势。除了营业额呈直线下降的趋势外，大量的管理精英被竞争对手挖走。如此一来，她更加显得身心疲惫了。因此她打算以多种经营的理念来指导她今后的生意，而这次切入直销行业就是她走出多种经营的第一步。

　　这次“人生选择”的培训很精彩，把很多不同行业、不同层次、不同年龄的人都搞得很兴奋甚至很疯狂起来--这就是直销培训的奇妙之处，只要听课的人能静下心来认真地听，它几乎能够让所有的人都对直销产生兴趣并为之疯狂。

　　在这一大群兴奋的人当中，白艾红显得特别的兴奋，她应该是属于整个培训中最兴奋的人之一了。特别是听到那个从香港来的钻石的激情演讲时，她兴奋得差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那个香港的钻石说：“富人与穷人的距离首先是在脑袋，其次才是在口袋，一个人贫穷，也主要是脑袋贫穷，口袋才贫穷。要想过上富有的生活，就必须要有富有的思想，脑袋富有口袋才能富有……现在的社会是一个竞争的社会，各行各业都有着激烈的竞争，如果你还固守着你原来的经营方式、工作方式、生活方式的话，你将会逐渐地与这个世界脱轨，并最终被竞争所淘汰……其实一个人最大的危机就是他不知道危机就潜伏在他身边……”

　　听到这段话的白艾红感觉台上的钻石就像是在说她一样。是啊！“固守着原来的生活经营方式将逐渐与世界脱轨并被淘汰，一个人最大的危机就是不知道危机就潜伏在他身边”--想想自己的家庭、婚姻、事业、生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香港的钻石又说：“直销就是一个让你远离贫穷的事业，一个先拥有富有的脑袋，再拥有富有的口袋的事业，一个化解危机的行业。不管你是来自哪个行业，你都可以了解到直销的无穷魅力并从中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白艾红听了这句话，就更加坚定了她要从事直销的决心和信心，她庆幸自己参加了这次培训并听到了香港钻石的这番话。

　　培训结束后，赵志国对白艾红说：“我带你去见一下我的介绍人吧！你加入这么久了还不知道我的介绍人是谁呢！他也是你的上级领导人呢！”

　　白艾红好奇地问：“是谁呀？”

　　赵志国笑了笑说：“说起你也不认识的，等下你就能见到了。”

　　培训会场门口不远的报刊亭旁，梅新前接通了赵志国的电话：“志国，有什么事吗？是不是要和我分享刚才听课的感受呢？这样子，今天晚上我们中心专门组织了一场分享活动，你到时候一定要过来。”还没等赵志国开口，梅新前就先吩咐开了，会后及时跟进部门领导人对直销行业来说，显得相当重要。

　　“今天晚上的分享会我肯定是要去的，而且我还要带几个很重要的人去，重点让他们分享一下今天的感受。”赵志国说，“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子的，梅钻，我想带一个人给你帮我跟进一下，这个人现在的兴奋度很高，我想趁热打铁。”赵志国之所以这样称呼梅新前，是因为在ABC公司和多数直销公司，内部人员对钻石一般都这样称呼，比如姓李的就叫李钻，姓刘的就叫刘钻。虽然梅新前还没有上到钻石这个级别，但梅新前却很乐意别人这样称呼他，他认为这样叫得多了，就输入了他的潜意识，这样他上钻石也就快了。

　　“好啊！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进了。快说，跟进一个什么样子的人？”梅新前问道，他知道了解对方的信息对于跟进很重要。

　　“是我们海港市一个做超市的老板。这个人蛮有钱的，生意做得挺大的。”

　　“是已经加入了的还是没加入的？”

　　“已经加入了的。”

　　“什么时候加入的？”

　　“都已经加入好长一段时间了，恐怕都快半年多了，但就是一直启动不了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说她只是喜欢我们这个环境，对直销这个生意本身不是很感兴趣。”

　　“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OK！只要她喜欢我们的环境，我就有办法让她喜欢ABC这个生意！你等下马上把她带过来，我先和她沟通沟通。我们等下见！拜拜。”梅新前说完就挂了电话，说话办事讲究效率是他的一贯风格。

　　当梅新前被赵志国带到白艾红面前时，梅新前和白艾红两个人同时都惊呆了！要不是大白天，他们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白艾红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啊！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梅新前心想：怎么会是她？看来这个世界真的很小，该是我的还是我的啊。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都露出很尴尬的表情，似乎连空气刹那间都凝固了。

　　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梅新前就对白艾红笑了笑，但是连他自己都感觉得到，现在他这笑比哭还难看。

　　白艾红没有回应梅新前的笑，她的思绪拉回了以前那段地狱般的日子……

　　“哦？你们两个认识呀？”赵志国很明显地从他们的脸上读出了尴尬，他看了看梅新前，又看了看白艾红，眼睛里写满着惊讶。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们还是不说话。

　　“……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啊……现在还开超市吧？怎么样？生意都还好吧？”梅新前先说话了，但还是说得尴尬得很，简直就是从牙缝里勉强挤出来的。

　　白艾红强装笑容地说：“开，肯定要开的……”

　　双方还没来得及找地方坐下来，白艾红就借故离开了。因为对于此时的白艾红来说，眼前的梅新前就是一个梦魇，把她拉回了不堪回首的过去，她心里的愤慨又开始澎湃起来。是啊！她怎么可能忘记那段被梅新前骗进传销的黑暗日子呢？怎么能够忘记梅新前把她关进房间，骂她、打她、折磨她的那种人间地狱呢？而且就是因为被梅新前骗去做传销，她和大和的婚姻才面临着破灭的啊！

　　看到白艾红走开了，梅新前心里十分清楚，白艾红心里一定是对他充满着仇恨。虽然这段小插曲让他有些尴尬，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此时的兴奋心情。是的，他对这次大型培训相当满意，因为这样的大型培训，不光让他的直销团队得到了激励和有效的跟进，而且还产生了很可观的经济效益。这次主题为“人生选择”的培训是他和他所在的“MG国际系统”海天市的另一个钻石联手搞的。整场培训总共有500多号人参加，按照每个人的培训费300元计算，培训费收入是15万，刨去演讲嘉宾的讲课费、交通费、食宿费用以及场地租金等成本，纯利润少说也有10万以上。也就是说，他可以在这场培训中分到5万元以上--短短的两天就能赚5万块钱，这样的生意在哪个行业恐怕都不多见。

　　梅新前以前去外地参加培训的时候，就不断地有外地的ABC高层营销领导人跟他旁敲侧击地说过：要想把直销这个事业做大，就必须要非常重视培训。当时他对直销的精髓还把握不多，只是听出了这句话的其中一层意思：培训可以给团队带来持续的激励。通过这次大型培训，尝到甜头的他终于悟到了这句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培训还可以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难怪所有的直销领导人都热衷于搞培训，原来培训既可以激励团队、增强团队的凝聚力，又可以给团队最高领导人带来大把的票子--这种一举两得的好事情，谁不愿意干呢？

　　想到这里，梅新前立刻忘记了刚才与白艾红的那段小插曲，精神抖擞起来。他决定以后要充分打好培训这张牌，每个星期搞一次小型培训，每个月搞一次中型培训，每两个月搞一次大型培训，每个季度搞一次特大型培训。他在心里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样一年下来，光是培训这一项，他就可以赚到四五十万元。

　　此时此刻，白艾红的心已经再也无法平静，她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ABC公司与梅新前狭路相逢。她觉得老天真会开玩笑，居然让自己和梅新前在这样的场合中相遇，而且他还是她的直销领导人。

　　白艾红心里很悲愤，难道这是命运的安排吗？怎么绕来绕去又和这个人面兽心的人绕到一起来了？传销直销都不能摆脱他，难道是自己上辈子欠他什么了吗？她越想越心烦，脑袋里面嗡嗡作响，甚至有了一种想要立即放弃直销、退出ABC公司的想法。是的，她觉得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太荒唐了，自己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要是和这个大骗子在一起的话，她宁可不做ABC直销--这么多年过来她也没做直销，生活还不是照样过得好好的吗？

　　想到这里，白艾红找到赵志国，开口就说：“赵主任，我不想做ABC了。”

　　赵志国感到非常吃惊：“为什么？”

　　白艾红眼皮下垂，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地说：“我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不怎么想做。”

　　“为什么？你今天听课不是很兴奋的吗？你也听到了，直销真的是个很好的机会的。”赵志国不知道白艾红为什么会变卦得这么快，才半天不到的时间她就变得像两个人了。听课的时候，鼓掌鼓得最厉害的就是她，每一堂课听下来她都要兴奋地把在课上听到的精髓之处分享出来--真是弄不明白，怎么才一眨眼就晴转多云了？

　　“听课的时候想做，现在又不想做了。”白艾红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想来想去，还是不做的好。ABC不太适合我。”

　　“为什么不适合你？”赵志国知道像白艾红这种类型的人突然改变主意，肯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而不是像她所说的“ABC不适合”，就急切地问，“听课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怎么一眨眼就说不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白艾红把两只手插进裤兜里，牙齿咬住下嘴唇，低头沉默着，来回踱着步子，漫无目的地踱着，像是在思索什么。许久才抬起头来，终于说出了答案：“因为我不想看到梅新前这个人！一看到这个人我就心烦！”

　　“哦？原来你们认识？”白艾红这么一说，赵志国还是一头雾水。

　　“认识？何止认识？我们是老相识了！”白艾红叹了一口气，又冷笑了一声说，“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既然你们是老相识了，为什么不想看到他？”白艾红越说赵志国越觉得奇怪了。

　　“梅新前他不是个东西！他不是个人！他是个笑面虎！是一匹披着人皮的狼！”白艾红突然提高了声音，万分激动地说。

　　白艾红说的这些话可把赵志国吓坏了，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似乎在刹那间就没有了知觉，不知道该如何转动了。他定定地看着白艾红，没有任何目的地看着。等他回过神来，他还以为白艾红是在开玩笑。但他看了看白艾红气得发青的脸，好像不是在开玩笑，因为白艾红平时就是一个很少开玩笑的人。

　　赵志国把头像乌龟一样朝前伸了伸，好奇而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梅钻吗？他究竟怎么了？”

　　“我以前被他害惨了！他差点没要了我的命！”白艾红说着说着就想起了以前的经历，那一幕幕就像放电影一样从她的脑海中一一闪现。

　　听白艾红这么一说，赵志国心里一惊：难道梅新前和白艾红有过什么感情瓜葛？或者是被他--强奸过？想到这里，他小心翼翼地问：“这么严重啊？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白艾红的情绪非常激动：“你知不知道？梅新前以前是个大传销头子！是个大骗子！他骗我去做传销，把我关起来打！往死里打！你知不知道？记者去曝他的光，他就威胁、恐吓记者，还要花十万块钱买那个记者的一条腿！你看他现在这副人模狗样、衣冠楚楚的样子？你知不知道他以前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鬼！我真想不到他现在摇身一变，又成为ABC直销公司的准钻石了--真是天大的笑话……”白艾红愤怒地一口气揭完了梅新前的老底。也许是因为太激动气管的气流受阻的缘故，她的脖子像青蛙的肚子一样一鼓一鼓的。

　　是的，白艾红觉得在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从过去在梅新前的传销窝点，到现在的ABC直销公司，她觉得自己像是坐上了一趟过山车，而且这趟过山车是在黑暗中穿行，刚刚穿越了一片黑暗，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被过山车带入了另一片更黑暗的夜里。她心里不断地问自己：“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转来转去都转不开传销、直销、梅新前这个圈子？我难道是撞见鬼了吗？”

　　此时的赵志国已是呆若木鸡。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听白艾红对他讲述一个有关他的介绍人梅新前的故事，而是正在观看一部惊险恐怖的美国大片。白艾红说的事情太离谱了--他甚至有点怀疑她说话的真实性了，这么离奇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她和梅新前身上呢？他心目中的梅钻怎么会是那种人呢？自从他认识梅钻开始，就觉得梅钻是一个说话很有水平、很有激情、很有深度和穿透力，做事很有魄力和能力，对人笑眯眯的、很友善的一个人--这样的好人怎么会像白艾红所说的那样呢？怎么可能是个“大传销头子、大骗子、买记者的腿、吃人不吐骨头”的人呢？不会是白艾红为了放弃直销而胡乱编的谎言吧？但他看着白艾红现在这副与梅新前不共戴天的样子，知道白艾红应该不会说假话--就算撒谎，她也不可能撒这种谎吧？

　　“赵主任，我真的没想到你的介绍人会是梅新前，我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畜生。你要是早一点告诉我、我要是知道是他的话，你就是倒贴100万给我，我也不会来做ABC直销的！”白艾红依然很气愤，“叫我和这个魔鬼在一起做事情，就算赚再多的钱，我都不希罕！”

　　“我真的没想到你们有过这么大的恩怨。你们这样的故事简直太离奇了……”赵志国尴尬地笑了笑说--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见白艾红没吭声，赵志国又笑了笑说：“其实……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些只是以前的梅钻了，我看现在他这个人还是很不错的……人嘛，总是会改变的。”

　　“他这个人不错？我看你是眼睛花了、看走眼了。他是个典型的笑面虎！你知不知道？他一肚子的坏水，你知不知道？”白艾红激动的情绪一直无法平静，“改变？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们看到的那些只能证明他越来越善于伪装了。”

　　“人这一辈子总会犯错误的嘛！他的过去也不代表他的现在呀！”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他了，说到他我就冒火！反正我想告诉你，我真的不想做ABC了，我怕见到他！不想再见到他！一辈子都不想见到他！”白艾红挥挥手，咬咬牙说。

　　赵志国说：“其实你不想见到他也不是不可以，你大不了不到海天市来听课就行了。”

　　“我不上来可以，我不上来他就不下去了吗？别忘了他可是你的介绍人！再说，做直销不来参加这种大培训怎么行？”白艾红眼睁睁地看着赵志国说。

　　赵志国赔笑着说：“你大不了不理睬他就得了，你做你的、他做他的，你们井水不犯河水。再说你又不是帮他做，你跟他计较那么多干吗？”

　　“你说得这么轻松！我不理睬他就能摆脱他了吗？大家都在同一个系统里面做直销，况且他还是我们的领导人--想躲就能躲得开的吗？”

　　白艾红这么一说，赵志国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一边是白艾红和梅新前有着深仇大恨，她要放弃ABC；一边是他赵志国不想放弃白艾红这个老板型的合作伙伴，以她的经济实力和目前的兴奋度，她在直销行业是大有前途的，如果她真的就这么放弃了，那就太可惜了。

　　想到这里，赵志国心里很后悔，后悔自己这次把白艾红带来参加这次大型培训活动了，他本来是想通过这次大型培训彻底地点燃白艾红的，想不到却突然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真是让人措手不及。

　　想到这些，赵志国心如乱麻，他想稳住白艾红、不让她放弃，但又不知道该怎么稳。

　　2

　　自从搞完那次“人生选择”的大型培训后，梅新前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虽然他在那次培训中赚了5万多块钱，但有两件事情搞得他很郁闷。

　　一件是白艾红的事情。赵志国已经和他说过几次了，那次培训回去后，白艾红就一直想放弃ABC，在赵志国的耐心劝导下，她才没有去办理退出手续，但这段时间她很少在培训中心露面了。唉！他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对于这件事情，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只能让赵志国自己去处理。

　　另一件就是郑大海的事情。最近他才知道郑大海已经加入了ABC直销，而且是加入了他的团队，但却是关天乐的名下，这让他很恼火。郑大海虽然也属于他的团队成员，但不是他的直接部门。在直销行业，直接部门和非直接部门的区别是很大的，很多直销公司都是看你直接部门的多少来计算你的业绩的，比如ABC公司的奖金制度是培养6个直接部门上DD，你就可以上钻石。假如你只有一个直接部门，而这个直接部门里面就算连续出了100个DD，你也不是钻石，因为它只能算是你的一个DD部门。

　　梅新前恼火的是他失去了郑大海这个直接部门，因为他认为郑大海至少是一个DD部门的。如果郑大海是他的直接部门的话，他就多了一个DD部门，就有可能早一点上钻石。他觉得自己白白游说、跟进了郑大海一年多，花了那么多电话费、费了那么多心血，到头来郑大海却不是他的直接部门，而是他的间接部门。那种感受就像是自己苦苦追求的女人突然上了别的男人的床那样，心里真不是个滋味。

　　更让梅新前觉得可气的是，郑大海竟然是主动找上门来要求加入ABC的，而且还是加入到了一个郑大海并不认识的陌生人关天乐的名下。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觉得他心里面憋了一肚子窝囊气，觉得有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弄个水落石出。他就把郑大海叫到他的办公室，想问一下郑大海为什么要做这种缺德的事情。

　　此时的梅新前虽然还是笑着和郑大海说话的，但是他的笑可以割下郑大海的一块肉。他干笑了一声说：“老校友啊，想不到最终你还是加入直销、加入ABC公司了啊？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做直销的呢！”

　　郑大海笑了笑说：“随便加入的。玩玩而已。”

　　梅新前听到这句话就恼火，心想加入也应该找我呀！就说：“你以前不是说对直销不感兴趣的吗？怎么现在又突然感兴趣了？”

　　郑大海不想和梅新前扯太多，就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事物是不断变化的，人也是不断变化的。”

　　“变化是好事，你有了变化就好。但是你为什么不找我做，却去找一个不认识的人关天乐做呢？”

　　“找你找他还不是一个样吗？我听说他也是你的合作伙伴呀？”

　　梅新前摇着头说：“不一样，不一样。你找他做，现在你就是他的直接部门，不是我的直接部门，虽然你们都是属于我的部门，但是结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郑大海被梅新前这个部门那个部门的话搞得一头雾水，心里烦得很，就没好气地说了句：“不管锅里还是碗里，反正都是你的菜呀！”

　　梅新前一听郑大海这么说就生气了，他的脸色很快就阴了下来：“我说老校友啊，你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我不知道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都是我的菜？你是不是认为我以前是想把你这棵菜放到我的碗里？我说老校友呀！你怎么就老是这么小心眼、我过不去呢？以前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为什么还要耿耿于怀呢？”梅新前拉着个脸，喋喋不休地说，“你说你不做直销、不加入ABC公司也就罢了！这事我也就懒得说了，你这加入吧，又不是我的直接部门，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郑大海心里嘀咕着：我还想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呢？

　　没等郑大海回答，梅新前又说：“我现在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我梅新前又有哪一点得罪你了？”

　　郑大海被梅新前这么一逼问，心里很抓狂，就干脆撒了个谎说：“其实也没为什么。当时我哪里知道你们公司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我以为加入哪里都是一样的，反正都是在ABC公司。”

　　梅新前责怪道：“你不知道可以理解，但你为什么不问？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郑大海看着梅新前那双鹰一样的眼睛，抓狂得很。本来自己加入ABC直销公司就是为了逃避梅新前的骚扰，而不是真正想做直销，但现在梅新前却因为此事而重新骚扰他了。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3

　　这几天，梅新前的心情坏到了极点。因为郑大海没有成为他的直接部门，所以他对关天乐也越来越看不顺眼起来。他心里一直认为这是给关天乐捡了个大便宜，如果没有关天乐，说不定郑大海就会成为他的直接部门了。

　　因为对关天乐的不顺眼，关天乐所做的一切事情，在梅新前眼里都变得很不爽了。当他知道关天乐擦鞋的事情后，就非常气愤，他没想到关天乐ABC直销不好好做，居然跑去擦皮鞋了。

　　梅新前就烦躁地拨打关天乐的手机，他想把关天乐叫到自己办公室，打算好好地教育教育关天乐，因为他觉得关天乐的行为损坏了ABC公司的形象。

　　关天乐的手机响的时候，他刚好帮顾客擦完一双皮鞋。他一看是梅新前的号码，就没有接，而是跑到了公用电话亭，用电话卡给梅新前打了过去。

　　关天乐这部旧手机还是一个朋友送给他的，要不他哪里来的钱买这么贵的玩意？他之所以不接手机，是因为他觉得手机的费用太贵，接电话也要3毛多钱一分钟，而用电话卡打过去两分钟才3毛钱。虽然也就节约这毛把两毛钱，但这毛把两毛钱在他看来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擦一双皮鞋才一块钱哩！除掉鞋油鞋蜡的成本，真正进口袋的哪有一块钱？

　　那边的梅新前见关天乐掐他的电话，心里非常恼火，就一直不停地打，关天乐刚掐他又打，他用力地摁着电话号码，恨不得把电话号码键摁出火来。他心想：要是关天乐在场的话，他恨不得把关天乐的手机抢过来，当场砸碎。

　　这边的关天乐却一直打不通梅新前的电话，打过去老是听到一个女人冷冷的声音：“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他不知道他在拨打梅新前的电话的同时，梅新前也正在拨打他的电话，他们的电话撞车了。

　　关天乐终于打通了梅新前的电话，他还来不及问梅新前有什么事，梅新前就在电话里破口大骂起来：“你这个鸟关天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干吗老是不接电话？你是什么意思？不想做ABC你就早一点说！早点给我滚蛋！不要这么躲躲闪闪的！”梅新前气愤得像点燃了火药桶，他把关天乐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口水把他电话的话筒都溅得湿漉漉的。

　　“我这不是给你打过去了吗？你那边一直都占线，老打不通。”关天乐被这么莫名其妙地骂了一通，心里委屈得很，“我打了好久都打不通你那边……”

　　“打，打，打！打什么打？我打你的手机你干吗不接？你干吗还要用公用电话打过来？”梅新前火气越来越大，“我说你这个人做事情怎么这么奇怪？是不是不想做ABC了？！”

　　“手机是双向收费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关天乐没好气地说。

　　梅新前气冲冲地说：“双向收费怎么了？你就这么小气呀？接个手机都舍不得花毛把几毛钱呀？”

　　“不是我小气，而是我没钱！”关天乐一听到梅新前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痛的话就来气。

　　“这两分钱都没有的话，你还做什么ABC？关天乐你就真的穷到这个地步了吗？既然已经穷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赶快做ABC？你跑去擦皮鞋能擦发财吗？”梅新前已经在电话里吼起来了。

　　“我要是李嘉诚的话，我还来做ABC干吗？我就是没有钱才来做的罗！”关天乐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梅新前厉声道：“我不和你说那么多了！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回办公室！我有紧急事情要和你谈！”

　　“什么事情晚上谈不行吗？我现在正忙着呢！”关天乐毫不畏惧地说，因为今天他才擦了5双鞋，他还想多擦几双再到办公室去。

　　“你不要和我讨价还价！叫你马上你就马上！等下别怪我不客气！”梅新前说完就啪的撂了电话。

　　听梅新前这么说，关天乐有几分害怕了。他虽然不知道梅新前找他有什么卵事，甚至还在心里狠狠地说：难道是梅新前家里火烧房子或者死了人？但他还是不敢和梅新前对着干。他收拾好擦鞋工具就回到了办公室，平时他是把工具拿回家才去办公室的，但是今天他来不及了。

　　梅新前看到关天乐的工具箱就问：“你拿的是什么东西？”

　　关天乐诚惶诚恐地说：“是擦皮鞋的……工具。”

　　梅新前听说是擦皮鞋的工具就火冒三丈，他这么心急火燎地找关天乐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没想到关天乐竟然把工具都带来了，难道关天乐还想向他示威不成？“你以后不要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带到办公室来！”梅新前指了指关天乐手上的擦鞋工具，劈头盖脸地说，“这种乌七八糟的东西你就不能放到你自己家里面去吗？你放到办公室干什么？！”

　　“谁说我要放到办公室了？今天是你叫得那么急，我来不及放回家里去，才带过来的呀！”关天乐看了一眼梅新前说，小声地争辩着，“我这些东西怎么了？又不碍事。”

　　“你把我们ABC公司当成什么地方了？是民工俱乐部还是下岗再就业中心？居然把擦皮鞋的东西都带到办公室来了！关天乐，你到大街上擦皮鞋已经够丢人的了！你还想把我们整个培训中心的脸面都丢尽吗？！”梅新前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大声地训斥着。

　　关天乐被梅新前这么一骂就骂蒙了。他不知道今天到底是他撞着鬼了？还是梅新前疯了？好端端的，他又没招惹梅新前，怎么梅新前看他横竖都不顺眼了？就小心翼翼地问：“梅钻，我弄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心想，就算是死都要死个明白呀！

　　“亏你还知道你是做错事了？你干吗跑到大街上去擦皮鞋？亏你还读过书，还是中专技校毕业的呢！我看你连我这个高中生都不如！你说你丢不丢脸？你不觉得丢脸我还觉得丢脸呢！你要不是我介绍的人、不是做ABC的人也就罢了！你去擦鞋、还是捡垃圾都不关我的卵事！但是你现在是ABC公司的营业代表！ABC公司是家什么公司你又不是不知道！人家美国的大牌公司、世界一流企业的形象就让你这种不注意形象的人给损坏了！整个中心就因为你这样的人搞得乌烟瘴气了！”梅新前说话就像放鞭炮一样噼里啪拉起来，并且他的两片上下嘴唇快速地一张一合，很有节奏感。

　　“我擦皮鞋怎么了？我擦个皮鞋到底得罪谁了？我饭都快吃不起了，擦个皮鞋丢谁的脸了？ABC公司又没有规定擦皮鞋的人不让当营业代表、不让做ABC直销？我怎么个损坏公司的形象了？其它的系统怎么没有这些要求？他们有的系统里面连捡垃圾的、睡桥底下的人来做ABC的都有呢！我们这里怎么就这么多规矩呀？”关天乐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了，他那还算白净的脸很快地就红成了鸡冠花。

　　“你擦皮鞋是没得罪谁！ABC公司是没有这样的规定，你说的这些都没错。但是我有规定！怎么了？其它系统没有要求那是其它系统的事情！其它系统有妓女做ABC都不关我梅新前卵事！但是你是我介绍进来的，你在我们系统里面做这种丢人的事情，我就要管！”梅新前骂着骂着就一P股坐到了沙发上，刚坐下去又立即站了起来，像是沙发上有弹簧一样，他也是一副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我他妈的连饭都吃不起了！我不擦鞋谁给我吃饭？你以为我想去擦鞋吗？我倒是想去当国家主席呢！但是我没这个命呀！”关天乐说着说着就一P股坐到了凳子上，气呼呼的。

　　“连饭都吃不起的话，你还做个卵直销？你干脆回去算了！你擦皮鞋能擦上个钻石吗？现在哪个不说我梅新前的团队里面有一个人做直销做到擦皮鞋的地步了？他们怎么看我的，你知道吗？他们还以为是我把你给害了呢！”梅新前又一P股坐回了沙发上，斜着眼睛看着关天乐。

　　“你说话太过分了！我不和你说了……”关天乐说着就气呼呼地冲出了梅新前的办公室。

　　梅新前一个人还继续在办公室里骂骂咧咧。

　　关天乐一溜烟跑回家，跑进房间，蒙上被子放声大哭起来。

　　女人的哭声有时候还可以说是一种动听的音乐，嘤嘤的哭声伴随着眼泪还可以被称作是梨花带雨。但男人的哭声就很恐怖了，因为男人要不是遇上丧父母、丧妻儿那样悲痛欲绝的事情，一般是很少哭的。何况关天乐从上初中起就再也没有哭过了，这久违的哭声一旦开了腔，就像那打开了闸门的水一样直泻而出，哭得特别大声，像一头老黄牛被屠夫宰杀时一样悲伤地嚎叫着，呜呜哼哼的哭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着……

　　此时此刻，关天乐心里非常委屈、非常痛苦。他觉得自己活到四十多岁了，从来都没有这么委屈过。就算是当年从单位下岗都没有这么委屈这么痛苦过。他觉得梅新前的话像一把锋利无比的刀子，刺进了他的心里，让他一阵阵钻心的痛。又像是一个催泪弹，让他的眼泪已经不是流，而是像那些临街工地被挖掘机挖爆水管的水一样，使劲地向外喷射。

　　“我一个大男人跑到大街上去擦皮鞋，你以为我真的很愿意吗？要不是生活所迫，我也不愿意去做这种事情呀！但是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你总不能一家大小等着饿死吧？去擦鞋总比去偷去抢好吧？”关天乐呜咽着对自己说，“他说我擦鞋丢人？我到底丢的什么人了？说我丢他们的脸？我擦我的鞋，怎么又丢了他们的脸了？说我损害了ABC公司的形象？ABC公司都没说我擦鞋不对，他有什么理由说我？ABC公司那么多营销人员，难道个个都是大老板、体面的人？既然人家ABC公司都不干涉我擦鞋，关他梅新前卵事？他妈的梅新前也管得太宽了吧？”

　　关天乐越哭越伤心，他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一P股坐到了地板上，两手抱着头，脸朝下，痛苦地继续嚎啕着。他的眼泪也就变成了没关紧水龙头的水滴，大颗大颗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滚落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板上。那泪瓣摔碎在地板上的时候，将地板上的灰尘溅了起来，灰尘地板上就呈现出很多不规则的、深深浅浅的小泪坑……

　　关天乐除了不知道梅新前对郑大海成为他的合作伙伴很有意见之外，其它原因他心里是很清楚的。梅新前看他不顺眼还有其它的原因的，擦鞋只是一根导火索而已，真正的原因是梅新前看到他关天乐做了这么长时间的ABC直销都做不起来，既没有什么销售额，也没有什么人加入，天天在梅新前面前晃来晃去，看得梅新前的心就像猫抓了一样心烦，觉得他关天乐在他的团队里面没有起到任何实质意义上的作用，不能给他产生任何的业绩不说，时间长了还有负面的、消极的影响。以前他没去擦鞋梅新前觉得影响还没这么大。现在不同，现在人家会认为他关天乐做ABC直销做到擦鞋的地步，不光说他没本事，还会说他梅新前没本事，说梅新前没本事帮助关天乐把ABC直销做起来。

　　关天乐觉得自己没有哪个地方不对，是梅新前故意找茬。心想我才不管你梅新前怎么看、怎么说呢！反正ABC直销是我自己的事业，我又不是帮你打工。我只要不犯法、不违反公司的规章制度，我爱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梅新前管不着。想到这里，关天乐慢慢地停止了哭声，他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眼泪，拍了拍P股上的灰尘，提着擦鞋的工具箱又出了门。他还要去擦几双皮鞋，因为晚上听课的钱还没有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