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站在破庙外十余米的地方,凝视着这个破败的庙宇,而庙宇仿佛看懂了我们的心,正露着奇怪的微笑凝视着我们。
“进吗?”我看了一眼汤宇星。
“给林菲打个电话吧。”汤宇星犹豫了一下。
随后我拿李少威的手机,拨通了林菲的手机。
手机那头依然没有出现林菲的声音,出现的还是那个不标准的中文。
“我们到了。”
“进去。”
电话断了。
汤宇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我和李少威点了点头。李少威从腰间拿出了那把救生刀,紧紧地握在了手中。
我们径直走进了破庙。
破庙的门根本不需要推,因为那庙门根本称不上实际意义上的门,不过是两扇早已腐朽得只到我们腰间的木板而已。进去后我发现,这座庙有足球场那么大,整个庙被一圈残垣断壁环绕着,姑且可以算得上外墙,庙内有一座正殿,两侧有两排厢房,无论是正殿还是厢房,从外面看上去都破旧不堪,院内满是枯黄的杂草和碎石,一眼望去整个庙宇甚是荒凉。
“林菲!”站在院内的荒草之上,我用力高喊了一声。
空荡荡的院内没有任何回应。
我们随后走进了正殿。正殿内没有供奉任何佛像,地上满是摔得七零八落的佛像残身,汤宇星从那些残肢断臂中认出,正殿两侧原本供奉的是十八罗汉,正当中的主神位上却不知曾经供奉过何方神圣,只剩下一方陈旧不已的须弥座尴尬地矗立其上。
我静静地站在殿内,环视着四周,期待林菲的出现。汤宇星低着头,不停地在地面上寻找着什么,李少威依然紧握着救生刀,警惕异常地站在殿门口,监视着外面的风吹草动。
“林菲!权庆宙!”等待了一会儿之后,我按捺不住又喊了几声。
就在我的声音刚落的时候,李少威突然朝门口迈了一步。
“有人来了!”李少威厉声提醒我们。
我和汤宇星连忙跑向殿门口,只见一个年纪与我相仿的男子,从一侧的厢房中走了出来,微笑着向我们靠近。
“这人就是我在医院见过的那个韩国人。”李少威小声地告诉了我。
看来,这应该就是权庆宙。
“三位好,在下权庆宙。”权庆宙走到我们身边,轻轻地鞠了一躬。
“林菲呢?”虽然权庆宙态度温和,李少威却凶神恶煞般地瞪着他。
“就你们三个?”权庆宙略显疑惑。
“不然还能有谁?”李少威一点都没有给他好脸。
“那些想知道仪器下落的人呢?比如孙林?”权庆宙根本没有正眼看李少威,而是将目光定在了我的身上。
“你先别管这些,林菲呢?”在这个唯一知道林菲下落的人面前,我尽量使自己的语气显得不那么狂躁。
“一会儿你就会见到她。请先告诉我,孙林呢?你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权庆宙依然保持着温和和疑惑。
“你为什么这么想见到孙林?”汤宇星接过了话茬。
“您是?”
“你不需要知道。”李少威怒目圆瞪,“少他妈废话,赶紧说林菲在哪儿?”
“孙林之前给我打过电话,说会带你来见林菲,既然你来了,为什么他没来?”权庆宙依然看着我。
“见到林菲我会跟她解释这一切。”我强忍着没有发作,“林菲到底在哪儿?为什么我打通她的手机她不说话?”
权庆宙从兜里拿出了两部手机,其中一部是我见过无数次、再熟悉不过的粉色手机。
“抱歉,林菲的手机一直在我身上。为了防止被追踪,我只得将她的手机关了。周皓,我很熟悉你的声音,所以刚才拿着林菲电话的是我。”
“你熟悉我的声音?”我愣住了——我他娘的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话?!
“呵呵,在学校的时候我就留意你很久了,只是你没有注意到我而已。对了,你的手机呢?”
“扔了。”
“我是说你最早的那个,你在学校用的那个号。”
我最早的手机?——在仓惶逃离盘龙谷别墅的时候,我把那部手机落在了别墅里!
“你问这个干吗?”我警惕地注视着他。
“之前曾有人用你那个号给林菲打过电话,林菲听出那不是你的声音,所以便挂了,之后她就彻底关了手机。”
“谁打的?是男是女?”我万分警觉。能从盘龙谷别墅中拿走我手机的,除了大谷裕二和吴丽丽,还有曾经进去过的孙林。
“男的。”
“什么口音?有日本口音吗?”
“没有,非常标准的汉语。”
好你个孙林!
“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我和林菲到西安的第一天。”
我和李少威对视了一眼。我俩在去新疆的火车上时,曾给林菲打过电话,那时的她倒是没有关机,不过她警觉的声音还是让我们心生疑惑。她在电话中告诉我们她刚到西安,让李少威去西安找她。而在此之前,我们正好带着孙林去了盘龙谷别墅取吴丽丽留给我的另一份符号抄件——如此看来,孙林定是在别墅中醒后,拿走了我的手机,打给了林菲。
“拿走我手机的应该是孙林,可我现在的确没有跟他在一起。”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权庆宙要不停地询问孙林的下落。显然他还不知道孙林的危险性,而我此时根本没有必要告诉他。
“快点带我们去见林菲!”李少威怒火丛生。
权庆宙沉默了。他的眼神开始不停地在我和汤宇星身上盘旋,我知道他一定在思索着什么。
“你会游泳吗?”短暂的沉默过后,权庆宙突然蹦出一句让我一头雾水的话。显然,汤宇星和李少威跟我一样愣了一下,现在轮到他们疑惑了。
“会。”我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请稍等。”权庆宙说完转身朝一间厢房走去。过了一会儿,他抱着一个大箱子走了出来。
“请穿上。”他将箱子放在地上,打开。箱子里有两件看上去像潜水服一样的东西,还有两个小型的氧气筒以及装有强光灯的头套。
就在我不解地看着这些奇怪装备时,权庆宙已经开始自顾自地穿了起来。
“你什么意思?”看着他把自己装扮成潜水员的模样,我愣在那儿一动不动。
“你不是想见林菲吗?我带你去。”
权庆宙说完走进了正殿,我们三人连忙好奇地跟了上去。他来到那方须弥座前,吃力地将须弥座推开,一口井显现了出来。
我、汤宇星和李少威顿时冲到井口前,吃惊地朝下看了过去。
“这是刚才那个老头说的那口井!”李少威大喜。
权庆宙回头第一次正眼看向了李少威,然后笑了一下。
“你们听说了这口井的传闻?”
李少威没有理他,我和汤宇星点了点头。
“请穿上吧。”权庆宙看了看井,又看了看我。
“里面有什么?”我的心还是狂跳不已。
“既然你们已经到了临潼,表明你们应该查到了仪器的下落。这口井能带你见到仪器——还有林菲。”权庆宙说这些话时没有丝毫的兴奋。
“这口井能通往地宫?”汤宇星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权庆宙用无声的微笑回答了汤宇星的疑问,而他给出的这个答案让我们三人彻底震惊了。
“之后你们会明白。请原谅,我们只给周皓一人准备了装备,请您二位在此等候。”权庆宙走到门口,把箱子抱了进来,将那套装备递给了我。
“那不成,我们也要进去。”李少威迅速表示了抗议。
“抱歉,我们只给他准备了。”权庆宙开始戴头套。
“我能查到这个地方,全是在他俩的帮助之下,他们是我最信得过的人,能不能让他们也下去?”看着一脸不满的李少威和一脸遗憾的汤宇星,我心中有些不忍。
“可装备不够。”权庆宙背上了氧气筒。
“算了,你进去吧。”汤宇星满是不甘地劝我。
我迟疑了。汤宇星毕生都想一睹仪器的真容,可当仪器就在不远处的时候,他竟无缘得见,这让我无比难过。我抓着手中的装备,满心苦恼地凝视着它们,迟迟没有穿上。
“这样好了,等咱们下去之后,我拿着你的装备上来接他们,行不行?”看着我着实为难,权庆宙提出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一出口,汤宇星和李少威立马转忧为喜。
“行,行。”汤宇星居然孩子一般频频点头。
随后在权庆宙的帮助下,我穿上了这套我从未体验过的装备,穿置停当后,我发现自己全身所有地方都被裹了个严严实实。一切就绪后,我和权庆宙打开了头顶的强光灯,先后踏入了井中。
这口井的直径有一米左右,井内侧边缘有许多可供一足站立的石头台阶,因而我们可借助这些台阶攀援着向下移动。移动了十来米后,权庆宙让我含上氧气管戴好透明面罩,说马上要入水了。于是我戴好之后,便跟他一样翻转身子,潜入水中。由于井内实在太窄,根本由不得我像游泳那样挥动双臂,所以我只能像狗划水那样紧夹大臂,用小臂不停地划动来保证我持续下行。权庆宙显然已经习惯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游泳”,他的速度远远快于我,他时不时会回过头来等我跟进。就这样,我俩一上一下不停向下游,游向了我不可知的无名深渊。
逐渐习惯了强光灯的指引后,我意外地发现这里的井水似乎有些发红,这种红色在强光灯的穿透下泛着一丝丝的浅蓝,这让我感到非常奇怪。同时,在我边游边四下打量的时候,我发现即便是在水下,也能看到井壁内侧有许多石头台阶,这令我越发好奇。我本想大声向前面的权庆宙询问此事,可含着氧气管的我除了呼吸外根本做不了其他任何事情,我只好在这令人恐怖的红蓝相间的井水中不停地下潜,不停地下潜,不停地下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突然发现权庆宙从我眼前消失了。我连忙快划了几下,跟上去后竟发现垂直向下的井的一侧竟然有一条横出来的地下河。于是我终于摆脱了大脑充血的困境,可以畅快地平游起来。这是一条与井几乎成九十度的地下河,河道直径将近两米,四周全是不知名的岩石,这些岩石在水流千百万年的冲刷之下变得光亮滑润,在强光灯的照射下泛着阵阵寒光。
在乏味无趣的游动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每游上一阵,我就会发现,包裹着地下河的那些岩石中有一些岩石与其他岩石不太一样。普通岩石与岩石之间连接处的线条很不规则,类似于鹅卵石铺成的道路那样,所有石头都连接得乱七八糟,毫无规矩。可有一些岩石的边缘却非常规整,四四方方像门框一样,类似于方砖铺成的道路,所有方砖都连接得横是横、竖是竖,非常有条理。在我第一次留意到这样的岩石时,我本以为是大自然巧夺天工,碰巧有一块岩石的边缘如此方正。当随后我发现了还有另外一些这样形状的岩石后,我隐隐感到这里定有蹊跷——倘不是人刻意而为,怎么可能出现不止一处如此规整的岩石呢?
可在这深入地下不知多少米的地下河中,怎么可能出现人为的痕迹呢?
抱着一肚子的疑问,我继续着无休止的游动。渐渐地,我发现这条地下河开始倾斜起来,水流不再像起初那样在一个平面上流动,而是开始朝斜下方流去。借着由上而下的水势,我终于可以让早已酸痛的双臂歇息歇息,任由水流推动着我朝斜前方漂去。
不知漂了多久,地下河倾斜的角度开始明显加大,水势也开始变得湍急,哗哗作响的水声持续不断地出现在我的耳边。我虽然尽量绷紧身子试图控制平衡,可湍急的水流还是让我数次撞在了岩石上,好几次险些撞掉我背后的氧气筒,搞得我只能一只手背过身去扶着氧气筒,另一只手艰难地顺着水势有节奏地划动。随着水流速度的加快,我们前行的速度也明显快了起来,就在地下河咆哮着拐了好几个弯之后,水势突然变得极其猛烈,水中的我像狂风中的树叶一样,丝毫不由自己控制地被激流狠狠向下扔了出去。
经过了一番几近崩溃的天旋地转之后,我渐渐感觉到身边的水流变得异常平和,刚才那番暴风骤雨般的折磨彻底消失,我瞬间像是从狂风暴雨的世界来到了一片春暖花开的祥和之地。
收拾起自己慌乱的心情后,我突然发现权庆宙再次不见了踪影。
我连忙上下左右地不停寻找,可他仿佛消失了一般。我立马像无头苍蝇一样开始到处游动,游着游着,我意外发现在我的头顶似乎能看到一丝光亮,于是我奋力向上游去,这一游不打紧,我竟然让自己的头冲出了水面!
这里居然有能够自由呼吸的世界!
就在我的脑袋伸出水面的一瞬间,我看到一束强光正缓缓地向我靠近。当强光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已经摘下氧气管的权庆宙隔着他的透明面罩冲我微笑起来。
“把氧气管摘了吧,不过千万别摘面罩。”权庆宙笑得很疲惫。
摘了氧气管,我隔着面罩痛快地深吸起了最自然的空气。在这个过程中,我开始仔细环视四周。强光所至之处,我发现自己正身处一片平稳的水域之中,这片平静水域大小如一个标准的游泳馆,在我头顶大概两三米的地方是一片岩石构成的天空,那些岩石在强光的照射下一个个龇牙咧嘴,面目可憎。而在不远处的一片岩石天空之中,一道急流正从一个岩洞中喷涌而下,阵阵水声冲击着这个地下世界的宁静。
“咱们刚才就是从那儿下来的。”当权庆宙看到我正盯着那道急流时,冲我努了努嘴。
我瞪大眼睛仔细朝那道急流看去,越看我心里越是庆幸——幸亏急流冲出的那个岩洞离我所处的水面只有两三米,这要是再高点的话,光拍在水面上就够把我拍个稀巴烂了。
庆幸之余,我意外地发现,在那个岩洞的下方,似乎也有一些石头台阶的存在。
“咱们现在在哪儿?”我看着权庆宙。
“先休息一会儿,马上你就会知道了。”权庆宙舒展了一下胳膊。
“我不累。”我没有说实话。
“好,你在这儿等着。”权庆宙笑着看了我一眼,然后重新戴上了氧气管,便扎了一个猛子,一头钻进了水下。
在他潜入水中不久之后,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原本在我脖子位置的水平面居然开始渐渐下移,移到了我的腰间、腿部、脚踝,直至全部消失。
一片上百平方米的水域消失了!
权庆宙熟练地脱下了装备,用高深莫测的眼神等着我捡回自己的魂魄。
回过神来后,我发现自己已置身于一片岩石构成的石头房间之内,这个房间从刚才的游泳馆仿佛变成了仓库,我竟然站在了地面上。虽说我的双脚已经落地,但我发现我脚下的地面并不平整,而是倾斜了一定的角度。我正站在高处,权庆宙则站在低处,令我错愕的是,他的脚边竟有一块被挪开的岩石,放眼看去,那个被挪开的岩石下面似乎是个深不见底的深洞,地下世界中残存的一些水正拼命地向那个位于低处的深洞流去,而我斜前方那股从岩洞中迅疾喷出的急流,落到地面后也涌向了那个深洞。此时的我就像是站在干爽峭壁上欣赏远处瀑布的游客。
权庆宙一定知道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他,所以他躲开了我,走向了与我同侧的另一端的高处,站在那里的岩石墙边吃力地挪动墙上的一块岩石。在他挪动的过程中,我发现了那块岩石的蹊跷之处——整个岩石墙上,只有这块岩石的边缘是横平竖直的,就像一扇窗户。片刻之后,权庆宙挪开了这块岩石,一个全新的世界透过这扇被打开的“窗户”向我露出一丝真容。
“欢迎进入世界上最伟大的地宫!”权庆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