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浑身哆嗦着站了起来。站起来后,我发现我的双腿由于剧烈抖动已经无法直立了。
“丁教授、崔波、还有那个看过我证件的警察,通通是被他杀死的。”王存没有理会手中渗出的鲜血,而是满眼怒火地看着我。
丁教授、崔波、那个警察——不是被军方杀的?他们三个人分明是军方为了灭口而被杀的,怎么可能另有其人!尤其是那个警察,他是在看过王存证件的当晚就被灭的口,别人怎么可能去杀他!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存的眼睛。虽然他的眼神中满是愤怒,可我实在无法相信此时从他嘴里居然蹦出另外一个凶手。与其说他不值得相信,不如说我不愿意相信——经过这半个多月的折腾,所有可疑的人物、可疑的线索都在今天汇聚在了一起,为什么在这一切即将真相大白之时会出现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也从来没有出现在我视野中的新人物呢?我已经被这些神秘人物和神秘事件折腾得身心俱疲,我实在无法接受还有新人物出现。我越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便越坚信他是在掩饰和推托。
好吧,装,你接着装,你以为你把这些杀人事件通通赖到别人身上就能洗脱你的罪名吗?休想。
王存很快看出了我眼神中的鄙夷和不满,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从茶几上抽出了几张纸,开始擦拭手上的伤口。
“你不拿奥斯卡影帝实在太可惜了。”我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一P股坐回到沙发上。
“看来你根本不相信我?”王存边擦拭血边斜眼看着我。
“反正那些人都死了,你想赖给谁都行,你多牛逼啊。”我看了眼仍一脸疑惑的汤宇星,冲他努了努嘴。汤宇星不解地在我俩之间来回看着。
“好,我让你见一个人。只要你见了他,你就会相信我所说的一切了。”王存站起了身。
我没有起身,我才懒得继续中他的计。
就在我俩对峙之时,门突然打开了。一个士兵站在门口冲王存点了点头。王存连忙高兴地跑了出去,出门之前他回头得意地看着我俩。
“二位稍等。在我带你们见那个人之前,你们得先见见另一个人了,这个人就是我刚才说的、一会儿会主动进入圈套的那个惦记仪器的贼——不过,是个小贼。”
说话,王存走了出去,那扇门随即关闭。
此时屋里就剩下汤宇星我们两人了。
“我才不管王存要耍什么新把戏,反正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信。”我跟汤宇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汤宇星挠了挠头,似乎在判断着眼前的局势。
沉默。
“周皓,我觉得有必要听听他的解释。”
良久之后,汤宇星轻声说道。
“凭什么?他分明是要洗清自己的罪名!”我觉得汤宇星有些老糊涂了。
“他为什么要在咱俩面前证明他的清白呢?他随时可以杀掉咱俩啊!再说了,以他的背景,他即便真的杀了那几个人也不会怎么样啊,他干吗要跟咱们解释这些?”汤宇星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这……”他真是把我问住了——对啊,王存为什么要跟我俩解释人不是他杀的?他根本没必要跟我们这两个马上要变成死尸的人解释这些啊。
难道真的还有什么大鱼是他没有捉到的吗?
“可是……可是我身边,没有他所说的那个什么大鱼啊?他到底什么意思?”我乱了方寸。
“我觉得今天的事很不简单,也远没有结束。一会儿咱们静观其变,千万不要自乱阵脚。我倒是真想看看王存到底还想干点什么。”
汤宇星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看我,而是在独自盘算着什么,似乎想从脑中挖出王存口中的那条大鱼。
看到汤宇星不再说话,我也没有打扰他,而是开始排查起这段日子以来在我身边出现的、还没有被王存抓到的人物,试图从里面找出那个隐藏如此之深的可疑人物——李少威?林菲?小刘护士?杰克?孙林?
除了这几个我见过的人之外,还有一些我从未谋面却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我调查进度的林吉贤,用林吉贤家电话联系过我的神秘人,李少威多次提到的、在林菲身边的一个韩国人,当然,还有——WU415!
这些人哪个才是王存所说的那条大鱼呢?
就在我挖空心思也想不明白的时候,门开了,王存拿着一个东西走了进来。
他笑呵呵地看了我一眼。当他发现我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不屑和愤怒、而是不解和疑惑时,他意识到我已经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于是他很宽慰地坐在了原来的位置,递给我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拍的内容是——符号!
“这……这是我宿舍中丢失的那份符号!”我拿过照片,仿佛拿着中了五百万的彩票一样,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是吗?”王存笑呵呵地看着我,然后手里把玩着另外一样东西。
“你,你抓到了偷符号的人?”我越发强烈地意识到,之前所有的秘密将在这个地下的房间一一解开。
“是他自投罗网的。”王存再次得意起来,“这还要谢谢你,他是被你引过来的。虽说他是个小贼,但能抓到他,也算是不小的收获。好了,现在除了那条大鱼之外,所有的小鱼都已入网。”
“这人是谁?”我把照片摔在了桌上,一心想要抽死这个人。
王存看到我的反应后,很潇洒地把手中的那个东西扔了过来。我连忙接过,那是一张CD盒,盒上写着《尼伯龙根的指环》——这张CD,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照片是从这个CD盒的夹层里发现的。你不是觉得这张CD很眼熟吗?”王存翘起二郎腿。
杰克!——我的天!
杰克与我和李少威的私交很好,他可以随意进出我宿舍!我第一次去历史博物馆查看司母戊鼎时偶遇了他!是他告诉了我历史博物馆先秦馆关闭的消息!是他突然出现在乌鲁木齐的澡堂,送我来的罗布泊!他还是一个在中国到处旅游的人!——他竟然……
我的表情告诉了王存我脑中的事情。
“他是中情局的高级特工,在中国隐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调查仪器的下落,我盯他已经很多年了。你肯定想知道他怎么得知仪器的存在,对吧?不知道你有没有查出,当年能破解楼兰文的只有两个人:阿瑟和西克……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知道这两个人……那好,那你应该也知道阿瑟的研究成果被偷了吧?谁偷的——英国战略情报局;怎么会落到杰克手上——因为英美在二战后达成协议,共同寻找仪器。真不巧,我这回抓了四五个他们的人,他是最后一个落网的。哈哈。”
王存脸上露出了打败国外同行后的得意表情。
杰克,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心底涌出了被好朋友出卖后的懊恼与绝望。
“好了,不管这些小角色了,咱们得聊聊那条大鱼了。”王存站起了身。
“等会儿!我来新疆是临时决定的,杰克怎么知道我来新疆?他怎么会在乌鲁木齐偶遇我?”我再次看向了那张CD盒,满脑子都是问号。
“对啊,他怎么知道你来新疆?”王存故意夸张地瞪大眼睛看着我,“答案是——那条大鱼告诉他的!所以说,那条大鱼非常聪明,他自己不来新疆,却把杰克派过来,他既不希望自己落入圈套,也不希望错过这里发现的任何线索。”
“我还有一件事情不明白。既然杰克是从我这偷走符号的人,而你所说的那条大鱼是杀害丁教授的凶手,那丁教授遇害的那晚,杰克跟这个大鱼都应该在丁教授家,他们总会有一方见到另一方。”我随后把自己对丁教授被杀一事最初的分析告诉了王存——根据我的分析,杰克和大鱼都知道大谷基金会把符号给了丁教授,然后他们一定会去找丁教授。但由于那晚我与丁教授聊到三点多,而丁教授是在我走后就遇害的,所以他俩一定是在门外守候。可我走之后,无论是杰克先行窃未果、还是大鱼先杀人,两者必有一方见到过另一方。
“你分析得没错,我刚才去见杰克就是为了确定这件事!你第二种分析是正确的——在大鱼杀害丁教授的时候,杰克在窗外目睹了全过程。也就是说,他见过凶手真正的面目。”王存听完我的分析,赞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神秘地说出了他的结论。
“可刚才你不是说了吗,杰克来新疆是大鱼告诉他的,这不是表明他们俩是同伙吗?”我越来越糊涂了。
“如果他俩是同伙,那他俩为什么一个去偷而另一个去杀人?为什么不一起行动?或者,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情交给同一个人去办?”王存启发式地看了我一眼。
“要照这么说,他俩应该不是同伙!因为他俩各自干的这些事对方好像根本不知情。”我崩溃了。
“所以说——他俩是同伙,但他俩不认识!”王存一锤定音。
随后王存告诉我,在他们业内,经常有同事相互不认识,尤其是在办一些重大案子、有隐藏极深的特工参与时,新来的特工根本不可能认识这个隐藏极深的人。这当然是为了保密,为了让尽可能少的人知道顶级特工的身份。因此,他们在执行任务时相互间虽然会暗通消息,但本人不会露面,因为他们决不允许一个人被抓却牵连一大批人的事情发生,更不会让一个隐藏极深的特工轻易与同伙见面。
“那你就赶紧去问问杰克,他是怎么跟大鱼联系的啊。”听完王存的分析,我迫不及待地想到了这条捷径。
“如果你是杰克,你会告诉我自己是怎么跟上线联系的吗?”王存苦笑了一下。“你可以……”我本想让他用尽各种办法去拷问杰克,可转念一想,既然杰克不是一个普通特工,那所有我能想到的办法对他一定都起不到作用。再说了,王存既然都放弃了这些尝试,那他肯定知道这些方式是不管用的。我只好放弃了这些可怕的念头。
“那……你会怎么处理杰克?”当杰克是中情局特工的事实进入我脑海后,我脑中浮现出了许多让我抓心挠肝的场景——多少次,我俩曾一起喝酒聊天;多少次,我俩曾一起打球嬉闹;多少次,我俩曾酒后勾肩搭背地在午夜的校园中高歌狂呼——这一切熟悉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而陌生得又仿佛从未发生过。
“他会很安全。对于这种级别的特工,我们不会动他一根指头。不过,我们会利用各种渠道让中情局知道他被抓获的消息。”王存冲我眨巴眨巴眼睛,显然想安慰我由于被骗而受到伤害的小心脏,“中情局如果知道他被抓了,就会用被他们抓获的我们的人来交换。呵呵,这其实是国际惯例——我抓了你的人,想要回去是吧?好,那你得放一个跟他同等级别的我的人。不过杰克的作用不仅如此,他得在完成交换之前指认那条大鱼!”
说完这些之后,王存又阴险地笑了一下——“既然杰克目睹了凶手杀害丁教授的全过程,而他又不知道那个凶手其实是他同伙中的一条大鱼,所以,等我抓到那条大鱼后,我要让杰克来指认他,我要让他们狗咬狗!”
我终于相信世界上没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这个道理了。
“好吧。那你说的那条大鱼到底是谁?”我实在不愿看到王存那么阴险的笑容了。
“请二位随我来,现在是揭晓大鱼真面目的时刻了。”
王存带我们朝里屋走去。
进到里屋后,我和汤宇星发现那不过是个普通的屋子。当王存不知道按了什么按钮后,一扇墙缓缓地向后退去,一个崭新的房间出现在我们面前。
“你到底要带我见什么人?”站在那个新房间的门口,我有些忐忑。
“你刚才不是说,所有的人都死了,我爱赖给谁就赖给谁吗?现在我就让你去见其中一个死人!”王存冲我挤了挤眼睛,大步朝里面走去。
去见一个死人?——我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汤宇星。
“进去吧,今天难得这么刺激,就刺激到底吧!”汤宇星咧着一嘴的烟牙,露出了自打来到地下后的第一次笑脸。
得!爱咋地咋地吧!
那间新房也很普通,不过我根本没时间欣赏那个房间,因为我一进屋就瞬间吓破了心肝脾胃肺肾胆——屋子中间有两个人,一个女人站着,她的双手正扶着一个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微笑的男人。
崔波!崔波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