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黑子抱着那粽子消失在沟壑下之时,我脑中“嗡嗡”作响,忽然感觉很不真实,感觉自己仿佛是置身于一场噩梦之中。
也或者说,我期盼这一夜所有的遭遇,只是我醉倒在赵爷墓碑前做的一场噩梦。
可是,碎石砸落在身上的疼痛是那么的真实,赵梓桐的哭声就在耳边,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这不是噩梦,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
冷月忽然冲到我身边,二话不说将我背了起来,然后粗鲁的将哭喊着的赵梓桐抗在肩膀上,纵身高高跃起,跳到另一块地面上。
我们刚刚所在的位置碎成了无数块,眨眼坍塌,带走了我们唯一剩下的手电,让这里的一切都陷入黑暗之中。
我只能听到“呼呼”风声和接连不断的崩塌巨响,感受着身体忽上忽下被冷月带着于满地沟壑中寻找落脚之地,隐约看着冷月双眸放出的淡且微弱的绿色荧光,忽然感觉很疲惫,真希望就此睡过去,什么也不想,更不想在乎醒来后会不会面对死亡。
忽然,我听到“砰”一声巨响,感受到周围的空气越来越湿润,紧接着被一股巨大的气流冲击,与冷月一起不受控制的飞了起来。
我们在黑暗中飞行了好一会,然后有一大片光亮出现在远处。
光亮的区域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终于,我们冲进那一片光亮,摔落在地,停止了飞行。
我翻身躺在地上,睁开眼,大口大口的喘息,看着已经泛亮的苍穹,知道我们熬到了天亮,终于死里逃生。
我能够看到太阳照常升起,但黑子却被埋葬进了无尽的深渊。
我用手肘撑着坐起身,紧接着听到轰然巨响,然后麻木的看到那像是小山一样的大土包顷刻间塌成平地。
阴蜃应是死了,那间如噩梦一样的古宅看样子应被埋葬在地下。
我顶着倒卷而来的烟尘,手捂着口鼻,站起身,看到赵梓桐昏倒在不远处,冷月正从她旁边缓缓起身。
我向冷月挥了挥手,想向他询问赵梓桐的状况,却看到远处农田之内多处出现不安的骚动。
在这样的地方,不可能出现那么多的野兽,唯一的可能,就是农田里面藏有人。
我大惊失色,敏感的意识到那些人必然不善。
果不其然,我在农田之间隐约的看到有人穿着警服。
该死,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竟然报了警,而这些警察竟然在这附近布下局,想抓我们个措手不及。
我环顾四周,惊讶的发现我们三人已经处在了警方的包围圈中,如果再不有所行动,恐怕一个都跑不掉。
我三两步冲到冷月旁边,压低声音对他说:“咱们被警察包围了,你快帮我带着赵梓桐离开这里。”
冷月扭头皱眉问我:“那你呢?”
我说:“我们分开跑,我去引来他们。”
冷月沉默片刻,低头看一眼仍在昏迷中的赵梓桐,点头说了一声“好”。
然后,他弯腰拉起赵梓桐,把她背上那粽子的断臂扯下,将她背了起来。
“再见。”
冷月说完,扭头便跑,速度极快,眨眼便冲进农田里,让人完全无法想象他已经在地下折腾了一晚上。
冷月的离开,惊动了周围正缩小包围圈的警察,忽听一声呐喊,十几名警察冲出农田,分成两伙,一些去追赶冷月,另一些则向我这边跑来。
我没有企图逃跑,因为我实在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我取下背包,丢在地上,从口袋里翻出已经压得变形的烟盒,故作镇定的捏出一支烟塞进嘴里,掏出打火机,试了几次都没能打着火,不知道是打火机的气用光了,还是这里的清晨风太大。
那些警察此时距离我已经很近,我已经能够清晰的看到他们威严而正派的面孔。
我向冲在最前面的那名警察疲惫的笑了笑,故作镇定的说:“嘿,帅哥,借个火。”
“呆皮!”
那名警察怒骂一声,抬脚将我踹倒,与几名同事合力把我反手按在地上,给我戴上了手铐。
我无奈的笑了笑,没有丝毫反抗,心想这些人真是多余。
就凭我现在的状态,他们就是让我跑,我也没那力气。
我从泥土中将脸抬起,望向天边泛起的鱼肚白,心中暗暗祈祷:奔跑吧,冷月,千万不要被抓住啊。
在我被粗鲁拉起时,我艰难的扭回头,最后看一眼埋葬了黑子的地方,心中暗暗对黑子说:兄弟啊,到了那边,替我向孙佛爷问个好。我不一定能赶在你头七给你烧纸了,有机会我让王麻子烧给你,那货有钱,而且比我重情义。
忽然旁边一只手伸了过来,强行让我低下了头,让我只能能看到自己身上的泥土,以及脚下坎坷的路。
人在出生那一刻起,就面临很多条路的选择,没到终点的那一刻,没人能够说得清楚自己选的路究竟是对还是错。
我不想过早判定我究竟有没有走错路,我甚至无法想象我接下来的人生路究竟有多少坎坷。
我不在乎我自己这个罪人的未来,我衷心希望曾经在我身边的那些人能够平静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重要呢?
我曾听说,孤独,可以使一个人变得强大。
我现在就觉得我前所未有的强大,因为我前所未有的孤独,因为我不用再去担心其他人,不再有负担。
所以,我在被审讯的时候,很痛快的承认了盗墓的事实,并承担下所有罪责。
在对口供签字画押之后,我又一次被关进了看守所。
与上一次不同,我这一次在里面刚待了两天,就被转进了几乎全封闭的单间,之后一待就是半个月。
我被拒绝与外面接触,问任何问题也没人回答,这种感觉比坐牢还辛苦。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意识到,可能将有非常不寻常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
果不其然,终于有一天,关着我的这个单间进来了一个人。
“哎呀五哥,你看你这里面这股味儿,比猪圈好不了多少,你该洗洗澡了。”
这人的声音,我再熟悉不过,以至于我听到后,“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刘胖子一边搓着手,一边笑着看我,满脸的尴尬。
“五哥,你别这个眼神看我。是不是想我了?来,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