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姐妹潇潇的男朋友是个吉他手,人称“流浪者”。
当然,这个“人称”是他自己说的,就我听到的来说,大部分认识他的人都叫他老刘,因为他的名字叫刘峰,一个中规中矩的名字。
潇潇是在一次听演唱会的时候认识刘峰的,后来也就认识了刘峰所在的乐队,再后来,潇潇就成了刘峰的女朋友。
作为潇潇的姐妹,我并不喜欢刘峰,或许是我个人比较务实,我始终对这种怀抱不切实际梦想,却迟迟没有出名的人不抱希望和好感。但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刘峰一直声称自己是可以为了音乐而奉献终身的男人,并且是个向往自由的不婚主义者。这其实才是我最不喜欢他的主要原因。你是个不婚主义者,那你谈什么恋爱,祸害什么姑娘?
总之,祸害不祸害实际上也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潇潇就这样一头栽进去,成了你情我愿的主角之一。
和刘峰谈恋爱在我看来是件很累的事情,刘峰有太多所谓的不能在恋爱中做的事的原则。比如,刘峰说他从来不会送花给女孩子,因为他认为,任何植物都是有生命的,怎么可以拿着鲜花的尸体来证明爱情呢?潇潇为刘峰的这一想法激动不已的时候,我心里只对这个男人无限佩服,这样一个浪漫又文艺的理由,倒是为他在各种节日都节省了一大笔。
再比如,刘峰说自己不做金钱的奴隶,也绝不会为了五斗米出卖自己的尊严,于是,他可以数次因为宿醉而赶不上工作,也可以因为和酒吧老板起冲突而轻易辞职,甚至可以一连数月不工作,整天躺在家里玩游戏,弹吉他,美其名曰“为创作找灵感”。而这些,潇潇居然都忍了,不仅忍了,甚至主动去帮他做家务,做饭,缴水电网费。
恋爱的女人绝对是智商为负的,至少潇潇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潇潇和刘峰在一起耗了足足五年,从二十出头的青春年华一直耗到了二十五岁的黄金分割线。潇潇的家里无数次催促过她把男朋友带回家,但只因为刘峰一句“不喜欢应酬”,潇潇五年都没有带他回去。和她的家里人见面,却反而成了“应酬”,这一度让我感到可笑,但面对智商已经下降到负值的潇潇,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发表什么意见。
潇潇为爱情可以说是已经做好了付出一切的准备,甚至打算顶着家里的压力,一辈子和刘峰同居也不结婚。但最终,他们还是分手了,刘峰的理由是,他要去追寻梦想,追寻自由,无论是潇潇,还是这座城市,都不会是他最终的归属。
分手的那天,正好是一个下雨天,潇潇在雨里哭得很伤心,刘峰说完之后,只安慰地抱了抱潇潇,抬起头以经典的四十五度望向天空的忧伤作为结尾,之后就潇洒地转身去追寻他的梦想和自由了。当时,潇潇站在雨里,像偶像剧里的情节那样,对着刘峰的背影大声喊着:“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当然,最终潇潇也没有等。
二十八岁的那一年,潇潇终于还是出嫁了,嫁给了一个公务员,不懂音乐,做事有些一板一眼,但对潇潇很好,整天被呼来喝去也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刘峰已经几年都没有消息了,当然,娱乐圈里也一直没有这个人物存在的痕迹,因此至少可以断定,他的梦想是泡汤了。潇潇有时候还是会提起刘峰,她总是说:“如果有一天他回来了,却发现我嫁人了,他会不会难过?”
我想答案应该是不会,但是我没有说。
虽然我没有说,但显然,有些事情,命运总会给出答案。
终于有一天,潇潇还是得到刘峰的消息了。那是一个骄阳似火的下午,潇潇急匆匆地带着一份文件从市里坐车送往县里的分公司,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文件,是经理到分公司开会需要用到的,但经理在离开的时候却拿漏了。
这是潇潇第一次到这个地方,虽然这个小县城离潇潇所在的城市不过一个小时的车程。显然,我们生活的周边都有这样的县城,明明离得很近,却可能一辈子都没有踏足过。或许就是因为太近的缘故,旅行,我们总是向往远方。
潇潇把文件准时送到了经理手上,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打算买瓶水之后就立即坐车回城。付账的时候,潇潇整个人都呆住了,小杂货铺的老板就是刘峰。
刘峰已经变了,无论是长相、身材还是穿着打扮。以前,刘峰只穿黑色衬衫,搭配黑色牛仔裤,头发留的很长,耳朵、鼻子和嘴唇上都打着环,脖子上还有一个黑色的某种图腾的纹身,整个人也非常瘦,据说为了让自己保持这么瘦的身形,刘峰吃东西都要计算卡路里。
而现在,站在潇潇面前的刘峰,平头,格子衬衫,普通的深蓝色的牛仔裤,一双运动鞋,身体已经呈现出微微发福的迹象,身边还有一个看上去大概三岁左右的小女孩抱着他的腿。刘峰拍了拍小女孩的头,喊着:“囡囡乖,放开一下,爸爸给那个阿姨结账,乖乖的,一会儿给你吃冰冰。”
潇潇彻底呆住了,她清楚地记得,刘峰曾经说过,他是个不婚主义者,他讨厌小孩子,他一辈子都不会要小孩子……
刘峰说过的话很多,但显然,不管多少都好,已经与潇潇再无关系了。
看到潇潇的时候,刘峰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随即尴尬地笑了笑,硬挤出一句:“好久不见。”
四个淡淡的字,却如同千斤重压在潇潇的心头。潇潇曾想过无数次与刘峰再次相见的情形,但显然,绝不会是这样。
潇潇匆匆忙忙地付了钱,冲出了杂货店,她的胸口像堵了什么东西似的,有种不能呼吸的感觉。这一刻,她终于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很多时候,当一个男人不想结婚,不想安定,不想做什么什么的时候,不是因为他不想,只是他不想跟你做这些事情。
那一刻,潇潇的胸口却又似乎突然松了一口气,她安慰自己:“至少不用再担心,有一天他回来后责问自己,明明说过等他,却为何没有履行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