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三百〇一章 野蜂

  〔美国〕瓦尔特惠特曼

  五月是鸟儿结群、歌唱和交配的月份,是蜜蜂的月份,是紫丁香开花的月份(也是我出生的月份)。当我写下这一段文字的时候,我刚在日出之后进入了野外,往小河方向走去。阳光、馨香、旋律--蓝色的知更雀、草丛里的鸟群和鸫鸟在我四面八方啼鸣不已,好一片喧哗的天籁,那是从喉咙里唱出来的。近处啄木鸟的啄木声和远处雄鸡的啼鸣,是这片天籁的背景。新鲜的泥土的气息,色彩--远处柔和的浅褐与淡蓝,两天来温暖湿润的天气,给小草染上的新的翠绿。太阳在辽阔晴朗的天空升起,又开始了一天的旅程,多么宏伟壮丽的景象!和煦的阳光流溢着,它沐浴着万物,亲吻着我的面颊。阳光似乎有一点热了。

  不久我便听到池塘里的蛙鸣,看到野茱萸的第一朵白花,随着是繁茂的数不尽的金色的蒲公英,一大片一大片铺满了四处的地面,还有白色的樱花和梨花。我蹒跚地走过林边,野生的紫罗兰抬起它蓝色的眼睛向我的脚点头致敬。苹果树新绽的花朵泛着玫瑰色的红晕。小麦地闪着碧玉般晶莹的绿光,暗绿色的裸麦。空气里弥漫着温暖的弹性。矮杉木缀满了褐色小巧的果实。夏天已经完全苏醒。一大群乌鸦哇哇地吵闹,落满枝头。我坐在它们附近,只听得一片震耳的喧哗。

  大自然像部队一样排成阵势,在我面前走过。大千世界给了我数不尽的东西,现在还在给我。但是这两天给我最多的还是那些大个儿的蜜蜂,人们叫做“野蜂”的(孩子们叫它们“贱虫子”)。我从农舍往小河走过去(或者说是颠簸过去),我从那一条甬道经过,那甬道两侧是古老的栅栏,栅栏上有很多裂口、缝隙、窟窿,那是嗡嗡飞鸣的毛茸茸的昆虫的最好的住处。成千上万的蜂正在栅栏上下四处飞舞碰撞。当我在路上慢慢走过时,蜂群结成了阵势,陪伴着我。在我清晨、正午和日落时的散步活动中,它们都扮演着最重要的角色,有时竟以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方式独占了我身边的风光。它们不是几十几百而是成千上万地飞满了甬道。大个儿的蜂,活跃、疾速,带着巨大的永远时起时伏的嗡嗡声(那声音有时竟能汇合成阵阵呼啸)和一种奇妙的冲击力量撞来撞去,迅速地闪动着,彼此追逐着。这小小的东西给了我一种鲜明的新的感受--力、美、生命和运动。它们是否正在交配期呢?否则,这么大的蜂群,这样的紧张和猛烈,又是什么意思?我总以为跟着我的是某一个固定的蜂群,但是仔细观察之后,才发现蜂群在不断迅速地更换着。

  我坐在一株巨大的野樱下书写--偶然的云翳和阵阵的清风,调剂着这温暖的天气,使它凉爽可人。我在这儿坐了许久,蜂群的嗡嗡的音乐包围着我。数以百计的蜂在我的身边飞掠着、悬浮着、穿梭着--是些身穿浅黄色外衣的大个儿,胖乎乎的身子闪着光,粗短的脑袋,轻绡一样的翅膀--永远发出它们那宏大浑厚的嗡嗡的吟声(这是否能给我们一点启发?能否以这种嗡嗡声作为背景写出一首叫做蜜蜂交响乐之类的作品来?)。旷野、裸麦地、苹果园,这一切都以我十分渴望的方式滋养着我,令我陶醉。两天来的一切:阳光、微风、气温都那么好,真是尽善尽美。这两天我感到十分舒畅,我觉得身体好得多了,精神也宁静安详(然而一个纪念日快要到了,它曾给我的生命带来最沉重的损失和深切的哀悼(惠特曼的母亲于1883年5月23日逝世,这里指的就是这个日子。))。

  又一次匆匆写下几句话。又一个完美的日子。上午七至九两个小时被包围在蜂阵和鸟群的音乐之中。在苹果树和附近的一棵杉树下面,有三四只背部褐色的画眉,每一只都在快板急腔地欢欣地歌唱;那声音之美妙,真是我从来没有听见过的。我听了两个小时,忘掉了一切,只朦胧地感到沉醉。我注意到几乎每一种鸟在一年中都有自己特殊的时期--有时不过几天--在那个时期里,它们歌唱得特别动听。现在正是这褐背画眉鸟歌唱得最欢畅的时期,也正是蜜蜂声音最动听的时期,它们在这甬道内外飞舞着嗡鸣着。我回家时,又是一大群蜜蜂跟往常一样前呼后拥陪伴着我。

  两三个礼拜过去了。在我写下这一段文字时,我正坐在小溪旁的一棵百合树下。这树有七十五英尺高,正在成熟时期,朝气蓬勃,一片鲜亮的翠绿--多么迷人的形体。每一根枝条,每一片树叶,都是那么尽善尽美。数以千计的野蜜蜂在这树的上上下下飞翔,在花中寻觅甜蜜的花汁。蜂群宏大连绵的吟声形成了整个世界的基调,也形成了我此时此刻的心情的基调。最后,我愿从亨利A比尔斯的小诗集(指比尔斯的诗集《拾零》。)中引用一首短诗来结束本文。

  我躺在远处的长草丛里,

  醉醺醺的蜂儿从我身边飞去。

  蜜酿的美酒早已叫它癫狂,

  它喝饱了忍冬花美味的糖浆;

  喝成了好一个滚圆的大肚,

  金色的腰带再也捆束不住。

  玫瑰的蜜汁加甜豌豆的酒,

  它灵魂里充满了圣乐悠悠。

  温暖的夜里它喝了个通宵,

  夜露沾湿了它细腿上的绒毛。

  它演出了多少幕可笑的喜剧,

  世界在睡眠和阴影里交替。

  花朵的杯中有香甜的仙蜜,

  它扑过去用焦渴的嘴唇吮吸。

  光溜溜的花瓣却叫它滑倒,

  乱纷纷的花芯总叫它跌跤。

  一跟头它跌进花粉的中心,

  爬出来滚了身灿烂的黄金。

  有一回那几条沉重的毛腿,

  站不住了,只因为磕着个花蕾。

  它跌进野草丛里躺着嘟哝,

  柔和的男低音,可怜的野蜂!

  (佚名译)

  
更多

编辑推荐

1心理学十日读
2清朝皇帝那些事儿
3最后的军礼
4天下兄弟
5烂泥丁香
6水姻缘
7
8炎帝与民族复兴
9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10这一年我们在一起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
  • 绿眼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为纪念冰心奖创办二十一周年,我们献上这套“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用以见证冰心奖二十一年来为推动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书系遴选了十位获奖作家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语言生动,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叫花子蜕变成小红军的故事,展现乡村小子成长为少年特工的历程。读懂那一段历史,才能真正读懂我们这个民族的过去,也才能洞悉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少年特工》讲述十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特工与狡猾阴险的国民党...

  • 角儿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石钟山影视原创小说。

  • 男左女右:石钟山机关小说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