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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娇艳的土包子

  徐文俊刚回到家里,沈彩虹就迎了上来,一把将他拉进房间里,顺手将房间的门关上。徐文俊以为沈彩虹急着要行周公之礼,有点不悦:“和上一次不就才隔了几天工夫吗,你这么猴急?”

  沈彩虹听了这话大笑起来:“女人再急也急不过男人。你不要尽想那种好事。现在急的是买房子的事。”

  “谁买房子?买什么房子?”

  “你的宝贝儿子要买房子。他看中了东郊美庐的一套房子,想现在就买下来。”

  “这套房子要多少钱?”

  “听沈平说是一套毛坯房,大约要一百六十万,如果加上契税、装修等等,估计要两百万才拿得下来。”

  “我们家里有这么多的钱吗?”

  “我们家哪里有两百万?”

  徐文俊把黑色马夹袋递给沈彩虹:“这里面的钱你先收起来。”

  沈彩虹把马夹袋在手上掂了掂:“谁送的?有多少?”

  “刘连生送的。大约七八万吧。”

  “刘连生还真有良心,当了副区长后还没忘掉我们。”

  “刘连生哪里是有良心?是有野心。这回他想当正区长,临时抱佛脚来烧香拜佛的。”

  “刘连生是一个聪明人。冒死求财,不如冒死求官。官场上不是流行说,发财要乱来,升官要后台吗?他找你做他的后台,目的很明显,为了今后能够步步高升。”

  “刘连生将来怎么样我懒得去操心。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还能保他一辈子?让他去自生自灭去吧。你先算算家里有多少钱,够沈平买房子的吗?”

  沈彩虹打开房门看了看,徐沈平和保姆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将房间门关好,从里面上了保险,然后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大纸箱,从里面拿出一个个纸口袋放在床上,每个口袋上都有大小不等的数字。沈彩虹把这些数字加起来,总共有六十八万。她又将刘连生送的马夹袋打开,里面和徐文俊估计的差不多,正好是八万块。两者相加是七十六万。

  沈彩虹数完钱对徐文俊说:“家里的现钱有七十六万。”

  “银行里还有多少?”

  “三十万。”

  “两边加起来也只有一百零六万。离两百万还差一半呐。我看这房子暂时不买算了。家里的房子本来就很空,沈平住在家里也未尝不可,何必多此一举呢?”

  沈彩虹见徐文俊有打退堂鼓的意思,就把王悍东主动借钱的事说了出来:“王悍东今天和沈平说,买美庐房子的钱他给我们准备好了,只要我们需要,他立即送过来。”

  “天上不会掉下馅饼来,王悍东没有说是什么原因?”

  “没说。”

  “他现在不说,总有一天会说。没有弄清他的意图之前,最好不要用他的钱。”

  沈彩虹不以为然:“用了他的钱又能怎样?我们帮他的忙还少吗?没有你会有他王悍东的今天?”

  “官场就是生意场,都是现钱买卖。我们以前帮过忙,他也付了钱,谁也不欠谁的。他现在又送钱,肯定又有新的要求,所以不明白他的用意,还是不接收他的钱为好。我是领导干部,已经到了这个年龄,难道你让我再犯大错误?前两年在市里的那些事情我算是躲过去了,如果现在再弄出点什么麻烦来,就后悔莫及了。”

  沈彩虹不乐意了,马上大声闹起来:“我跟了你几十年,没想到你这么自私!你只顾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连儿子都不顾了!”

  徐国健见沈彩虹撒起泼来,怕惊动了外面的儿子和保姆,口气立刻软了下来,只好松口说:“你别瞎嚷嚷好不好?儿子的事我怎么会不放在心上?现在上面反腐工作抓得很严,我们只有处处小心谨慎,才能不犯大错,我这个官才能当得长。弄钱也要细水长流。上次在市里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当时有人举报我受贿二十万块钱的事情,要不是我的嘴巴咬得紧,死活不肯认账,否则我早就翻船了。”

  沈彩虹见徐文俊态度软了,她的声音也低了八度。她想了想说:“现在只要大小是个官,谁不富得流油?为什么绝大多数人都不出事?因为做官有做官的窍门,他们受贿有受贿的绝招。你是地委组织部长,想弄点钱还不容易?你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待几年?能打万年桩?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现在不抓紧机会弄几个钱,你儿子连一套房子都买不起,你准备让别人看我们的笑话?等你哪天退了下来,那时候再后悔也就晚了。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办法去做,保证你不会出事。”

  徐文俊反问说:“你还有‘绝招’?从哪里学来的?”

  沈彩虹说:“我还能从哪里学?还不是从捞钱高手那里学的。前些时候市反贪局的韩跃进请客吃饭,他讲了侦查‘慕绥新、马向东大案’里的一些情况,从这些人出事的原因中,可以总结出不少的经验和教训。”

  “什么经验教训?”

  沈彩虹开始向徐文俊面授机宜:“当官的基本功,说到底就是,一要搞好上下级关系,二是要在大场面上一定要维护好自己的光辉形象。但是在私底下可以把知根知底的人、有经济实力的人、可以相互利用的人,划一个小圈子。在小圈子里你可以灵活些,相机行事。只要有人送礼,我们就可以收礼,收礼要讲原则,不能什么人送的礼都收。金额小的不收,事情难办的不收,人不可靠的不收。只要把握好这些原则,收再多的礼也根本不会出事。你说我讲得对不对?”

  徐文俊从没想到沈彩虹对官场有如此深入的研究,他今天才发现,让沈彩虹在市化工局当个局长真是屈才了。他觉得沈彩虹说得也有点道理,想想自己的年龄已经不小,在组织部长的位置上也待不了几年。如果爬不上去,只有进地区政协的份。现在就是不为自己打算,也应该替孩子的未来着想,现在不做更待何时呢?他的心眼开始活动起来:“照你看王悍东的钱能收还是不能收?”

  “我们现在不急于定下来,看看王悍东要的什么价码再说。”

  徐文俊默认了沈彩虹的意见:“你赶紧把这些钱收起来吧。”

  沈彩虹利索地把几个纸口袋放进了大纸箱里,徐文俊今天带回来的八万块钱,也一起放了进去。她把箱子盖好又藏到了床底下。

  俩人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热水澡。沈彩虹为了奖励今天徐文俊的言听计从,主动地和徐文俊亲热了一番。在激情过后的平静时刻,沈彩虹向徐文俊提议:“我们要不要哪天请韩跃进吃顿饭?多听听他的办案介绍有好处,我们顺便拉住了他,在反贪局里也留上一只耳朵。”

  徐建见老婆能如此运筹帷幄,很是得意:“你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慕绥新、马向东的老婆要是有你的这等聪明才智,他们也不至于落到今天的下场。”

  徐文俊决定下周请韩跃进吃饭,由沈彩虹去做具体的安排。

  两人正准备关灯休息,沈彩虹又想起了徐沈平要她代章建国问的老局长退休的事:“今天沈平回来说,章建国对交通局老局长退休的事情很关心,市委有什么明确的意见没有?”

  徐文俊没想到这时又冒出这么一个新课题:“今天怎么有这么多的事?章建国又有什么花花肠子了?”

  “目前还不清楚。”

  “你就告诉他这件事目前还没有说法,过一阵子再说吧。”

  今天的夫妻讨论就此结束,徐文俊确实有点累了。

  第二天一大早,沈彩虹第一个起床,又去把父子俩叫醒。保姆准备好了早餐。徐文俊先进入餐厅,草草地吃完了早餐坐车走了。徐沈平还赖在床上没起来,沈彩虹又去催了一遍,他才打着哈欠进了餐厅。沈彩虹劈头劈脸就问:“昨天晚上几点钟睡的?又在上网?网上有什么东西有如此大的魔力?”

  徐沈平不理会妈妈的问话:“你昨天和爸爸的谈话结果如何?”

  “你老爸昨天总算开了点窍,不像以前只敢小打小闹的,弄不了几个小钱,还差一点沾了一身腥。”

  “王悍东打算给我们买房子的钱,老爸怎么说?”

  “你爸的意思是先摸摸他的底,看看他有什么条件。王悍东不是傻子,不会无缘无故白送钱的。”

  “章建国的事呢?”

  “他有点操之过急了,市委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叫他耐心一点,等等再说吧。”

  徐沈平得了这两个准信,吃了几口就放下饭碗开车上班去了。沈彩虹看了一下手表,上班的时间快到了,出门去等接她上班的轿车。

  徐沈平一到交通局就到章建国的办公室去。章建国还没有到,他的秘书说,章局长到炎黄银行去谈贷款的事,章局长让徐沈平在办公室里等一会儿,他过半个小时就到。徐沈平就在章局长的办公室里给王悍东打电话:“王行长,章局长在你那里?你转告章局长,我在局里等他。”

  王悍东在那边接了电话:“是啊,章局长和我正谈着贷款的事,也顺便谈谈解决你买房子的问题。你有急事找章局长?”

  徐沈平听说章建国和王悍东商讨自己买房子的事,感到十分突然。他不想把找章建国的真实原因告诉王悍东,就撒了个谎:“我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局办公室有些事情要向他请示。这个事不急,等章局长回来再说吧。”

  “我昨天等了你一天的电话,也不见你的人影子。我说的两件事,徐部长怎么说?”

  “这两件事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我们另外约时间再谈吧。请你转告章局长,我有事要向他汇报。”

  “你的口信我一定代你带到。”

  王悍东放下电话。章建国问:“徐沈平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壶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要等你回去后向你当面汇报。”

  章建国见问不出什么名堂就不再问了:“我们先别管那么多,今天先这么定了,徐沈平买房子的两百万记在我的账上,条件是将我的副局长扶正。你就按这个口径和徐沈平谈。我和他是上下级关系,直接谈有些不方便,还是你来说比较妥当。”

  “那我的事情如何解决呢?”

  “我们一步一步来。先解决一个,再解决下一个,要集中力量打歼灭战。”

  “好的,就这么定了。我抓紧时间和徐沈平去谈。”

  章建国和王悍东之间的秘密,是徐沈平再聪明也想不到的。徐文俊和沈彩虹要编织一个小圈子,把他们划入了小圈子的范围,但是他们的计划是要利用徐文俊的力量,在小圈子里建立自己的小朝廷。章建国和王悍东在金钱上已经陷得很深了。交通局的投资建设贷款全部来自王悍东的炎黄银行,交通局成了炎黄银行一个优质而稳定的客户,不但保证了银行的收益,而且王悍东和章建国也从经办贷款中得到不少的好处。他们现在都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章建国想扶正,是为了夺取交通局的绝对控制权;王悍东已经是炎黄银行的一把手了,几年的分行行长他当腻了,目标是换一个更大的单位当一把手,进一步扩大私人领地的地盘。一旦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理想的一块领地,大把大把地捞钱犹如探囊取物,就可以随心所欲了。

  章建国前脚刚走,王悍东就拨通了徐沈平的手机:“徐主任,你能马上过来一下吗?”

  徐沈平还在交通局章建国的办公室里等着:“章局长什么时候回来?”

  王悍东撒了一个谎:“章局长被市政府叫去汇报工作,上午大概回不去了,他要我转告你不要等他,有什么事下午再商量。不如你先到我这里来一下,我们先商量一下你买房子的事。”

  徐沈平自从和颜丽勾搭上以后,买房子的要求格外迫切,他不再满足于两人在大富豪夜总会的幽会,而是希望有一个单独的二人空间,这样可以更加无拘无束地放纵。所以王悍东一提买房子的事,他立即驱车赶到炎黄银行。

  徐沈平一跨进王悍东的行长室,王悍东立刻起身笑脸相迎:“徐主任大驾光临,小行蓬荜生辉。”

  徐沈平是第一次来到王悍东的行长办公室,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办公室布置得十分雅致。迎面是一幅四尺整张的名家书法,“鹏程万里”四个大字力透纸背。一张硕大的办公桌对面,是一个很大的博古架,上面的真、假古董琳琅满目。王悍东见徐沈平注意力集中在古董上,顺口说:“徐主任请坐。你对古玩有兴趣?”

  徐沈平信口说:“看不出来你王行长还有如此雅兴,真是‘室雅何须大’呀。”

  王悍东递烟、倒茶:“哪里、哪里,说不上什么雅兴,充其量只是攀附风雅而已。如果你也有兴趣,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些收藏圈子里的朋友,入行并不困难。”

  徐沈平笑了笑:“这个以后再说吧。我们先谈正事。今天找我为了我买房子的事?王行长主动帮我这个忙,兄弟我真得好好谢谢你。”

  王悍东说:“自家兄弟,说不上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就是朋友之间不是也要两肋插刀吗?你买房子的钱回去商量后,徐伯父是什么意见?”

  徐沈平要打肿脸充胖子,给自己的‘第二组织部长’留点面子:“我回去还不是和他们通报一声,他们能有什么意见?只是这钱是怎么个借法?”

  王悍东听他这么说,心里有点着急,不知徐文俊的态度,他的下一步就很难走好:“好朋友之间尚不分彼此,我们兄弟间更不用说了。今天你讲借钱就言重了。钱你只管先拿去用着,如果以后在钱上面还有什么难处,你尽管和我说,只要我能够办到的,我决不说二话。希望你和徐伯父不把我当外人看就行了。”

  徐沈平猜不出王悍东此话的弦外之音,他因为买房心切,也就不去细想了:“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分上,我也就不见外了。大恩不言谢。我们有情后补。不过你先前在电话里说,你和章局长在商量我买房子的事,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既然你这么问,我就老实告诉你,这钱实际上是章局长给你的,我不过是一个中间人而已。你应该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是你的上级。上级关心下级的住房困难不是很正常吗?”

  “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

  “要我讲真话?我就实话实说了。章局长想在老局长退休之际,借用徐伯父的力量把他扶正。事情就这么简单。”

  徐沈平这下明白了,两百万是章建国买官的钱:“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不过如此大的事,我说了可不算,真得要我老爸答应才行。”

  王悍东说:“这件事当然要征求徐伯父的意见,不过我想他会帮这个忙的。”

  王悍东敢有如此把握,正如他先前和章建国说的那样:送钱要么不送,要送就要送到让对方心动。送钱的最高境界,就是让得到钱的人爱不释手,晚上睡在床上,脑袋里还在兴奋不已,那就什么事都OK了。他还对章建国说,用些小钱是值得的。买官是一桩以小搏大、稳赚不赔的买卖。

  徐沈平听王悍东这么一说,感到自己对老爸的了解怎么还不如一个外人?他记起老妈先摸摸底的嘱咐,现在不敢擅自做主:“这钱的事暂时先放一放,等我回去探探我老爸的口气再说。”

  王悍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两百万的现金支票放在办公桌上,又缓缓地推到徐沈平面前:“这支票你先拿着。你觉得不合适可以再退回来。我们不要为难徐伯父,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嘛!”

  徐沈平对支票看了一眼,没有动手去拿:“听我老妈说,市委对交通局新局长的事还没有什么说法。章局长的事可能没有多大的把握。”

  “事情总是一分为二的。市委对交通局新局长的事还没有什么说法,不正好说明这中间有很大的回旋余地,有了说法难度岂不更大了?”

  徐沈平经王悍东这么一点拨,觉得此话不是没有道理:“那我就回家问问看再说。”

  王悍东又说:“这件事先这么着吧。你把钱先拿去救个急。还有你家找新保姆的事说定了?”

  徐沈平一想,他把这件事忘了:“找保姆是件小事,无所谓的。”

  “你想不想先面试一下?看看我王悍东的眼力如何?现在时间不早了,中午我们在一起用个便饭,顺便把保姆也约来见见?”

  徐沈平觉得王悍东的提议不错,就答应了。王悍东随即给家政服务中心的陆主任打了电话,又在松鹤楼饭店订了一个包间。

  就在王悍东向徐沈平进行积极活动的这两天,琼花和大春也是在心急火燎中度过的。在琼花回来等服务中心通知的第二天下午,大春替琼花给服务中心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小赵接的。小赵说琼花的健康体检没有问题,哪天上班还不知道,让她在家耐心地等着吧。不管琼花哪天去上班,陆主任说了,工资都从今天算起,所以你们不必着急,乐得在家多歇上几天。一旦正式上班后,琼花想歇几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向大春要了联系电话,一有了琼花上班的确切消息,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里通知大春。

  打过电话后,大春虽然觉得琼花上班的事情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但是总觉得琼花的工作从一开始就出奇的顺利,而且上班的条件也出奇的好。穷人一下子有太多的好事临头,往往叫人疑虑重重。他总是感觉里面有些什么不妥,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妥?他一下子也说不清楚。

  就在大春打过电话后的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小赵来电话了,她要琼花立即到服务中心来,由服务中心的陆主任亲自陪同琼花去见客户。大春不敢怠慢,马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正在帮桂香干活的琼花。琼花回到桂香的地下室小房间里,认真地梳洗了一番,又找了两件干净的衣裤换上,急急忙忙地赶到了服务中心。

  琼花赶到了服务中心后先找到了小赵。小赵将她领到陆主任那里。陆主任依旧是那样和蔼可亲。小赵的任务完成后就退了出去。陆主任让琼花先坐下,并为琼花倒了一杯水。琼花有点忐忑不安、受宠若惊,口中不停地喃喃:“谢谢陆主任!谢谢陆主任!”

  陆主任像欣赏一件艺术品那样端详着琼花,把琼花看得浑身的不自在。他前后看了足足一分钟,终于开了金口:“琼花,今天我们要见的客户,可是市里的一位领导干部,服务中心之所以选择派你去服务,是因为你出生于老区的老革命家庭,政治上可靠;还有你为人很老实、本分;当然你人长得漂亮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女人长得漂亮可是一把双刃剑。你到了客户家要好好地把握住自己,要防止外面花花世界的不良影响啊!”

  琼花把陆主任的谆谆教导深深地印在脑子里:“陆主任,你的话我都记住了。”

  陆主任交代完毕,打电话叫来服务中心的小轿车,将他和琼花送到了松鹤楼饭店。

  俩人在饭店门前下了车。一问炎黄银行王行长订的包间,迎宾小姐立刻引导他们乘电梯上了三楼的富春厅。他们进了富春厅,看见王悍东和徐沈平已经先到了,菜也已经点好,八个精致的冷盘已经摆了一圈,两杯新茶香气袅袅,两人正在呑云吐雾。

  徐沈平和陆主任是初次见面,王悍东给他们做了介绍。和陆主任一起来的姑娘不用介绍,徐沈平也知道就是吴琼花了。在陆主任来之前,王悍东已经将吴琼花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王悍东对琼花美貌的形容,已经使徐沈平心旌乱摇,现在他见到琼花本人,才发现王悍东的表达能力实在太差,缺少欣赏美女的基础理论。尽管王悍东在女人身上的阅历丰富,那也只是一种低水平的经验,简直不值一提。女人的漂亮是一张行走于有权、有钱男人间的通行证。徐沈平对眼前的这个保姆还能说什么呢?说她吐气若兰?显然也不够准确。他此时喜欢得有点暧昩,产生了不多不少的非分之想。

  王悍东从徐沈平的眼神里已经看出了苗头,还是故意问徐沈平:“这个保姆还过得去吧?有没有颜丽漂亮?我敢打包票,她做‘家务’一定胜过颜丽十倍。”

  徐沈平不愿被王悍东看轻:“雇保姆就是为了做家务,又不是放在家里看的。所以她和颜丽之间没有可比性。”

  王悍东见陆主任和琼花愣在那里看他俩斗嘴,感觉失礼了,忙招呼他们入席,并向琼花介绍了徐沈平:“吴小姐,这就是你要去工作的徐部长家的公子徐沈平,你们今天认识了,以后就要朝夕相处了。”

  琼花看了徐沈平一眼,徐沈平剃的板寸头,这是近几年风行全国的标准老板发型,彰显着精明强干、大胆和魄力。徐沈平生就一张极为雄性的脸,有一种天然的威严,但是脸上缺少大春那样的正气。琼花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显得有点拘谨,说了一句从桂香那里学来的话:“今后请徐老板多关照。”

  琼花的回答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琼花不知自己讲错了什么,一脸不解地看着陆主任。陆主任出来替琼花解了围:“吴琼花,徐主任是国家干部,不能叫老板。以后你喊他徐主任就行了。”

  琼花乖巧地应道:“嗳。我记住了。”

  饭店的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在喝酒吃菜的中间,王悍东和陆主任约定了几点:一是等徐文俊家现在的保姆一走,琼花就去上班。二是琼花作为炎黄银行聘请的服务员,她的劳务费由炎黄银行支付。三是因为琼花已经是炎黄银行的员工,王悍东当场拿出三千块钱给陆主任,作为琼花的服装费,由陆主任负责置办上班的服装。陆主任和王悍东举起酒杯碰杯,就把这几条敲定了。

  因为该谈的事情都谈妥了,剩下的只有吃喝二字。王悍东、徐沈平、陆主任三个人吃得都是满脸通红、酒话连篇、舌头发直。虽然这顿饭是琼花这辈子见过的最豪华的盛宴,许多菜名都是她闻所未闻的,但是直到撤席,琼花只吃了个半饱。

  酒足饭饱之后,陆主任和琼花先走一步。临分手前陆主任对琼花说:“你回家安心地待着,什么时候去上班不用你操心。从昨天起你就有工资拿了,毎天差不多有近三十块钱吧。王行长交代买工作服的事情,由小赵给你去办,上回不是替你量过衣服尺寸了吗?”

  琼花说:“好的。我听陆主任的安排。谢谢你!”

  琼花又惊又喜地走了。她喜的是平生第一次有了一份工作,惊的是还没有上班就已经有钱可拿,天下竟然有这等好事?这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此时她还没有明白:在现在的社会里,漂亮是美食,人人都希望享用;漂亮也是武器,几乎攻无不克、无坚不摧。但是所有的武器拼杀得越多,自然残破得也越厉害。漂亮只是一项一本万利的小本经营的买卖,经营不善同样会血本无归。等她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为时太晚了。

  在松鹤楼吃完饭,王悍东和徐沈平两个人的头都是昏昏沉沉的,似乎有千斤之重。两人一时没法回到单位里去,要找一个地方先去醒醒酒。王悍东说不如去大富豪夜总会吧,可是一看钟点显然不合适,离夜总会开门营业的时间还差好几个小时。徐沈平说随便找个茶楼坐会儿。王悍东认为也只有这么一个去处可去,就同意了。因为两人酒喝得实在太高,不敢再开车,怕路上遇上交警,罚款和扣分倒不会,但是和警察多费口舌叫人受不了,万一不小心撞了人,麻烦更大了。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只好叫了一辆出租车,让司机拉他们到附近随便哪家茶楼都行。

  出租车司机机敏过人,将二位送到松鹤楼饭店东边二十米外的一家茶楼,收了一个起步价就开溜了。

  两人在茶楼里要了一个小包间坐下来。王悍东点了一壶功夫茶。服务小姐把茶海、茶壶、茶杯、茶托、茶匙、公道杯等茶具,装满铁观音的茶荷和开水送了进来。另外还有免费的小果盘和小零食。在酒精的作用下,王悍东显得异常的兴奋。他的一位老相好曾经在茶楼表演过几年茶道,他从这位茶楼小姐那里学了一些皮毛,一直未有显耀这类学问的机会,他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他把茶壶、茶杯、公道杯放在茶海上,用开水里外烫了一遍,他解释说这叫“白鹤沐浴”(温杯)。然后用茶匙将铁观音茶拨入茶壶里,这是“乌龙入宫”(落茶),接下来是“悬壶高冲”(冲茶),向茶壶里注入开水直至满溢为止。再用壶盖拨去表面泡沫,将壶盖盖上,用开水冲洗壶身,最后抓起茶壶左右晃动,使茶汤均匀,这也有讲究,叫做“春风拂面”(刮沫)。然后将茶依次巡回注入茶杯,茶道里称“关公巡城”(倒茶),倒到最浓部分,要一点一点滴到各杯,达到浓淡一致,这也有一个好听的名称,唤作“韩信点兵”(点茶)。

  倒完茶后王悍东把茶杯端起来放在鼻子下轻嗅天然的茶香,他解释说:这是“赏色嗅香”(嗅香)。然后他浅尝辄止地喝了一小口茶,完成了茶道的最后程序“品啜甘霖”(品茶),王悍东先嗅其香,后尝其味,边啜边嗅,浅杯细饮。

  徐沈平醉眼蒙胧地看着王悍东的茶道表演,这没有提起他多大的兴趣。自打饭局结束琼花走后,他心里总是躁动不安,是醉酒还是醉人?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古人说:谁能解忧?唯有杜康。他眼下是:谁解杜康?唯有颜丽了。他用手机拨通了颜丽的手机。手机里传来了颜丽睡眼惺忪的声音:“谁呀?”

  酒精的害处实在太大,徐沈平的声音也失去了往日的磁性,显得中气不足:“是我,徐沈平。我现在在松鹤楼东边一家茶楼的二楼,你马上替我过来。”没等颜丽回话,就把电话挂了。

  十分钟后颜丽赶到了茶楼。由于来不及化妆,颜丽看上去已经没有往日里的那般风采,皮肤有点泛黄而且显得松弛。原来的披肩长发,因为赶时间来不及打理,就临时扎了个马尾辫,这下她脸部太圆的缺点就暴露无遗了。幸好徐沈平此时大脑不太做主,没在意颜丽的外表的变化,没有做什么深究。

  王悍东见颜丽进来,殷勤地在茶海上添上一只茶杯,将茶壶里的茶汁轮流循环倒入三个杯中,又表演了一通“关公巡城”和“韩信点兵”。

  颜丽在风月场所混久了,此时看了王悍东的表演,不由得扑哧一笑。王悍东正在表演的得意之时,听见了颜丽的笑声,忙抬头问:“难道我说得不对?”

  颜丽说:“你说的倒是没有什么大错,我只是觉得你的声音怪里怪气的。”

  王悍东自我解嘲地说:“让你见笑了。中午我和徐主任一高兴,酒稍微喝过量了一点,所以我的舌头不太愿意听我的使唤。”

  徐沈平没有在意王悍东和颜丽的谈笑,他站起来一把将颜丽拉到自己身边坐下,紧紧地抱住颜丽,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这时他才觉得心头的躁动有些减轻。这样抱了半分钟左右,颜丽发现王悍东死死地盯着她看,心里有点发憷,她毕竟还是王悍东的人,每个月都从王悍东那里拿月份钱,徐沈平也只是排在王悍东后面的替补。但是她知道徐沈平的来头,也不敢轻易地得罪他。正当颜丽左右为难之时,王悍东给徐沈平递了一杯茶过来:“徐主任,喝点茶醒醒酒。”

  徐沈平接过茶杯,颜丽乘势从徐沈平身边站了起来,到茶桌上面的茶海里拿起茶壶往功道杯里注茶,大约倒了七分满,她将公道杯拿起来放在鼻下闻香,俨然是一个儒雅的茶客。

  王悍东也在徐沈平的对面坐下来,他现在要借用颜丽,在徐沈平收钱买房子的问题上再推他一把:“徐主任,现在颜丽在这里,你不把好消息告诉她?”

  做三陪小姐的颜丽对任何消息都很有兴趣,对好消息自然更有兴趣:“什么好消息?你们两个人瞒着我一个人。真不上路子。”

  徐沈平还在醉酒状态,说话有气无力:“你别听王行长瞎说,哪有什么好消息?”

  颜丽故意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不说拉倒。男人们的好消息,对女人来说,说不定是一个灾难。”

  颜丽的这一激,徐沈平有点按捺不住了:“王行长所谓的好消息,可能指的是我打算买东郊美庐房子的事。现在买房子的钱在哪里还是个未知数,所以目前不能算是什么好消息。”

  王悍东此时又添了一把火:“徐主任,你和颜丽有过肌肤之亲,颜丽也就不能算是外人了,买房子的钱不是有银行为你提供的贷款吗?你早一点把房子买下来,颜丽也有一个固定的窝,不用再和别人合租什么房子,你们俩也不用东奔西走的。这怎么不是好消息?”

  颜丽一听说徐沈平要买房子,马上放下公道杯,一P股又坐回到徐沈平身边,嗲声嗲气地说:“你什么时候能够把房子买下来?说呀!”

  徐沈平说:“买房子不是一件小事,要和家里人商量以后才能定下来。也许很快,也许很慢。”

  王悍东见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就出来替徐沈平解了围:“买房子是一件大事情,谁都要和家里人商量商量的。好事不在忙中取,不在乎这一天两天的。”

  他又看了一下墙上的钟说:“徐主任,你下午不是还有事情要向章局长汇报吗?时候不早了,我们散了吧!”

  王悍东吩咐服务小姐埋单。

  三人各叫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茶楼。

  徐沈平一回到交通局,直奔章建国的办公室。他敲了一下门,章建国正好在办公室里,在听到章建国的“请进”声后,徐沈平推门进去。他见章建国在接电话,口中不停地发出嗯嗯声,八成是听什么汇报。

  章建国示意徐沈平先坐下。电话是王悍东打来的,他正向章建国汇报刚才和徐沈平接触的情况。根据王悍东的判断,开局情况不错,尽管徐沈平当场没有把支票拿回去,但是徐沈平迟早会来拿的,这一点他有绝对的把握。此时他要章建国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章建国接完电话,已经是成竹在胸,他问徐沈平:“小徐,有什么事吗?”

  徐沈平不知道章建国对他要说什么已经是一清二楚,依然把沈彩虹的话复述了一遍。对于章建国提供的两百万块钱的事,两人心照不宣,一个不问,一个不说,仿佛从来没有此事似的。这就当官的沉稳之处。更是政治关系里边十分微妙的表现形式。

  章建国听完徐沈平的鹦鹉学舌之后,讲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人事安排的事当然由组织上去考虑。现在尚没有定论,正是我们做工作的关键时期。徐部长的话一言九鼎,他的意见几乎可以代表组织的意见。因此你替我在这方面多关心一点。”

  俗话说:说话听声、锣鼓听音。听话有两种听法,不会听的听声,会听的听音。所谓弦外之音,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徐沈平当然听出了章建国的弦外之音:“局长交代的任务我会尽力去办,请你放心。”

  章建国此时不失时机地补上了点睛之笔:“刚才王行长来电话,说你们中午在一起吃的饭?”

  徐沈平也装聋作哑:“那是王行长为我家介绍一个新保姆,顺便请家政服务中心的陆主任吃顿饭。”

  章建国应了一声:“哦,新保姆行吗?”

  “初步印象看起来还不错,但是最终是否合适,还得由我老妈说了算。”徐沈平和章建国打起了太极推手。末了,他又把刚才的承诺强调了一下:“刚才局长说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回去再看看我老爸是个什么想法。一旦有了确实的消息,我会及时向局长汇报。如果章局长没有其他的什么事要吩咐,我先走了。”

  徐沈平及时地从章建国那里退了出来。他感觉到王悍东和章建国共同编织的一张网,已经把他牢牢地罩住,他无法抗拒由两百万--房子--颜丽组成的一个诱惑组合。他今天晚上要做老爸的工作,今晚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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