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学话

第八章 病

　　方医生从赵老太太手中接过透视单和细胞病理化验结果看了一眼，尽管脸上异常平静，但心里还是起了一丝波澜。不到60岁就得了这种病，千万别扩散了。他怀着一丝希望，让赵老太太向前坐了一点，两手在老太太脖颈上摸了摸。啊，已经扩散到淋巴结上了，顶多还能活3个月。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他知道，现代医学对赵老太太已无能为力了。

　　方医生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问道：“家中人怎么没有陪你来的啊？”

　　赵老太太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神情：“小病小灾的，还用陪啊。”

　　方医生又考虑了一下，告诉她说：“你没有什么病啊，回去想吃点什么就弄点什么吃，好好养一养就行了。”

　　“嗨，谢天谢地。”老太太一下子松了一口气，“那俺也不用拿药了，俺走啦。”

　　方医生看到老太太轻松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的工夫，老太太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三年后的一天，方医生随送医下乡医疗队来到了阳都李村出诊，群众对他们的热情特别高，来找他们看病的人摩肩接踵。

　　突然，方医生的眼光变直了。他怎么也难以相信，赵老太太竟扶着另一老太太来到了方医生的诊疗桌前。他判定只能活三个月的那位老太太，三年后竟然身体棒棒地领着别人来看病！

　　医生这个职业使方医生产生了好奇。奇迹啊，真是奇迹！方医生在给老太太看完病后，把赵老太太留下了：“你三年前找我看过病，你还记得吗？”

　　赵老太太揉了揉有些昏花的双眼，仔细瞅了半天：“噢，方大夫啊。”

　　“对，对，”方医生热情地问，“你身体怎么样啊？”

　　“还很壮实，从那次你给我看病以后，我没得一次病，没吃一片药，棒着呢。”老太太很高兴，身体也的确是很结实。

　　“哎呀，真是奇迹！你知道吗？当时你是得了胃癌，检查时已经扩散了。我认为，--说句不中听的话，--当时我认为，你最多只能活三个月。为了安慰你，我才没告诉你实情啊。”方医生一兴奋，竟什么顾忌也没有地说了起来。在他的医生生涯中，对病人讲这么多话还是头一次。

　　“啊，癌！”赵老太太一下子吓黄了脸。

　　方医生说：“老太太，你的病这回肯定是好啦，你创造了一个人间奇迹啊。”

　　方医生热情地说：“来，让我再给你查查。”

　　不一会儿，赵老太太神色黯然地拿着透视结果又来到方医生面前。方医生急不可待地接了过来，一看，胃上的溃疡面比三年前略小了一些。又摸了摸她脖颈周围的淋巴结，发现淋巴结上仍有许多癌细胞，不自觉地发出了声：“咦，怪了。”

　　“怎么--”老太太紧张地逼视着方医生。

　　方医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赶紧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尽管嘴上说没什么，可心里还是感到奇怪，“这里没法做细胞病理检查，请你最近来医院找我，再做一次检查吧。”

　　“为什么？”赵老太太的神情更振作不起来了，“方医生你是说我的癌还在长着呢？”

　　“还不能这么说。”方医生感到有些唐突了，安慰她道，“得等认真检查后才能做结论。”

　　望着老太太慢慢蹭着远去的身影，方医生感到有点担心，但更多的是惊奇，为什么她的胃癌一点也没有发展，从胃上的情况看，竟然已有好转！

　　三个月过去了，方医生没见老太太来医院找他看病。于是他抽一个双休日带着做胃镜检查的工具独自又来到了李村，他准备认真为赵老太太查一查，说不定能在征服癌症的道路上作出自己的一份贡献呢。

　　在村口，一老头问方医生：“你说你找赵老妈妈那个绝户头啊？”

　　“噢，原来赵老太太是个无儿无女的独身老女人？”方医生知道，在阳都，人们管这样的人叫绝户头，但绝户头这三个字在这里绝对没有贬意。

　　“唉，这个女人一辈子没病没灾的，上次来了个混帐方医生硬说她得了胃癌。那个混蛋医生走后，不到一个月，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真的死了。这个混帐方医生，真是造孽哟。”

　　方医生眼前一黑，脑子里空茫茫一片，转身走去。他模模糊糊地听到后面那个老头说道：“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