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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左传(3)

  瘙棪辈变成临卦

  瘙棽,爻辞上说:‘出兵要用法令约束,法令不善的话就必遭凶险。’法令执行顺利而获得成功就是善,反过来就是不善。由坎卦变为兑卦,大众因离散变为柔弱,流水因壅塞变为沼泽。将帅要有法令以使部属听从自己,所以现在这种局面就叫做法令不善。法令就好像流水已经穷尽,从充足变为穷尽,阻塞而且不整流,这就是凶险的征兆了。由流水变为不能流动的沼泽就叫做临卦,就好像有统帅而不服从,还有比这更严重的临卦吗?说的就是彘子的行为了!如若果真和敌人相遇就一定失败,彘子将会是罪魁祸首,即使免于战死而回国,也一定有大的凶祸。“韩厥对荀林父说:先縠率领您手下的偏师失陷,您的罪过就大了。您作为最高统帅,军队不听命令,这是谁的罪过?失去属国而又损失军队,构成的罪过已经太重,不如干脆进军。作战如果不能得胜,失败的罪过也可以令全军将佐共同分担。与其一个人承担罪责,不如六个人共同承担,不是还好一点吗?”于是晋国的军队就渡过了黄河。楚庄王率军北上,驻扎在郔地,沈尹率领中军,子重率领左军,子反率领右军,准备在黄河饮马以后就回国。听闻晋国军队已经渡过黄河,楚庄王想要回去,宠臣伍参想要打仗,令尹孙叔敖不想开战,说:往年进入陈国,今年进入郑国,不是没有战争。开战以后却不能得胜,吃了伍参的肉足以抵罪吗?“伍参说:如果作战得胜,孙叔就是没有谋略。不能得胜的话,伍参的肉将会在晋军那里,你哪里还能吃得上呢?”令尹班师南还。伍参对楚庄王说:晋国执政的是新人,还不能很好地行使命令;他们的中军辅佐先縠,刚愎不仁,不肯听从命今;他们三个统帅各受牵制而不能独自执行军令;听任下属的自由主张就没有上级的领导,大军究竟听从谁的命令?这一次,晋军一定失败;而且国君逃避臣下,国家怎么能够承受这样的耻辱?“楚庄王的抉择颇为痛苦,于是告诉令尹,让他把战车改而向北,楚军驻扎在管地等待晋军。晋师在敖、之间(1)。郑皇戌使如晋师(2)曰:郑之从楚,社稷之故也,未有贰心。楚师骤胜而骄,其师老矣,而不设备。子击之,郑师为承,楚师必败。”彘子曰:败楚服郑,于此在矣,必许之。“栾武之曰(3):楚自克庸以来(4),其君无日不讨国人而训之(5):于民生之不易,祸至之无日,戒惧之不可以怠。在军,无日不讨军实而申儆之(6),于胜之不可保,纣之百克而卒无后,训之以若敖、冒,筚路蓝缕以启山林(7),箴之曰:‘民生在勤,勤则不匮。’不可谓骄。先大夫犯有言曰(8):‘师直为壮,曲为老。’我则不德,而徼怨于楚,我曲楚直,不可谓老。其君之戎分为二广,广有一卒(9),卒偏之两(10)。右广初驾,数及日中,左则受之,以至于昏;内官序当其夜,以待不虞;不可谓无备。子良,郑之良也。师叔,楚之崇也。师叔入盟,子良在楚,楚、郑亲矣。来劝我战,我克则来,不克遂往,以我卜也,郑不可从。”赵括、赵同曰:率师以来,唯敌是求。克师得属,又何矣?必从彘子。“知季曰:原、屏,咎之徒也。”赵庄子曰:栾伯善哉,实其言,必长晋国。

  “注释”(1)敖、(qiao):二山名,在河南荥阳县北。(2)皇戌:郑大夫。(3)栾武子:即栾书。(4)克庸:楚灭庸国为文公十六年事。(5)讨:聚而治理。(6)军实:军中官分。(7)若敖、冒:皆楚之先君。筚路:柴车。蓝缕:破旧衣服。(8)子犯:指狐偃。(9)广有一卒:谓每部一卒之车,即三十辆车。(10)卒偏之两:即两卒分为两偏。数:漏刻之数。此指时间。师叔:即潘。知季:即知庄子荀首。

  “译文”晋国军队驻在敖、鄗两山之间。郑国的皇戌出使到晋军中说:“郑国听从楚国,是为了保存国家社社稷的缘故,对晋国并没有二心。楚军屡次得胜而骄傲,他们的军队气衰了,又不设防御,您攻击他们,郑国的军队作为后继,楚军一定失败。”先縠说:“打败楚军而降服郑国,就在此一举了,一定要答应皇戌的请求。”栾书说:“楚国自从战胜庸国以来,楚国的国君没有一天不在治理国家时教训百姓,说:‘百姓的生计不容易,祸患不知哪天就会到来,戒备警惕不能放松。’在军队里没有一天不在管理军备时告诫军队,说:‘胜利不能永远保有,纣百战百胜但最终仍然灭亡。’用若敖、蚡冒乘柴车、穿破衣开辟山林的事迹来教训他们,告诫他们说:‘百姓的生计在于勤劳,勤劳就不会匮乏。’这就不能说他们骄傲。先大夫子犯曾经这样说过:‘出兵作战理直就气壮,理亏就气衰。’我们所做的事情不合于道德又和楚国结怨,我们理曲而楚国理直,这就不能说他们气衰。他们国君的战车分为左右二广,每一广有一卒的兵力,每一卒又分两偏。早晨由右广先行驾车,到中午为止,左广就接替它的任务,一直到黄昏时分;左右近臣按次序值夜,以防备发生不侧,这就不能说他们没有防备。子良,是郑国的贤人;师叔,是楚国地位崇高的人物。师叔进入郑国结盟,子良作为人质住在楚国,楚国和郑国是亲近的。郑国派人来劝我们作战,我们战胜就来归服,不胜就去依靠楚国,这是用我们代替占卜,郑国的话不能听从。”赵括、赵同说:“领兵而来,就是为了寻找敌人。战胜敌人是为了得到属国,还等待些什么呢?一定要听从彘子的话。”荀首说:“赵同、赵括,真可谓先縠的同党啊。”赵朔说:“栾书好啊!实行他的话,一定能使晋国长久。”楚少宰如晋师,曰:“寡君少遭闵凶,不能文(1)。闻二先君之出入此行也(2),将郑是训定,岂敢求罪于晋。二三子无淹久(3)。”随季对曰:“昔平王命我先君文侯曰:‘与郑夹铺周室,毋废王命。’今郑不率(4),寡君使群臣问诸郑,岂敢辱候人(5)?敢拜君命之辱。”彘子以为谄,使赵括从而更之,曰:“行人失辞(6)。寡君使群臣迁大国之迹于郑(7),曰:‘无辟敌。’群臣无所逃命。”

  “注释”(1)少遭闵凶:指楚庄王父早死。不能文:谦词,谓不善辞令。(2)二先君:谓成王与穆王,均曾攻打郑国。(3)二三指:指晋国诸将。无淹久:不要久留。(4)率:不服从王命。(5)候人:送往迎来之官。此句言不劳楚人迎送。(6)行人:传达使命之官。(7)迁大国之迹:外交辞令,意为赶走你们。

  “译文”楚国的少宰到晋军中说:“寡君年轻时就遭到忧患,不能备知先王的故事,听闻成王、穆王两位先君曾来往在这条道路上,就是打算教导和安定郑国,岂敢得罪晋国,您几位不要待得太久了。”士会回答说:“以前周平王命令我们的先君晋文侯说:‘和郑国共同辅佐周王室,不要废弃天子的命令。’现在郑国不遵从天子的命令,寡君派遣下臣们到郑国来质问,岂敢劳动贵国的候人官迎送。谨拜谢君王的命令。”先縠认为这是谄媚,派赵括上去更正说:“我国行人官的说法不当。寡君使臣下们让楚国从郑国撤离,说:‘不要躲避敌人。’臣下们不得不执行命令。”楚子又使求成于晋,晋人许之,盟有日矣。楚许伯御乐伯,摄叔为右,以致晋师(1)。许伯曰:“吾闻致师者,御靡旌摩垒而还(2)。”乐伯曰:“吾闻致师者,左射以(3),代御执辔,御下两马(4),掉鞅而还(5)。”摄叔曰:“吾闻致师者,右入垒折馘(6),执俘而还。”皆行其所闻而复。晋人逐之,左右角之(7)。乐伯左射马而右射人,角不能进,矢一而已。麋兴于前,射麋丽龟(8)。晋鲍癸当其后,使摄叔奉麋献焉,曰:“以岁之非时,献禽之未至,敢膳诸从者。”鲍癸止之,曰:“其左善射,其右有辞,君子也。”既免。

  “注释”(1)致晋师:古时战前先使勇士犯敌称致师,即单车挑战。(2)靡旌:车疾行则旗必斜披,因代指快速驾车。摩:迫近。(3)(zou):好箭。(4)两:整理。(5)掉鞅:拨正马颈上的皮带。(6)折馘:杀死敌人,割下耳朵。(7)角:从两旁夹攻。(8)丽:中。龟:背部。

  “译文”楚庄王又派使者向晋国求和,晋国人答应了,约定了结盟的日期。楚国的许伯替乐伯驾驭战车,摄叔担任车右,向晋军单车挑战。许伯说:“我听说单车挑战的人,战车疾驰使旌旗都倾倒了,迫近敌营然后回来。”乐伯说:“我听说单车挑战,车左用利箭射敌,代替御者执掌马缰,驾车人下车,装饰马匹并整理好马脖子上的皮带,然后回来。”摄叔说:“我听说单车挑战,车右进入敌营杀死敌人割取左耳,带着俘虏然后回来。”这三个人都按照自己所听闻的完成了任务而后回来。晋国人追赶他们,兵众从两面夹攻。乐伯左边射马,右边射人,使左右的晋军不能前进,最后只剩下一枝箭。有麋鹿出现在前面,乐伯射中麋鹿背部隆起处。晋国的鲍癸正在后面追,乐伯让摄叔把麋鹿献给他,说:“由于现在还不到时令,应当奉献的禽兽还没有出现,谨把它奉献给您的随从作为膳食吧。”鲍癸使部下停止不再追赶,说:“他们的车左善于射箭,车右善于辞令,都是君子啊!”因此这三人都免于被俘。晋魏求公族(1),未得而怒,欲败晋师。请致师,弗许。请使,许之。遂往,请战而还。楚潘党逐之,及荧泽(2),见六麋,射一麋以顾献,曰:“子有军事,兽人无乃不给于鲜(3),敢献于从者。”叔党命去之(4)。赵旃求卿未得(5),且怒于失楚之致师者,请挑战,弗许。请召盟,许之。与魏皆命而往(6)。献子曰:“二憾往矣(7),弗备必败。”彘子曰:“郑人劝战,弗敢从也。楚人求成,弗能好也。师无成命,多备何为?”士季曰:“备之善。若二子怒楚,楚人乘我,丧师无日矣。不如备之。楚之无恶,除备而盟,何损于好?若以恶来,有备不败。且虽诸侯相见,军卫不彻,警也。”彘子不可。士季使巩朔、韩穿帅七覆于敖前(8),故上军不败。赵婴齐使其徒先具舟于河,故败而先济。

  “注释”(1)魏:魏之后,或称吕、厨武子。公族:卿的嫡子组成的亲军。(2)荧泽:即荥泽,在今河南荥阳县东。(3)兽人:掌打猎的官。给:足。鲜:新杀的鸟兽。(4)叔党:即潘党。(5)赵旃:赵穿子。(6)皆命:一起受命。(7)二憾:指两个心怀不满的人,即魏锜、赵旃。(8)七覆:七处伏兵。

  “译文”晋国的魏锜请求做公族大夫,没有达成目的因而发怒,想要使晋军失败。请求单车挑战,没有得到允许。请求出使,得到了允许。于是就到楚军中,请战以后回国。楚国的潘党追赶他,到达荥泽,魏锜看到六只麋鹿,就射死一只并回车向后献给潘党说:“您有军务在身,打猎的人恐怕不能供给新鲜的猎物,谨以此奉献给您的随从人员。”潘党下令停止追赶魏锜。赵旃请求做卿没有达成目的,而且对于放走楚国前来单车挑战的人很生气,就请求前去挑战,没有得到允许;请求召请楚国人前来结盟,得到了允许。他和魏锜都接受命令而前去楚军中。郤克说:“这两个心怀不满的人去了,不加防备的话必然导致失败。”先縠说:“郑国人劝我们作战,不敢听从;楚国人求和,又不能实行友好。带兵没有主见,多加防备有什么用!”士会说:“还是防备他们为好。如果这两位激怒了楚国,楚国人乘机掩袭,我们马上就会丧失军队。不如防备他们。楚国人如果没有恶意,撤除戒备而结盟,哪里会损害友好?如果带着恶意而来,有了防备就不会夫败。而且即使是诸侯相见,军队的守备也不会撤去,这就是警惕。”先縠不同意。士会派遣巩朔、韩穿,率领七队人马在敖山之前设伏兵,所以上军得以不败;赵婴齐派遣他的部下先在黄河准备了船只,所以战败以后就先渡过河去了。潘党既逐魏,赵旃夜至于楚军(1),席于军门之外,使其徒入之。楚子为乘广三十乘,分为左右:右广鸡鸣而驾,日中而说(2)。左则受之,日入而说。许偃御右广,养由基为右。彭名御左广,屈荡为右。乙卯,王乘左广以逐赵旃。赵旃弃车而走林,屈荡搏之,得其甲裳。晋人惧二子之怒楚师也,使车逆之(3)。潘党望其尘,使骋而告曰:“晋师至矣。”楚人亦惧王之入晋军也,遂出陈。孙叔曰:“进之。宁我薄人(4),无人薄我。《诗经》云:‘元戎十乘,以先启行(5)。’先人也。《军志》曰:‘先人有夺人之心’,薄之也。”遂疾进师,车驰卒奔,乘晋军。桓子不知所为,鼓于军中曰:“先济者有赏。”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也。

  “注释”(1)夜至于楚军:杜注说二人一起受命,但没一起走,赵旃后至。(2)说:同“税”,卸车。(3)车:专用于屯守的兵车。(4)薄:迫近。(5)所引诗见《诗经小雅六月》。元戎,大戎,冲锋陷阵的兵车。启行,冲破敌军,打开缺口。

  “译文”潘党追击了魏锜后,赵旃在夜里到达楚军大营,铺开席子坐在军门的外面,派他的部下先进军门。楚庄王的战车一广三十乘,共分为左右两广:右广在早晨鸡叫的时候驾车,太阳到了中天才休息,左广就接替右广,到太阳落山才休息。许偃驾驭右广的指挥车,养由基担任车右;彭名驾御左广的指挥车,屈荡担任车右。乙卯,楚庄王乘坐左广的指挥车追赶赵旃,赵旃丢掉车子跑进树林里,屈荡和他搏斗,获得了他的铠甲和衣裳。晋国人害怕这两个人激怒楚军,让车前来接他们。潘党远望飞起来的尘土,派战车直驰报告说:“晋国的军队来了。”楚国人也害怕楚庄王陷入晋军中,就出兵列阵迎战。孙叔敖说:“进军。宁可我们迫近敌人,不要让敌人迫近我们。《诗经》说:‘大型战车十辆,冲在前面开道。’这是说要抢在敌人的前面。《军志》说:‘抢在敌人前面可以打击敌人的士气。’这是说要主动迫近敌人。”于是就迅速地进军,战车奔驰、士卒奔跑,掩袭晋军。荀林父不知所措,在军中击鼓传令说:“先渡河的人有赏。”于是中军、下军互相争夺船只,先上船的人用刀砍断后来者攀着船舷的手指,船上砍断的指头多得可以用手捧起来。晋师右移(1),上军未动。工尹齐将右拒卒以逐下军(2)。楚子使唐狡与蔡鸠居告唐惠侯,曰(3):“不穀不德而贪,以遇大敌,不穀之罪也。然楚不克,君之羞也,敢借君灵以济楚师。”使潘党率游阙四十乘(4),从唐侯以为左拒,以从上军。驹伯曰(5):“待诸乎?”随季曰:“楚师方壮,若萃于我,吾师必尽,不如收而去之。分谤生民,不亦可乎?”殿其卒而退(6),不败。王见右广,将从之乘。屈荡户之(7),曰:“君以此始,亦必以终。”自是楚之乘广先左。

  “注释”(1)右移:黄河在右,晋军向右逃走渡河。(2)工尹齐:楚大夫,工尹为官名。右拒:右边方阵。(3)唐狡、蔡鸠居:楚大夫。唐惠侯:唐国国君。唐为楚属国,地在今湖北随州西北。(4)游阙:指用作机动的兵车。(5)驹伯,克子。(6)殿其卒:为上军作后卫。(7)户:止。

  “译文”晋军向右转移,上军没有开动。工尹齐率领右方阵的兵士追逐晋国的下军。楚庄王派唐狡和蔡鸿居告知唐惠侯说:“我缺乏德行而又贪功,又遭遇强大的敌人,这是我的罪过;然而楚国如果不能得胜,这也是君王你的羞耻。谨借重君王的福佑以帮助楚军成功。”于是派遣潘党率领游车、阙车四十乘跟随唐侯作为左方阵,以迎战晋国的上军。郤克说:“抵御他们吗?”士会说:“楚军的士气正旺盛,如果集中兵力对付我们的上军,我们的军队必然被消灭,不如收兵撤离。分担战败的指责而保全士兵的生命,不也是可以的吗?”就以所属为上军殿后而退兵,因此没有被打败。楚庄王见到右广,准备乘坐,屈荡阻止他说:“君王乘坐左广开始作战,也一定要乘坐它结束战争。”从此楚王乘广改以左广为先。晋人或以广队不能进(1),楚人之脱扃(2);少进,马还,又之拔旆投衡,乃出。顾曰:“吾不如大国之数奔也。”

  “注释”(1)广:兵车。队:同“坠”。指陷入坑内。(2)(ji):教。扃(jionɡ):车前横木。

  “译文”晋国人兵车陷入坑内,不能前进,楚国人教他们抽出车前横木以前进;没走多远,马又盘旋不能前进,楚国人又教他们拔掉大旗,扔掉车辕头上的横木,这样才逃了出去。晋军回过头来说:“我们可不像贵国的人一样有多次逃跑的经验。”赵旃以其良马二,济其兄与叔父,以他马反,遇敌不能去,弃车而走林。逢大夫与其二子乘,谓其二子无顾。顾曰:“赵在后(1)。”怒之,使下,指木曰:“尸女于是。”授赵旃绥(2),以免。明日以表尸之(3),皆重获在木下(4)。

  “注释”(1):同“叟”,老头。(2)绥:挽以上车的绳索。(3)以表:按照标志。(4)重获:得到重叠着的两具尸体。

  “译文”赵旃用他的两匹好马帮助他的哥哥和叔父逃脱,而用其他的马驾车回来,碰上敌人不能逃脱,就丢弃车子跑到树林里。逢大夫和他两个儿子坐在车上,告诉他两个儿子不要回头看,以免影响自己逃命。儿子们回头看了,说:“赵老头在后边。”逢大夫发怒,让他们下车,指着树木说:“我将在这里收你们的尸首。”逢大夫就把马匹上的皮带交给了赵旃,赵旃登上战车得以逃脱。第二天,按照标记前去收尸,在树下找到两个叠压着的尸体。楚熊负羁囚知(1)。知庄子以其族反之,厨武子御(2),下军之士多从之。每射,抽矢,纳诸厨子之房(3)。厨子怒曰:“非子之求而蒲之爱(4),董泽之蒲可胜既乎(5)?”知季曰:“不以人子,吾子其可得乎?吾不可以苟射故也。”射连尹襄老,获之,遂载其尸。射公子谷臣(6),囚之。以二者还。

  “注释”(1)熊负羁:楚大夫。知:知武子,知庄子之子,字子羽。(2)厨武子:指魏,食邑于厨。(3)房:箭房,即箭袋。(4)蒲:蒲柳,是制箭杆的材料。(5)董泽:在今山西闻喜县东北,产蒲。(6)公子谷臣:楚王之子。

  “译文”楚国的熊负羁囚禁了知,荀首率领他的家兵回来战斗。魏锜驾驭战车,下军的士兵大多跟着回来。荀首每次发射,如若抽出利箭,就放在魏锜的箭袋里。魏锜发怒说:“不去寻找儿子反而吝惜蒲柳做的箭!董泽出产的蒲柳难道用得完吗?”荀首说:“不得到别人的儿子,我的儿子难道可以得到吗?所以利箭我是不能随便射出去的。”荀首射中了担任连尹的襄老,得到他的尸首,就用战车装上;射中公子縠臣,把他囚禁起来,带了这两个人回去。及昏,楚师军于,晋之余师不能军,宵济,亦终夜有声。丙辰,楚重至于,遂次于衡雍(1)。潘党曰:“君盍筑武军(2),而收晋尸以为京观(3)?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子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4)。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5)。‘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6)。‘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7)。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故使子孙无忘其章。今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犹有晋在,焉得定功?所违民欲犹多,民何安焉?无德而强争诸侯,何以和众?利人之几(8),而安人之乱,以为己荣,何以丰财?武有七德,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其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淫慝(9)。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

  “注释”(1)衡雍:在今河南原阳县。(2)武军:杜注谓军营,或谓即坟墓。(3)京观:高丘,坟山。(4)所引诗见《诗经周颂时迈》。戢,收藏兵器。(gao),弓衣,此作动词。肆,陈设。夏,乐歌名。(5)所引诗见《诗经周颂武》。耆,致。(6)所引诗见今《诗经周颂赉》。铺,今诗作“敷”,布。绎,陈。思,语末助词。徂,往。(7)所引诗见《诗经周颂桓》。(8)几:危。(9)淫慝:不敬。

  “译文”到黄昏时,楚军驻扎在邲地,晋国剩余的士兵已经溃不成军,趁夜里渡河,喧吵了一整夜。丙辰,楚军的辎重到达邲地,于是军队就驻扎在衡雍。潘党说:“君王何不建起军营,并收集晋国人的尸首建立一个高丘呢?臣听说战胜了敌人一定要给子孙后代看,以表示不忘记武功。”楚庄王说:“这不是你所知道的。在文字构造上,止戈二字合起来是个武字。武王战胜商朝,作《周颂》说:‘收拾干戈,包藏弓箭,我追求那美德,遍施于这中原大地,成就王业而保有天下。’又作《武》篇,它的最后一章说:‘得以巩固你的功业。’《周颂》的第三章说:‘布陈先王的美德而加以发扬,我前去征讨只是为了求得百姓的安定。’它的第六章说:‘安定万邦,常有丰年。’武功,是用来禁止强暴、消弭兵争、保持强大、巩固功业、安定百姓、调和民众、丰富财物的,所以要让子孙不要忘记《诗经》中的篇章。现在我让两国士兵暴尸荒野,这就是所谓强暴;显耀武力以使诸侯畏惧,兵争不能消弭了;强暴而不消弭兵争,哪里能够保持强大?还有晋国存在,如何能够巩固功业?所违背百姓的愿望还很多,百姓如何能够安定?没有德行而勉强和诸侯相争,用什么调和民众?乘人之危作为自己的利,乘人之乱作为自己的光荣事迹,如何能丰富财物?武功具有七种美德,我一项也没有,用什么来训示子孙后代?还是为楚国的先君修建宗庙,把成功的事祭告先君罢了,用武不是我所追求的功业。古代圣明的君王征伐对上不恭敬的国家,抓住它的罪魁祸首杀掉埋葬,作为一次大的杀戮,这样才有了建造高丘以惩戒邪恶一说。现在并不能明确指出晋国的罪责在哪里,晋国的士卒都尽忠为执行国君的命令而死,又怎么能建造高丘来惩戒呢?”说完就在黄河边上举行祭祀,修建了先君的神庙,报告了战争的胜利然后回国。秋,晋师归,桓子请死,晋侯欲许之。士贞子谏曰(1):“不可。城濮之役,晋师三日谷,文公犹有忧色。左右曰:‘有喜有忧,如有忧而喜乎?’公曰:‘得臣犹在,忧未歇也。困兽犹斗,况国相乎!’及楚杀子玉,公喜而后可知也,曰:‘莫余毒也已。’是晋再克而楚再败也。楚是以再世不竞(2)。今天或者大警晋也,而又杀林父以重楚胜,其无乃久不竞乎?林父之事君也,进思尽忠,退思补过,社稷之卫也,若之何杀之?夫其败也,如日月之食焉,何损于明?”晋侯使复其位。

  “注释”(1)士贞子:士渥浊,晋大夫。(2)再世:两世,指成王、穆王两世。不竞:不强。

  “译文”秋季,晋国军队回国,荀林父请求处自己以死罪,晋景公打算答应他。士贞子劝谏说:“不可以。城濮那一次战役,晋军三天之中都吃着楚军留下的粮食,文公还面带忧色。左右的人说:‘有了喜事而忧愁,如果有了忧事反倒喜悦吗?’文公说:‘得臣还在,忧愁还不能算完结。被困的野兽还要争斗一下,何况是堂堂国相呢?’等到楚国杀了得臣,文公便喜形于色,说:‘没有人再来为害于我了。’这是晋国的再次胜利,也是楚国的再次失败。楚国因此两代国君都不能与晋国竞争。现在上天或许是要大大地惩诫晋国,又杀死荀林父以增加楚国的胜利,这恐怕会使晋国好久还不能强盛吧!荀林父事奉国君,进则想着竭尽忠诚,退则想着弥补过错,是捍卫国家社稷的人,像这样的人怎么能杀他?他的失败,就如同日蚀月蚀,哪里会损害日月的光明呢?”晋景公就命令荀林父官复原职。(宣公十二年)楚师围宋楚子使申舟聘于齐,曰:“无假道于宋。”亦使公子冯聘于晋,不假道于郑。申舟以孟诸之役恶宋(1),曰:“郑昭宋聋(2),晋使不害,我则必死。”王曰:“杀女,我伐之。”见犀而行(3)。及宋,宋人止之,华元曰:“过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杀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也。亡一也。”乃杀之。楚子闻之,投袂而起,履及于窒息(4),剑及于寝门之外,车及于蒲胥之市(5)。秋九月,楚子围宋。

  “注释”(1)孟诸之役:事见文公十年。时宋公导楚穆王在阵诸打猎,宋公违命,申舟鞭其仆。(2)昭:眼明。此与下聋借指处事方法,言郑国解事,懂得权稀利害,宋国则否。(3)犀:申舟之子。(4)窒息:路寝前之庭。(5)蒲胥:地名,为楚都之市。

  “译文”楚庄王派申舟到齐国聘问,对他说:“不要向宋国请求借道。”也派了公子冯到晋国聘问,不让他向郑国借道。申舟由于在孟诸那一仗中得罪了宋国,说:“郑国聪明,宋国糊涂,去晋国的使者不会受害,我却一定会死去。”楚庄王说:“他们若杀了你,我就攻打他们。”申舟和儿子申犀相见以后出发。到达宋国,宋国人扣留了他,华元说:“经过我国而不借道,是把我国当成他们边境上的邑县。把我国当成边境上的邑县,是灭亡了我们。杀死他们的使者他们一定要攻打我们,攻打我们也是要灭亡我们。两种灭亡是一样的。”于是就杀了他。楚庄王听说后,甩着袖子站起来,跑到前庭侍者才追上他把鞋给他穿上,跑到寝殿门外侍者才迫上他把剑给他佩上,跑到名叫蒲胥的集市上侍者才追上他乘上车。秋季九月,楚庄王包围了宋国。(宣公十四年)十五年春,宋人使乐婴齐告急于晋。晋侯欲救之。伯宗曰(1):“不可。古人有言曰:‘虽鞭之长,不及马腹。’天方授楚,未可与争。虽晋之强,能违天乎?谚曰:‘高下在心(2)。’川泽纳污,山薮藏疾(3),瑾瑜匿瑕(4),国在含垢,天之道也,君其待之。”乃止。使解扬如宋(5),使无降楚,曰:“晋师悉起,将至矣。”郑人囚而献诸楚,楚子厚赂之,使反其言,不许,三而许之。登诸楼车(6),使呼宋人而告之。遂致其君命(7)。楚子将杀之,使与之言曰:“尔既许不谷而反之,何故?非我无信,女则弃之,速即尔刑。”对曰:“臣闻之,君能制命为义(8),臣能承命为信,信载义而行之为利(9)。谋不失利,以卫社稷,民之主也。义无二信,信无二命。君之赂臣,不知命也。受命以出,有死无(10),又可赂乎?臣之许君,以成命也。死而成命,臣之禄也。寡君有信臣,下臣获考死,又何求?”楚子舍之以归。

  “注释”(1)伯宗:晋大夫。(2)高下在心;谓处理事情高下屈伸,都在乎心中有数。意为劝晋侯忍耐慎重。(3)薮:草野。疾:指毒害人的虫蛇。(4)瑾瑜:均为美玉。(5)解扬:晋壮士,字子虎。(6)楼车:装有望敌楼的兵车。(7)致:传达。(8)制命:制定发布正确的命令。(9)信载义:以信实去承受道义。(10):同“陨”,毁弃。考:成。考死,谓完成命令而死。即死得其所。

  “译文”十五年春季,宋国人派乐婴齐向晋国告急。晋景公想要救援它。伯宗说:“不可以。古人有句话说:‘即使马鞭很长,也够不到马腹。’上天正在保佑楚国,不可以和它争斗。即使晋国强大,能够违背上天吗?谚语说:‘或高或低都在自己心中。’河川湖泽接纳污浊,山林沼薮藏匿害虫,美玉包容疵瑕,国君容忍耻辱,这是天道,君王应该等待。”于是停止救援。派解扬前往宋国,让他们不要投降楚国,说:“晋国军队全部出动,将要到了。”郑国人囚禁了他把他献给楚国,楚庄王送厚礼给他,让他按照相反的意思去说,他不答应,和他说了三次,答应了。让他登上楼车,要他呼唤宋国人告诉他们。他就转达了晋国君王的命令。楚庄王准备杀了他,派人对他说:“你既已答应了我而又违反,是为什么?不是我没有信用,而是你背弃了它,快去接受对你的刑罚。”解扬回答说:“我听说,国君能制约号令叫做义,臣下能承受命令叫做信,信载着义去做叫做利。谋划不违背利,以捍卫国家,就是百姓的主人。义不能是两个信,信不能是两个命令。君王送礼物给我,是不懂得命。我接受了我们国君的命令出发,只有去死而不能让它落空,又怎么可以给我送礼物呢?我答应君王,是为了完成使命。死了但完成了使命,是我的福分。我们国君有了守信的臣下,我死得其所,又还要求什么?”楚庄王放了他让他回去。夏五月,楚师将去宋。申犀稽首于王之马前,曰:“毋畏知死而不敢废王命(1),王弃言焉(2)。”王不能答。申叔时仆(3),曰:“筑室反耕者(4),宋必听命。”从之,宋人惧,使华元夜入楚师,登子反之床(5),起之曰:“寡君使元以病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爨。虽然,城下之盟,有以国毙,不能从也。去我三十里,唯命是听。’”子反惧,与之盟而告王。退三十里。宋及楚平,华元为质。盟曰:“我无尔诈,尔无我虞。”

  “注释”(1)毋畏:申毋畏,即申舟。王命:出使齐国的命令。(2)弃言:指楚王食言。派遣申舟出使时,楚王曾说,若申舟被宋人所杀,他将兴兵报仇。(3)申叔时:楚大夫。仆:驾车。(4)筑室:建筑房舍。反耕者:叫回耕田的农民。这样做表示楚国将长久留在此地。(5)子反:楚主将公子侧。

  “译文”夏季五月,楚国军队准备离开宋国。申犀在楚庄王的马前叩头说:“无畏(即申舟)知道一定会死而不敢废弃君王的命令,君王却丢弃了对他说过的话。”楚庄王不能回答。申叔时为楚庄王驾车,说:“修建居室,让耕田的人返回,宋国看到我们要长久驻守必定会听从命令。”楚庄王听从了。宋国人害怕,派华元在夜里进入楚国军营,登上主将子反的床,叫他起来,说:“我们国君派我把危难的情况告诉你,说:我们国家的人们交换孩子当饭吃,折开尸骨当柴烧。即使这样,你们要想结城下之盟,只有把我们国家灭亡了,否则是不能依从的。离开我们都城三十里远,我们就听从命令。”子反害怕,和他盟誓之后告诉了楚庄王。楚国军队后退三十里。宋国和楚国讲和,华元留在楚国作人质。誓辞中说:“我不要欺诈你,你不要欺骗我。”(宣公十五年)魏颗擒杜回秋七月,秦桓公伐晋,次于辅氏(1)。壬午,晋侯治兵于稷以略狄土(2),立黎侯而还。及洛(3),魏颗败秦师于辅氏。获杜回,秦之力人也。初,魏武子有嬖妾(4),无子。武子疾,命颗曰:“必嫁是。”疾病,则曰:“必以为殉。”及卒,颗嫁之,曰:“疾病则乱,吾从其治也(5)。”及辅氏之役,颗见老人结草以亢杜回(6),杜回踬而颠(7),故获之。夜梦之:“余,而所嫁妇人之父也。尔用先人之治命,余是以报。”

  “注释”(1)次:临时驻扎。辅氏:晋地,在今陕西大荔县东。(2)稷:晋地,在今山西稷山县南。(3)洛:晋地,以洛水得名,在今陕西大荔县东南。(4)魏武子:魏,魏颗之父。(5)乱:神志不清。治:神志清醒。(6)亢:阻,遮拦。(7)踬(zhi):绊,行时遇阻碍。颠:摔倒。

  “译文”秋季七月,秦桓公攻打晋国,军队驻扎在辅氏。二十七日,晋景公在稷地训练军队以略取狄人的土地,扶立了黎国国君以后回来。到达洛地,魏颗在辅氏打败秦国的军队。擒获了杜回,杜回是秦国的力士。起初,魏武子(即魏犨)有一位爱妾,没有儿子。魏武子生病了,命令儿子魏颗说:“一定要让她改嫁。”病重以后,就又说:“一定要让她殉葬。”到他死后,魏颗让她改嫁了,说:“病重了神志就昏乱,我听从他清醒时的命令。”等到辅氏一战时,魏颗看见一位老人把草打成绳结阻拦杜回,杜回拌在绳结上摔倒了,所以被擒获了。魏颗夜里梦见老人说:“我是你所改嫁的女子的父亲。你听从先人清醒时的命令(救了我女儿一命),我因此来报答你。”(宣公十五年)郤克征会于齐十七年春,晋侯使郤克征会于齐(1),齐顷公帷妇人使观之(2)。郤子登,妇人笑于房(3)。献子怒,出而誓曰:“所不此报(4),无能涉河。”献子先归,使栾京庐待命于齐曰(5):“不得齐事,无复命矣。”郤子至,请伐齐,晋侯弗许;请以其私属(6),又弗许。齐侯使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会(7),及敛盂,高固逃归。夏,会于断道(8),讨贰也(9),盟于卷楚(10),辞齐人。晋人执晏弱于野王,执蔡朝于原,执南郭偃于温。苗贲皇使见晏桓子,归,言于晋侯曰:“夫晏子何罪?昔者诸侯事吾先君,皆如不逮。举言,群臣不信,诸侯皆有贰志。齐君恐不得礼,故不出,而使四子来。左右或沮之曰:‘君不出,必执吾使。’故高子及敛盂而逃。夫三子者曰:‘若绝君好,宁归死焉!’为是犯难而来。吾若善逆彼,以怀来者;吾又执之,以信齐沮,吾不既过矣乎?过而不改,而又久之以成其悔,何利之有焉?使反者得辞而害来者,以惧诸侯,将焉用之?”晋人缓之,逸。

  “注释”(1)晋侯:指晋景公。征会:招齐侯赴会。郤克:即郤献子。(2)帷:动词,帷妇人之意,使妇人居于帷中也。(3)郤克跛一足,故妇人笑之。(4)所不此报,倒装句,所不报此也。(5)栾京庐:晋人,随郤克赴齐的使者。(6)私属:私人部下。(7)高固:齐卿。晏弱、蔡朝、南郭偃会:都是齐大夫。(8)断道:晋地,今山西沁县西之断梁城。(9)讨贰:讨伐怀二心不服者。(10)卷楚:即断道。辞齐人:拒绝晏弱等三人参加盟会。执:拘留。野王:今河南沁阳县治。苗贲(fen)皇:楚人,逃至晋国为晋大夫。先君:指晋先君。逮(dai):及。言其急于前来,皆如不及也。举言:指今之君主所言。沮(ju):止,阻止。君好:指晋、齐二君的友好关系。怀:招怀。反者:指高固。来者:指晏弱等三人。晋人缓之:晋人故意放松监视也。逸:逃,逃跑。晏弱等三人逃去。

  “译文”十七年春季,晋景公派郤克到齐国召齐顷公出席会盟,齐顷公用帷幔藏起妇人并让她们偷看。郤克登上台阶,妇人在帷幔内讥笑郤克跛足。郤克愤怒,出来后发誓说:“如果不能报这个仇,就不再向东渡过黄河。”郤克先行回国,派栾京庐在齐国待命说:“没能完成到齐国来的使命,你就不要回国复命了。”郤克回到晋国后,请求进攻齐国,晋景公不同意;请求让他的私人部队出征,又没有得到允许。齐顷公派遣高固、晏弱、蔡朝、南郭偃参加会盟。到达敛盂,高固逃了回来。夏季,在断道会盟,这是为了讨伐有二心的国家,后来又在断道会盟,拒绝齐国人参加。晋国人在野王抓获了晏弱,在原地抓获了蔡朝,在温地抓获了南郭堰。苗贲皇出使路过见到晏弱,回去后,对晋景公说:“晏弱有什么罪?从前诸侯事奉我们的先君,都急得像赶不上的样子。而现在的各国国君都说,是因为晋国臣子们不讲信用,所以诸侯都有二心。齐国的国君恐怕不能得到礼遇,所以不出行,而派这四个人前来。齐项公左右的随从有人阻止他说:‘君王不出行,我国的使者一定会被抓。’所以高固到达敛孟就逃走了。这三个人说:‘如果因为我们而断绝了两国国君的友好,宁可回国被处死!’因此他们不顾齐顷公左右随从谏阻的言论前来。我们本应该好好迎接他们,以招怀前来的使者;但是我们偏偏逮捕了他们,这下反而证明齐顷公左右随从的谏阻是对的,我们不是已经做错了吗?做错了而不加以改正,而又久久没有释放以造成他们的后悔,这有什么好处呢?让回去的人有了逃走的理由而伤害前来的人,并让诸侯惧怕,这有什么用?”于是晋国人故意放松了看管,齐国的三名使者就逃走了。(宣公十七年)郤献子为政范武子将老(1),召文子曰(2):“燮乎,吾闻之,喜怒以类者鲜(3),易者实多(4)。《诗经》曰(5):‘君子如怒,乱庶遄沮(6);君子如祉(7),乱庶遄已(8)。’君子之喜怒以已乱也,弗已者必益之。郤子或者欲已乱于齐乎,不然,余惧其益之也。余将老,使郤子逞其志,庶有豸乎(9)!尔从二三子,唯敬。”乃请老,郤献子为政(10)。

  “注释”(1)范武子:即士会,晋中军将。老:告老还乡。(2)范文子:即士燮,士会之子。(3)鲜:少。(4)易:变易,变化。(5)见《诗经小雅巧言》篇。(6)庶:幸。遄:速。沮:止。(7)祉:福,即。(8)已:止。(9)豸(zhi):解除。(10)郤克继为中军将,为政,主持国政。

  “译文”范武子决意告老还乡,把儿子范文子喊过来说:“燮儿啊,我听说,喜怒合于礼法的是很少的,和它相反的倒是很多。《诗经》说:‘君子如果发怒,祸乱可以很快被阻止;君子如果喜悦,祸乱可以很快停歇。’君子的喜怒是用来阻止祸乱的,如果不能止乱就一定会增加祸乱。郤子或者是想要在齐国阻止祸乱吧,如果不是这样,我怕他会增加祸乱。我决意告老还乡了,让郤子能够得偿所愿,祸乱或许可以解除吧!你跟随几位军将,唯有恭敬从事。”于是就请求告老,郤克从此主持国政。(宣公十七年)卷八成公齐晋鞌之战师从齐师于莘(1)。六月壬申,师至于靡笄之下(2)。齐侯使请战,曰:“子以君师,辱于敝邑,不腆敝赋(3),诘朝请见(4)。”对曰:“晋与鲁、卫,兄弟也,来告曰:‘大国朝夕释憾于敝邑之地。’寡君不忍,使群臣请于大国,无令舆师淹于君地(5)。能进不能退,君无所辱命。”齐侯曰:“大夫之许,寡人愿也;若其不许,亦将见也。”齐高固入晋师,桀石以投人(6),禽之而乘其车,系桑车焉(7),以徇齐垒,曰:“欲勇者贾余馀勇(8)。”

  “注释”(1)莘:今山东莘县。(2)靡笄:山名,即今山东济南千佛山。(3)不腆敝赋:外交谦词,不强大的军队。(4)诘朝:明天早晨。(5)淹:久留。(6)桀:举。(7)桑本:桑树干。(8)贾(ɡu):买。

  “译文”晋、鲁、卫联军在莘地追上齐军。六月壬申,军队到达靡笄山下。齐顷公派人请战,说:“您带领国君的军队,蒙您不弃光临敝邑,尽管敝国的军队并不强大,也请在明天早晨相见决战。”郤克回答说:“晋国和鲁、卫两国,是兄弟国家,他们前来告诉我们说:‘大国不分早晚都在敝邑的土地上泄愤。’寡君于心不忍,派下臣们前来向大国请求,同时又不让我军久留贵国。我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用不着再劳动贵国国君下令。”齐顷公说:“大夫的允诺,正是寡人的愿望。如果不这样允诺,也早晚要兵戎相见的。”齐国的高固冲进晋军之中,举起石头投掷晋军兵士,抓住晋军兵士然后坐上他的战车,把桑树枝干系在车上遍行齐军中说:“想要勇气的人可以来买我多余的勇气。”癸酉,师陈于(1)。邴夏御齐侯(2),逢丑父为右(3)。晋解张御克,郑丘缓为右。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4)。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5),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6),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而鼓(7),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8)。

  “注释”(1)鞌(an):齐地,今山东济南附近。(2)邴(bing)夏:齐大夫。(3)逢(peng)丑父:齐大夫。(4)介:甲。介马:马身披甲。(5)殿:镇守。(6)擐(huan):穿。(7)枹(fu):鼓槌。(8)华不(fu)注:山名,在山东济南。

  “译文”癸酉,齐军和联军在鞌地摆开阵势。邴夏为齐顷公驾车,逢丑父担任车右。晋国的解张为郤克驾车,郑丘缓担任车右。齐项公说:“我暂且消灭了这些人再吃早餐。”不等战马披甲就驰向晋军。郤克受了箭伤,血流到鞋子上,但是(坚持击鼓,)鼓声一直没有停歇,(支持不住)说:“我受伤了!”解张说:“从一开始交战,箭就射穿了我的手和肘,我折断了箭杆驾车。左边的车轮都染成黑红色,哪里敢说受伤。您就忍着点吧!”郑丘缓说:“从一开始交战,如果遇到危险,我必定下车推车,次数多得您数不胜数。不过您真的是受伤了!”解张说:“军队的耳目,在于我们的旌旗和鼓声,前进后退都要听从它,这辆车子由一个人镇守,战事就得以完成,怎么能为了一点伤痛而败坏国君的大事呢。身披盔甲而手执武器,本来就抱定必死的决心。受伤了但还没有到死的程度,您还是尽力而为吧!”于是就左手握着本来应该两个手握的马缰,右手拿着鼓槌代替郤克击鼓,战马奔跑不停。全军就跟着冲上去,齐军大败,晋军追赶齐军,绕了华不注山三圈。韩厥梦子舆谓己曰(1):“旦辟左右。”故中御而从齐侯。邴夏曰:“射其御者,君子也。”公曰:“谓之君子而射之,非礼也。”射其左,越于车下;射其右,毙于车中。綦毋张丧车(2),从韩厥,曰:“请寓乘。”从左右,皆肘之,使立于后。韩厥俯,定其右。逢丑父与公易位。将及华泉(3),骖于木而止(4)。丑父寝于中(5),蛇出于其下,以肱击之,伤而匿之,故不能推车而及。韩厥执絷马前(6),再拜稽首,奉觞加璧以进,曰:“寡君使群臣为鲁、卫请,曰:‘无令舆师陷入君地。’下臣不幸,属当戎行,无所逃隐,且惧奔辟而忝两君。臣辰戎士,敢告不敏,摄官承乏。”丑父使公下,如华泉取饮。郑周父御佐车(7),宛为右(8),载齐侯以免。韩厥献丑父,献子将戮之。呼曰:“自今无有代其君任患者(9),有一于此,将为戮乎!”子曰:“人不难以死免其君,我戮之不祥,赦之以劝事君者。”乃免之。

  “注释”(1)子舆:韩厥父亲。(2)綦毋张:晋大夫。丧车:失其所乘之车。(3)华泉:泉名,在华不注山下,流入济水。(4)骖(can):驾车四马中在左侧或右侧的马。(gua):被挂住,阻碍。(5):栈车,以竹木做成的一种车。(6)执絷:握着马缰。按以下是韩厥对齐侯行进见礼。但因逢丑父与面公交换了位置,时处车左,所以韩厥误认他为齐顷公,所以发生了让齐顷公逃走的事。(7)佐车:副车。(8)宛(yuan fei):与郑周公俱为齐大夫。(9)任患:承受祸患。

  “译文”韩厥梦见他父亲子舆对自己说:“明天不要站在战车左右两侧。”因此韩厥就在中间驾战车追赶齐顷公。邴夏说:“射那位驾车人,他是君子。”齐顷公说:“认为他是君子而射他,这不合于礼。”射他左边的人,那个人从车上掉落而死;射他右边的人,那人就死在车上。綦毋张丢失了战车,追上韩厥,说:“请允许我搭乘您的战车。”上车后准备站在左边或右边,韩厥都用肘推他,使他站在身后。韩厥弯下身子放稳他右边的尸体时,逢丑父和齐顷公乘机互换位置,将要到达华泉,骖马被树木绊住而停了下来。此前的一天,逢丑父睡在栈车里,有一条蛇爬到他身子下面,他用胳臂去打蛇,小臂受了伤,但他隐瞒了这件事,因此现在他不能用臂推车前进,于是被韩厥追上。韩厥拿着马缰走到齐顷公的马前,跪下叩头至地两次,捧着酒杯加上玉璧献上,说:“寡君派下臣们替鲁、卫两国请求,说:‘不要让军队进入齐国的土地!’下臣不幸,正好在军队服役,不能逃避服役,而且也害怕奔走逃避会成为两国国君的耻辱。下臣只是一名兵士,谨向君王报告我的无能,但由于人手缺乏,只好代理(御者)这个官职以补缺员。”逢丑父佯装派齐顷公下车到华泉去取水。于是郑周父驾驭副车,宛茷担任车右,带着齐顷公逃走而免于被俘。韩厥献上逢丑父,郤克(一看不是齐顷公)准备杀了他,逢丑父喊叫说:“从今以后再没有代替他国君受难的人了,有一个在这里,还要被杀死吗!”郤克说:“一个人不怕牺牲自己来使国君免于祸患,我杀了他不吉利。赦免他吧,用来勉励侍奉国君的人。”于是就赦免了逢丑父。齐侯免,求丑父,三入三出(1)。每出,齐师以帅退(2)。入于狄卒,狄卒皆抽戈冒之(3)。以入于卫师,卫师免之。遂自徐关入(4)。齐侯见保者(5),曰:“勉之!齐师败矣。”辟女子,女子曰:“君免乎?”曰:“免矣。”曰:“锐司徒免乎(6)?”曰:“免矣。”曰:“苟君与吾父免矣,可若何!”乃奔。齐侯以为有礼,既而问之,辟司徒之妻也(7),予之石(7)。

  “注释”(1)三入三出:三进三出。第一次入,出晋师;第二次入,出狄卒;第三次入,出卫军。(2)以帅退:拥护着他退出。(3):同“盾”。冒:轻触。(4)徐关:齐地,当在今山东淄川附近。(5)保者:守卫城邑的人。(6)锐:尖锐的兵器。锐司徒:主管锐兵的官。(7)辟司徒:管军中营垒的官。(8)石(liu):齐地,在今山东长清县东南。

  “译文”齐顷公免于被俘以后,又去寻找逢丑父,在晋军中三进三出。每次出来的时候,齐军都簇拥着护卫他而退;进入狄人军队中,狄人的士兵都只是抽出戈和盾轻轻触击他;进入卫国的军队中,卫军也对他们不加伤害。于是就从徐关进入齐国临淄。齐顷公看到守军,说:“你们努力吧,齐军战败了。”齐顷公的车前进时让一个女子让路,这个女子说:“国君免于祸难了吗?”说:“免了。”她说:“锐司徒免于祸难了吗?”说:“免了。”她说:“如果国君和我父亲免于祸难了,还要怎么样!”就跑开了。齐顷公认为她知礼,不久问询,才知道是辟司徒的妻子,就赐给她石窌这个地方作为封邑。(成公二年)楚归晋知晋人归公子谷臣与连尹襄老之尸于楚,以求知。于是荀首中军矣,故楚人许之。王送知,曰:“子其怨我乎?”对曰:“二国治戎(1),臣不才,不胜其任,以为俘馘(2)。执事不以衅鼓,使归即戮,君之惠也。臣实不才,又谁敢怨?”王曰:“然则德我乎(3)?”对曰:“二国图其社稷,而求纾其民(4),各惩其忿以相宥也(5),两释累囚以成其好。二国有好,臣不与及,其谁敢德?”王曰:“子归,何以报我?”对曰:“臣不任受怨,君亦不任受德,无怨无德,不知所报。”王曰:“虽然,必告不穀。”对曰:“以君之灵,累臣得归骨于晋,寡君之以为戮,死且不朽。若从君之惠而免之,以赐君之外臣首(6);首其请于寡君而以戮于宗,亦死且不朽。若不获命而使嗣宗职,次及于事而帅偏师以修封疆(7),虽遇执事,其弗敢违(8)。其竭力致死,无有二心,以尽臣礼,所以报也。”王曰:“晋未可与争。”重为之礼而归之。

  “注释”(1)治戎:治兵,作战。(2)俘馘:这里仅为俘虏的意思。(3)德:动词,德我,即感我之德。(4)纾(shu):缓和。(5)惩:懊悔。宥:谅解。(6)外臣:当时卿大夫对他国诸侯的自称。首:即荀首,知之父。(7)次及于事:轮到我担任国家政事。(8)违:避。

  “译文”晋国人把楚国的公子縠臣和连尹襄老的尸首归还给楚国,以此要求换回知。当时荀首已经是中军的辅佐,所以楚国人答应了。楚共王送别知时说:“您恐怕怨恨我吧?”知回答说:“两国的君王交战,下臣缺乏才能,不能胜任所担当的职务,所以就做了俘虏,君王的执政之臣没有用我的血来祭鼓,而让我回国去接受杀戮,这是君王的恩惠啊。下臣实在缺乏才能,又敢怨恨谁呢?”楚共王说:“那么,您感激我的恩德吗?”知回答说:“两国为自己的国家打算,希望让百姓生活缓和,各自抑止自己的愤怒以求得相互的谅解,两边都释放被俘的囚犯以结成友好,两国友好的大事,不曾顾及下臣区区一人,下臣又敢感激谁的恩德呢?”楚共王说:“您回去将用什么报答我呢?”知回答说:“下臣既然不怨恨,君王也不值得感激,没有怨恨又没有恩德,就不知道该报答什么了。”楚共王说:“尽管这样,也一定把您的想法告诉我。”知回答说:“承蒙君王的福佑,被囚的下臣能够带着这把骨头回到晋国,寡君如果加以诛戮,死而不朽。如果遵从君王的恩惠而赦免下臣,把下臣赐还给您的外臣荀首,荀首向寡君请求而把下臣杀戮在自己的宗庙中,也是死而不朽。如果得不到诛戮的命令而让下臣继承祖宗的职守,依然承担晋国的政事而又率领偏师以保卫边疆,即使碰到君王的将帅,我也不敢违背职责而回避,要竭尽全力到死,没有二心,以尽到作为臣子的职责,这就是所报答于君王的。”楚共王说:“我们)是不可以和晋国相争的。”于是就对知重加礼遇,放他回晋国去。(成公三年)巫臣复仇楚围宋之役(1),师还,子重请取于申、吕以为赏田(2),王许之。申公以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以御北方。若取之,是无申、吕也。晋、郑必至于汉。”王乃止。子重是以怨巫臣。子反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取以行(3),子反亦怨之。及共王即位,子重、又反杀巫臣之族子阎、子荡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4),而分其室。子重取子阎之室,使沈尹与王子罢分子荡之室,子反取黑要与清尹之室。巫臣自晋遗二子书,曰:“尔以谗慝贪事君,而多杀不辜。余必使尔罢于奔命以死(5)。”

  “注释”(1)围宋之役:在宣公十四、十五年。(2)申、吕:原来国名,早为楚灭。(3)遂取以行:事见成公二年。(4)清尹:官名。(5)罢:同“疲”。奔命:奉命奔驰。

  “译文”楚国包围宋国那次战役中,楚军最终撤回。子重请求从申邑和吕邑拿出一些土地作为赏田,楚庄王答应了他。申县县公巫臣说:“不可以。申邑和吕邑依靠了这些土地才设置了县邑,用它们供应军赋,以抵御北方的国家。如果拿走了这些土地,这是取消了申邑和吕邑了。晋国和郑国必定会进逼到汉水。”楚庄王就收回了命令。子重因此怨恨巫臣。后来,子反想娶夏姬,巫臣劝阻了他,自己却娶了她逃走了,因此子反也怨恨他。等到楚共王即位以后,子重和子反杀死了巫臣的同族子阎、子荡和清尹官弗忌,以及连尹襄老的儿子黑要,并瓜分了他们的家财。子重夺取了子阎的家财,让沈尹和王子罢瓜分了子荡的家财,子反夺取了黑要和清尹官弗忌的家财。巫臣从晋国写书信给二人,说:“你们以邪恶和贪婪事奉国君,杀了很多无罪的人。我一定要让你们疲于奔命而死。”巫臣请使于吴,晋侯许之。吴子寿梦说之。乃通吴于晋,以两之一卒适吴(1),舍偏两之一焉(2)。与其射御,教吴乘车,教之战陈,教之叛楚。置其子狐庸焉,使为行人于吴。吴始伐楚,伐巢,伐徐。子重奔命。马陵之会,吴入州来,子重自郑奔命。子重、子反于是乎一岁七奔命。蛮夷属于楚者,吴尽取之,是以始大,通吴于上国(3)。

  “注释”(1)两人一卒:合两偏以成一卒车,即兵车三十辆。(2)舍:留下。偏两之一:一偏的卒车,即十五辆战车。(3)上国:中原诸国。

  “译文”巫臣请求出使吴国,晋景公答应了他。吴国国君寿梦很喜欢他。巫臣就促成吴国和晋国通好。他率领两偏组成的一卒(三十辆)兵车到了吴国,把两偏之中的一偏留在了吴国。送给吴国射手和御者,教吴国人使用战车,教给他们作战的阵法,教他们背叛楚国。把他的儿子狐庸安置在那里,让他在吴国担任掌管外交的行人官。吴国开始攻打楚国、巢国、徐国。子重为执行国君的命令而奔走。马陵会盟时,吴国攻进了州来国,子重从郑国受命奔去救援。子重和子反在这一年中七次奉国君的命令奔走抗吴。依附于楚国的蛮夷各部落,吴国全部夺取了他们,因此开始强大,得以和中原国家互通往来。(成公七年)钟仪南冠晋侯观于军府(1),见钟仪。问之曰:“南冠而絷者(2),谁也?”有司对曰:“郑人所献楚囚也。”使税之(3),召而吊之(4)。再拜稽首。问其族,对曰:“泠人也(5)。”公曰:“能乐乎?”对曰:“先人之职官也,敢有二事?”使与之琴,操南音。公曰:“君王何如?”对曰:“非小人之所得知也。”固问之,对曰:“其为大子也,师保奉之(6),以朝于婴齐而夕于侧也(7)。不知其他。”

  “注释”(1)军府:军用储藏库,也用于囚俘。(2)南冠:南方楚人所戴帽子与中原诸国不同。絷:拘留,监禁。(3)税:同“脱”,释放出来。(4)吊:慰问。(5)泠:通“伶”,乐官。(6)师保:二者都是教育辅导太子的官。(7)婴齐:公子婴齐,即令尹子重。侧:公子侧,即司马子反。

  “译文”晋景公在军府视察,见到钟仪,问道:“头戴南方式样的帽子被捆绑在那里的人,是谁?”主管的官员回答说:“是郑国人所进献的楚国囚犯。”晋景公让人为他解开捆绑,召他上前慰问他。钟仪向晋景公再拜叩头。晋景公询问他的宗族世代所任的官职,他回答说:“是掌管乐舞的泠人(即伶人)官。”晋景公问:“会演奏乐曲吗?”他回答说:“这是先人的官职所执掌的,怎么敢再从事其他的事情?”晋景公让人拿琴给他,他演奏了南方的乐调。晋景公问他:“你们的君王是怎样的人?”他回答说:“这不是小人所能够知道的。”晋景公坚持问他,他回答说:“他在做太子时,师傅和保傅教导抚育他,早晨向婴齐(即令尹子重)请教,晚上又向侧(即司马子反)请教。我不知道其他的事情了。”公语范文子(1),文子曰:“楚囚,君子也。言称先职,不背本也。乐操土风(2),不忘旧也。称大子(3),抑无私也(4)。名其二卿,尊君也。不背本,仁也。不忘旧,信也。无私,忠也。尊君,敏也。仁以接事(5),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事虽大,必济。君盍归之,使合晋、楚之成(6)。”公从之,重为之礼,使归求成。

  “注释”(1)范文子:晋国大臣,字士燮。(2)土风:本土乐曲,指楚乐。(3)称:列举。(4)抑:语助词。无私:无阿谀之意。(5)接事:应对事务。(6)合:撮合,促成。成:和谈。

  “译文”晋景公对范文子说起这件事,范文子说:“这个楚国囚犯是君子。话语中说起先人的官职,这是没有忘本。乐曲演奏的是本土的曲调,这是没有忘旧。说起他的国君做太子时的事情,这是不阿谀他的国君,没有私心。直呼他们国家两个国卿的名讳,是表示对国君你的尊重。不忘本是仁,不忘旧是信,没有私心是忠,尊崇国君是通达。仁用来承担事务,信用来守卫它,忠用来完成它,通达用来推行它。事务即使重大,也一定能成功。君王为什么不放回他,让他促成晋国和楚国的和谈。”晋景公听从了他的建议,加倍礼遇钟仪,让他回去求得两国结好。(成公九年)晋侯梦大厉晋侯梦大厉(1),被发及地,搏膺而踊(2),曰:“杀余孙(3),不义。余得请于帝矣!”坏大门及寝门而入。公惧,入于室。又坏户。公觉,召桑田巫(4)。巫言如梦。公曰:“何如?”曰:“不食新矣(5)。”公疾病,求医于秦。秦伯使医缓为之(6)。未至,公梦疾为二竖子,曰:“彼,良医也。惧伤我,焉逃之?”其一曰:“居肓之上(7),膏之下(8),若我何?”医至,曰:“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9),达之不及(10),药不至焉,不可为也。”公曰:“良医也。”厚为之礼而归之。六月丙午,晋侯欲麦,使甸人献麦,馈人为之。召桑田巫,示而杀之。将食,张,如厕,陷而卒。小臣有晨梦负公以登天,及日中,负晋侯出诸厕。遂以为殉。

  “注释”(1)晋侯:指晋景公。厉:恶鬼。(2)搏膺:捶胸。踊:跳。(3)杀余孙:指成公八年杀赵同、赵括事。(4)桑田:晋地名,在今河南灵宝县。巫:巫师。(5)新:新麦。(6)缓:秦国名医。(7)肓:心与膈膜之间。(8)膏:心尖脂肪。(9)攻:指灸。(10)达:指针。馈人:主饮食的官。张:同“胀”之意,发胀。出诸厕:从厕所出来。

  “译文”晋景公梦见一个大恶鬼,披着头发拖到地上,捶着胸跳,说:“你杀了我的子孙们,不仁义。我已经请求过天帝了!”毁坏了大门和寝宫的门冲进来。晋景公害怕,躲进内室。恶鬼又毁坏了内室和寝宫相通的窗户。晋景公醒了,召见桑田的巫人。巫人说的如晋景公梦中的情景相同。晋景公问:“怎么样?”巫人说:“君王吃不到新的麦子了。”晋景公病重,向秦国求医,秦桓公派医官缓医治他。还没有到达晋国时,晋景公梦见疾病变成了两个孩子,说:“此人是良医。恐怕会伤害我们,到哪里去逃避他?”其中一个说:“居住在肓的上面,膏的下面,他能对我们怎么样?”医官到了,说:“君王的疾病已经不能医治了。病在肓的上面,膏的下面,不能用砭石攻它,针刺又够不到它,药物的功效也到不了那里,不能医治了。”晋景公说:“你是良医。”送给他丰厚的礼物让他回去。六月初六日,晋景公想吃新麦,派掌管诸侯藉田的甸人官进献麦子,派掌管饮食的馈人官做熟,又召来桑田的巫人,把做熟的新麦拿给他看,然后杀死了他。即将食用时,觉得肚子发胀,去上厕所,结果跌进厕所死了。有一名小臣早晨梦见背着晋景公登天,到了中午,背着晋景公走出厕所。于是就用他为晋景公殉葬。(成公十年)吕相绝秦夏四月戊午,晋侯使吕相绝秦(1),曰:昔逮我献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2),申之以盟誓,重之以昏姻(3)。天祸晋国,文公如齐,惠公如秦。无禄,献公即世,穆公不忘旧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晋(4)。又不能成大勋,而为韩之师(5)。亦悔于厥心,用集我文公,是穆之成也。

  “注释”(1)晋侯:指晋厉公。吕相:魏之子魏相。绝秦:断绝与秦的外交关系。这里应是去宣读断交之书。(2)昔逮:自从。逮:及,从。(3)申:申明。昏:通“婚”。(4)用:因而。奉祀:主持祭祀。即为国君。秦纳惠公在僖公十五年。(5)韩之师:僖公十五年,秦伐晋,战于韩,俘晋惠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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