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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孟子(3)

  告子上

  告子曰:“性,犹杞柳也;义,犹也。以人性为仁义,犹以杞柳为。”孟子曰:“子能顺杞柳之性而以为乎?将戕贼杞柳而后以为也?如将戕贼杞柳而以为,则亦将戕贼人以为仁义与?率天下之人而祸仁义者,必子之言夫!”

  “译文”告子说:“人性,犹如杞柳;仁义,犹如杯盘。把人性改造为仁义,犹如把杞柳制作成杯盘。”孟子说:“你是顺着杞柳的本性来把它制作成杯盘呢?还是要伤害杞柳的本性再把它制作成杯盘呢?如果要伤害杞柳的本性才能把它制作成杯盘,那么也要伤害人的本性才能改造为仁义吗?率领天下的人来危害仁义的,一定就是你的这种论调。”告子曰:“性犹湍水也,决诸东方则东流,决诸西方则西流。人性之无分于善不善也,犹水之无分于东西也。”孟子曰:“水信无分于东西,无分于上下乎?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今夫水,搏而跃之,可使过颡;激而行之,可使在山。是岂水之性哉?其势则然也。人之可使为不善,其性亦犹是也。”

  “译文”告子说:“人性犹如急流的水,在东面开个缺口就向东流,在西边开个缺口就向西流。人性没有善与不善的分别,犹如水没有东与西的分别。”孟子说:“水的确没有东与西的分别。但是没有上下的分别吗?人性的善良,犹如水向低处流。人没有不善良的,水没有不向下流的。当然如果拍水使它溅起来,可以高过额头;阻遏水势使它倒流,可以引到山上。这哪里是水的本性呢?是形势造成这样的。人可以使他做不善的事,他的本性的变化也像这水一样。”告子曰:“生之谓性。”孟子曰:“生之谓性也,犹白之谓白与?”曰:“然。”“白羽之白也,犹白雪之白;白雪之白,犹白玉之白与?”曰:“然。”“然则犬之性,犹牛之性;牛之性,犹人之性与?”

  “译文”告子说:“天生的就叫做本性。”孟子说:“天生的就叫做本性,犹如所有的白色都叫做白吗?”告子说:“是的。”“白羽毛的白,犹如白雪的白,白雪的白,犹如白玉的白吗?”告子说:“是的。”“那么狗的本性,犹如牛的本性,牛的本性,犹如人的本性吗?”告子曰:“食色,性也。仁,内也,非外也;义,外也,非内也。”孟子曰:“何以谓仁内义外也?”曰:“彼长而我长之,非有长于我也;犹彼白而我白之,从其白于外也,故谓之外也。”曰:“异于白马之白也,无以异于白人之白也;不识长马之长也,无以异于长人之长与?且谓长者义乎?长之者义乎?”曰:“吾弟则爱之,秦人之弟则不爱也,是以我为悦者也,故谓之内。长楚人之长,亦长吾之长,是以长为悦者也,故谓之外也。”曰:“耆秦人之炙,无以异于耆吾炙。夫物则亦有然者也,然则耆炙亦有外与?”

  “译文”告子说:“饮食男女,是本性。仁,是内在的东西,不是外在的东西;义,是外在的东西,不是内在的东西。”孟子说:“凭什么说仁是内在的东西,义是外在的东西呢?”告子说:“对方年长我就尊敬他,并不是我内心早就存有尊敬之意;犹如对象是白的我就承认它白,是根据它表现出来的白,所以说它是外在的。”孟子说:“白马的白与白人的白是没有什么区别,但不知道同情老马与尊敬老人是否也没有什么区别呢?而且您说义是在年长者一方呢?还是在尊敬年长者一方呢?(显然是后者,说明义是内在的。)”告子说:“是我自己的弟弟就爱护他,是秦国人的弟弟就不爱护他,这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高兴这样做的,所以说仁是内在的;尊敬楚国的年长的人,也尊敬我自家的年长的人,这是因为年长的关系而高兴这样做的,所以说义是外在的。”孟子说:“爱吃秦国人的烤肉与爱吃自己的烤肉没有什么区别。事物也有这样的情况,那么爱吃烤肉的心理也有外在的吗?”孟季子问公都子曰:“何以谓义内也?”曰:“行吾敬,故谓之内也。”“乡人长于伯兄一岁,则谁敬?”曰:“敬兄。”“酌则谁先?”曰:“先酌乡人。”“所敬在此,所长在彼,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不能答,以告孟子。孟子曰:“敬叔父乎?敬弟乎?彼将曰‘敬叔父’。曰:‘弟为尸,则谁敬?’彼将曰‘敬弟’。子曰:‘恶在其敬叔父也?’彼将曰‘在位故也’。子亦曰:‘在位故也。庸敬在兄,斯须之敬在乡人。’”季子闻之曰:“敬叔父则敬,敬弟则敬,果在外,非由内也。”公都子曰:“冬日则饮汤,夏日则饮水,然则饮食亦在外也?”

  “译文”孟季子问公都子说:“凭什么说义是内在的?”公都子说:“表达的是我内心的恭敬,所以说它是内在的。”孟季子问:“同乡人比大哥大一岁,那该尊敬谁?”公都子说:“尊敬大哥。”“如果敬酒那先给谁敬?”公都子说:“先给同乡人敬酒。”“你心里尊敬的是自己的大哥,而行动上表现的是尊敬同乡人,可见义果然是外在的,不是出自内心的。”公都子不能回答,把这些告诉了孟子。孟子说:“你可以问他:)是尊敬叔父呢?还是尊敬弟弟?他会说‘尊敬叔父’。你再问他:‘弟弟如果做受祭代理人,那应该尊敬谁?’他会说‘尊敬弟弟’。你说:‘那你刚才怎么说尊敬叔父呢?’他会说:‘这是因为现在弟弟处在受祭地位的缘故。’你也说:‘我说尊敬同乡人是因为他处在宾客地位的缘故。平时的尊敬在大哥,暂时的尊敬在同乡人。’”季子听了这番话后,说:“尊敬叔父是尊敬,尊敬弟弟也是尊敬,(只是出于不同情况,)可见义确实还是外在的,不是出自内心的。”公都子说:“冬天就喝热水,夏天就喝凉水,那么饮食也是外在的吗?”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或曰,‘性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是故文武兴,则民好善;幽厉兴,则民好暴。’或曰:‘有性善,有性不善;是故以尧为君而有象;以瞽瞍为父而有舜;以纣为兄之子且以为君,而有微子启、王子比干。’今曰‘性善’,然则彼皆非与?”孟子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羞恶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恻隐之心,仁也;羞恶之心,义也;恭敬之心,礼也;是非之心,智也。仁义礼智,非由外铄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故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或相倍蓰而无算者,不能尽其才者也。《诗》曰:‘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夷,好是懿德。’孔子曰:‘为此诗者,其知道乎!故有物必有则;民之秉夷也,故好是懿德。’”

  “译文”公都子说:“告子说,‘人性没有什么善与不善。’有人说,‘人性可以使它善,也可以使它不善;所以周文王、武王兴起,百姓就喜欢从善;周幽王、厉王出现,百姓就喜欢暴戾。’还有人说,‘有善的人性,也有不善的人性,所以,以尧这样的圣人为君王,却有象这样的恶人做他的臣子;以瞽瞍这样的恶人为父亲,却有舜这样好的人做他的儿子;有纣这样的坏人为侄儿,而且当了君王,却有微子启、王子比干这样的好人做他的叔父和大臣。’现在您说‘人性善’,那么他们说的都不对吗?”孟子说:“从素质来看,那是可以使他们善良的,这就是我所说的性善。至于有不善的人,那不是素质的原因。同情之心,人人都有;羞耻之心,人人都有;恭敬之心,人人都有;是非之心,人人都有。同情之心,是仁;羞耻之心,是义;恭敬之心,是礼;是非之心,是智。仁义礼智,并不是从外部灌输进来的东西,而是我自己本来就有的,只不过没有意识到罢了。所以说:‘探求就得到它,放弃就失去它。’人与人有的相差一倍五倍甚至无数倍的,这是没有发挥人性善的素质的缘故。《诗经》上说:‘上天降生众百姓,万物本来有法则。百姓掌握这常道,自然喜爱好品德。’孔子说:‘作这首诗的人,看来很懂得事物的规律啊!有万物就一定有法则,百姓掌握了常道,所以就喜爱这种美德了。’”孟子曰:“富岁,子弟多赖;凶岁,子弟多暴,非天之降才尔殊也,其所陷溺其心者然也。今夫麦,播种而之,其地同,树之时又同,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时,皆熟矣。虽有不同,则地有肥硗,雨露之养、人事之不齐也。故凡同类者,举相似也,何独至于人而疑之?圣人,与我同类者。故龙子曰:‘不知足而为屦,我知其不为蒉也。’屦之相似,天下之足同也。”“口之于味,有同耆也;易牙先得我口之所耆者也。如使口之于味也,其性与人殊,若犬马之与我不同类也,则天下何耆皆从易牙之于味也?至于味,天下期于易牙,是天下之口相似也。惟耳亦然。至于声,天下期于师旷,是天下之耳相似也。惟目亦然。至于子都,天下莫不知其姣也。不知子都之姣者,无目者也。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耆焉;耳之于声也,有同听焉;目之于色也,有同美焉。至于心,独无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义之悦我心,犹刍豢之悦我口。”

  “译文”孟子说:“丰年,年轻人大多懒惰;荒年,年轻人大多强暴;这不是上天赋予的素质有这样的不同,而是由于使他们思想堕落的外部环境使之有这样的不同。比如大麦,播种后,又耙地覆土,如果土质相同,种植的时间也相同,麦苗就蓬勃生长,到了夏至,都会成熟了。即使有不同,那是土质有肥沃和贫瘠、雨露供给有多少、人为管理不一样的原因。所以凡是同类的东西,都是相似的,为什么说到人偏要怀疑呢?圣人跟我们也是同类。所以龙子说:‘就是不了解脚的大小编草鞋,我也知道他绝对不会编成盛土的草筐。’鞋子相近,是因为天下的脚大体是同样的。”嘴巴对于味道,有相同的嗜好;易牙先掌握我们所嗜好的口味。如果嘴巴对于味道,本来的性能人人不同,就像狗、马跟我们不同类一样,那么为什么天下人嗜好的都依从易牙的口味呢?说到口味,天下的人都期望所调的味像易牙那样,这是因为天下的嘴巴都差不多。就是耳朵也是这样。说到声音,天下的人都期望所奏的乐像师旷那样,这是因为天下的耳朵都差不多。就是眼睛也是这样。看到子都,天下的人都说他美。不认为子都美的,是没有眼睛的人。所以说:嘴巴对于味道,有共同的嗜好;耳朵对于声音,有共同的听觉;眼睛对于容貌,有共同的美感。说到心,就偏偏没有什么一致肯定的吗?心一致肯定的是什么呢?是理,是义。圣人不过比我们先获得了大家一致肯定的东西罢了。所以理义使我心里欢悦,犹如猪狗牛羊肉使我嘴巴舒服一样。孟子曰:牛山之木尝美矣,以其郊于大国也,斧斤伐之,可以为美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润,非无萌蘖之生焉,牛羊又从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见其濯濯也,以为未尝有材焉,此岂山之性也哉?虽存乎人者,岂无仁义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犹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气,其好恶与人相近也者几希,则其旦昼之所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复,则其夜气不足以存;夜气不足以存,则其违禽兽不远矣。人见其禽兽也,而以为未尝有才焉者,是岂人之情也哉?故苟得其养,无物不长;苟失其养,无物不消。孔子曰:‘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如其乡。’惟心之谓与?

  “译文”孟子说:“牛山的林木曾经很繁茂秀美,因为它在大都市的城郊,很多人用斧子去砍伐,还能繁茂秀美吗?尽管它日夜生长,雨露滋润,并不是没有新条嫩芽长出来,但是接着又有人在那儿放牧牛羊,所以变得那样光秃秃的。人们看见它光秃秃,就以为它不曾有过大树木,但这难道是山的本来面目吗?就以人身上存在的东西来说,哪会没有仁义之心呢?有人之所以失去善良之心,也正像斧子对于树木一样,天天砍伐,还能美好吗?他日夜养成的善心,天明吸进的清新之气,促成他的好恶与常人相近之处也有少许,但他在第二天白昼的所作所为,又使善心在利欲的束缚下丧失了。反复的束缚和丧失,那他在夜里养成的正气就不能存在;夜里养成的正气不能存在,那他与禽兽就相差不远了。人们看到他几乎像禽兽,就以为不曾有过善良的素质,但这难道是人的本性吗?所以如果能得到培养,没有什么东西不生长;如果不能得到培养,没有什么东西不灭亡。孔子说:‘操持它,就存在,放弃它,就消失;进出没有定时,也没有谁知道它的方向。’就是说的人心吧?”孟子曰:“无或乎王之不智也。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见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今夫弈之为数,小数也;不专心致志,则不得也。弈秋,通国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诲二人弈,其一人专心致志,惟弈秋之为听;一人虽听之,一心以为有鸿鹄将至,思援弓缴而射之。虽与之俱学,弗若之矣。为是其智弗若与?曰:非然也。

  “译文”孟子说:“对齐王的不聪明不必感到疑惑。即使天下最容易生长的植物,晒它一天,冻它十天,也不可能再生长了。我见到齐王的次数也太少了,我一离开,那帮使他昏乱的人就去了,我对他刚萌生的一点善心又能怎么样呢?”围棋作为技艺,是门小技术,但如果不专心致志,也是学不好的。弈秋,是全国的围棋高手。他教两个人下棋,其中一个专心致志,只听弈秋的讲解;另一个虽然也在听讲,但心里却以为有只天鹅会飞来,想拿起弓箭击射它。尽管他与前一个一道学棋,成绩总不如前一个。是因为他的聪明不如别人吗?回答是:不是这样的。“孟子曰: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非独贤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万钟则不辨礼义而受之。万钟于我何加焉?为宫室之美、妻妾之奉、所识穷乏者得我与?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妻妾之奉为之;乡为身死而不受,今为所识穷乏者得我而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谓失其本心。

  “译文”孟子说:“鱼,是我想要的;熊掌,也是我想要的。如果两者不能一齐得到,就不要鱼而要熊掌。生命,是我想要的;正义,也是我想要的。如果两者不能一齐得到,就牺牲生命而求取正义。生命是我想要的,而想要的还有超过生命的东西,所以不能苟且偷生;死亡是我憎恶的,而憎恶的还有超过死亡的东西,所以祸患也有不躲避的。如果人们想要的没有超过生命的东西,那么,一切可以求得生存的办法,哪样不用上呢?如果人们憎恶的没有超过死亡的东西,那么,一切可以避祸的办法,哪样不用上呢?采用这个办法便可生存,但有些人却不采用;采用这个办法便可避祸,但有些人却不采用。所以,看起来有比生命更值得追求的东西,有比死亡更令人憎恶的东西,不仅贤者有这种心,人人都有这种心,不过贤者能够不丧失它罢了。”一筐饭,一碗汤,得到了就活,得不到就死。吆喝着给他,就是过路穷人也不愿要;用脚踢着给他,就是乞丐也不屑要。有的人对万钟俸禄就不辨是否合礼义接受了。万钟俸禄对我来说能增添点什么呢?为了住宅的华美、妻妾的侍奉、相识的穷人感激我吗?过去宁死不肯接受的,今天却为了住宅的华美而接受了;过去宁死不肯接受的,今天却为了妻妾的侍奉而接受了;过去宁死不接受的,今天却为了相识的穷人感激我而接受了。这还不可以罢休了吗?这叫做丧失了他的本性。孟子曰:仁,人心也;义,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鸡犬放,则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矣。

  “译文”孟子说:“仁,是人的本心;义,是人的必由之路。抛开大路不去走,失掉本心不知去找,太悲哀了!有的人丢了鸡狗,就知道去寻找;丢了本心,却不知道去寻找。学问的真谛没有别的,就是把丢失的本心找回来罢了。”孟子曰:“今有无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则不远秦楚之路,为指之不若人也。指不若人,则知恶之;心不若人,则不知恶,此之谓不知类也。”

  “译文”孟子说:“有个人的无名指,弯曲了伸不直,虽然不是碍事的病痛,但如果有人能使它伸直,他就是走秦国楚国这么远的路也不觉得远,因为他的手指不如别人。手指不如别人,倒知道厌恶;心灵不如别人,却不知道厌恶,这叫做不懂轻重。”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养之者。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岂爱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

  “译文”孟子说:“一两握粗的桐树梓树,人们如果要使它们生长,都知道怎样培养。对自己,却不知道怎样培养,难道爱自己还不如爱桐树梓树吗?真是太不肯思考了。”孟子曰:“人之于身也,兼所爱。兼所爱,则兼所养也。无尺寸之肤不爱焉,则无尺寸之肤不养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岂有他哉?于己取之而已矣。体有贵贱,有小大。无以小害大,无以贱害贵。养其小者为小人,养其大者为大人。今有场师,舍其梧槚,养其棘,则为贱场师焉。养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则为狼疾人也。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饮食之人,则人贱之矣,为其养小以失大也。饮食之人无有失也,则口腹岂适为尺寸之肤哉?”

  “译文”孟子说:“人对于身体,每一部分都爱护。都爱护,就都保养。没有一小块肌肤不爱护,就没有一小块肌肤不保养。用来考察保养得好不好,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只是看他注重身体的哪些部分罢了。身体的组成部分有重要的有不重要的,有小的有大的,不要因小的妨害大的,不要因不重要的妨害重要的。保养小的是小人,保养大的是君子。如果有一个园艺师,不培养珍责的梧桐、梓树,却去培养那些没用的酸枣、荆棘,那就是一个蹩脚的园艺师。为了保养一个指头而丧失了肩背,还不知道因小失大,那就是一个昏聩的人。讲求吃喝的人,人们就看不起他,因为他保养小的而失去了大的。如果讲求吃喝的人没有丢开品格的修养,那么填口腹难道仅仅为了长那么一点儿肌肤吗?(填口腹关系到生命,修养品格总不能饿着肚皮。)”公都子问曰:“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曰:“钧是人也,或从其大体,或从其小体,何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则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则思,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也。此天之所与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则其小者不能夺也。此为大人而已矣。”

  “译文”公都子问道:“同是人,为什么有的是君子,有的是小人呢?”孟子说:“懂得依从身体重要器官需要的人是君子,只知满足次要器官欲念的人是小人。”公都子说:“同是人,为什么有的人懂得依从重要器官的需要,有的人却只知满足次要器官的欲念呢?”孟子说:“耳朵、眼睛这些器官不会思考,以致被外物所蒙蔽。这些器官仅仅是物,它们一与外物相接触,就只能被外物引诱罢了。心这个器官就会思考,思考了就得到了人的本来善性,不思考就得不到。这是上天赋予我们人类的特有器官。先确立重要器官的作用,那么次要的器官就不会把人的本性夺去,这就成为君子了。”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义忠信,乐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从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弃其天爵,则惑之甚者也,终亦必亡而已矣。”

  “译文”孟子说:“有自然爵位,有社会爵位。仁义忠信,乐于从善不倦怠,这是自然爵位;公卿大夫,这是社会爵位。古代的人修养自己的自然爵位,于是社会爵位也就随之而来了。现在的人修养自己的自然爵位,用来求取社会爵位;得到社会爵位之后,就抛弃了自然爵位,那就是糊涂透顶,最终他连社会爵位也一定会失去的。”孟子曰:“欲贵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贵于己者,弗思耳。人之所贵者,非良贵也。赵孟之所贵,赵孟能贱之。《诗》云:‘既醉以酒,既饱以德。’言饱乎仁义也,所以不愿人之膏粱之味也;令闻广誉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绣也。”

  “译文”孟子说:“希望尊贵,这是人们共同的心愿,但每个人自己身上都有值得尊贵的东西,只是没有想过罢了。别人给予的尊贵,不是真正的尊贵。赵孟给予尊贵的人,赵孟同样能使他卑贱。《诗经》上说:‘酒已经喝醉了,德泽已经饱受了。’说的是仁义之德满肚子,也就不羡慕别人肥肉细米的美味了;自己被到处赞誉,也就不稀罕别人的绣花衣服了。”孟子曰:“仁之胜不仁也,犹水胜火。今之为仁者,犹以一杯水救一车薪之火也;不熄,则谓水之不胜火,此又与于不仁之甚者也,亦终必亡而已矣。”

  “译文”孟子说:“仁战胜不仁,好比水战胜火。现在行仁的人,好比用一杯水救一车柴的火;火不灭,就说是水战胜不了火,这下子又给不仁的人帮了大忙,到头来他原有的那点仁心也一定会丧失殆尽。”孟子曰:“五谷者,种之美者也;苟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

  “译文”孟子说:“五谷,是植物里的好品种;如果不能成熟,反而不如米和稗子。仁,也在于使它成熟罢了。”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志于彀;学者亦必志于彀。大匠诲人必以规矩,学者亦必以规矩。”

  “译文”孟子说:“羿教别人射箭,一定要拉满弓;学射的人也一定要拉满弓。手艺高超的木匠教别人一定要用圆规角尺,学木工的人也一定要用圆规角尺。”

  告子下

  任人有问屋庐子曰:“礼与食孰重?”曰:“礼重。”“色与礼孰重?”曰:“礼重。”曰:“以礼食,则饥而死;不以礼食,则得食,必以礼乎?亲迎,则不得妻;不亲迎,则得妻,必亲迎乎?”屋庐子不能对,明日之邹以告孟子。孟子曰:“于答是也何有?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方寸之木可使高于岑楼。金重于羽者,岂谓一钩金与一舆羽之谓哉?取食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食重?取色之重者,与礼之轻者而比之,奚翅色重?往应之曰:‘兄之臂而夺之食?则得食;不,则不得食,则将之乎?东家墙而搂其处子,则得妻;不搂,则不得妻,则将搂之乎?’”

  “译文”有一个任国人问屋庐子说:“礼跟食哪样重要?”屋庐子说:“礼重要。”任国人说:“女色跟礼哪样重要?”屋庐子说:“礼重要。”任国人说:“如果按照礼规找食物,就会饿死;不按照礼规找食物,就得到了食物;这样的话,也一定要按照礼吗?如果按礼去迎亲,就娶不到妻子;不去迎亲,就娶到妻子,这样的话,也一定要按照礼吗?”屋庐子回答不出,第二天到邹国把这个问题告诉了孟子。孟子说:“回答这个问题有什么难呢?如果不量度一下根基的高低,而只比较顶端,那么,寸把厚的小土块也可以使它比高楼还高。黄金比羽毛重,难道是说一个小金钩的黄金与一大车羽毛相比吗?拿吃的重要方面与礼的细微方面比,何止于吃的重要?拿女色的重要方面与礼的细微方面比,何止于娶妻重要?你可以去回答他说:‘扭折哥哥的手臂,夺取他的食物,就得到了吃的;不扭,就得不到吃的,那么,会去扭吗?翻过东邻的墙去把他家的女子拽住,就得到了妻子;不去拽,就得不到妻子,那么,会去拽吗?’”曹交问曰:“人皆可以为尧舜,有诸?”孟子曰:“然”。“交闻文王十尺,汤九尺,今交九尺四寸以长,食粟而已,如何则可?”曰:“奚有于是?亦为之而已矣。有人于此,力不能胜一匹雏,则为无力人矣;今日举百钧,则为有力人矣。然则举乌获之任,是亦为乌获则已矣。夫人岂以不胜为患哉?弗为耳。徐行后长者谓之弟,疾行先长者谓之不弟。夫徐行者,岂人所不能哉?所不为也。尧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子服尧之服,诵尧之言,行尧之行,是尧而已矣;子服桀之服,诵桀之言,行桀之行,是桀而已矣。”曰:“交得见于邹君,可以假馆,愿留而受业于门。”曰:“夫道,若大路然,岂难知哉?人病不求耳。子归而求之,有余师。”

  “译文”曹交问道:“人人都可以成为尧舜,有这话吗?”孟子说:“有的。”“我听说文王身高十尺,汤九尺,我呢,身高九尺四寸多,但只会吃干饭罢了,该怎么办才好?”孟子说:“这有什么难呢?只要去做就可以了。如果有一个人,说是他的力气连一只小鸡也拿不起来,那就是没有力气的人了;现在说他能举起三千斤,那就是很有力气的人了。那么,能举起乌获举得起的重量,这也就成了乌获了。人难道怕不能胜任吗?只是不肯去做罢了。慢慢走,跟在长者后面,叫做悌;快步走,抢在长者前面,叫做不悌。慢慢走,难道是人不能做到的吗?是不肯做。尧、舜之道,也就是孝悌罢了。你穿尧的衣服,说尧的话,做尧所做的事,就是尧了。你穿桀的衣服,说桀的话,做桀所做的事,就是桀了。”曹交说:“我见到邹国国君后,可以向他借个住处,希望留下来在您门下学习。”孟子说:“那个道,就像大路一样,难道还难认清吗?就怕人们不去寻求罢了。你回去自己寻求吧,老师多得是。”公孙丑问曰:“高子曰:‘《小弁》,小人之诗也。’”孟子曰:“何以言之?”曰:“怨”。曰:“固哉,高叟之为诗也!有人于此,越人关弓而射之,则己谈笑而道之;无他,疏之也。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己垂涕泣而道之;无他,戚之也。《小弁》之怨,亲亲也。亲亲,仁也。固矣夫,高叟之为诗也!”曰:“凯风》何以不怨?”曰:“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小弁》,亲之过大者也。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亲之过小而怨,是不可矶也。愈疏,不孝也;不可矶,亦不孝也。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

  “译文”公孙丑问道:“高子说:‘《小弁》这首诗是小人作的’,是吗?”孟子说:“凭什么这样说?”公孙丑说:“因为这首诗表达的是怨恨。”孟子说:“高老先生说诗也太死板了!如果这里有个人,越国人拉满弓要射他,他会有说有笑地讲这件事;这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越国人与他关系疏远。如果他哥哥拉满弓要射他,他就会流着泪说这件事;这没有别的原因,就是因为他哥哥是他的亲人。《小弁》表达的怨恨,正是由于热爱亲人。热爱亲人,是仁的表现。高老先生的说诗也太死板了!”公孙丑说:“那么《凯风》为什么没有流露怨恨之情呢?”孟子说:“凯风》,是因为母亲的过错小;《小弁》,是因为父亲的过错大。父母的过错大却不怨恨,这是更加疏远父母;父母的过错小却怨恨,这是经受不了一点刺激。更加疏远父母,是不孝;经受不了一点刺激,也是不孝。孔子说:‘舜大概是最孝顺的人了,到了五十岁还依恋父母。’”宋将之楚,孟子遇于石丘。曰:“先生将何之?”曰:“吾闻秦楚构兵,我将见楚王说而罢之。楚王不悦,我将见秦王说而罢之。二王我将有所遇焉。”曰:“轲也请无问其详,愿闻其指。说之将何如?”曰:“我将言其不利也。”曰:“先生之志则大矣,先生之号则不可。先生以利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利,以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利也。为人臣者怀利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利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利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终去仁义,怀利以相接,然而不亡者,未之有也。先生以仁义说秦楚之王,秦楚之王悦于仁义,而罢三军之师,是三军之士乐罢而悦于仁义也。为人臣者怀仁义以事其君,为人子者怀仁义以事其父,为人弟者怀仁义以事其兄。是君臣、父子、兄弟去利,怀仁义以相接也,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何必曰利?”

  “译文”宋要到楚国去,孟子在石丘遇见了他。孟子说:“先生要到什么地方去?”宋说:“我听说秦国与楚国要交兵,我准备谒见楚王劝他罢兵。如果楚王不高兴,我准备再谒见秦王劝他罢兵。两个国王,总会有一个会同我意见相合的。”孟子说:“我不想打听详细情况,只希望听听您的主要意思。您打算怎样劝说他们?”宋说:“我打算跟他们说说交兵的不利。”孟子说:“先生的意愿是很好的,但先生的提法却不行。先生用利害劝说秦楚两个国王,如果他们由于有利而高兴听你的劝说,因此停止交兵,这就是军队的官兵因为喜欢利才乐于停战。做臣子的从利出发来服事君王,做儿子的从利出发来服事父亲,做弟弟的从利出发来服事哥哥,这就是在君臣、父子、兄弟之间全都不讲仁义,只从利出发来互相对待,这样做却不亡国的,是从没有过的事。先生如果用仁义来劝说秦楚两个国王,如果他们由于仁义而高兴听你的劝说,因此停止交兵,这就是军队的官兵因为喜欢仁义才乐于停战。做臣子的从仁义出发来服事君王,做儿子的从仁义出发来服事父亲,做弟弟的从仁义出发来服事哥哥,这就是在君臣、父子、兄弟之间全都不讲利害,只从仁义出发来互相对待,这样做却不能称王于天下,是从没有过的事。为什么一定要讲利呢?”孟子居邹,季任为任处守,以币交,受之而不报。处于平陆,储子为相,以币交,受之而不报。他日,由邹之任,见季子;由平陆之齐,不见储子。屋庐子喜曰:“连得间矣。”问曰:“夫子之任见季子,之齐不见储子,为其为相与?”曰:“非也。《书》曰:‘享多仪,仪不及物日不享,惟不役志于享。’为其不成享也。”屋庐子悦。或问之,屋庐子曰:“季子不得之邹,储子得之平陆。”

  “译文”孟子住在邹国,季任留守任国,代理国政,用礼物与孟子交往,孟子接受了礼物却不回报。孟子在平陆时,储子担任齐国的卿相,用礼物与孟子交往,孟子接受了却不回报。后来,孟子从邹国到任国,拜望了季子;从平陆到齐国都城,却没有拜望储子。屋庐子高兴地说:“我找到岔子了。”就问孟子说:“老师到任国,拜望季子;到齐国,却不拜望储子,是因为他仅仅担任卿相吗?”孟子说:“不是。《尚书》中说:‘献礼看重的是仪节,如果仪节不到,虽有礼物,也算作没有献礼,因为他的心意并没有用在献礼上。’我不去拜望他,是因为他还算不上献礼。”屋庐子很高兴。有人问他,他说:“季子因脱不开身没能亲自到邹国去,储子能亲自到平陆却不去,只送了礼物去。”淳于髡曰:“先名实者,为人也;后名实者,自为也。夫子在三卿之中,名实未加于上下而去之,仁者固如此乎?”孟子曰:“居下位,不以贤事不肖者,伯夷也;五就汤,五就桀者,伊尹也;不恶君,不辞小官者,柳下惠也。三子者不同道,其趋一也。一者何也?曰,仁也。君子亦仁而已矣,何必同?”曰:“鲁缪公之时,公仪子为政,子柳、子思为臣,鲁之削也滋甚。若是乎,贤者之无益于国也!”曰:“虞不用百里奚而亡,秦穆公用之而霸。不用贤则亡,削何可得与?”曰:“昔者王豹处于淇,而河西善讴;绵驹处于高唐,而齐右善歌;华周、杞梁之妻善哭其夫,而变国俗。有诸内,必形诸外。为其事而无其功者,髡未尝睹之也。是故无贤者也,有则髡必识之。”曰:“孔子为鲁司寇,不用,从而祭,燔肉不至,不税冕而行。不知者以为为肉也,其知者以为为无礼也。乃孔子则欲以微罪行,不欲为苟去。君子之所为,众人固不识也。”

  “译文”淳于髡说:“看重名声、功业的,是为他人着想;轻视名声、功业的,是为独善自身着想。您位居齐国三卿之一,对君上和下民都没有建立名声和功业,却要离开,仁人本该是这样的吗?”孟子说:“处在卑微的地位,不愿以自己的贤良服侍不贤明的君王,这就是伯夷;五次接受汤的任用,又五次接受桀的任用,这就是伊尹;不嫌弃昏庸的君王,不推却卑微的官职,这就是柳下惠。三位君子处世方法不同,但他们的宗旨是一样的。一样的宗旨是什么呢?可以说,就是仁。君子只要仁就行了,何必要行为相同呢?”淳于髡说:“鲁穆公的时候,公仪子主持国政,子柳和子思当大臣,鲁国的衰弱却更加厉害。贤人对于国家竟是如此无益啊!”孟子说:“虞国不任用百里奚,因而灭亡;秦穆公任用他,因而称霸。不任用贤人就要导致灭亡,仅仅是衰弱怎么办得到呢?”淳于髡说:“从前王豹住在淇水一带,因而河西的人都擅长歌唱;绵驹住在高唐一带,因而齐国西部的人都擅长歌唱;华周、杞梁的妻子为死去的丈夫痛哭,因而改变了国家的风俗。存在于内,一定会表现到外。做了事情却没有功绩的,我不曾见过这样的情形。所以,现在是没有贤人;如果有,那我就一定会知道他。”孟子说:“孔子当鲁国的司寇,不受信任,跟随鲁君去祭祀,祭肉不送来,他就连祭祀戴的帽子也不脱就离开了。不了解的人以为孔子是为了祭肉,了解的人却认为他是为了鲁国不讲礼规。至于孔子,他是想背一点小小的罪名离开,不想随便辞职。君子的作为,一般人的确不容易理解。”孟子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天子适诸侯曰巡狩,诸侯朝于天子曰述职。春省耕而补不足,秋省敛而助不给。入其疆,土地辟,田野治,养老尊贤,俊杰在位,则有庆。庆以地。入其疆,土地荒芜,遗老失贤,掊克在位,则有让。一不朝,则贬其爵;再不朝,则削其地;三不朝,则六师移之。是故天子讨而不伐,诸侯伐而不讨。五霸者,搂诸侯以伐诸侯者也,故曰: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也。“五霸,桓公为盛。葵丘之会,诸侯束牲、载书而不歃血。初命曰:‘诛不孝,无易树子,无以妾为妻。’再命曰:‘尊贤育才,以彰有德。’三命曰:‘敬老慈幼,无忘宾旅。’四命曰:‘士无世官,官事无摄,取士必得,无专杀大夫。’五命曰:‘无曲防,无遏,无有封而不告。’曰:‘凡我同盟之人,既盟之后,言归于好。’今之诸侯,皆犯此五禁,故曰: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也。”长君之恶其罪小,逢君之恶其罪大。今之大夫,皆逢君之恶,故曰:今之大夫,今之诸侯之罪人也。

  “译文”孟子说:“五霸,是对三王有罪的人;现在的诸侯,是对五霸有罪的人;现在的大夫,是对现在的诸侯有罪的人。”天子到诸侯国巡行叫做巡狩,诸侯朝见天子叫做述职。天子春天视察耕种的情况,补助穷困的农户;秋天视察收获的情况,补助歉收的农户。进了诸侯国境内,如果天子看到土地被开辟利用,农田治理得很好,老人得到赡养,贤才得到尊重,优秀的人在掌管朝政,那么诸侯就受到奖赏,用土地来奖赏。进了诸侯国境内,如果天子看到土地荒芜,老人被遗弃,贤才被埋没,搜刮民财的人在掌管朝政,那么诸侯就受到责备。诸侯一次不朝见天子述职,就要降低他们的爵位;两次不朝见,就要削减他们的封地;三次不朝见,天子就要派军队去改立国君。所以天子只下令声讨而不亲自攻伐,诸侯只奉命攻伐而不出令声讨。五霸,是拉拢一部分诸侯来攻伐另一部分诸侯,所以说:五霸,是对三王有罪的人。“五霸中,齐桓公最强盛。在蔡丘的盟会上,诸侯只是捆绑了祭神的牲口,把盟书放在它身上,(桓公自信诸侯不敢负约,)就没有举行歃血仪式。第一条盟约说:‘诛罚不孝的人,不得换立太子,不得立妾为妻。’第二条盟约说:‘尊重贤人,培养人才,以表彰有德行的人。’第三条盟约说:‘尊敬老人,爱护儿童,不得怠慢来宾和旅客。’第四条盟约说:‘士人不得把官职传给后代,公务不得兼代,选拔士人一定要得当,不得擅自杀戮大夫。’第五条盟约说:‘不得到处筑堤,不得阻止邻国人来买粮食,不得有封赏而不禀告。’盟书说:‘凡是我们参与盟会的人,结盟之后,要恢复和好。’现在的诸侯,都触犯了这五条禁令,所以说:现在的诸侯,是对五霸有罪的人。”助长国君的恶行的臣子,他们的罪还小一些,对迎合国君恶行的臣子,他们的罪就大了。现在的大夫,都迎合国君做坏事,所以说:现在的大夫,是对现在的诸侯有罪的人。“鲁欲使慎子为将军。孟子曰:不教民而用之,谓之殃民。殃民者,不容于尧舜之世。一战胜齐,遂有南阳,然且不可。”慎子勃然不悦曰:此则滑所不识也。曰:吾明告子。天子之地方千里;不千里,不足以待诸侯。诸侯之地方百里,不百里,不足以守宗庙之典籍。周公之封于鲁,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而俭于百里。太公之封于齐也,亦为方百里也;地非不足也,而俭于百里。今鲁方百里者五,子以为有王者作,则鲁在所损乎?在所益乎?徒取诸彼以与此,然且仁者不为,况于杀人以求之乎?君子之事君也,务引其君以当道,志于仁而已。

  “译文”鲁国打算让慎子做将军。孟子说:“不教育训练百姓却用他们去打仗,这叫做祸害百姓。祸害百姓的人,在尧舜时代是无容身之地的。即使一仗就把齐国打败,从而占领南阳,这样也不可以。”慎子脸色一变,不高兴地说:“这我就不懂了。”孟子说:“我明白地告诉你。天子的土地方圆千里,没有千里,就不够接待诸侯来朝见。诸侯的土地方圆百里,没有百里,就不足以守住祖宗传下的礼制法度。周公被封在鲁国,是方圆百里,当时并不是土地不够封,但就是不超过百里。太公被封在齐国,也是方圆百里,当时不是土地不够封,但也就是不超过百里。现在鲁国有五个方圆百里的土地,你认为如果有统一天下的圣王兴起,那么鲁国的土地是在被削减之列呢,还是在被增加之列?不动干戈,白白地把别国的土地拿来给自己,仁德的人尚且不会干,何况打仗杀人来取得别国的土地呢?君子服事君王,务求引导君王符合正道,把仁德作为努力目标罢了。”孟子曰:“今之事君者皆曰:‘我能为君辟土地,充府库。’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富之,是富桀也。‘我能为君约与国,战必克。’今之所谓良臣,古之所谓民贼也。君不乡道,不志于仁,而求为之强战,是辅桀也。由今之道,无变今之俗,虽与之天下,不能一朝居也。”

  “译文”孟子说:“现在那些服事君王的人说:‘我能为君王开拓国土,充实仓库。’今天所谓的优秀臣子,正是古代所谓的残害民众的人。君王不向慕道德,无意于仁义,却想使他富裕,这等于是让夏桀富裕。又说:‘我能为君王邀结盟国,打仗一定取胜。’今天所谓的优秀臣子,正是古代所谓的残害民众的人。君王不向慕道德,无意于仁义,却想为他努力作战,这等于是帮助夏桀。从现在这条路走下去,不改变现在的风尚,即使把天下给他,也是一天也坐不稳的。”白圭曰:“吾欲二十而取一,何如?”孟子曰:“子之道,貉道也。万室之国,一人陶,则可乎?”曰:“不可,器不足用也。”曰:“夫貉,五谷不生,惟黍生之;无城郭、宫室、宗庙、祭祀之礼,无诸侯币帛饔飧,无百官有司,故二十取一而足也。今居中国,去人伦,无君子,如之何其可也?陶以寡,且不可以为国,况无君子乎?欲轻之于尧舜之道者,大貉小貉也;欲重之于尧舜之道者,大桀小桀也。”

  “译文”白圭说:“我想把税率定为二十抽一,怎么样?”孟子说:“你的办法是貉人的办法。如果一个国家有一万户人家,只有一个人做陶器,那行吗?”白圭说:“不行,器皿不够用。”孟子说:“貉那个地方,别的谷物都不能生长,只生长黄米;没有城墙、房屋、祠堂和祭祀的礼规,没有各国之间往来送礼请客,也没有各种机构和官员,所以收税二十抽一就够了。现在我们是在中国,如果去掉社会伦常,没有各种官员,那怎么行呢?做陶器的人太少,尚且不能把国家搞好,何况没有官员呢?要把税率定得比尧舜的十抽一标准还轻,这就是大貉小貉的做法;要把税率定得比尧舜的标准还要重的,是大桀小桀的做法。”白圭曰:“丹之治水也愈于禹。”孟子曰:“子过矣。禹之治水,水之道也,是故禹以四海为壑。今吾子以邻国为壑。水逆行,谓之洚水。洚水者,洪水也,仁人之所恶也。吾子过矣。”

  “译文”白圭说:“我治水的本事胜过禹。”孟子说:“您错了。禹治水,是循水的本性加以疏导,所以禹把四海作为水的去处。而现在您却把邻国作为排水的大水坑。水倒流叫做洚水。洚水,就是洪水,是有仁爱心的人所讨厌的。您错了吧。”孟子曰:“君子不亮,恶乎执?”

  “译文”孟子说:“君子如果不讲诚信,怎能有操守?”鲁欲使乐正子为政。孟子曰:“吾闻之,喜而不寐。”公孙丑曰:“乐正子强乎?”曰:“否。”“有知虑乎?”曰:“否。”“多闻识乎?”曰:“否。”“然则奚为喜而不寐?”曰:“其为人也好善。”“好善足乎?”曰:“好善优于天下,而况鲁国乎?夫苟好善,则四海之内皆将轻千里而来告之以善;夫苟不好善,则人将曰:‘,予既已知之矣。’之声音颜色,拒人于千里之外。士止于千里之外,则谗谄面谀之人至矣。与谗谄面谀之人居,国欲治,可得乎?”

  “译文”鲁国准备让乐正子治理国政。孟子说:“我听到这事儿,高兴得睡不着。”公孙丑说:“乐正子很刚强吗?”孟子说:“不。”“足智多谋吗?”孟子说:“不。”“见多识广吗?”孟子说:“不。”“那您为什么高兴得睡不着?”孟子说:“他的为人喜欢听取有益的话。”“喜欢听取有益的话就足够了吗?”孟子说:“如果喜欢听取有益的话,就是治理整个天下也绰绰有余,何况一个鲁国呢?如果喜欢听取有益的话,那么天下的人都会不远千里赶来把有益的话告诉他;如果不喜欢听取有益的话,那么人们就会(学他的话)说:‘嗯嗯,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这种嗯嗯的声调神气,把人们都拒之千里之外。有见地的士人被阻止在千里之外,挑拨离间、奉承拍马的人就来了。同挑拨离间、奉承拍马的人混在一起,想治理好国家,能做得到吗?”陈子曰:“古之君子何如则仕?”孟子曰:“所就三,所去三。迎之致敬以有礼,言将行其言也,则就之;礼貌未衰,言弗行也,则去之。其次,虽未行其言也,迎之致敬以有礼,则就之;礼貌衰,则去之。其下,朝不食,夕不食,饥饿不能出门户,君闻之,曰:‘吾大者不能行其道,又不能从其言也,使饥饿于我土地,吾耻之。’周之,亦可受也,免死而已矣。”

  “译文”陈子说:“古代的君子在怎样的情况下才当官?”孟子说:“当官的情况有三种,辞官的情况也有三种。(第一)迎接他时表示敬意并且有礼貌,还说要实行他的建议,就当官;礼貌不打折扣,建议却不实行,就辞官。其次,虽然没有实行他的建议,但迎接他时表示敬意并且有礼貌,就当官;礼貌不周到,就辞官。最下一等的,早晨没有吃的,晚上也没有吃的,饿得连门口也迈不出去,国君听说了,说:‘我大的方面不能实行他的主张,又不能听从他的意见,使他在我的国土上挨饿,我对此感到羞愧。’于是就周济他,这也可以接受。当然,不过是为了免于死亡罢了。”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心,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译文”孟子说:“舜从田野里被起用,傅说从筑墙的工作中被举用,胶鬲从鱼盐商贩中被举用,管仲从狱官手里被释放并举用,孙叔敖从偏僻的海边被举用,百里奚从市场里被举用。所以说上天准备把重任降到这个人身上时,一定要先使他的意志受到困苦的折磨,筋骨受到劳苦的锻炼,肌体受到饥饿的考验,使他资财缺乏身处穷困,办事受挫不能如愿,用这种种磨难来惊动他的思想,坚韧他的性格,增强他的能力。”人常要犯错误,然后才能改正;心意困苦,思路阻塞,才能发愤有所作为;在脸色上表现出来,在言谈中吐露出来,才能被人了解。一个国家,如果内部没有坚持法度的大臣和敢于直谏的贤士,外部没有敌对的国家和外来的忧患,常常容易灭亡。从这里可以知道生存从忧患中来、灭亡从安乐中来的道理。孟子曰:教亦多术矣,予不屑之教诲也者,是亦教诲之而已矣。

  “译文”孟子说:“教育也有许多方式方法,我不屑教诲他,这也是对他的一种教诲呢。”

  尽心上

  孟子曰:“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译文”孟子说:“尽量扩张善良的本心,就是懂得人的本性。懂得人的本性,就懂得天命了。保持人的本心,培养人的本性,是为了按照天命行事。无论短命长寿,都不三心二意,一心修炼自己等待天命安排,这是安排自己一生的办法。”孟子曰:“莫非命也,顺受其正。是故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桎梏死者,非正命也。”

  “译文”孟子说:“没有什么不是命中注定,但顺天理而行,接受的就是正常的命运。所以懂得命运的人不站在就要倒塌的墙壁下面。尽修身之道而死的人,接受的是正常的命运;犯了罪带着镣铐而死的人,接受的不是正常的命运。”孟子曰:“求则得之,舍则失之,是求有益于得也,求在我者也。求之有道,得之有命,是求无益于得也,求在外者也。”

  “译文”孟子说:“探求就会获得,放弃就会失去,这种探求有益于获得,因为探求的对象是自身存在的本性。探求有一定的准则,能否获得由命运安排,这种探求无益于获得,因为探求的对象是自身以外的事物。”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

  “译文”孟子说:“一切事物的当然之理都在自身的天性中具备了。如果反躬自问是真心实意照天性去做的,就是最大的快乐。努力实行将心比心的恕道,求得仁德的道路没有比这更近的了。”孟子曰:“行之而不著焉,习矣而不察焉,终身由之而不知其道者,众也。”

  “译文”孟子说:“正在实行却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已经习惯了却不深知为什么会这样,一辈子都在这条路上走却不知道这是一条什么路,这种人是普通的人。”孟子曰:“人不可以无耻。无耻之耻,无耻矣。”

  “译文”孟子说:“人不可以没有羞耻心。把没有羞耻心看作羞耻,那就没有可羞耻的事了。”孟子曰:“耻之于人大矣。为机变之巧者,无所用耻焉。不耻不若人,何若人有?”

  “译文”孟子说:“羞耻心对于人来说太重要了。玩弄机巧变诈手法的人,是没有地方用得着羞耻心的。不以比不上别人为耻,怎么能比得上别人呢?”孟子曰:“古之贤王好善而忘势,古之贤士何独不然?乐其道而忘人之势,故王公不致敬尽礼,则不得亟见之。见且由不得亟,而况得而臣之乎?”

  “译文”孟子说:“古代的贤君喜爱善言善行而忘掉了自己的权势地位,古代的贤士又何尝不是这样?乐于走自己的路而忘掉了别人的权势地位,所以王公如果不表示敬意,尽到礼貌,就不能经常见到他。见面尚且不能经常,何况要他来做自己的臣子呢?”孟子谓宋句践曰:“子好游乎?吾语子游。人知之,亦嚣嚣;人不知,亦嚣嚣。”曰:“何如斯可以嚣嚣矣?”曰:“尊德乐义,则可以嚣嚣矣。故士穷不失义,达不离道。穷不失义,故士得己焉;达不离道,故民不失望焉。古之人,得志,泽加于民;不得志,修身见于世。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译文”孟子对宋句践说:“你喜欢游说吗?我告诉你游说的态度。别人理解自己,也自得其乐;别人不理解自己,也自得其乐。”宋句践说:“怎样才能够自得其乐呢?”孟子说:“尊重德、乐于义,就可以自得其乐了。所以士人困厄时不失掉义,显贵时不背离道。困厄时不失掉义,所以士人悠然自得;显贵时不背离道,所以百姓不会失望。古代的人,得志了,就把恩泽施给百姓;不得志,就修炼自身并在社会上表现出来。困厄时,就独自修炼保全好自己;显贵了,就使天下人都得到好处。”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

  “译文”孟子说:“待到文王出来才奋发的,是普通百姓。至于优秀的士人,即使没有文王,照样会奋发。”孟子曰:“附之以韩魏之家,如其自视然,则过人远矣。”

  “译文”孟子说:“给他增加韩魏两家的财富,如果他并不自满(自知仁义之道不足),那他就远远超过一般人了。”孟子曰:“以佚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民,虽死不怨杀者。”

  “译文”孟子说:“根据使百姓安逸的原则来役使百姓,百姓即使劳苦,也不怨恨。根据使百姓生存的原则来杀死某个百姓,这人虽被杀死,却不怨恨杀他的人。”孟子曰:“霸者之民欢虞如也,王者之民如也。杀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迁善而不知为之者。夫君子所过者化,所存者神,上下与天地同流,岂曰小补之哉?”

  “译文”孟子说:“霸主的百姓(受到恩惠)欣喜快乐,圣王的百姓(沐浴德化)心情舒畅。圣王的百姓,要他性命不怨恨,给他好处也不归功于谁,一天天地改恶从善,却不知道谁在推动他这样做。圣人经过的地方,人心都被感化,停留的地方,作用更是神妙,上与天、下与地一起运转,怎么能说只是小小的补益呢?”孟子曰:“仁言,不如仁声之入人深也;善政,不如善教之得民也。善政民畏之,善教民爱之;善政得民财,善教得民心。”

  “译文”孟子说:“仁德的言论不如仁德的音乐更能深入人心;良好的政治不如良好的教育更能获得民心。良好的政治百姓敬畏它,良好的教育百姓喜爱它;良好的政治获得了百姓的财富,良好的教育获得了百姓的拥护。”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

  “译文”孟子说:“人不用学习就能做的,是天赋的为善能力;不用思考就能懂得的,是天赋的道德观念。刚会笑还抱在手上的孩童没有不懂得爱他的父母的,等到他长大,没有不懂得尊敬他的兄长的。爱父母,就是仁;敬兄长,就是义;没有别的,只因为这是通行天下的品德。”孟子曰:“舜之居深山之中,与木石居,与鹿豕游,其所以异于深山之野人者几希。及其闻一善言,见一善行,若决江河,沛然莫之能御也。”

  “译文”孟子说:“舜住在深山里,跟树木、岩石相处,跟鹿和猪打交道,他与深山里的山民不同的地方很少。等到他听到一句好的言论,看见一种好的行为,(就采纳推行,)好似长江、黄河开了口,浩浩荡荡没有谁能抵挡得了。”孟子曰:“无为其所不为,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

  “译文”孟子说:“不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不想要自己不该要的东西,这样就行了。”孟子曰:“人之有德慧术知者,恒存乎疾。独孤臣孽子,其操心也危,其虑患也深,故达。”

  “译文”孟子说:“人有品德、智慧、本领和知识,常常在于有灾患的缘故。只有失势的臣子和失宠的庶子,他们保持着不安的心思,对灾患的忧虑很深,所以通达事理。”孟子曰:“有事君人者,事是君则为容悦者也;有安社稷臣者,以安社稷为悦者也;有天民者,达可行于天下而后行之者也;有大人者,正己而物正者也。”

  “译文”孟子说:“有的人是服事君主的人,他们服事这些君主,一味逢迎讨得欢心;有的人是安定国家的大臣,他们以安定国家为快乐;有的人是天民,他们要到主张能通行天下时,然后才去实行;有的人是大人,他们端正自身的同时,万物也随着得到端正。”孟子曰:“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父母俱存,兄弟无故,一乐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乐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乐也。君子有三乐,而王天下不与存焉。”

  “译文”孟子说:“君子有三种乐趣,但用仁德统一天下不包括在内。父母都健在,兄弟也安康,这是第一种乐趣;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人,这是第二种乐趣;得到天下的优秀人才教育他们,这是第三种乐趣。君子有三种乐趣,但用仁德统一天下不包括在内。”孟子曰:“广土众民,君子欲之,所乐不存焉;中天下而立,定四海之民,君子乐之,所性不存焉。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其生色也然,见于面,益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

  “译文”孟子说:“有广大的土地和众多的人民,是君子的意愿,但乐趣不在这里;处在天下的中央,安定天下的百姓,是君子的乐趣,但本性不在这里。君子的本性,即使他的主张在天下广泛推行也不会增加,即使他穷困闲居也不会减少,这是由于他的本分已定的缘故。君子的本性,仁义礼智都扎根在他的心中,它发出的光彩,清和润泽,表现在颜面上,显现在肩背上,延及四肢,四肢不会说话,别人却一目了然。”孟子曰:“伯夷辟纣,居北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太公辟纣,居东海之滨,闻文王作,兴曰:‘盍归乎来,吾闻西伯善养老者。’天下有善养老,则仁人以为己归矣。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五母鸡,二母彘,无失其时,老者足以无失肉矣。百亩之田,匹夫耕之,八口之家足以无饥矣。所谓西伯善养老者,制其田里,教之树畜,导其妻子使养其老。五十非帛不暖,七十非肉不饱。不暖不饱,谓之冻馁。文王之民无冻馁之老者,此之谓也。”

  “译文”孟子说:“伯夷躲避商纣,隐居在北海边,听到文王兴起,就满怀激情地说:‘为什么不去归附呢!我听说西伯是个精心赡养老人的人。’太公躲避商纣,隐居在东海边,听到文王兴起,就满怀激情地说:‘为什么不去归附呢!我听说西伯是个精心赡养老人的人。’天下如果有精心赡养老人的人,仁德的人就把他当做自己的归宿了。五亩大的宅基,在墙下种上桑树,让妇女养蚕,老人就能够有丝帛穿了。五只母鸡,二只母猪,不要耽误繁殖期,老人就能够有肉吃了。一百亩农田,让男人耕作,八个人的家庭就能够不挨饿了。说西伯精心赡养老人,就是说他制定了土地住宅制度,教百姓种植畜牧,开导百姓的妻儿使他们赡养老人。五十岁的人,不穿丝帛就不暖;七十岁的人,不吃肉食就不饱。不暖不饱,叫做受冻挨饿。文王的百姓没有受冻挨饿的老人,就是指这种情况。”孟子曰:“易其田畴,薄其税敛,民可使富也。食之以时,用之以礼,财不可胜用也。民非水火不生活,昏暮叩人之门户求水火,无弗与者,至足矣。圣人治天下,使有菽粟如水火。菽粟如水火,而民焉有不仁者乎?”

  “译文”孟子说:“种好田地,减轻税收,百姓是可以让他们富起来的。按时食用,依礼消费,钱财就不会用光。百姓没有水与火就不能生存,晚上敲别人的门要水要火,没有不给的,因为水与火很多。圣人治理天下,要使粮食如同水火一样多。粮食像水火一样多,那么百姓哪会有不仁爱的呢?”孟子曰:“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故观于海者难为水,游于圣人之门者难为言。观水有术,必观其澜。日月有明,容光必照焉。流水之为物也,不盈科不行;君子之志于道也,不成章不达。”

  “译文”孟子说:“孔子登上了东山,就觉得鲁国小了;登上了泰山,就觉得天下也小了。所以见过大海的人就觉得一般的水难以算得上水了,在圣人门下游学过的人就觉得一般的言论难以算得上言论了。观赏水有窍门,一定要观赏它的波澜。太阳月亮都有光辉,很小的缝隙都要照射过去。流水这东西,不灌满小坑洼就不能向前流动;君子追求正道,不到一定的境界就不能通达事理。”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者,之徒也。欲知舜与之分,无他,利与善之间也。”

  “译文”孟子说:“鸡一叫就起来,努力行善的人,是舜一类的人;鸡一叫就起来,拼命谋利的人,是一类的人。要知道舜与的区分,没有别的,只是利与善的差别罢了。”孟子曰:“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子莫执中。执中为近之。执中无权,犹执一也。所恶执一者,为其贼道也,举一而废百也。”

  “译文”孟子说:“杨子主张为自己,拔一根毛发对天下有利,他也不干。墨子主张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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