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颜祸水

第一辑 爱情黑痣（三）

　　汉威的世界杯

　　汉威每日呆在家里闷地慌，妻子落莎忙前忙后的张罗着，汉威总是不喜欢妻子这个样子，她总是把自己当成了小孩子，虽然自己有重病缠身，但自己年轻时候是个足球健将，他喜欢独立自由，不喜欢被别人抱在怀里侍候着。

　　汉威最大的遗憾是未能参加一届世界杯，1986年的时候，他当时还是英格兰国家足球队的主力球员，他已经被主教练确定要参加世界杯，但不幸的事情却发生了，在一次训练中，他突然浑身疼痛难忍，被医生检查的结果竟然是，他的腿部出现了肌瘤，不久，他被确定患上了骨癌。

　　他痛心无比，不是因为自己的生命可能要终结，而是因为他无法实现自己毕生的愿望，哪怕能够站在世界杯的舞台上跳一次舞，对于他来说也成了奢望。

　　落莎傍晚回来时，带来了南非世界杯的各种消息，汉威不喜欢看电视，主要是视力受到了影响，他喜欢每天下午，让落莎为自己读足球方面的信息，尤其是关注世界杯的消息。

　　距离南非世界杯还有半年时间，汉威突然有了一种冲动，他想写信给英格兰国家足球队：他想参加世界杯，这简直无疑于痴人说梦。但信件还是邮出去了，这则消息被落莎在电脑上一览无余，她想劝慰他，但她没有这样做，她害怕一箭会击中汉威的余生。

　　回信于半个月后被落莎截获了，她偷着看了回信，信中足球官员婉拒了他的请求，谁也清楚，他年迈，且好长时间未能训练，况且腿部虽然做了手术，也不能完全站立起来。

　　落莎改写了回信，在信中她这样写道：我们非常荣幸地邀请您参加南非世界杯，但您需要参加特殊训练，并且取得资格。

　　三天以后的小镇足球场上，人们见到一个年迈的老人，他正在用力地奔跑着，他脚下的球不时地传动着，那边，一个老妇人正站在远处接着传球，汉威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也兴奋地著着运动装，他们俨然成了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足球队。

　　一周以后的赛场上，进行了一场友谊赛，落莎说来访地是英格兰国家二队，他们想实地摸底一下汉威的足球实力，十一人的球队于三天前已经组队完毕，汉威是队长兼主力，他在赛场上不停地奔跑着，脚下工夫灵活有技巧，传球高效，结果是2比0，他们完成了首场比赛的胜利。

　　友谊赛还在进行着，有小镇足球队，还有市立足球队，总之，每周一次比赛让汉威乐此不疲，他的病情也有所缓解，不过，仍然需要私人医生站在远处不停地张望着。

　　真正意义的日子来临了，英格兰国家足球队来了消息，说让汉威的队伍代表英格兰队参加南非世界杯，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落莎将这则消息告诉汉威时，汉威表示了怀疑，但是落莎说地十分肯定，由不得他生疑，落莎甚至请来了市长大人，市长证实了消息的确切性。

　　飞机飞抵了一个中型的足球场，首场循环赛在此举行，他们今天的对手是法国足球队，因为他们被分在同一小组。

　　比赛的结果难以置信，1比0，他们竟然赢了1998年的世界杯冠军。

　　在第三场比赛时，汉威栽倒在足球场上，他被医生送进了医务室里，经过抢救后暂时脱离了危险，只是暂时不能参加下两场比赛。

　　小组出线后，汉威清醒了许多，但癌痛还是不时折磨着他，他拒绝了治疗，要求参加下一场淘汰赛。

　　汉威参加了淘汰赛，但只参加了上半场，由于体力不支，他只能站在一边看台上，看台上有不少观众，大家纷纷为他鼓掌。

　　他所率领的国家足球队，于半个月后晋级了决赛，决赛要在7月12日举行，无论如何，汉威都必须调整状态参加本场比赛，对手是实力强大的阿根廷国家足球队。

　　汉威的病已经很重了，但落莎没有劝阻他，她是想帮他圆一个足球梦想。

　　决赛的结果出来后，在担架上的汉威昏厥过去，他们的队伍在点球大战中战胜了对手，夺得了南非世界杯的大力神杯。

　　汉威是在大力神杯的陪护下离开人世的，他离开时，无数球迷站在他的周围，大家热烈地鼓掌，为他的执著和信念欢呼。

　　其实汉威不知，这一切过程，都是落莎编织的一个宠大的谎言，她为了帮助他圆一个参加世界杯的心愿，精心炮制了整个耐人寻味的过程，这几乎花费了她一生的积蓄，但她认为值得。

　　那个中型的足球场并不在南非，而是位于英格兰东北部的一个小镇上，这里因有这样一个美丽的故事而闻名遐迩、游人如织。茶余饭后，人们都在争相传颂着汉威和落莎的爱情故事。

　　世界杯因爱而生，因爱而流芳。

　　用脚书写的爱情

　　每天守在传真机旁边，像个木偶人似的，我的工作单调且乏味，但那天，莫名其妙地却接收到一封传真，字写歪歪斜斜斜的，像个刚刚入世的小学生的手笔，要求送给保卫部的田园。

　　要知道在工作时间内接收私人传真，是公司绝对不允许的。我蹑手蹑脚地将传真放在他的桌子上面，然后用手示意一个喝酒的动作。

　　他看后，脸立刻红的像块布似的，冲我直点头，示意我别声张。

　　只不过是个玩笑罢了，下班时候，他却拉了我去吃大排档，我拗不过他。

　　他端了第一杯酒，非要让我一饮而尽，我是个滴酒不沾的人，但也架不住他的东奔西突，三杯酒落肚后，打开了话匣子。

　　我说你是不是有情人啦？不过字写的确实不好。

　　她却说道，是我老婆，她不喜欢用QQ，只喜欢写字，我们原来每天都写，互相写，只不过是信手涂鸦罢了，她有精神不太好。

　　几句话，他的眼圈有些发红，我明白他的意思了，以后的岁月里，我要替他保守并执行这个秘密，我说没事的，每天一封吗，你可以传真给她，她也可以传过来，我们是哥们吗？

　　那晚喝了个酩酊大醉，喝醉后狂魔乱舞，大有一番江湖气息的回归，我仿佛重新找到了自己的青葱年纪。

　　以后一天天接收他们的传真，我对传真内容产生了好奇，他老婆发来的传真内容十分少，但却占据了大半个纸张，无非是下班早些过来，今晚吃什么饭等等。

　　而田园的传真却是安慰之类的话语，注意多吃些药，不要去外面走，外面坏人多。看来他的妻子病的不轻，我有一种想去看看她的念头，却不知道如何提这个想法。

　　现在科技如此发达，网络上可以发邮件，可以视频，更可以在工作时间内做一些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我不明白她的老婆为何喜爱这样简单却原始的爱情方式，也许是浪漫残存吧，更或者是他们想保持初恋时候的状态，也许病中的人，用这样传统的方式更可以弥补爱的缺憾吧。

　　那晚，我请他喝酒，提出去他家看看，顺便安慰一下嫂子，他却支唔了半天时间，对我讲了他们的爱情故事：

　　他家境贫困，她家境富实，她喜欢上了他，不可一世的，毫无怨言地离家出走，与他搭上小车到了这个偏僻的小城里，从零开始的生活，捉襟见肘，她却在一次意外中落下了残疾与脑伤，从此，只能呆在家里，守着人间烟火，与他共叙常人看不懂的人间佳话。

　　许多人劝慰他离了吧，她也多次产生过此种念头，但他却依然故我地执著着，就好像一株树，永远地顶礼膜拜着苍穹和天空。

　　在彼此的心中，他就是她的天空与苍穹。

　　她一个人在家里，经常产生轻生的念头，开始时他始终在家里守着她，但总得挣钱糊口，他便教她写字，让她写出心中的所想，然后发给自己所在单位里，在前几个单位里，他因此挨了批评并被迫辞职。

　　门打开来，我看到一个瘦小的女子，正坐在一个矮小的板凳上面，下面铺着一张纸，脚上握着笔，窗外正有习习暖风吹来，纸与风共舞着，半张残缺的情书一直荡漾在春光里。

　　在车祸中，她失去了手臂，只能用脚写字了，不过，她现在写的比原来好多了。

　　田园跑了过去，替女人包裹擦拭脚上的墨汁，女人回过头去看我，一张憔悴不堪的脸，手却指向了桌子上面一台残破的传真机。

　　我扭过头去，一脸莫名的泪水。

　　她瘦弱的双脚，握住的，不仅仅是一枝简单的秃笔，更是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一种超越了现实的奋斗童话，一种摒弃了世俗偏见的风光雪月。

　　她会好的，我搂了田园的肩膀，田园努力地点头。

　　这世上有一种爱叫做飞鸿翩翩，鱼来雁往，它虽然原始，却一直保存着爱的浪漫和温度，它让爱学会了坚守、辛勤、认真和补偿，而我们缺少的，正是这些简单却富含哲理的爱的元素。

　　争吵录音

　　他们经常争吵不休，吵架成了爱情的附属产品，稍微有一点与燃烧有关的情节出现，他们便大动干戈，原来的和谐被烟火弥漫，孩子躲在暗处里轻轻抽噎，在所有的吵架面前，最无助的、最无辜的，莫过于少不更事的孩子。

　　女人十分在意吵架的负面作用，每逢这样的情况出现时，她总会压制怒火，但男人的气焰嚣张至极，无奈下，女人只有反攻起来，女人凌厉的姿态一旦施展开来，便会倾国倾城，然后便满城尽带黄金甲。

　　女人心平气和时便与男人协商，下次再吵，闭关锁国，不让孩子听见，男人说道，没有看客的争吵，还有啥意思，还不如不吵？女人嘲笑他，你吵架是为了让人看见呀！对孩子不好，他会一直记着，长大后会效仿，与自己的老婆吵，与别人吵。

　　男人也觉得不忍，下次吵架时会让孩子出去，但这种作用根本不大，孩子以为马上二人会兵戎相见，决然不敢离开，生怕自己的离开会失去幸福与依赖。

　　于是便约定不再吵了，但架不住情形逼人，还要吵，吵来吵去，大半辈子光阴过去了。

　　女人有一天回家，拿了一台录音机，放在自己的卧室里，对男人说道，下次再吵架，录起来吧，没事时听听，也算是老了有道风景。

　　男人眯缝着眼睛看这东西出神，后来干脆说道，你这是想整我，谁不清楚，录了再放出来，让你的娘家听，让人家笑话我的无知与不大度，干脆不吵算了。

　　压制了好长时间，日子却如行车般七上八下，不可能没有战争，女人举着录音机，男人刚刚点燃导火索，索性赶紧熄火，看看旁边的孩子，拍拍额头，推开院门走进流离星光里。

　　女人突发暴病离世，男人顿足捶胸，而一切为时已晚，女人临死前举着录音机，男人知道她是用录音机警告自己的坏脾气，脾气坏伤肝伤肺，很容易引发各种疾病。

　　在儿女们面前，他打开了录音机，里面却没有一句话，男人不相信地摆弄着，儿子打开来，里面却没有一盒磁带，儿子说道：妈根本就没有打算录下你们争吵的声音，要不然，不可能不装空磁带的。

　　男人将录音机紧紧地握在手中，脸上老泪横流。

　　预报幸福

　　男人回家时，女人正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落泪，落泪是需要理由的，但女人就是一言不发，男人知道她的心事。

　　女人一心想当成为作家，但投出去的作品却泥牛入海，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里，没有人会在意一个落魄写手的心情。

　　男人起身做饭，锅碗瓢盆跳舞的声音令女人心烦，女人冲他发脾气，然后将整个房间里的烟火气息降到冰点。

　　夜晚时分，女人坐在微机前写东西，本来不想写了，可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硬着头皮写。

　　男人则翻箱倒柜地找东西，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是女人以前的一些旧稿子，打开他的手提电脑，一篇篇地编辑成文字，然后发到一个网站上。

　　女人睡觉时，男人仍然没有忙完，女人随便问了一句，男人回答道，没事，你睡，看你着急吗，我将你的文章发网上去，估计会有人相中的。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心比天还高，命比纸还薄，女人想着自己窝囊的心情，毫无幸福可言。

　　一周后的一天，男人兴冲冲地回家，早早做了饭，女人回来时，已经半夜三更，男人兴奋地从沙发跳了起来，也不开灯，鱼跃似地将她抱在怀里。

　　女人没有好心情，疲惫地说道：今天与杂志社谈的不好，人家说我的作品不好，别烦我了。

　　男人却眯着眼睛道：我会预报幸福，三天以内，我们家绝对有使你幸福到极点的事情发生。

　　没有听说过，有预报天气的，预报地震的，预报灾难的，没有听说过有预报幸福的，幸福谁能够把握得住？

　　三日后，女人收到一大件包裹，从北京寄来的，打开来，却是一大份报纸，整版的副刊篇幅选用的全部是女人以前的旧文章，还配有女人的点滴介绍。

　　男人神秘地三缄其口，女人问他，你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你搞的鬼？

　　我哪儿有这能耐呀？我在天涯论坛上发了数篇你的文章，是人家慧眼识珠呀，将你的文章选了出来，刊登了，这不，是人家的版主告诉我的。

　　果然是幸福的事情，女人幸福地搂了男人的肩膀，说我的文章终于发表了，开张喽。

　　男人说，所以说你得自信和幸福，每天都这样，幸福和自信的女人充满了魅力与才能，文思才能泉涌呀？

　　女人发奋图强，在半年的时间里，情感类文章写的如火如荼、风生水起，还给好几家副刊作了专栏。

　　女人不知：男人撕掉了影印好的报纸底稿，还与北京的朋友通话，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女人只知：男人每天回到家里，都会预报明日的幸福情况：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心情灿烂，幸福指数六级，写作指数十级。

　　许多女人一辈子指望的，其实就是一个会准确预报幸福的男人。

　　爱的哺乳

　　女人计划用最后一次旅行为他们的婚姻生活画上一个分离的注脚，他们计划去大沙漠，尤其是在他们唯一的孩子突然夭折后，这样的结果加重了他们彼此对双方爱情的陌生程度，也许这是对他们爱情最后一次质的检验，行程结束后，他们便形同陌路，天各一方，咫尺天涯。

　　女人一直喜欢温习和男人恋爱时的浪漫生活，他们几乎走遍了中国所有的景点，他们双方爱好旅游，在无边的风景上，他们疯狂地发出了爱彼此一万年的承诺，可惜地是，世间的誓言总是如风般的脆弱，如雨般残缺不全。

　　女人头也不回，男人背着行李，女人昨天晚上叮嘱他准备干粮和水，尤其是水资源，男人习惯性地傻笑着。他是个呆板木讷的男人，不知道如何在婚姻生活中添加爱的佐料，更不会说出风花雪月般的铮铮话语，尤其是下岗后，失业的重力压迫的他喘不过气来，所有的一切，在女人的眼里心里，成为一道不会与时俱进的风景。

　　他们一直延伸到沙漠深处，无边的风沙，漫长地席卷着世间万物，吹尽了脸的温润，刮走了狂妄，女人渐渐感觉体力不支，她不停地补充水份；男人像只骆驼一样地在前方开路，遇到不好走的路，他总会绅士般地伸出手去，她迟疑着，不情愿地将手送给他，他有力地挽住她的胳膊、身体，将她驮过土堆、抱过丘陵。

　　女人的心一直在试探着，她是想趁着这样一个时机，坦白出她的心扉，她在他们的爱情之上，重新物色了一款如珍馐般美味的新爱情替代品，对方是个“官二代”，铁骨铮铮的誓言洗礼着她的原则，滋润着她空空如也的口袋，他不嫌弃她二婚，且刚刚失去孩子，他说愿意与她天荒地老。

　　所有的一切，她一直试着找机会说服他，也许这次旅行是唯一一次合适的机会。

　　话刚到嘴边，身体却每况愈下，原来她一直荒于尘世，缺乏锻炼，早已经脆弱地要命，每日里洋洋洒洒的红酒，早已经腐蚀了她的灵魂，她头晕地要命，干脆说我们回去吧。

　　已经回不去了，男人说道，我们已经走了一大半路程，如果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这是我们最后的考验了。

　　男人似乎是在替女人说话。

　　男人过去搀扶女人时，失手打翻了水瓶子，他惊魂未定地去挽救时，为时已晚，失去水等于说他们失去的不仅仅是爱情，可能是生命的代价。

　　女人骂他没用，男人背着她向前面走，一句话也不吭，他说无论如何都要将她背出大沙漠，“我死了，也不会让你死，这是我能够给你的唯一财富。”

　　女人有些感动，在男人的背上睡着了，醒来时，夕阳西下，男人昏睡在荒无人烟的沙土堆里，严重缺水，他已经昏迷。

　　女人抱住男人的头，泣不成声：“你醒来呀，我不恨你了。”女人像丢失了心爱的玩具一样的失魂落魄，想起男人的好处来，她更是无可无不可，顿足捶胸。

　　她开始吻男人，可是她身上的水份也没有多少剩余，她不知所措地紧张着、折腾着，无望地憔悴着、留恋着。

　　男人醒来时，只说了一句话：“你先走吧，我回不去了。”便重新处于休克状态。

　　女人猛然间想到了自己的乳房，孩子刚刚夭折，自己正处于哺乳期，她撕开衣服，抱住男人的头，将乳房伸进男人的嘴里，男人兴奋地像个孩子似的吮吸着，女人昏睡了过去。

　　女人重新醒来时，感觉男人在亲自己，朦胧中，男人仔细地伏下身去，吸取乳房里的汁液，然后注入到女人嘴里，女人感觉一股暖流响彻心扉。

　　二人以这样原始的方式，走出了大沙漠，刚他们看到一条小溪时，兴奋地搂抱在一起，久久不肯松开。

　　女人回来后，换了手机号码，她不想再给那个“官二代”一点见缝插针的机会，她已经知道了谁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爱情？这条真理，是差点用生命的代价换来的。

　　在爱的天平上，孰轻孰重，只有经历过的人最清楚，爱情双方的当事人，才是天平上维持平衡的基本法码。

　　女人其实不知，男人是抱定了必死的信心与她去的沙漠，他写好了遗书给自己的家人。

　　女人更不知，也许失手打翻的水瓶，却是男人为她准备的唯一一次“破釜沉舟”的浪漫情话。

　　男人不会深究关于一个女人的爱情周折，世间男人大都大度，他们傻傻笑后，便会峰回路转。

　　就像他和她，你和我，不断地谱写着与爱相关的人间童话、大爱无疆的世间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