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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日军的暴行与对赣北沦陷区的统治

  一、侵赣日军的暴行

  从1937年8月开始对南昌实行飞机轰炸,到次年6月直接侵入赣北,直至1945年8月中旬投降,日本侵略军在江西境内,烧杀淫掠毒无所不为,其残酷暴虐令人发指,对江西人民犯下了累累罪行。

  1?郾残杀无辜,灭绝人性。日军在江西的直接残杀无辜,始于首先侵入赣北彭泽、湖口、瑞昌、九江一带之时。1938年7月20日,日军将湖口县周玺村100多村民驱押入一大屋内,用机枪集体扫射杀光。23日,再将周家坞村70多人集体杀害在村前田中。在湖口棠山一地,惨死于日军刀枪之下的无辜村民多达500多人。10月8日,星子县朱家港村(今温泉乡新塘坂村)躲避在山洞的38人,因晒衣暴露,被日军押至三祖庵用机枪扫射,其中死得最惨的芦善敏,竟被日军将头、手、足绑在5棵拉弯的山竹竹梢上,在突然将山竹松开后被五体分尸而死。据《九江人民革命史》记载,日军在赣北地区的扫荡中,见人就杀,而且进行杀人比赛,以杀人取乐。1939年4月的一天,日军将从星子县过湖来都昌的4位农民,绑在一张八仙桌的四只桌脚上,当作炮靶,用迫击炮轰击,把人打得血肉横飞。5月,都昌七角王伯昌村的王升财和王学镇因缺粮,到左里买谷,被日军抓去,强迫他们自己挖坑活埋了自己。左里蒋家村有两人被日军抓去,一人被铁钉钉在板壁上,日军用刀剥了他的皮,最后开膛挖心,一个被绑在长凳上肢解分了尸。

  1939年3月,日军进攻南昌,士兵都接到了“把房子里的中国人都杀掉的命令”,灾难随即降临到南昌及附近各县人民头上。3月22日,安义县五房周村被日军杀死97人。24日,蔡村72人遭日军杀死。日军第一〇一师团、三十四师团、第七独立旅团先后屯驻南昌,对南昌地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惨死在日本宪兵队(驻中山路原中央银行大楼)的中国人达300余人。南昌县瓜山被日军杀害的平民达2700余人,埋人的坑后被称为“白骨坑”。向塘还有一个“万人坑”,全是被日军杀死的无辜者。5月28日,日军窜入罗家集河埠周村,因大肆奸淫烧杀遭到群众的反抗,日军竟架起机枪向手无寸铁的百姓扫射,并四处放火,全村一片焦土,被烧毁房屋800余栋,杀死村民1100多人,活埋30多人,52户被杀绝。日军在南昌地区所施暴行,“手段之恶毒残酷,方式之卑鄙,与禽兽无异。其杀害无辜的暴行有活埋、火烧、蒸煮、电击、马拖、倒悬、犬咬、暴晒、割肉、断肢、打活靶等种种灭绝人性的手段”。

  在中日军队对峙拉锯的高安地区,被日军杀得血流成河。与高安毗邻的西山欧阳村遭到屠村,130多个村民包括30多个小孩,被日军活活烧死。在高安汪家的团山寺前的一块大田中,日军一次用机枪集体射杀600多人。1942年夏浙赣会战时,由浙江西进和由南昌东进南下的两路日军,对赣东进行疯狂屠杀。事后江西省政府派民政厅长王次甫等实地调查,所见“以上饶、玉山烧杀最惨,贵溪尤烈,景况凄凉,极待善后。敌此次进扰时,口号有曰:‘烧杀以助军威,奸淫以助军乐,抢劫以助军食’。其杀人方法有二十六种,临川文昌桥下,被害者数千人,崇仁、宜黄一带,数十里无人烟”,南城、金溪、崇仁、宜黄、南丰、鄱阳、清江等10余县“灾民多四散逃亡,十室九空”,“灾民在三百万以上”。1944年夏和次年春夏,日军侵入莲花、萍乡、遂川、赣州等赣西赣南地区,残杀无辜一仍其旧,仅在莲花,即杀死民众747人。日军在江西犯下的血迹斑斑的暴行,真正是罄竹难书!据1945年底的粗略调查,死于侵赣日军之手的江西无辜百姓有313249人,其中儿童33900人、妇女84379人,另有被杀伤者191201人。

  2?郾烧毁民居,暴虐狠毒。烧光是日军“三光”暴行中紧接杀光的一项暴行。战地记者冯英子1939年到高安前线采访时,记下所见日军烧杀的现场情景:湘赣公路被日军占领的地段,沿线南北十里的房子都被烧光。从西山到赣江一带的村庄,约被烧毁2/3以上,几乎一间也没有了。西山欧阳村全村被日军一把火烧光,胡家村100多户全部被烧光,高安龙潭300多户“房子也统统烧光”。高安“县城两个部分,尽成为一片废墟”,到抗战胜利后人们所见的是“只见芦苇成林,砖瓦塞途,却找不出一间比较完整的房屋”。1942年夏日军在赣东地区的大肆烧杀,造成崇仁、宜黄一带数十里无人烟,南城城内房屋仅剩下26栋,其他全被烧光。临川郊外,村落房屋全被烧毁。余干县城“先后被烧了六次,最后一次烧了两天一晚。当时余干县城一片火海,数十里外可以看到县城的火焰。没有来得及逃走的人畜被关在屋内活活烧死”。二都、五都、二十八都等余干农村也遭烧杀,五都100多个大小村庄被烧得片瓦不留,一次没烧完就再烧一次,二十八都先后被烧了5次。由于农村面积大,而日军人数少,于是日军便2人或3人一组,分组放火,一个组每进一村,日军往往是肩背枪支,手拿蘸了煤油的火把,“村前村后,村左村右,四处放火,直到火势升起,蔓延开来,无法救灭,才离开这个村到另一个村庄去放火”。其他各县日军所过之处,城乡房屋无不遭受毁烧。全省战时被日军烧毁的房屋,竟占战前房屋总数的18.1%,即有近五分之一的房屋被烧毁,南昌房屋的被毁尤其严重,因遭日军轰炸或焚烧毁损者高达原有房屋总数的77.9%。

  3?郾轰炸城市,摧毁工业。全省各地屡屡遭受日军的侵扰和狂轰滥炸,所造成的直接和间接损失,难以数计。南昌已如上述,其他城市莫不如此。著名文学家许杰1939年秋在吉安见到的情景是:“吉安炸得很厉害,我们住的下永叔路一带,简直变成整片的瓦砾场。据旅馆里的茶房说,吉安前后被炸八九次,死伤人数也在四五千以上。”1942年1月15日,日机对赣州市的轰炸“尤为惨重,阳明路、中正路、天后宫、华兴街等处,均成一片焦土,市区精华损失过半,而人民所受生命财产以及时间精神上之损失,更难以数计”。

  在城市建筑和重要设施惨遭日军炸毁的同时,江西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工业也被日军摧毁殆尽。如前所述,战前特别是战时,国民政府与江西地方为适应战时需要,创办了一批工矿企业,基本形成了江西工业经济的初步基础和规模。1944年冬到次年初,日军数个师团分别从湘东、粤北侵入赣西、赣南,江西“工业地区,均遭蹂躏”。在日军的摧毁下,江西公营工厂毁损大半,“尤以赣县、泰和两地之损失为最重”,总计达10余亿元,保全者仅剩6个厂;民营工厂数十家“因仓皇撤退,不及迁移,损失更属不赀”。经此打击,江西工业基础“尽付东流”,多年苦心经营换来的难得经济建设成果,瞬间被日军毁灭殆尽。日军对江西近代工业的这次摧残,是造成近现代江西经济落后的一个主要原因。

  4?郾强奸妇女,丧尽天良。所到之处疯狂地奸淫妇女,是日军兽行最为充分的展露。无论日军走到哪里,哪里的妇女便要遭殃。当时人们用一句话来形容日军的这种暴行,叫做“九十不嫌老,九岁不嫌小”。日军占领安义后,立即设立了“慰安所”,强迫全县每保派出一个妇女,3天一换,结果“去时是好端端的一个女人,出来时便须抬回家去”。1939年敌军侵占南昌后,在广润门外,将躲藏在关帝庙内的600余名妇女日夜轮奸,然后纵火焚烧。“对逃难妇女,老的已有六十多岁,幼的仅有十一二岁,日本兵将她们全部强行押往潮王洲背后的一个村庄里,强令自己脱去衣裤,然后强奸轮奸,当场奸死十多人……有二百多名没有逃脱的妇女,关在万寿宫内,身上被剥得一丝不挂,日本兵一批一批轮流集中奸淫。等到这群妇女被淫得死未死时,兽兵把她们分批缚绑起来,装在屋里,用洋油浇屋浇人,然后放火焚烧。”据国民党中央新闻社的电讯,侵赣日军对尼姑也不放过:“敌寇在南昌、新建等地,大施兽行,无恶不作……有敌酋一人,率领敌军十余人,在距南昌市六十里之岗山附近,强奸玉华观尼姑,并将寺内一切食物劫掠一空,扬长而去。尼姑痛愤清门受玷,复以生活无着,全寺尼姑十四名,举火自焚。”日本侵略军丧尽天良,行同禽兽。他们对妇女的摧残,或先奸后杀,或轮奸致死,或刀剜阴户,或挂奶铃取乐,手段残忍,无恶不作。据不完全统计,江西仅南昌地区,被日军强奸的妇女就达2万人以上,受害妇女年幼者仅8岁,年长者70岁。强奸后再遭屠杀者1.7万余名。日军就是这样一支旷绝中外古今的最为无耻和野蛮的军队。

  5?郾施放毒气,传播细菌。与在中国其他地方一样,日军在江西的作战中,也公然违背国际公约使用了毒气和细菌。在赣北作战中,日军因使用毒气先是进展顺利,后是得以逃脱更大的覆灭。在南昌会战中,日军1939年3月17日也曾想利用常规的舰船渡过修水河,无奈遭到中国军队的猛烈阻击,连攻三天无法靠岸。19日起,遂开始对修水河对岸的中国第七十九、四十九军阵地实施极猛烈的毒弹轰击,致使中国军队伤亡惨重。20日傍晚,日军复“以200余门火炮进行了3个小时的火力准备,在19时20-30分的10分钟里,以全部炮兵进行化学急袭,共发射毒剂炮弹3000余发。随后,由野战瓦斯队在12公里的进攻正面同时施放中型毒剂筒15000个,毒烟越过约300米宽的修水河,将对岸中国军队第一线阵地2公里的纵深完全覆盖了。日军戴着防毒面具,于23日在虬津强渡成功”。在武宁作战中,中国军队第七十三、第八军阵地因为遭到日军飞机、重炮和毒剂弹的猛烈轰击,将士阵亡及中毒者接近半数,日军才终于攻占了武宁。进攻南昌中,日军也是因为在主攻方向上集中了强大的炮兵和化学部队,使用了大量毒气武器,才保障其步兵顺利攻占阵地,迅速直逼南昌。而中国军队向占领南昌的日军反击时,日军又一次依靠使用毒剂,而脱出困境。每当攻击受阻,或无法进展或陷于困境之时,就大量使用毒气,使中国军队失去抵抗力,是日军在中国境内能够迅速攻城掠地的一个重要原因。

  日军在作战中还卑劣地使用细菌武器。据日军七三一部队的古都良维1949年12月28日在伯力军事法庭上的供词,在1942年7月浙赣作战时,他们120名七三一部队派出参加浙赣作战的队伍,南下到达南京、浙赣,这支“到华中去动作的远征队所负的最主要任务,是要在玉山城一带对中国军队及和平居民进行细菌军事破坏工作”,“就是用伤寒菌和副伤寒菌传染蓄水池、水井、建筑物的办法进行细菌攻击”。他们连同驻南京的细菌部队即荣字一四四部队,在浙西和赣东地区,一面把盛有细菌的瓶子投到水井、沼泽及和平居民住房里去,一面把细菌传播到中国战俘身上:“当时在该地设立有中国战俘集中营两处,其中被囚人数总共约为3000人。预备了3000个特制烧饼;烧饼是由远征队队员参加做成的。做好之后经过一定时间,就用药针把细菌注射到烧饼里去。在把烧饼传染细菌之后,就将其送到集中营去,在那里由懂得中国话的翻译官春日把这些烧饼分发给中国战俘。然后把他们全放走,目的是要引起伤寒和副伤寒流行病”。根据参与其事的日军交代和后来发现的他们的日记,在8月中旬日军第十五、二十二师团开始撤退之时,“对广信、广丰、玉山用鼠疫菌进行了攻击”。因此,日军退走后,立即引起上饶、广丰、玉山、德兴、贵溪、南城、临川等广大赣东地区“传染病极流行,饿毙及因传染病而死者极多”。据玉山县1957年的卫生工作报告记载:“日寇撤退后的玉山,传染病到处流行,天天闻哭声,村村有死人。”细菌病毒对该地区人民的危害,影响至今。

  6?郾抢劫财物,强征劳役。日军“三光”政策中还有一项是抢光。疯狂抢夺侵占地区的一切物资,而不论这些地区是长期占领区还是短期侵入区,是侵赣日军的不变的暴行。日军1939年秋侵入高安,不但杀害男女4370人,掳去300人,焚毁房屋44200多栋,而且劫去稻米14.6万担,猪、牛、马1700头。日军侵入赣东,以扫荡为名,将所占领各县城与近郊10里之内的民间存粮、衣物、五金、牲畜等,抢掠一空,运往杭州。侵入莲花,“对凡能吃用的东西,如牲畜、粮食等,抢光抢尽,吃不完带不走的就糟蹋,或丢进厕所,或拉尿于上面”,莲花三板桥院背村仅64户,日军第一次进村时,抢去耕牛4头、生猪60头、母猪和猪仔15头、鸡615只、鸭292只、茶油788斤;第二次进村时,抢去稻谷3万多斤,并烧毁油茶子300多担、农具60余件、衣服500多件。日军侵入赣州,除了针对中美空军基地,更瞄准着赣州地区所拥有的大量战略物资--这在日军的作战命令中确有明白的指令。

  日军在侵入地大量无偿地强征劳役,也达到惊人的程度。仅据峡江县档案馆所存一份《峡江县人民被敌征服劳役调查表》记载,1945年8月2-7日,日军撤退路过峡江时,即强征县城及附近5个乡的4620人为其挑运物资,共用工36960个。事后逃回者有4004人,死亡464人,失踪125人。如此算来,全省被日军强行征用的劳役,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日军对被征劳役者的虐待,也是极为残忍的。莲花三板桥一位60岁的老人和一位30多岁的患病青年,被日军抓去强迫当挑夫,因挑不动100多斤的担子长途跋涉,分别被日军活活用刀刺死和扁担打死;洋桥一位50多岁的农民在日军强迫他担东西去茶陵时,因脚痛难走,被击毙在路上,其家人连尸体都找不到。

  侵赣日军的暴行,真正是罄竹难书。正如当年《江西民国日报》所指出:“不但是敌人的飞机大炮,开我国历史上战争未有的先例,就是敌人的奸淫屠杀,也较之历史上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其残酷毒害,要超出几百倍。你看,敌人在占领区域内,对于我们的妇女,奸淫之后,继以酷刑;对于我们的民众,奴役之后,继以屠杀;对于我们的儿童,鞭笞之后,继以掳掠;对于我们的财产,抢劫之后,继以焚毁。再者,敌机在我不设防城市,滥肆轰炸,多少无辜生民,死于非命,多少财产房屋,化于灰烬。”这是一种悲愤的控诉。侵赣日军对江西人民犯下的累累血债,已经永久地为历史所记录。

  二、江西伪政权的建立

  随着赣北14县市的沦陷,日军逐步通过组织伪维持会和伪政府的形式,建立起对该地区的统治。

  九江是江西最早沦陷于日军的地区,也是其后日军占领下的赣北14县市伪政权的中心。日军占领九江后,1938年8月1日成立了伪九江县政府筹备处,由朱文超任处长,还成立了由吴应墀任会长的维持会。次年,伪县政府、警察局、法院、保安队、商会等相继成立。王国瑞任伪县长,张世难任警察局局长,鸦片烟商罗锦章任商会会长,当时人称“三巨头”。日本人以正式官吏及顾问身份,监视伪政府工作,大小事情必须征得日本官员的同意,才能施行。日军还搜罗当地一批兵痞流氓,充当汉奸,建立特工情报系统,其名称有“宪佐”、“密侦”、“稽查”等,为日军收集情报,镇压抗日活动。

  1939年3月27日,南昌陷落。4月15日,日军在南昌成立“治安维持会”,由胡蕙担任会长。继而成立南昌市政府筹备处,以万熙任处长。南昌与九江伪政权一样,被划归伪湖北省政府管辖。1941年7月,伪湖北省政府将南昌市政府筹备处转升为市政府,以万熙为市长。次年,伪市长由刘建达继任(万、刘均曾留学日本)。伪江西省政府成立后,南昌市由湖北改归江西管辖。1944年7月,伪江西省政府根据日本人的意图,撤销南昌市政府,将南昌并归南昌县政府管辖。在南昌沦陷期间,日军先后成立了许多机构,如南昌日军最高司令部、大日本南昌特务机关(挂牌于西大街“四友学业社”,机关设省财政厅内)、南昌宪兵司令部(在现中国人民银行南昌支行内)、南昌市政府指导部、日军监狱(设民德路现三中对面市一医院内)以及南昌市警察局、南昌地方检察院、南昌地方法院等等。这些机构,掌握着生杀予夺大权,对南昌人民实行严密的统治。如南昌市政府指导部,由日军特务机关的中川大郎兼任部长,分设日军指导员,分别控制着伪市政府的各个部门。

  据1940年10月的一个调查,日军当时“对赣北伪组织不注重上层组织,着重下层组织之发展”。因此,“赣北各地方伪组织之设立,则甚普遍,凡属军事政治要点之处,几无一处无维持会之设立”,“然各地县以下虽有维持会之设立,而县与县间甚至县以下各地方伪组织间,亦各不相连,并无统一系统之组织。赣北虽亦有若干县份已成立伪县府,惟均徒托空名,并无统辖县以下各区各维持会之实权”,各地伪组织,均须“直接依附于当地敌驻军及特务机关之指挥”。在尚无上层伪组织的情况下,日军将在九江、南昌及赣北其他沦陷各县成立的伪政权,暂时分辖于湖北、安徽伪省政权。

  另一方面,尽管赣北占领区地域不大,组建省级伪政权多少有些滑稽,但并不等于日伪没有这样的设想。1940年3月汪精卫伪国民政府成立后,即谋在江西设立伪省政权。6月,南京伪政权派王道南任伪国民党江西省党员通讯处主任,到九江筹设江西党政组织。11月,王在日军占领的各市县建立通讯处后,即向汪伪中央呈文,要求尽早“颁令成立江西省政府以重地方而谋政权统一”。次年2月15日,汪精卫核准成立伪江西省政府,令伪行政院办理。其后,汪伪政权对此事百般努力,曾谋设立伪江西省政府筹备委员会,并拉一直与汪精卫关系亲密的原改组派骨干、时在江西吉安的萧淑宇出任伪省主席,但萧在由吉安准备潜赴南昌时,被国民党中统特务组织侦知,因无法逃脱而于1942年4月27日畏罪自杀,成立伪省政权的事情遂被延期。但最后在日军的支持下,终告办成。时任伪南京政府参事、伪江西省和平运动促进会主任委员的刘子池在述及这一过程时说:“去年七月今年一月,曾一再苦心设法,冀其促成。至关系方面,虽因欧某盲动,微生阻力,旋因萧淑宇事件,仍允育成。”

  1943年5月16日,汪伪国民政府任命伪首都警察总监邓祖禹为江西省长,正式组设伪江西省政府,同时决定:“所有暂属湖北省管辖之九江、星子、德安、瑞昌、南昌、永修、新建、安义等八县及南昌市、庐山特别区,暨暂属安徽省管辖之彭泽、湖口两县,均应归还江西省政府管辖。”6月19日,伪省政府在九江宣告成立。至此,日伪在江西正式建立起省级伪政权。江西省伪政权虽然所辖区域不大,居民很少,但就其性质而言,它是日军控制下具有殖民地性质的政权形态,因此,并不为江西人民所认可。

  在组织伪政权的同时,日军还以编组伪军作为其“以华制华”的另一种手段。日军在江西的兵力,以1939年为最多,驻有第三十三师团、三十四师团、一〇一师团、一〇六师团及第十四旅团。同年底,因在赣北战场上受到重创,第一〇一、一〇六师团调回日本。此后赣北常驻日军约5万人,其中第三十三师团驻安义、武宁一带地区,第三十四师团驻南昌地区,独立第十四旅团(1942年4月10日扩编为第六十八师团)驻九江地区。1944年初,侵华日军发动所谓“大陆作战”,第三十四、六十八两师团被调出参战,赣北日军防守兵力剩下两个旅团(第七旅团驻南昌,第八十四旅团驻九江)。兵力不足,也是日本侵略者驱使伪军的重要原因。

  赣北伪军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正规伪军”,具体数目尚未见准确资料,1940年底时有两个师的番号。这部分伪军多担任后方防务,陪伴日军“赴乡村抢劫奸淫,无所不为”,日军还驱使他们参加惨杀战俘及无辜人民,用以转移人们对日军的仇恨。另一部分为“保警队、自警团、治安保卫团等名目、以地方民间枪支结合所组成之伪军”,直辖于日军宣抚班(特务机关),经费来源一半出自日特机关,一半出自地方的筹款和贩卖日货的收入,“此项伪军平日在乡里作威作福,横行一时,使沦陷区人民均恨之刺骨”。伪政权人员和伪军的附敌,为日本侵略者维持沦陷区统治秩序起了重要作用,他们在日军指使下,压制盘剥沦陷区同胞,搜剿抗日情报人员和游击队,犯下严重的罪行。

  日军对伪政权和伪军颐指气使,是一种绝对的统属关系。这一点,仅从日军驻武汉地区最高指挥官佐野忠义与伪驻武汉绥靖主任、湖北省长杨揆一,驻九江绥靖主任、江西省长高冠吾所签署的《关于武汉地区治安肃正之现地协定》,即可概见:首先,这个协定,完全由日军提出,第二天即要杨、高两人正式签印;杨、高“因时间及环境关系,未能事前请示”,即他们在签署协定前,竟然不敢或不能向南京伪中央汇报请示,便与佐野会同签字盖章,签署后才致电告诉汪精卫。这就是说,连最高的伪政权,也不被日军的地区指挥官放在眼里,地方伪政权头目,更是只有乖乖听命,不敢表示丝毫意见。其次,协定条文再次明确规定了日军指挥一切的权力。该协定正文全文如下:

  一、日本军各机关与中国关系各机关,须互相保持紧密之联系,互相协力,以担当国民政府行政区域内之治安肃正。

  为此,日本军主要担当关于作战警备事宜,中国方面主要担当关于政治工作事宜。更为使日本军现地兵团之军事行动,与中国方面现地机关之政治工作,符合一致起见,中国方面关于政治工作之企划指导,须与关系日本军现地兵团紧密联络之。

  二、基于前条之趣旨,武汉方面日本军最高指挥官、各兵团长、各地区警备队长及各地宪兵队长,以及准此之部队长,暂时关于中国方面治安机关之配备,军事行动等政治肃正上之重要事项,于必要时得有指挥该担任警备范围内之中国方面治安机关长官之权。

  前项日本军指挥官之指挥权,暂时规定对于全般。武汉方面中国治安机关,则归日本军最高指挥官。关于中国方面正规军、师、旅长,则归联队长或独立大队长以上者。对于省、县政府保安队长,省、市、县警察,则归当地兵团长、地区警备队长及宪兵队长,以及准此之部队长。

  前述日本军各指挥官,认为必要时,得使其部下为指挥官,指挥认为必要之中国方面部下指挥官。

  但此时委任指挥之日本军指挥官,须将其意趣明示中国方面指挥官。

  三、前述各条之趣旨,日本军及中国方面治安机关,须使与此有关之部下了解。

  四、本协定除日本军及中国方面治安机关以外,须严守秘密。

  还须指出的是,日军在赣北以外的一些短期占领的地区,也组建过日伪临时权力组织,对当地人民实行残酷的管制。例如,从1945年2月5日占领赣州,至7月17日退出的5个月期间,日军利用汉奸戴鸣九、林吉棠等组织伪复兴委员会,任温学良为赣州镇伪镇长,并在水东乡、水西乡分设复兴会。伪复兴会实即伪政权。日军和伪组织“大肆搜劫民财,开烟赌娼禁,强施奴化教育,淫玩妇女,掳掠杀辱,无所不至,并时出四乡骚扰,民不堪命”。

  三、日军对赣北沦陷区的统治

  在日军的统治下,赣北沦陷地区的社会、经济,迅速陷入恐慌、萧条之中。

  据《九江人民革命史》记载,日军占领九江后,划定大中路西至西门口、东至八角石、南到城内天主堂、花园饭店(原南湖宾馆二部)、北至九华门的一块地区,为中国人居住和经商地带;西门口以西至铁桥,为日本商人居住区;八角石以东为军事区,中国居民不能在此行走。全市居民无论大小,都要领取日本宪兵队发放的“安居证”,随时接受日伪的检查。日军从九江城到郊外设有三大关卡,即东门通往姑塘、星子等地公路的卡子,设在现在的国棉三厂附近;南门通往庐山脚下莲花洞的卡子,设在山川岭;九华门设有水上卡子。凡经过关卡的中国人,都要核对“安居证”,接受搜查,同时还要向日军哨兵深深鞠躬行礼,稍不留意即遭毒打。这种情况,在赣北其他地方也大体相同。日伪在占领区基本恢复了保甲组织,人人都必须备办良民证及通行证,人口变动均须向伪组织及特务机关报告。这些措施,也加剧了抗日游击队和情报人员活动的困难。

  严密的统治带来了社会生活的萧条。据伪中央电讯社记者1940年5月的实地考察,九江昔年十万灯火,通明灿烂,沿江都是闹市,此时则面目都非,路面崎岖不平,灰沙飞扬,在战事时期,几百辆铁甲车开来开去,水泥路面完全坏了,至今只剩底层的沙石暴露在外面,至今无法修复原状。大中路中段早先树立的一座大自鸣钟,战时损坏了,便再也不能自鸣了。有资本的商人都跑掉了,剩下若干小商人,不过几十几百块本钱,第一个困难是找房子、修房子,第二个困难是各种货物无来源,米豆、夏布、纸张、木材、瓷器等所有江西著名的土产,都不能运到九江来,故许多店家无货供应,仅有的一点存货又都粗糙不堪,索价甚巨。记者因此判断:“从这两项事实上,看出九江市容的萧条,物质的缺乏”,“夜来市上更显得寂寞凄凉”。庐山也不例外,据伪庐山公署署长华徇安告诉记者,全山居民“而今剩下二十分之一而已”,外侨留下的只有50人。

  日军占领南昌期间,南昌市人口是民国时期的最低谷。先是因为转移和疏散,全市1938年人口只剩126029人,比1937年的298576人减少过半。继而到日军占领南昌的1939年,全市人口下降为55908人,此后三年,虽略有增加,每年仅亦7万余人,最多一年的1945年,也只有145346人。这就是说,日军统治南昌时期,是南昌1926年设市以来人口最少的时期(设市时人口21万余人)。这也从一个方面说明,在日伪统治下的南昌市,是极为萧条、极无人气的。

  据记者所见,1940年夏的德安,这个南浔铁路的要冲,县城的小小城墙上千疮百孔,破碎支离,蓬蒿长满了城门,看上去已如废墟模样。南昌城外的万寿宫,触目就是断墙颓垣,鸟粪遍地,几尊小菩萨断了臂,折了肱,东跌西倒。西山峰顶,军衣、弹片、水壶、军用器具,满地狼藉。

  市面的萧条,源于日军为配合“以华制华”方针,以直接掠夺物资和经商贸易等形式,在沦陷区大肆掠夺中国资财,“以战养战”,支撑其侵略战争。日伪占领赣北期间,成立了专门的物资统制机构,负责各种物资的收集和统制。南浔铁路及南昌附近的浙赣铁路,由日军占领并管理,主要用于军事运输,并由日本通运公司经营旅客和货物运输。在南昌,日本商人在南昌市开设洋行、公司24家,控制了南昌市的经济命脉,大肆搜括资财物品以供应军需。《九江人民革命史》记载,日军占领九江后,大批日本商人蜂拥而入,整个大中路的城外段全部被日商霸占。一些属于日本财阀的垄断商业组织,也在九江设立了分支机构,“统制”棉花的有“东棉洋行”,“统制”皮革的有“岩井洋行”,“统制”其他土产物资的有“三井洋行”、“三菱洋行”,等等,这些大洋行的总机构都在日本本土,其经营多采取“物资交换”的方式,即以高价的工业消费品,交换廉价的中国农产品。日军将赣北的棉花等农副产品源源不断地运往日本。日军对沦陷区人民直接掠夺的另一主要手段,是以等于废纸的“军用票”来勒取物资。1941年,日军令伪南昌市政府限期让每保征缴稻谷200石,“每石仅付军用票4元5角。如在限期内未缴齐者,加倍征缴”。次年,日军下令赣北沦陷区每县征缴粮食20万石,因民众“痛愤拒绝,敌乃将食盐统制停止发售,规定须以稻谷一担易取食盐一大碗”。手段之恶毒,可见一斑。日军就是使用如此手段,聚集粮食等大量物资,不仅解决在赣日军的食用,并且外运支援上海等地日军,如通过日商洪都公司将大批谷米转运上海,每月均在1000石以上。对于日军在赣北地区的掠夺经济资源,当年国民党战地巡视员胡雨林有一个概括:“凡属农产品均在敌收括之列。其在沦陷区敌势力可达到之处,有时以低价之军用手票收买,有时即连军用手票亦不给予,径行劫夺,美其名曰军用征发。其在接近我游击区之地区,则不惜重价收买以争取我方物资。敌对物资掠夺之处理,则由敌若干企业组织专司其事。其收购地点,在赣北以九江为中心,则由九江装运赴沪,以换取外汇。其收括方式,则由敌商人协同特务机关人员假手于伪组织人员为其办理。总之,敌在赣北对我经济资源之搜括,以至无所不用其极之程度。”

  日军在赣北占领区还大肆推行奴化教育。当时,九江城区多数居民到外地逃难,儿童就学甚少,仅一所小学、一所中学。日军派人在学校监视授课情况,向教职员和学生灌输所谓“中日亲善”、“共存共荣”、“大东亚新秩序”等内容,企图毒害和改变人们的心理。此外,强令中小学把日语列为必修课;在史地课本中,则肆意篡改中国的历史和疆域。

  日军的殖民统治,对赣北地区的经济社会造成严重的破坏和摧残,同时给沦陷区的江西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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