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突然发生事故,肖琳意识到这个家需要一个男人,而洛达明显就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两个渴望再婚的人终于开诚布公谈了婚前财产的问题,一致认为--财产,过去是各自的,将来是共同的。
(一)
难得周末,冉欣眉准备把上午的时间也交给周公的时候,却被洛程的电话惊醒,对方真的去乡下中学做了短暂的代课老师,收了不少学生,特意打电话跟她炫耀,不仅说那乡下有多新鲜的空气,还说那里的人有多热情,在冉欣眉一个又一个哈欠当中,他始终唠叨个没完,最后还再次发出了邀请:“快来这里看看吧,我保证你看到孩子们那一双双单纯的眼睛,就立马能忘记这世间所有的不快!”
冉欣眉此时已经清醒过来,心里一半是恨这该死的打扰,一半嫌洛程的不务正业。虽说支教是慈善的好事,但无论如何,老大不小的一个男人应该考虑一下事业和家庭。所以她在电话里劝对方:“你赶紧定个性吧,我代你父母求求你了,早些找个工作,赚点钱,成个家,过上像模像样的正常生活吧,别再今天西藏明天乡下的,谁受得了你!”
“哈哈哈,你这口气像极了人家老婆,贤惠得要死。”
一番好意,却招来对方的笑话,冉欣眉气结:“你这人就是不可理喻!把你当朋友劝上几句是本分,不劝我也是应该,管你那么多事儿呢,随便你!”
“喂,大早上的我也是好心好意唤起起床,想让你听听这乡下的鸟叫,闻闻这里的空气,你怎么一点情趣都不懂,只知道大呼小叫,能不能学着像个女人?”洛程依然嘻笑着。
冉欣眉有挂电话的冲动:“跟你这种人无法沟通!真不知你是怎么混日子的!”
“冉大小姐,我的生活比起你来是多姿多彩了一些,但也犯不着嫉妒嘛,再说了,我物质再贫乏也从不花女人的钱,算得上很Man的,我可不是什么乱混日子的小混混!”
洛程的话让冉欣眉无言以对,她意识到自己确实说过分了。这让她记起前些日子一起吃饭的事情,当自己跑去结帐时,服务生说已经结过,以为是表哥方厉献的殷勤,不曾想是洛程的杰作。当时冉欣眉非要把钱还给他的,可洛程不接,并以一副无赖的姿势跟她说:“想来想去这餐饭太便宜,我决定吃更高档的,不过规格没选好,所以呢,你的钱先存着,等我有了想法再跟你讨债!”当时听着这番话半真半假,现在想想,其实人家那是在给自己下台阶呢。无论如何,洛程在这件事情上处理得还让冉欣眉满意,所以此时面对对方的叫嚣她无言以对。
“好啦,我要去家访,你继续度你的周末吧,周末愉快!”倒是洛程,仍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兀自说完就挂了电话。
冉欣眉倒床再睡,可刚有点睡意,电话又响了,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异样的响动,叮叮当当地很吵,随后洛程的声音传来:“听见没有?这里有个石头村,村里的男人每天就是打磨石头,而女人就在家看孩子做饭,他们说每年收入好几万,不愁吃穿,所以孩子读不读书一样,因为一个大学生的年收入也不过几万块……”
这番话让冉欣眉有了同感,这样的故事画面经常在电视上看到,就像那个有名的放羊段子一样,大人生娃,娃再生娃,一代一代都是为了放羊这一个梦想而活。以前把这些当作笑话来听,却没想到,乡下还真有这样的故事桥段。
这一次,冉欣眉依然没说话,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是痛斥乡下人的无知?还是表扬洛程对社会的责任心?一时半会想不清楚,索性只听不答。而电话那头的洛程似乎也没想过要她的回应,就像自己的自言自语一样,说完之后又兀自挂了电话。
如此一反复,冉欣眉心里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似乎了解了洛程,又似乎越来越不明白对方。对方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就在她反复捉摸的时候,电话再次响起来,想都不想接起来,她已经做好再听对方唠叨的准备,却突然听到肖琳的声音从话筒那头焦急地传来。
“欣眉,朵朵有没有去找过你?你见到她没有?”
“没有,我……大早上的,还没起床呢,朵朵她……”
“她丢了!呜呜……也怪我,早上看她没醒来,就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去了超市,等买完东西回来,朵朵就不见了,一个五岁的孩子根本没有什么交际圈,认识的人我都问了,可都说没看到……呜呜……她要是丢了,我还活着做什么……”从未乱过阵脚的肖琳,如今却在电话里哭得如同一个孩子,冉欣眉仅有的一点睡意瞬间消失无踪,一边往身上套衣服一边安慰肖琳,然后冲出家门帮忙一起寻找。
公园,幼儿园,所有亲戚,甚至连警察局都跑遍了,一圈转下来已经中午,可孩子还是没有踪影,肖琳早已经哭得跟个泪人似地,一直在身边陪着的冉欣眉都觉得心疼无比,不停地安慰:“朵朵不会有事的,或许只是一时调皮,小孩子难免会有点小脾气,说不一定一会就回来了呢。”
“可她还那么小,万一遇上坏人,被拐卖了也说不定呀,呜呜……”肖琳哭得一塌糊涂,已至于身上的电话响了无数遍,这才拿起来接。这一接,她脸上的表情突然轻松下来。
对方是刘浩天,告诉她,在路上遇着孩子顺便给送回来,虽说在电话刘浩天的声音很凛冽,不仅责怪她没带好孩子还骂她是个不合格的母亲,但肖琳却异常激动地感谢对方,一直点头听任对方在电话里的叫骂,并请求对方相信自己‘只此一次,下次绝对会看好孩子’,得到对方应允时,她只差千恩万谢地下跪去拜。
过去那个泼辣无比的肖琳因为孩子变得如此脆弱,甚至可以在前夫面前点头哈腰地请求原谅,如此巨大的差距只因有一个孩子。一个母亲在孩子面前是坚强的,也是脆弱的,更是可以付出一切的,甚至包括个性和尊严。这一切,冉欣眉都看在眼里,过去一直不理解肖琳为何将把财产说成是再婚首难问题,如今她突然明白了,有孩子的女人,别说是财产,连自己都是属于孩子的,这种伟大不经历不会懂得。
从刘浩天手中接过孩子那刻,肖琳激动得泪流满面,不过半天没见着,却仿佛母女已经分开了半辈子,她死死地拽住女儿的小手,生怕一个不小心会再次丢掉一样。
“大早上看到朵朵一个人过马路,你不会打发女儿去给你买早点吧?肖琳,我可告诉你,孩子你可给我看好喽,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一定会通过法律将朵朵要回来!”刘浩天狠狠地丢下一句话,绝尘而去,车开出老远,孩子的小手却一直招着,嘴里不停地喊爸爸,小脸上全是不舍与委屈。
肖琳这才记起问孩子离家出走的缘由,没料到女儿的一番话让她的泪水更加汹涌。
“我梦到爸爸了,所以就去找他,可我记不清爸爸住在哪条街,就走丢了……”
一个家不能没有男人,一个孩子不能没有父亲,这么简单的问题自己竟然没想过,肖琳十二万分地自责!可是,想要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一份完整的父爱,何其难!
冉欣眉看着肖琳一脸的难过,突然计上心来,试探着说:“琳姐,你不是刚认识了一个准父亲么?考验他的时候到了!”
冉欣眉的提醒让肖琳意识到,再组建一个家庭已经不再是只是自己的需要,孩子更需要。想起洛达,她的心又动了一下,深知对方跟自己一样也渴望有个家庭,却又拿不准彼此能不能接受对方的孩子,于是试探着将电话打过去,主动提出要面谈。
再见面,两人倍感亲切,虽说距离第一次见面仅有两天的功夫,但肖琳却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不等对方开口就开始诉苦,将孩子丢失的事说给洛达听,一边说一边哽咽,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我真的很怕孩子出什么事,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的后半生就没什么意义了……过去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坚强的女人,可孩子走失那刻,我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存在的价值其实全在她身上!孩子需要一个父亲需要一个家,而我也需要一副坚强有力有肩膀……说到底,女人都是外表坚强内里柔弱,再咬牙再坚持也还是需要有人照顾有人帮扶……”
肖琳的话断断续续,情真意切,一副柔弱小女人的模样,楚楚可怜,仿佛在等待洛达的呵护与怜惜。
“我理解你的难处,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要生活还要工作,麻烦事儿总是难免……如果有需要,我愿意帮助你,尽管说,别客气。”
洛达的表态正是肖琳期望的,听到对方如此贴心的话,她不禁婉尔:“谢谢你。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就有一种想倾吐的愿望……刚刚有些失态,你别见笑。”
“怎么会呢,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这样的遭遇都经历过,我也一样。”洛达谦和地笑了笑:“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们是为了孩子在拼搏,但不是为了孩子在活着。他们总有一天要长大的,会有自己的世界,而我们总有一天要变老,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孩子要好,大人也要好,这才叫生活,你说呢?”
洛达说话总是很温和又耐人寻味,肖琳喜欢听对方说话,喜欢边听边点头附和,心里有一种心悦诚服的感觉,她认定洛达这个男人是可以信赖的,可以依靠的。可是一想到女儿那副委屈的小神情,她的心就七上八下的。
“朵朵那孩子话越来越少,特别是离婚之后,她爸爸很少来看她,所以更加沉默,我真怕她这样下去会发展成自闭。”肖琳不无担心地说起孩子,一颗心始终揪着,放不下。
洛达比她轻松得多,友好地笑笑:“明天就是周末,方便的话,我们带上孩子一起去公园玩吧。”
肖琳抬头看了看对方,轻轻点头:“这样也好,早点让他们熟悉起来。”话说完了,脸突然就红了,虽说是过来人,可面对心仪对象,说话如此直接,还是会赧颜。
(二)
接受了邀约的肖琳开始着手准备周末出游的事,她紧张地拉着冉欣眉陪自己去买运动衣,试穿衣服的时候,从L号一直试穿到XL,面对自己不再纤细的腰肢,第一次痛恨的要哭,不停地跟冉欣眉抱怨:“早就应该减肥的,都怪自己毅力太差!”
冉欣眉一边看她试衣服一边笑:“琳姐,你试的不是衣服,是爱情。”
“少贫!我只是不想在孩子面前掉身价,他那么宝贝自己的儿子,我这做阿姨的,见人家第一面总是要精心收拾一番的。”肖琳为自己辩解。
“只听说过‘女为悦已者容’,没听说过‘继母为继子打扮的’,琳姐,你就大方承认了吧,呵呵。”冉欣眉显然不信。
肖琳脸一红,继续试衣服,直到吸紧气息穿下一套粉色阿迪,这才回应:“你再这样笑话我,一会吃饭我可不买单啦!”
“别,那家新开的火锅店我可窥探已久,好不容易订的位子,不吃多可惜呀,呵呵。”冉欣眉笑着收回自己的话,然后拉上肖琳往火锅店走去。
刚进火锅店,冉欣眉便一眼瞅见了一个人,对方正吃得热火朝天,见她进来,慌忙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眯起一双小眼睛冲她走来。不是胡映泉还会是谁?曾经这双小眼睛给了冉欣眉爱的希望和家的渴望,如今再见,心中滋味万千。
“欣眉,近来好吗?”胡映泉问完冉欣眉又冲肖琳点头示意:“肖小姐,你好。”
冉欣眉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突然又乱了,像火锅中不停翻滚的汤火,滋滋地冒着火气,想起对方的隐富行为,以及那句‘婚前财产公证’的话,她有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可是眼下的形势是,已然分手,做不成情侣,不想做朋友,但至少他还是公司的客户。
“哦,胡总,要不要一起坐下再吃点儿?”肖琳了解冉欣眉,知道她正一肚子委屈,立即站出来打圆场。
胡映泉微笑着答谢,眼神却一直停在冉欣眉那里:“谢谢,我也约了人一起来的……不过已经吃好就要走了,不然大家可以一起坐坐。”
彼此客套,彼此陌生,这样的相遇情形是冉欣眉没料想到的,她以为除了工作之外,再不会跟眼前这个人有瓜葛,却原来,城市太小,吃顿饭都能遇上。可是,就算分了手,就算放下了对方,再相见还会有些尴尬,毕竟有过短暂的相爱,心里总有道弯一时半刻绕不过去,她始终沉默着,眼睛一直盯着桌上的火锅。
这份不疾不徐倒惹急了胡映泉,自从分手之后,冉欣眉再未接过他的电话,想再约更是不可能,如今遇上了,自然不肯轻易失去机会,顾不得肖琳也在,他主动跟冉欣眉道歉:“欣眉,对不起!上次我说的话可能重了些,哪里有错请你原谅,我们能不能再好好谈谈?其实有些东西是可以商量的……”
冉欣眉握紧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还是有感觉的,不然怎会一进门就瞧见对方?不然此时听对方说话心里为何还会隐隐作痛?可是,她还是轻轻摇头:“胡总,公事请到公司谈,私事……我和你已经没什么好说的。”
如此干脆的拒绝,令胡映泉很失颜面,但聪明若他,自然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好不容易抓着机会,自然不肯再错过:“欣眉,能遇上一个真正喜欢的人不容易,我们不要再赌气,成不成?有句话叫‘因爱生恨’,你现在不理我,不代表你不再爱我,只能说明你心里还有我,我们都老大不小了,理智一些,成熟一些,考虑问题要试着将心比心,你说对不对?我们家的情况你不知道,也很复杂,不像你想像的那样……”
“是,你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我是穷人家的孩子,自然不一样。”冉欣眉狠狠地将青菜倒进锅里。
胡映泉一脸为难:“我不是这意思,我们家都是我父亲做主一切,我说了根本不算……”
“我计较的不是财产公证,而你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身份?扮成落魄王子试探灰姑娘很好玩是吗?你知不知道我别人面前有多丢脸!在你们公司的职员眼里,我就是个傻姑娘,连你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在我的朋友们面前,我四处宣扬自己找到了经济适用男,却不料最后蹦出一个富二代!你觉得这是一件石头变黄金的好事,对吧?可我却觉得这是一种天大的欺骗!连我自己也傻了,跟谁在恋爱都搞不清楚!胡映泉,爱情会有计较,但爱情不需要算计!这些你不会不明白!”冉欣眉尽量压低声音,表情却极愤懑。
胡映泉没料到,自己的隐富竟然带给冉欣眉如此大的伤害,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对。
“胡总,你朋友还在等你呢,而且这种场合说这些也不合适,要不,改天你们再细聊,我帮你劝劝欣眉,你看成吗?”倒是旁观者肖琳瞧出了端倪,她深知冉欣眉的脾性,她最无法原谅的男人恶习就是欺骗和背叛,如今胡映泉算是惹着了她,想要冉欣眉重新回头,怕是很难,只好安慰胡映泉几句,把对方打发走,也算是给了彼此一个下台阶。
打发走胡映泉,肖琳看看冉欣眉,对方依然怒气未消,伸出筷子将早已经烂在锅里的青菜挑拣出来,又重新放进一盘。
“欣眉,好不容易喜欢一个人,你干嘛要这样呢?他能当着我的面儿跟你承认错误,这得需要多大勇气,你干嘛拒人与千里之外?”
“琳姐,我以为这全天下只有你最了解我呢。”冉欣眉轻声叹气:“跟他的纠结不在于爱和不爱,也不在于财产问题,我只在乎他恋爱的那种态度。一个穷男人如果装成富人谈恋爱,只能说明他太爱那个女人,怕失去,所以打肿脸充胖子,相反,若是一个有钱男人扮成穷人跟女人谈情说爱,那只能说明他不相信女人,甚至不相信爱情,只是在试探。跟这样的男人就算修成正果,以后过日子也必是藏着掖着,绝对不会跟你同一条心。”
“话是如此,可我还是觉得你俩蛮合适的……而且我能理解他的隐富行为,虽说让人心里不舒服,但你仔细想想他的为人,处事,还有待人接物,一切的一切都说明这个男人是优秀的,现在放弃,你以后还是会后悔。”
“其实我早就后悔了,因为我确实喜欢他,他的温和有礼,他的骄而不躁,都让我心动,我也知道再找这样的男人怕是机会不多……可是,越是后悔我越是不能回头,他的身份他的家世他拥有的一切,都是我配不上的,跟这样的男人讨后悔药,别说他会不会怀疑我的动机,就连自己也会不自信……太难了,回不去了。”
冉欣眉的这番话让肖琳差点跟着流泪,同为女人,她何尝不理解对方此时的心情?就算无法感同身受,她也明白,这天下的爱情各有各的委屈,但最大的委屈便是,明明爱着,却突然发现回不了头。
“欣眉,别这样委屈自己,相信下一个会更好。”
肖琳本是打气的话,却让冉欣眉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方敏宜,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话。虽然她也愿意相信下一个会更好,但下一个究竟在哪里呢?就算真的遇上了,得着了,对方会不会又是一个计较得失的男人?她不敢想。
(三)
周末,肖琳带着女儿,洛达带着儿子,齐齐聚在公园门口,孩子盼望的是游玩,大人盼望的早日花好月圆。
肖琳的女儿朵朵刚五岁,还略带幼稚,喜欢沾惹花花草草,而洛达的儿子末末已经十岁,有些小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喜欢过山车的猛烈。这样的两个孩子想要玩到一起自然是不容易的,所以,从来的那刻起,肖琳的心就是提着的。
很显然,洛达来时做足了功课,给朵朵备了零食,还备了几段五岁孩子能听懂的笑话,一路上边走边给孩子讲笑话,逗得朵朵前伏后仰,最后他还特意去买了动物园门票,边看边给朵朵讲动物们的故事,这更得朵朵的欢心,自从父母离婚之后,这还是孩子第一次玩是如此尽兴。
女儿笑得如此幸福,肖琳的心里也充满了幸福感,可是很快她心里的幸福就开始消失,因为洛达十岁的儿子始终不说话,偶尔抬头看她的目光里也充满了敌意。十岁孩子的心智让他对大人的事已经开始懵懂,在他眼里,父亲洛达已经把爱分给了眼前的小女生,这是自己万万不肯接受的,而他又认定这一切的错都是肖琳造成的,自然对她没有好印象。
肖琳来时不是没有准备,她甚至买好了十岁男孩喜欢的玩具,可玩具对一个心智正悄悄成长的男生来说显然诱惑力不够大,所以她不得不又加了一个砝码,跑去为末末买了过山车的门票。
对此,洛达抱怨她太宠儿子,可肖琳知道,这只是嘴上的客套,他的心里美着呢。却不料,末末并不接受她的好意,将门票直接扔到了地上,倔强的撅起小嘴儿,看看她,又看看洛达,欲言又止。
“末末,有话要对阿姨讲,是不是?”肖琳上前一步,想拉住孩子的手,却被末末一把甩开,她的手尴尬地停地半空中,脸上却迅速堆满了笑容,跟上前又问:“不喜欢过山车,那我们去划船,好不好?”
末末依然不说话,也不看她,转身向洛达身边走去,此时的洛过正牵着朵朵的手,见儿子如此不讨巧,边跟肖琳道歉边责备孩子:“末末,阿姨跟你跟你说话,你怎么不回答?这样很没礼貌,知道吗?”
末末回头,极厌恶地看一眼肖琳:“她又不是我妈!”此言一出,气氛异常尴尬,大人的事要跟孩子解释清楚,自然不是一两句话的事。肖琳不得不宽容地笑笑,然后走到洛达身边拉过女儿的手,对他说:“没关系,这孩子认生,难得出来玩,你陪他去玩一下吧,我陪朵朵就好。”
以为自己的大度会让洛达感动,却不料,洛达不仅没依她,反而连她也责备上了:“今天的任务不是来玩,是要让孩子接受我们彼此!他可以不懂事,你怎么也跟着放任自流?”
一番好心被陌名其妙地挡了回来,肖琳又尴尬又无趣,表情自然不满。
洛达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火,急忙解释:“我们想走到一起,必须先过孩子这一关,这一关过了,以后的事就好商量,你说呢?这件事让我来处理吧,你别管了。”说完,转身向末末走去,拉过那双小手使劲将僵在原地的儿子拽过来,然后又一把拉上肖琳和朵朵,坚定地说:“今天我们四个人都坐过山车,我和朵朵一组,末末和阿姨一组,我们比比看,谁没被吓哭,谁就是胜利者,有奖励的,好不好?”
洛达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主意已定,容不得儿子多不乐意,抱起朵朵就上了过山车,随后,肖琳也和末末坐了上去。开始孩子还有些抵触,可当过山车开始动转时,末末就已经支撑不住了,主动伸手过来拽紧肖琳,这个动作让肖琳突然明白了洛达的用意,他是想让自己在此刻好好表现一番,让孩子在心理上先依靠自己,然后再慢慢接受。如此一想,便觉出自己刚才的小家子气,而心里对洛达又生出一种敬畏。
一切正如洛达料想的那样,末末表面上一副无所畏的样子,可一旦真坐上了过山车,立即变成又吼又叫的孩子模样,肖琳感觉自己的手都被他抓疼了,孩子在这时候表现出来的信赖和信任使她突生一种母爱出来,忍不住伸手双手握住末末的,直到过山车停止,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下来时,她想腾出手来抱出还在座位里瑟瑟发抖的末末,却突然觉得手心冰凉,这才发现,孩子流泪了,泪流满面的末末惊恐的看着她,很彷徨的样子令她心疼,心一软,将孩子抱出来,然后伸手抚去泪痕。这时,洛达也抱着朵朵走了下来,一边走一边说:“朵朵真是个坚强的孩子,一点也不害怕,可我听到有人好象叫了,还很大声呢,末末,是你在叫吗?”
如此一问,末末拽肖琳的手更紧了,做为母亲的肖琳怎会不明白孩子此时的感受?她赶紧打圆场:“哪里!末末一声没叫,也很坚强,倒是我,怕的要命,一直拉着他的手不肯放呢。”她一边说一边蹲下身子看着末末,温柔地说:“末末,谢谢你,因为你在阿姨身边,所以我才不害怕,下次我们还可以一起坐过山车吗?”
肖琳的态度完全出乎孩子的意料,末末不可置信地看看她,再看看,直到确信肖琳是真诚的,没有在父亲面前出卖自己,这才放下心来,眼神中流露出少许信任,冲着肖琳点头,虽然还是不说话,但这一个承认的动作已经让肖琳很开心了。
四个人一直玩到天黑才尽兴,回来的时候,陪着两个孩子吃了麦当劳,一天的接触让彼此不再陌生,似乎孩子更容易成为朋友,末末开始带着朵朵玩,并愿意将自己喜欢的鸡翅挑干净了骨头分给朵朵吃,这一幕让肖琳心生安慰,她知道,自己又靠近了洛达一步。而洛达看她的眼神也是温情脉脉,并对她的聪明回应表示了感谢:“谢谢你维护了末末的自尊,你不仅温柔,还很聪明。”
肖琳微笑着回应:“你对朵朵那么好,我还没感谢呢。”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相互看看,又相互将目光投向远处玩耍的孩子,肖琳觉得这种情景真得很完美,有一个爱自己又疼孩子的男人在身边,对女人来说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幸福,她很想把这种幸福表达给洛达听,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好不时地冲对方微笑,一副温柔小女人的模样。
洛达似乎也有话想跟她说,多次欲言又止,让肖琳瞧出了些许端倪,以为对方要借机说些肉麻的话来讨好自己,又怕人多眼杂不好意思,或是想直接跟自己提婚姻,又觉得过于唐突?想不出原因,心却狂跳不已,有种期待浪漫发生的美好感觉。
终于,沉默片刻的洛达说话了,他清了清了嗓子,靠近一些,轻声说:“孩子不相互排斥,这是个好的开始。”
“嗯,我也感觉,呵呵。”肖琳附和。
“我觉得我们在一起过日子也会很合拍的。”
“嗯……”肖琳一脸羞红,虽说是再婚,但中意的男人这样认同自己,也算是一种小幸福。
洛达稍一犹豫,继续说:“只是,有个问题需要我们面对,那就是各自的财产问题,要结婚就必须把婚前财产安排好了,你说对吗?”
“嗯?”肖琳本能地回了一个疑问,却没有接下话茬儿,期待着一场浪漫剧上演,却不料,戏还没开锣,收赏钱的人倒先上了台,令她大倒胃口。而且,她怎么想也没想到,洛达会在这种情景下说出这样的话。
(四)
肖琳很纠结。
纠结的原因只有自己明白,她是真的中意洛达这样的男人,成熟稳重,对孩子有爱心和耐心,虽说也曾想过婚前财产的问题,甚至还设想过,就算对方不提,自己也要大胆说出来,毕竟是再婚的人,出于对各自孩子的考虑,财产问题不能不考虑。可是,这话是从洛程嘴里说出来的那刻,她的心还是凉了一下。
曾经,肖琳也在心里提醒过自己,以后再婚,第一件事就是把财产列个清楚,猫狗式的离婚大战她已经厌倦。可是现在,洛达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她弄不明白,对方是跟自己一样恐惧了离婚大战?还是心里自私地认定自己会跟他抢夺家产?如果是前者,她能理解,也愿意接受,可如果是后者,她不敢想像。
财产,书写起来廖廖几笔,较起真儿来却有千丝万缕的麻烦。回想当初那场离婚大战,肖琳依然有种心凉如水的感觉,都说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可若真到了离婚那份上,没有谁是大度地为对方考虑的,人都是自私的,舍不得财产的是心理自私,舍得财产求自由的是精神自私,凡走到离婚那一步的夫妻,没几对不是打破头撕破脸,谁都想在婚内财产里多捞一分是一分!
其实,跟她一样纠结的人还有洛达。在提出财产问题时,他意识到了肖琳脸色的变化,所以真诚地向她解释原因。
“或许会认为我是个计较的男人,其实,我有是苦衷的。我之前跟你提过我们家的情况,可以说是一无所有,我父亲和继母年龄大了需要供养,而末末也开始上学,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实话跟你说吧,我除了家里的那套房子以外,几乎没有什么积蓄……但你不一样,上次送你回家时,看到你住的那个小区,我就知道,你的生活比我的要富裕得多,我们的条件不对等,跟我结婚你会吃亏的,所以,妥善处置婚前财产对你来说是有利的。”
洛达的一番话,说得肖琳半信半疑。她相信对方的真诚,却不愿意相信对方的动机。她认为洛达在心里还是没有完全接纳自己。
“既然我的条件比你要好,我都不急着去做公证,你急什么?”肖琳回问。
洛达几乎没有犹豫:“这叫公平。婚前的一切是各自的,不论多少,婚后的一切是共同的,同心协力过日子。”
看看洛达的眼睛,充满了坦诚,肖琳一时之间找不出别的理由反驳,心乱如麻,但还是答应对方会认真考虑。当然,考虑的不仅是财产问题,还有婚姻问题。
“我们的事,我会认真考虑,请多给彼此一些时间,让双方多了解一下,好吗?”
洛达始终微笑着,坦诚又淡定。肖琳不敢多看对方,她知道,自己当初就是沦陷在这份坦诚中,迷失在对方的淡定里,憧憬过爱情,渴望过婚姻,如今一切真的来了,却被财产问题打得七零八落。分不清谁对谁错,甚至谁都是对的,只是觉得心里乱,婚姻一辈子不可能只有一次,但每一次走进婚姻时,都要做好相伴终生的打算,她不希望自己的第二次婚姻再出现差池。
纠结的肖琳拉了冉欣眉喝咖啡,一脸郁闷相,在冉欣眉面前她坦诚相告:“我真的喜欢这个男人,所以才不想谈财产问题,总感觉相爱的两个人相互谈钱是件伤感情的事儿,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爱人之间,谈到钱就伤感情;情人之间,谈到感情就伤钱。这事,难办喽。”冉欣眉吐着舌头打趣。
“喂,有点正经的好不好?我是拉你出来商量的,不是陪你出来烧钱喝咖啡的。”肖琳做打状,一脸迷惘。
冉欣眉是了解的,她知道肖琳这次是真的动了心,过去那个高举财产公证的女人,如今遇上了喜欢的男人,连财产都可以放弃,压根不计较,这道弯儿倒是她一时半刻转不过来的。
“琳姐,我倒觉得爱情很有魔力,让你这么精明的女人把财产置之不理,倒计较起感情来了,难得啊,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你不懂,真爱上一个人,就会不知不觉地想付出,而不是千方百计去算计。”肖琳不无感慨地说:“女人可能是这样吧,但男人……就不好说了,谁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天知道吧,不好猜。”
冉欣眉听着肖琳一肚子的感慨,有几分认同,也有几分迷惘,她不是男人,自然给不了肖琳想要的答案,左思右想,突然想起一个人,她觉得当过记者的表哥方厉见多识广,应该能说出一番道理来。
方厉放下电话很快赶了来,冉欣眉和肖琳极切盼望他带给自己想要的答案,刚一坐定便急不可耐地问起问题,却不料,方厉指指腕上的时间,一边卖关子一边说:“我请了个专家,他来了就可以解答你们的疑难杂症。”
看表哥那副卖弄的神情,冉欣眉突然涌出一个不好的念头,希望来的不是洛程,自从有了她的电话之后,对方总喜欢有事无事骚扰,在心里她还是不认同这个以流浪为乐的男人。
(五)
冉欣眉还是失望了。
来的正是洛程,对方一脸热汗地冲进咖啡馆,不知为何,看到他穿着白色汗衫就大咧咧出门的样子,冉欣眉就觉得很丢人,对方一落座,她先是纠正了他喝咖啡的姿势,然后又指责他不应该穿得如此随便就出门,直到把桌上的人都说愣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了。
“哦,我的意思是,他这人太不讲究,这不仅是对别人的不尊重,也是对自己的不尊重。”话说到这里,冉欣眉故意将目光投向洛程:“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对,对,冉小姐的话哪里有错的时候,我说西藏的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太阳是灿烂的,你非说那里的天典型神经质,除了阳光就是雪沫而太阳成了懒惰的老公公;我说乡下的孩子是天使是未来是国家的希望,你却说那些孩子思想单纯衣服太脏衬不起天使的翅膀;我说一个人看夕阳是浪漫,你却告诉我那不叫浪漫叫无聊!听听,冉小姐多有思想,我哪里比得上?哪里敢反抗?”
洛程无厘头的一番话却让桌前的肖琳和方厉听出了端倪,两人齐齐聚过来,问冉欣眉:“怎么?你们私下早就开始了联络?”
“哪里!是他死缠滥打天天打电话发信息,够烦人的!”冉欣眉赶紧解释。
洛程却嘻笑着:“欺骗朋友可不是好品质哦,我们前一阵一起吃过西餐,如今又一起喝咖啡,看来我必须往小资的路上奔了,不然配不起冉小姐这么有层次的女性。”
听得出这是对方在讥笑自己,冉欣眉坐不住了:“讨厌!你能不能有点正经的?让你来商量事情的,又不是来开批判大会的!什么人嘛,真是的。”转头又开始埋怨方厉:“我的大表哥,你这是找的哪路神仙?就他这样的二把刀还能为我们做指路灯塔?我倒想问问,这位高人谈过恋爱没有呀?知道什么叫婚前财产吗?了解什么叫财产公证吗?”
冉欣眉嘴里抛出来的一连串问题还真问倒了洛程,他疑惑地看向方厉,显得很吃惊:“哥们,你不是叫我来喝东西吗?怎么又变成财产辩论大赛?早知是这种命题,我才不要来参加呢,我最讨厌的就是男女守着一堆钱谈论如何分配,那样子看似公平实则恶心!”
洛程说这番话的时候,表情一点点严肃起来,方厉赶紧笑着回应:“给你创造机会,你不感恩图报还埋怨上我了?这小子!”
“哦!原来如此,多谢哥们!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免为其难为你们解答,两位小姐有什么问题尽管来问吧,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洛程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恢复嘻笑本色。
冉欣眉和肖琳对望一眼,突然什么也不想问了。在她们眼里,洛程就是一个以流浪为乐的男孩子,他懂什么感情纠结?
“请说,放马过来!”见无人回应,洛程再次重复。
冉欣眉不屑地反驳:“放马过来?你接得住吗?”
“放箭也可以,我反应够快!”
“你……无聊加幼稚,外带小儿贪玩好动多发症!”
冉欣眉的回骂让方厉住不住了,起身呵斥表妹:“小眉,别骂人,说正事。大家都忙得很,别耽误时间。”
方厉一提醒,肖琳这才记起,大家都是为自己而来,她不好意思地开了口:“事情是这样的,我最近谈了一个男朋友,双方都很满意,进展也算顺利,可最近对方提出要做婚前财产公证,这件事情上,做为女人来说,我想不通,毕竟我条件比他好,我都不计较,他凭什么计较呢?”
“是啊,表哥,从男人的角度出发,他这是什么意思?”冉欣眉跟着问。
方厉点了点头,问肖琳:“如果是女方条件好,男方提出财产公证,倒有两种说法,一是他心里自卑,怕你不够爱他,故意使出这招试探;二呢,就正好相反,是他太爱你,所以不愿意在财产上占你太多便宜,一切在为你考虑。”
“真的是这样吗?”肖琳将信将疑地说:“我曾经也这样考虑过,也为他着想过,甚至不怕你们笑话,就算他不提出财产公证,我也会想到这个问题。只是,我不希望这件事是由他提出来,不说还觉得我们是有感情的,一说倒让人心里怪怪地,仿佛是把爱情放到了金钱的天平上在衡量各自的家产,这种感觉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肖琳的话惹得冉欣眉一阵叹息:“你们男人都说我们女人现实,其实在感情面前,我们女人才是最真诚的,宁可放弃一切。”
方厉没接她的话,脸色微微暗淡,冉欣眉这才记起,他和洪小梅的事情还没解决,此时方厉眼中的女人定是个个如洪小梅一般,在财产问题上是计较的。于是赶紧解释:“表哥,洪小梅是个例外,我说的的是大多数女人。”
“大多数女人里面包括你吗?”洛程不怀好意地笑,这一笑又惹恼了冉欣眉。
“你离我远点儿!”冉欣眉气结。
洛程吐吐舌头:“容易生气的女人肯定容易计较。算啦,还是我来说句公道话吧,我倒觉得琳姐的男朋友是个自尊心特别强的人,他能在女强男弱的情况下提出财产公证,就足以表明他是爱琳姐的,而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就一定会事事为她先考虑,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也不管是精神上的幸福还是物质上的保证。”
洛程的这番话得到了方厉的赞同:“我同意!男人不像你们女人想像的那样喜欢算计,有时候男人算计是一种无德无能的表现,但更多的时候,男人算计是为了让女人过得更好!虽然可能会因此伤害到你们,让你们误会甚至唾骂,但男人总是相信时间,时间会说明一切。”
肖琳边听边点头,眼神里的迷惘一点点消失,重现坚定的光芒,心里对洛达产生了深深的歉意,她愿意认同两个男人的话,相信洛达是为了自己而提出财产公证的。透过她的眼神,冉欣眉已经知道了答案,虽然这个答案是可喜的,但她的心却极不情愿,明明自己是劝过肖琳的,她一直质疑,如今同样的话从表哥和洛程嘴里说出来,她却选择相信。
也许,女人就是如此吧,同样的话从异性嘴里说出来,总是带着魔力,总比从同类嘴里说出来要动听得多。想到这儿,冉欣眉不再多说一句话,坐在她对面的洛程却开始滔滔不绝,跟她讲下一次他要去南方参加抗洪的事情,可说了半天,见她一点反应没有,洛程只好摇头,闭嘴。倒是方厉和肖琳话题开始多起来,两人聊着聊着,不知为何突然将目光投向冉欣眉,看看她,再看看洛程,肖琳冲方厉点头并小声说:“我也觉得欣眉在他面前有点反常呢。”
透过两个人的眼神,冉欣眉瞧明白了,这是在说自己跟洛程,掉头看看洛程,对方正端着杯子猛灌咖啡,动作粗俗,她不由得蹙起眉头暗自嘀咕,自己和这个男人……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