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琳认识了离异男人洛达,共同的生活经历让两人一见如故,洛达的为人处事深深打动了肖琳的心,但介于双方是再婚,都有各自的孩子,对于婚前财产都有种欲说还休的尴尬。与此不同的是,正进行黄昏恋的方敏宜和许厚生却将财产置之度外……
(一)
显然,在冉欣眉将问题抛出来之前,胡映泉已经做了思想准备。
冉欣眉知道,像他这种聪明男人,只要公司秘书一汇报,任何事情都将了然若胸,可是就算如此,想让自己当着面问对方为何隐富这个问题,她还是问不出口。
一种叫尴尬的东西始终停留在两个人的空气里,凝结着,不肯走。就连面前的咖啡是何时冷却的,冉欣眉都不知道,她只觉得,另外一种东西正离自己而去,像挥着翅膀似地,离自己越来越远。
终于,胡映泉忍不住,先开了口:“我以为你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会理解我。”
这个时候谈理解,对冉欣眉来说有些像好话。就像被人打了一个巴掌,随后又塞了一颗甜枣似地,说不清心里是疼还是美,但有一点是清楚的,那就是眼前这个男人连句‘对不起’都不曾讲,直接跟自己张嘴要‘理解’。
“你想让我理解什么?”冉欣眉反诘。
“欣眉,我们不要赌气,以事论事好不好?做为一个家族企业的接班人,我身上的压力很大,我渴望把事业做得更成功,我付出得也比常人多得多……希望我的另一半是上进的,智慧的,将来能助我一臂之力的,希望她能看到我身上光辉的一些东西,而不仅仅是罩在外面的那些光环。”胡映泉侃侃而谈,还算诚肯。
如果再年轻十岁,冉欣眉一定会感动,可对于一个三十岁的女人来说,这样的话无非就是在变相地为自己扣上一顶漂亮的帽子,帽子底下的乱发并没的理顺,相反,更加乱了。
“胡总,我不稀罕你的家产,也不接受你任何的恭维,我只想知道,如果我们一路顺利地走下去,一直走到婚姻那一步,你将如何隐瞒下去?”
“欣眉,别这样叫我,好不好?”胡映泉将手伸过来,想拉住冉欣眉的,却被她拨掉。
“请直接回答。”
“我没想隐瞒下去,我会一点点告诉你,真的。”
“一点点?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一点点的隐瞒,让我的信任也一点点的消失掉了?你知不知道,就是你这一点点的隐瞒,让我对你的感情也一点点的蒸发没了?我承认自己也是个市井小民,也会算计生活,甚至在接受你这个人的时候,我反复衡量要不要问问你关于房子车子这些现实的问题……做为女人没有哪个不想生活得更好,但是,做为我来说,我不在乎你有没有钱,我更在乎的是你有没有诚心,有没有前途!如今看来,你的前途是大大的光明啊,可惜光芒太刺眼,我伤着了,看不清你是诚心还是假意……”冉欣眉自嘲地笑。
胡映泉强行拉过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不停地辩解:“欣眉,你相信我,我真的想过跟你说实话,只是不到时候……我甚至想过,等我们结了婚,我会把咱们相处的愉快时光写进博客永久保留,等老去时再一起回味,那种美,就像把婚姻和爱情放进了冰箱,时刻保鲜着……”
冉欣眉再次将手抽回来,盯住对方的脸,似乎想寻回一丝说服自己再接受对方的希望,可令她失望的是,对方慌忙中低下头去,这个动作显然提醒了她,胡映泉刚说的一切都是假话,不敢跟自己直视面对的男人,不仅仅是个隐富问题,于是她笑了,很冷:“就算婚姻是一台冰箱,它的目的是为爱保鲜,但结果是,你把爱情放凉了。”
“欣眉,能不能别这样固执?”
“面对爱情,我一直就是固执的!”
“我已经解释过了,你再这样……就是偏执。”
“再偏执也不至于像你那样,扮乞丐试探爱情,怕也只有你这位留学归国人士才能想出来的怪招!真不知道,将来走进婚姻以后,你会不会把婚前财产的公证书端上来让另一半签字!”冉欣眉激动地说。
胡映泉连连摇头:“你想多了。”
冉欣眉将话说到这里,突然记起肖琳当初的指点,话锋立即一转:“胡映泉,你老实回答我,你对财产公证是怎么看的?”
老问题还没解决,新问题油然而生,胡映泉再笨也料想得到,这是冉欣眉故意抛出来试探自己的,回答得好便可能抱得美人归,回答得不好一切将前功尽弃。所以,对于新问题,胡映泉并没急着回答,聪明若他仔细揣摩起来。
而这一头的冉欣眉,虽说心里怒气未消,但怎么闹也没想过要跟对方真的断绝关系,她喜欢胡映泉这是不争的事实,当初坚决地说过对方一无所有也会嫁,如今发现对方是个富二代,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但就像肖琳说的那样,对方隐富只能说明品质好,人上进,其实无可厚非,将心比心,如果自己有钱多到数不尽,那对待爱情也势必是谨慎又小心的,人心不测,谁敢保证对方看上的就不是自己的小金库呢?所以,在内心里冉欣眉只想发发小脾气,趁机让胡映泉觉得欠自己一点小人情,这样以后相处,对方才会百分百真心诚意地待自己。当然,抛出财产公证这个问题之前,她依然欠考虑,做为根本不对等的两个人,她自然不希望有这一关。
可是,胡映泉左思右想之后,还是给出了答案:“婚前财产在国外很普遍,只要你愿意……”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冉欣眉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盯了一下,硬生生地疼泛滥开来,真是不幸言中,竟然跟肖琳预测的一模一样。‘只要你愿意’,这句话从胡映泉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她觉得眼前的一切再也没意义了,什么狗屁爱情,什么真命天子,其实都是爱情的外衣,脱了这层外衣,内里都是一样的自私和狭隘!那刻,冉欣眉觉得没必要再纠缠下去,她不想跟胡映泉有任何瓜葛,财产公证就像一座大山,将两人隔在两端,对方不想垮过来,而自己又没力气奔过去,眼下,只有离开是明智的选择。
离开的时候,胡映泉还是追了出来,冉欣眉的心尖锐地疼,她觉得这段感情又败给了现实,但无论如何,礼貌地跟对方道再见还是需要的,可是回身时,胡映泉却说出一句让她彻底断决来往的念头。对方说:“我一直在找一个真心相爱的女人,我只想让她来爱我,而不是爱我的财产和家世,以为你能理解,没想到又是一场镜花水月!欣眉,就算财产公证那又怎么样呢?除非各自想要的不是单纯的爱情!”
如此赤裸裸的责备,完全是在冤枉冉欣眉。这时候的她才弄明白,不是不爱,而是爱得不够深也不真,爱情向现实妥协,却非要打着坦诚的幌子,是现实吞噬了爱情?还是自己遇人不淑?她不接话,也不祝福,连那句再见也被强行咽回了肚子里。还说什么呢?对方将爱情挂在嘴边,口口声声说想要的是单纯的爱情,实际做出来的举动却是隐瞒一切,将自己藏在暗处观察别人对爱情是否忠贞,这种行为岂是一般地可笑!
(二)
冉欣眉决定放弃胡映泉。
做这个决定时,心是无边的痛,甚至痛过当初跟陆子航的分手,就像一个反复被现实这根棍子敲打的孩童,痛苦的是思想,麻木的却是心灵,她越来越觉得,想在当下找一份完美的爱情简直就是天方夜谭!现实当道,爱情饶行,指望金童玉女从此过上幸福灿烂的生活,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只是,爱过的心毕竟是会疼的,刚分手那几天,冉欣眉清瘦很多,过去那个泼辣大方的人儿突然就成了闷葫芦,就连面对母亲也不愿多说话,她怕话还没说完,泪先落下来,为爱所伤的女人总有一些时候是极像林妹妹的。
可是,知女莫若母,看着女儿前几天还兴高采烈去约会,这几天去突然寂静下来,方敏宜心里便清楚了几分,想张嘴问,又怕问出来会伤着女儿,所以只好将饭菜更新花样,然后不停地劝冉欣眉好好补身体。面对母亲,冉欣眉一向顺从,如今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她知道,母亲此时也生活在矛盾当中,那个叫许厚生的男人只在母亲病时来过家里一次,再未露过面,母亲这些天何尝不是心事满腹呢?
“小眉,不管多大的事,统统都放下,妈妈只希望你能吃点东西,身体第一,听句劝,成吗?”方敏宜小心翼翼。
冉欣眉接过母亲递上前来的汤碗,浅尝一口,抿下嘴唇,轻声安慰:“妈,我没事,就是太累,不想说话……”
方敏宜知道这是借口,却也不点破,点了点头,满脸疼爱:“累了就好好休息,别太苦着自己,还年轻,什么事都可以重新来过的。”
听得出母亲这是在劝自己,冉欣眉只觉得心头一疼,委屈莫名,无论何时何地,最关心自己的人总是母亲,做为女儿的自己却总出惹出一些伤心事让她跟着着急惦记,此时此刻,看着母亲鬓角的白发,她突然觉得,其实自己遇上的事情再微小不过,无非一场无疾而终的恋爱,走了旧人,势必会有新人再来,可母亲不一样,孤单了这么多年终于遇上一个心仪的,中间却生出这么多的枝桠,这种打击是常人无法体会的,黄昏再好毕竟见斜阳,母亲还有几多好时光呢?
所以,她不说自己的事,却转念开始记起母亲:“妈,你跟许叔叔怎样了?他的家务事处理好了没?要不要哪天请他来,再详细谈谈?”
如此地关切,方敏宜冲女儿感激又爱恋地笑了:“别管妈妈,我这么大年纪,一切无所谓,你能幸福就最好。”
“不!正因为我年轻,机会还有很多,所以才不急,相反,妈妈苦了累了一辈子,需要一个好的伴儿来陪陪你,反正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如果许叔叔那边有困难,我找他儿女商量去!保证不占他们一分一厘的便宜,只要他们交出许厚生这个人就行!”
“你的心意妈妈领了。可是,许家儿女们说了,他们给许厚生养老送终,不需要找个后妈……”方敏宜无奈地摇头。
冉欣眉极不屑地反驳:“许家儿女还真是有意思,为那点家产竟然把父亲余生的幸福给回绝了!这跟绑架有什么区别?他们养老送终?哼,也不知是真孝顺还是假仁义,老年人最想要的无非是个能说说话的伴儿,他们能做到二十四小时陪伴许叔叔吗?”
“毕竟是孩子,而且都长大成人了,你许叔叔也无奈得很。”
“可这许叔叔还是懦弱了些!哪天把他请来,我跟他谈谈!”冉欣眉赌气地说。
方敏宜赶紧制止:“你可别为难老许了,他也不容易……小眉,妈妈跟你说句实话,老年人再婚跟你们年轻人是不一样的,你们讲究的是浪漫是激情,我们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份安稳和温暖,这些事如果处理不好,我和你许叔的心里也一定不会感觉到快乐,那样还结婚做什么呢?”
“那我找许家儿女去!问问他们,是真心希望他们的父亲幸福,还是只想得到那份家产?不就是一个普通百姓的寻常之家吗?能有几个家产?值得这样吗?丢人!”
“小眉,妈妈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别跟着生气,这才叫不值得。听我的,喝了汤,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明天还要工作,早些休息吧。”方敏宜心疼地抚了女儿的长发,这个动作让冉欣眉觉得莫名地幸福,刚刚为母亲鸣了不平,自己的委屈又在这短暂的抚摸里外溢出来,她一把抱过母亲的腰,声音哽咽起来。
“妈……你说这世道怎么了?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难?不就是那点婚前财产吗?至于弄得大家这么神经兮兮的?不是明火执杖的争抢就是背地里相互藏着掖着,想找份真感情就这么难吗?”
女儿的话惹得方敏宜心里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儿,却还是镇定了情绪,透过这番话她听明白了,女儿准是又遭遇一场明争暗斗的爱情,原因明了,心情复杂,可做为母亲的她还是安慰女儿:“没办法,这就是现实……也许是大家都活得不易,老百姓赚点钱太难了,这社会又那么浮燥,所以大家都想最大程度地保全自己的利益……小眉,遇上这样的事儿没必要流眼泪,只能说你遇上的人不对,这份爱情也不是真心的,放弃它对你来说是份幸运,真的,相信妈妈,下一个会更好。”
“下一个会更好吗?当初跟陆子航分手时,我厌倦他们陆家的纷争,厌倦陆子航的小气和不争气,分手很利落,甚至没多少痛苦,因为我相信下一个会更好。可是,相亲遇上的黄淇良,一副道貌岸然,我以为这样的男人就算愚腐,至少他是真诚的,第三次见面他就跟我谈婚前房子如何公证!我嘲笑男人的虚伪,也鼓励自己说是运气不好,盼望下一个会更好。然后,遇上了现在这个胡映泉,从相识到相爱,我一直把他当做完美上进的男人,甚至把我跟他的未来都想过了,不怕他穷不怕他没钱,我愿意付出所有去跟他一起奋斗一起吃苦,可到头来,人家竟然……竟然是富到吃穿不尽的富二代!我这头热乎乎地往人家身上凑呢,人家却始终清醒地躲在背后算计如何做婚前财产公证……这一个个男人,一桩桩事实,让我如何还能相信下一个会更好?”冉欣眉说得激动,泪水终于肆意。
方敏宜心疼地抱过女儿,难过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母女俩抱在一起,各怀心事,悲伤在成河的眼泪里奔腾不尽,说不清为谁流,只觉得自己心里压着一块打不碎的石头,上面刻着不停转换的字,一会是‘财产’,一会是‘现实’……
将心里委屈顷倒而出的冉欣眉,终于吐出一口长气,刚想安慰母亲几句,却听到手机响,翻开屏幕,那个已经不再陌生的电话正欢快地跳跃着,她却不想接,转手挂掉,回头冲母亲唠叨:“这男人脸皮还真厚!不过是拣过一次我的钱包,就把自己当成了债主,三天两头嚷着让我请他吃饭,什么人啊!”
方敏宜抹干泪痕,主动逗女儿:“能交还钱包说明这人人品不错,他是不是……变着法儿的想靠近你?对你有点儿意思?”
(三)
听母亲这样一说,冉欣眉倒觉得心里更加不痛快。
想起洛程,她就一肚子不屑,没有正式工作,家世虽不清楚,但看他的散漫就知道家教不一定会好,父母过份的放任自流已经使他成长为一棵歪脖子树,什么西藏之行,什么郊区支教,说得好听是以慈善的名义为自己脸上贴金,说得难听点那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浪子!
想到这儿,冉欣眉觉得心里还是有气,怕自己待在家里会影响到母亲,索性以洛程为借口,将表哥方厉喊了出来,不就一顿饭吗?让表哥做陪,早早请洛程吃了,这样也好让他早一点死心,免得再骚扰自己。
将电话回过去,冉欣眉通知洛程在西餐厅门口等,然后又约了表哥方厉,这才跟母亲道别,出门。关门的刹那,她听到了母亲的嘱咐,也听到了母亲的叹息,那一声叹息使她心里乱乱地,想起上次许厚生给自己打过电话,于是翻开手机查找记录,找到之后迅速回拨过去,可等对方的声音传来时,她又不知说什么才好,吱唔了半天,这才说:“许叔叔,我刚跟我妈聊起您呢,上次的事一直说要好好谢谢您,想请您到家里吃顿饭,也不见您有时间来坐坐,近来忙吗?”
如此客套,使得许厚生吱唔起来,在电话里嗯呀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的这种表现让冉欣眉越来越明白,母亲的这场黄昏恋矛盾重重,想解开这个疙瘩,许厚生是关键,于是劝说:“也许您有难处不能来,我可以理解,但有些话我必须跟您说,我知道您是个好人,心地善良,对我妈也好,我也看到我妈这些天的消瘦是为了您……许叔叔,老年人的黄昏恋是正常的也是合法的,我完全支持你们!如果您那边的儿女怕有财产纠纷之类的事情发生,那我可以声明,只要是您那边的财物,我分文不要!甚至可以告诉您,如果您的儿女担心房子问题,我可以搬出去,您搬到我们家来住也没问题!我这样做不单纯是想孝顺我妈,更多的原因是我妈苦了这么多年,能让她瞧得上的人只有您,她爱您,我也必须爱!甚至我还会付出一切努力支持你们!许叔叔,给我妈一个明确的答复吧,别再这样蹉跎下去了,你们是老年人,时间和感情一样宝贵,您说呢?”
冉欣眉的一席话说得真诚极了,电话那头的许厚生听着听着,眼睛都湿润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甚至连喘息中都带着颤栗地哽咽。而这些,冉欣眉自然听得清清楚楚,于是见好就收:“我一会跟朋友有应酬,家里只有我妈一个人,方便的话您就过来陪陪她。”
得到了许厚生肯定的回答,冉欣眉的心也跟着轻松下来。她觉得,自己终于为母亲做了一点事,很微小,却必须。想到母亲跟许厚生马上就能面对面地谈论未来,她不自觉地露出欣慰的笑容,连脚步都变得轻松起来,可走着走着,微笑又凝固了,想起自己那几段不成功的感情,心里又觉得堵得慌。
到了西餐厅,冉欣眉远远就看到了在门口等候的洛程,对方一身80年代愤青的打扮,双手插进裤兜,单只脚点地,并有节奏地拍打地面,这副架势的男人是她不欣赏的,可今晚是自己做东,又不得不客套一番。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冉欣眉上前打招呼,眼睛却不看洛程,四下寻找表哥方厉。
洛程嘻笑着上前跟她握手:“感谢冉小姐相邀,不盛荣幸。”
冉欣眉将头扭向远处,不伸手相握,声音倒客气:“上次的事一直没好好谢你呢,应该的。可我这表哥也太不讲究了,怎么还不来?”
“方厉天生不是做电灯泡的人。”
洛程没心没肺地一句话,让冉欣眉忍不住了,她反感对方这副自我感觉良好的模样,立即反驳:“不过一顿晚饭,洛先生也太逗了,竟然想像成你我约会?”
“单身男女,西餐红酒的共度良宵,不是约会又是什么?”洛程坏坏地笑。
冉欣眉彻底气结:“你这人怎么这样?只知道自我感觉良好,可你知不知道你在别人眼里像什么?”
“像什么?”洛程一脸好奇。
“浪子!好听点儿叫四处流浪,不好听的,那就是四处留情!”
哈哈哈……鲁迅先生说了,这世上本无浪子,骂得女人多了,男人也就成了浪子!
洛程被冉欣眉逗乐,不停地大笑,惹得西餐厅门外的门童不时地张望过来。这令冉欣觉得丢脸,白他一眼,狠狠地说:“我真懒得理你!”
话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表哥方厉的声音:“不是请客吗?干嘛我一来就懒得理呢?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看到表哥就像看到了救星,终于不用单独跟洛程待要一起,这让冉欣眉长长地抒了一口气,拉上方厉大踏步进入西餐厅,一边走一边在他耳边唠叨:“你这同学烦死人了!”方厉趁机取笑:“你未嫁他未娶,烦你或许是有意呢,嘿嘿。”冉欣眉可不吃这一套,伸手去掐表哥:“又乱拉鸳鸯配!就他?我又不是嫁不出去!”声音不大不小,完全不顾身后一直紧跟的洛程。
说笑间落了座,三人边吃边聊,冉欣眉还是关心表哥的婚事,问起方厉:“哥,跟洪小梅和好了没?”
方厉吞下切好的牛排,一边咀嚼一边摇头:“等我什么时候赚够钱把房贷全还完再说吧,反正她能耗,我也能耗!”
“耗人家做什么?你是男人耗得起,人家可是女孩子,青春宝贵得很呢。再说了,做为男人就应该主动一些,不是我这做妹妹的不帮你说话,身为女人哪个不希望过得现世安稳?可这现世安稳是需要物质基础的,将来公婆要伺候,自己的父母要养活,还有孩子的奶粉钱教育费等等,不都是钱吗?女人现实是被生活逼出来的,做为男人应该理解。”冉欣眉教训完了方厉,顺便白了一眼旁边吃得正欢的洛程,接着说:“男人可以一无所有,但对未来不能没有打算,对女人更不能没有包容之心!”
这话一语双关,不仅方厉听出了味道,连洛程也听出几分不屑,性格直爽的他先方厉一步放下刀叉,将冉欣眉刚才射过来的暗箭毫不犹豫挡了回去:“缺乏幸福感的女人才容易抱怨,有些女人就是这样,自己不幸福,就把所有责任归到男人头上,真是可悲。”
冉欣眉知道,对方这是在跟自己叫板呢,立即笑了:“人活着终极目标就是幸福,看不到幸福所在的女人,自然是要埋怨男人的。”
“女人所谓的幸福就在于物质吧?”洛程毫不相让。
“物质推动社会进步,也同样推动人人努力,所以不追求物质的女人,就不是上进的女人!我想做个上进的女人,不行吗?”冉欣眉反唇相讥:“倒是某些不上进的男让人瞧不起!”
“你!做为女人能不能别这么刻薄?”洛程生气了,拿起桌布抹嘴,对盘中的美食彻底失去兴趣。
冉欣眉还要反驳却被方厉制止,看着两人唇枪舌战的样子,他好不容易才插进一句话来:“再这样吵下去,饭还吃不吃了?都少说几句,有点朋友的样子,OK?”
‘朋友’这词让冉欣眉觉得好笑,她认定自己不会跟洛程成为朋友,虽然他曾经帮过自己,但对于这种品种的男人,历来无兴趣。看在表哥的份儿上,她不争也不吵,安静下来,可胃口已然破坏,只好静静地盯着盘中不曾动过的牛排,旁边两位也坐着不动,显然都没了食欲,冉欣眉这才想起,今天是自己做东,不带头吃好却带头吵架确实不应该,为了挽回适才的尴尬,她提出再找一个朋友来,四人一起去酒吧消遣,她愿意买单。
“那就找上次你那个同事好了,上次见面太仓促,有些话还没跟她谈论完呢。”表哥适时建议请肖琳前来。
冉欣眉看看时间,刚好晚上8点,这个时间怕是肖琳正在给孩子洗澡或是讲故事,于是试着打电话过去,刚响对方就接了起来,却怎么听都很吵,不像在家里,她很奇怪地问对方在哪里,肖琳犹豫了少许,这才说:“我在外面跟朋友吃饭呢,有事明天说。”说完,电话挂得很干脆,这让冉欣眉失语,想来想去,她认定对方肯定又在相亲。
(四)
冉欣眉的猜测一点没错。肖琳此时确实在相亲,而且心动了。
坐在她对面的洛达长相斯文,且态度极其真诚,将自己的情况娓娓道来:“我今年39岁,离婚两年半,前妻去了日本已经定居,孩子我带着,是个听话的男孩儿,家里有一套80平的房子,当初离婚时前妻留给了我,说是做为答谢我带孩子的辛苦,其实我并没觉得带儿子有多辛苦,相反,我觉得他是我努力生活的动力,虽然会操心多一些,但至少活得踏实又充实,所以我从不感觉孩子是我的累赘,倒觉得他让我更明白生活的真谛。”
同是带着孩子的单亲家庭,肖琳被洛达这番话深有感触,当初她离婚时就有人说过,孩子将会是她的再婚障碍,可骨血相连,她怎舍得抛弃?而且跟孩子相依为命的这些日子里,她也曾遇上过难事,可只要一想到孩子就浑身有力量,这种幸福感是别人无法体会的。
“同感,我了解。”她微笑着回应。
洛达冲她友好地点下头,继续说:“我现在工作稳定,收入也还可以,除了日常生活,每月还会固定为儿子存一笔教育基金,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不想委屈了孩子,在一个不健全的家庭当中生活,他本身已经缺失了一半疼爱,我必须补给他,更好地爱他。”
这番话让肖琳再次频频点头,当初离婚时从刘浩天那里拼死要来的50万一直在存折上放着,分文没动,不为别的,她也是想劝为女儿留下些可以安家立命的保障,也是因为自己的离婚总感觉欠了孩子什么似地,所以总有一种拼命攒钱的冲动。
“同感,我了解。”她再次微笑着回应。
或许是因为她的理解,洛达越发地话多起来,不停地说着关于儿子的趣事,然后又说到自己再婚路上遇到的问题:“正因为太爱儿子,所以我在再婚这个问题上的态度一直很谨慎,我怕他再受到委屈,所以想找一个对自己好对儿子也好的女人。曾经有人劝我,还是找个单身的,或是离婚不带孩子的女人,可我想了又想,单身的女人没做过母亲,她不会了解我们这些当过家长的人的感受,更不懂孩子的心理,怕沟通起来很难;至于离婚不带孩子的女人,也不是没找过,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一个女人离了婚连自己的孩子都不争取,要么是无奈要么是心硬,无奈的女人会睹人思人,见着我的孩子她会天天想自己的孩子,对她是种痛苦,对我也是种痛苦,心硬的女人自然不能要,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知道疼惜,还能指望她会疼惜我的儿子吗?”
洛达如此护孩子,完全在肖琳的料想当中。做为单亲家庭的家长,总是怕自己哪里呵护不到位而失了孩子,就算有过份溺爱的迹象,也还是值得体谅的。所以她再次对洛达的话表示了赞同,同时又问对方:“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
“相互理解,相互关心,对彼此的孩子都好,这就够了。”
“你的意思是找一个跟你一样带着孩子的女人?”
“离过婚的女人更知道珍惜婚姻,爱自己孩子的女人才能爱别人的,所以,我的要求很简单,找个门当户对的就成。”
洛达如此肯定地回应,让肖琳的心瞬间温暖花开。亦始,见到洛达第一眼,她就被对方的成熟稳重吸引,一路聊下来,她发现对方既坦诚又真实,跟以往相亲的感觉不一样,最主要的是,两人经历相同,条件相当,实在是很合适,所以她再次点头:“我也这样想的。”
洛达的目光射过来,很温和,不无感激地说:“你一看就是个善良坚强的女人,跟我以往见过的不一样,我相信你一定是个好母亲。”
被地方如此夸奖,肖琳倒不好意思起来,一种恋爱的感觉缓缓流向心窝,温暖又明亮。
两人聊的话题越来越多,肖琳说起自己过去失败的婚姻,洛达聊起自己多难的童年,他说:“其实我的父母也是再婚,当初我就很不理解,对后妈一直抵触,可她是个伟大的母亲,对我比对弟弟还要好,家里情况很不好,父亲有病不能劳动,弟弟又那么小,很多人都劝继母让我下学去打工,可她却砸锅卖铁供我上大学,她的恩情我会铭记一生,为了还这份情,我供养了弟弟,他也大学毕业了,哦,我弟弟跟我同父异母,我比他大十岁,有机会引见你们认识,是个帅气的小伙子,你一定会喜欢。”
本是一段活跃气氛的话,却让肖琳更加认定洛达的为人,一个懂得知恩图报的男人,是完全有理由相信的,且跟对方有那么多的共通点,这份幸运让她觉得这次遇对了人。
因为不舍,这场见面一直持续到很晚,洛达送肖琳回家的时候,看了看她居住的小区,很是诧异地说了一句:“这小区在本市可是很贵的。”本是一句应酬话,却像阵冷风似地突然将肖琳的心吹凉了,再婚之人总是要面对现实的,而现实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品质和条件,更重要的还有一点,那就是跟自己再婚的那个人的附加条件。肖琳觉得,自己的附加条件就是经济还算优越,至少衣食无忧,但这些她是为自己女儿准备的;而洛达的附加条件自然是他的儿子,一切为儿子准备。这些有准备的附加条件都是婚前财产,就像自个的孩子一样,只属于自己的,一旦再婚,自己又该如何保全呢?
(五)
很显然,昨夜不曾入眠的不止肖琳一个人,冉欣眉第二天上班时,眼睛都是红肿的,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肖琳的幸福和冉欣眉的无奈全都在这个笑容里,凭借多年的了解,肖琳瞧出了冉欣眉眼里的疲惫,而冉欣眉也从肖琳的笑容里读出一丝别样气息,趁闲暇,她还是忍不住扯了肖琳一把,两人偷偷跑到公司楼上的天台,相互交流起心事。
冉欣眉一脸忧伤地说:“我失恋了。可看情形,你热恋上了,满面红光。”
知道高调恋爱的不易,肖琳赶紧小声制止:“哪来的热恋,不到过刚认识,成不成还另说呢,你可别四处张扬。”
“以我对你的了解,这次一定感觉不错。”冉欣眉肯定地说。
肖琳不否定,却依然是一副低调神情:“有共同经历,也有共同语言,人也不错,但能不能坚持走到最后,我真的没把握。爱情是花,婚姻是果实,花总是美丽的,果实却不一定总是美好的。”
“不开花就没办法结出果实,不看到果实就无从知道是不是美好的,你需要勇气跨过去,感觉对方不错,完全可以试试。”
“是挺对眼的,但还需要时间去考察,想知道果实是否美好,只有慢慢等待喽。”冉欣眉的鼓励让肖琳失笑,她肯定了自己对洛达的好感,但却再次请求她要保密,经历了柳原事件之后,她更喜欢低调为人,低调恋爱。在肖琳看来,再婚女人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低调,这是一种成熟的标志,也是一种全新的生活态度。
“喜欢人家干嘛还非弄得这么低调?难得有人让你动心,这么好的机会就别犹豫了。”冉欣眉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肖琳却极其认真地考虑许久,才说:“那怎么行?我们这种人想要再结婚,要解决的问题太多了。”
冉欣眉不以为然:“不就是孩子的问题吗?将心比心,你对他的孩子好,他自然会对朵朵好。”
“孩子不是主要问题。”肖琳肯定地说。
“那……是什么?”冉欣眉倒吃惊了。
肖琳笑她:“说你不懂婚姻还不相信呢,经历了这么多,难道你还没弄明白进入婚姻之前什么最重要吗?特别是像我们这类人……”
“你是说……”冉欣眉的心突然一沉。这是她不想再碰触的问题。
可肖琳还是极其肯定地点醒了她:“是的,就是财产。别以为只有你们这些未婚人会遇上什么财产公证,什么房贷压力,再婚的人也一样,甚至更严重!我们考虑如何处置自己的婚前财产,还要想方设法保住这些财产以便将来给孩子留着。不要说什么将心比心,那是神话!哪个再婚的人心里想的都是自己的娃儿,就像斩不断的血缘一样,是一种天生的自私,无可改变。”
“那再婚还有什么意义?就像一场财产较量。”
“对!不仅是婚前财产较量,婚后这种较量会更加白热化!我不强求他赚的钱都清清楚楚地交给我,我只希望他能把生活费处理公平就够了。虽然想这些问题有些早,但这是很现实的事,生活是一团乱麻,婚姻是一团乱麻,再婚者的生活更是乱上加乱……”
冉欣眉听了肖琳的话,陷入沉默,因为这让她记起昨晚回家时母亲的一番话。
原来,许厚生接完冉欣眉的电话之后,亲自到了家里去找方敏宜,两位老人心平气和地谈了两个小时,推心置腹地结果是,放弃一切财产,只愿对方能够陪自己度过安稳的晚年。这样的结果虽说早就有过预料,但冉欣眉还是请教过母亲:“为什么老年人如此好沟通,而年轻人的思想却一直停留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拔不出来呢?”当时母亲是这样回答她的:“老年人要的只是生活中的一个伴儿,年轻人要的却是生活的全部。”这句话让冉欣眉彻夜难眠,如今再听肖琳如此说,她更觉得婚姻其实是门高级学科,入门之前想要的是爱情,入门之后看到的是现实,出去再回来得到的才叫收获。
“都是现实惹得祸。”冉欣眉有感而发。
却不料,她的话让肖琳摇头否定了:“都是财产惹得祸。”
相互对望,突然觉得伤感,肖琳知道冉欣眉刚失恋,再说下去怕打击到她,连忙岔开话题:“你昨晚打电话给我时,我听着特别吵,在外面玩什么呢?”
不说倒好,一说昨晚的事,冉欣眉就觉得不舒心,她一边讲洛程的过分,一边说表哥的婚事,说着说着又叹起了气:“唉,这现实闹的,哪个人都不安生,男人女人都一样。”
“又说错啦,是财产闹的。”肖琳也跟着叹起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