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航跑来跟冉欣眉求和,心软的她好不容易答应和好,却又被迫卷入陆家财产之争!陆家人的精明算计是她所不能接受的,身心俱疲之后决定彻底分手。
(一)
在陆家闹了个败兴而归不说,跟陆子航也把分手的话说尽了,这令冉欣眉觉得一切都结束了,这场爱情来时不惊心,交往很平淡,结束得却如此热烈。一路上,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究竟爱过没有?若是爱过,对方对自己根本不怜惜,若是没爱过,自己为何会答应这门婚事?
回到家,母亲方敏宜正抱着电话说笑,一脸的幸福,见她进来,立即压低了声音跟电话那头的人道了再见。见女儿脸色不好,做母亲的自然是担心的,忙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一问,惹得冉欣眉哽咽不成声。
“妈……我跟陆子航分手了。”
“因为房款的事儿?”方敏宜没显出多惊讶。
冉欣眉点了点头,随即又摇头,晃来晃去,方敏宜猜不出原委,也就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跟妈说实话。”
冉欣眉收回眼里的点点泪花儿,靠近了,贴在母亲怀里,一副小女儿神情。
“他妈让我晚上过去吃饭,没想到摆的是鸿门宴,我还没动筷子呢,老大家的就开始数落,那意思非得让我出房款。好呀,不就是房款呀,我也出得起,不会被她看扁,可总不能只是他们有规矩,就不能让我谈点想法吧?我提出房产证上必须有我的名字,他们一家就恼了。谈崩了,我出来了,以为陆子航会安慰几句,没想到这个没良心的,竟然破天荒成了男子汉,站在他家里人那头跟我吵呢,一气之下,我就说出了分手。”冉欣眉的话让方敏宜跟着叹气,其实这结局她不是没想过,甚至没事时总在琢磨。
“傻孩子,这事妈妈没办法给你意见,一来呢,你跟小陆之间有感情,二来,我只有一个女儿,将来也只能是丈母娘,做不成婆婆的角色,自然无法了解婆婆的心理。按我的感觉,陆家的老人可能真是被老大家逼的,听说那老大家的是出名的泼辣,老人可能也是被逼无奈吧。”
方敏宜好心地劝,却惹得冉欣眉不答应:“妈,人家一家人站在一条战线上,我孤零零的一个,以为回来你会跟我一个战壕呢,没想到胳膊肘往外拐……”
“小眉,妈这不是往外拐,只是实话实说。你想想,老大家的跟只老虎似地盯着你婆婆呢,你让她怎么说怎么做?除了做恶人,别无选择。不过呢,话说回来,陆家的做法确实让人心里不舒服,乱糟糟地,像窝了把草似地,娶媳妇、嫁女儿,本来是多高兴的一件事,让这房款闹的,多少有些不愉快。”
听母亲这样一说,冉欣眉立即涌起泪花儿,扑进方敏宜怀里,巴巴地掉泪。见女儿如此受折腾,做母亲的心里自然是疼的,拍拍冉欣眉以示安慰,方敏宜起身进了厨房,不一会色香味俱全的一碗面就出了锅。
冉欣眉实在没胃口,却怕抚了母亲的好意,端起碗来一根一根地挑起面条,随手打开的电视里依然上演着正火的相亲节目,一女嘉宾无比骄傲地对追求自己的男嘉宾说--你赚得钱不够多,还不够资格追求我。
冉欣眉过去很讨厌这种不自量力的女人,这社会已然乱套,不劳而获的女人太多太多,如今电视媒体更是大加宣扬,这种倒退的媒体潮流让不少女人更加认定--嫁多金男才是王道。过去看这种论调,心里会起鄙夷,如今再看来,这样的女人其实是活得最通透的人,她们明白钱的好处,知道有钱的日子才不会起纷争,就算陆家一样,如果有钱,就不会因为房子的事跟自己计较。
想起陆家人,冉欣眉心里就不舒服,不由得跟母亲撒娇:“妈,当初你怎么不教导我找个大款呢?要是找个有钱人,就没有今天这些烂事情!”
“嫁大款就象抢银行,收益总很大,但后患无穷,若能不试,还是不试为好。”方敏宜机智地回答,说完了又心疼地看着女儿:“小眉,妈妈知道你这几天不好过,也知道陆家的做法很伤人,可是陆子航是个老实男人,以后的日子是你们自己的。”
“老实?他要是老实,这世界就不用担心第三次世界大战了。”想起刚刚陆子航跟自己的争吵,冉欣眉对这种评价嗤之以鼻。
“凡事要分开来对待,一分为二才公平。”方敏宜的这番劝,让冉欣眉差点没把嘴里的面条吐出来,一听到‘公平’她就会想起自己的准婆婆,总感觉那个女人是做武则天的料,文武得当,松弛有度。
“妈,我突然害怕,我怕跟陆子航的母亲处不来,她太精明!哄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家的一份子,拍你的时候会让你觉得跟她之间简直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有一句京剧戏文是怎么唱的来着--这个女人不简单……”冉欣眉边说边唱起来,惹得方敏宜大笑。
“傻吧你,这么大了,没个正形,哪有这么说自己婆婆的?真是没大没小。”
“真的,妈,那个女人不简单,我绝对不是她对手,哦,不,你也不是她对手,她是那种能捧你上天也能碾你入地的主儿,厉害着呢,就像今天一样,本以为她会唱开场,却不料,愣是把黑脸交给了老大家的,自己坐收渔翁之利,明着看是向着老大家的,实则是把那个廖彩英当成了棋子!高,实在是高!”冉欣眉越想,越觉得这个准婆婆不简单。
被女儿如此一说,方敏宜倒来了兴趣:“这么说,我这亲家还真得拜一拜?”
“拜……”刚想说‘拜一下是必然的’,却突然记起自己已经跟陆子航提出分手,冉欣眉的脸立即拉了下来,嘟起嘴不悦地回:“拜什么拜,我跟她儿子都分手了!”
方敏宜知道这是赌气的话,却也不跟女儿计较,换作平常,她会劝上几句,但今天,显然心思不在女儿这里,眼神总是飘乎着,仿佛有心事。
冉欣眉眼尖,追问母亲:“是不是跟那个单身男性朋友进展得不顺利?”
方敏宜将脸别到一边去,不让女儿看,声音满是责备:“这孩子,老拿妈妈开涮。”
“这么说,果然不顺?”母亲的神情已经告诉她,这个男人不仅走进了母亲心里,而且已经起了小小的涟漪。
“倒也不是不顺,就是有些问题不好解决。”方敏宜想了想,正面回应。
听母亲这样说,冉欣眉倒笑了:“他还有襁褓中的遗腹子需要抚养还是有残疾子女做累赘?亦或,他家的孩子不同意?还是本人身体不健康?”在她心里,只要两个老人是健康的,相互中意,且子女又不反对,那么一切都好解决。反正按母亲这年龄推算,对方也应该是退了休的,闲来无事,两个老人共度夕阳无限好,这是多浪漫的一件事。
却不料,方敏宜连连摇头:“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以后相处时财产怎么分配。”
财产。这俩字打得冉欣眉的心是无边疼。本以为年轻人会遇上这种纠葛,没想到,到老也避不开。
“他有一儿一女,都成了家单过,可心里却都在惦记他的退休金,唉,这世道……”母亲的叹息让冉欣眉明白了,黄昏恋更不易,不仅需要权衡自己的利益,还要权衡孩子的利益。
“妈,我不计较这些的,只要你感觉幸福就行了。不如哪天让他来家里,给我见见?我帮你把把关!”为了母亲开心,冉欣眉很迎合。
“这怎么好意思?”方敏宜倒一脸赧颜。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年轻人需要爱情,你们老年人也需要啊,再说了,你是我妈,你的幸福我也有义务把把关不是?”
“那……做为回报,哪天我去会会你的准婆婆,看看你跟小陆的婚事到底咋办,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就像一对好朋友在谈相互帮忙的事情,母女间温馨极了。冉欣眉刚刚心里憋的那些气也渐渐散了去,甚至开始期待见到母亲说的那个男士。她觉得,母亲辛苦了大半辈子,是时候享受自己的生活。
(二)
家事纷争不断,让冉欣眉感觉累,整夜失眠的后果就是上班总迟到,过去还有肖琳替她打卡,或是请假遮掩,如今肖琳已经一个礼拜没来上班。
冉欣眉打过电话,对方有气无力的回应总让她感觉心疼,自然也说不出‘工作不能丢’之类的话来,可一个礼拜过去,冉欣眉还是没忍住,劝对方:“女人不可以没家庭,也同样不可以没工作,你这活儿再不接手,怕新人就蹬桌子上台抢饭碗啦!”
只想故意说得轻松些,想逗对方笑,却不料,电话那头毫无声响,肖琳沉默很久才应答:“我现在的样子怕去了让人笑话,但是很想找个人说话,你下班直接过来陪陪我好吗?”
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且自己也正需要有人倾诉,冉欣眉一下班就直奔肖琳的家。快到的时候,接到陆子航的电话,对方在电话里先是跟她道歉,然后邀请一起吃晚饭。冉欣眉不听对方的声音还好,越听越生气,想起在陆家遭遇的不愉快,倒来了火,自然不会答应。陆子航在电话里一个劲儿地肯求:“欣眉,别这样好吗?我们有两年的感情,难道就让一次争吵毁了吗?”
“争吵只是表面问题,内在问题是你根本和我不在一个战线上!”
“我总不能跟我妈做对吧?再说了,大嫂那么要强的人都能接受,你怎么就这么倔呢?”
“那你就照廖彩英那样的女人去找好了!你找你的廖彩英第二,我找我的白马王子,咱俩互不相欠!你少来骚扰!”冉欣眉越来越觉得,陆子航不是一个会办事的男人,明明可以几句话说明白的事,绕来绕去,非把两个人的火气绕出来。
“能不能不赌气?”陆子航在电话里追问。
不知是真的被激怒,还是出于捉弄心理,冉欣眉看看近在眼前的肖琳的家,本市最好的小区,豪华程度自不必说,单平售价足够陆子航一年赚的,便不客气地说:“我正在帝豪小区的朋友家里,他是个单身贵族,比你强多了!”
陆子航瞬间沉默了。这种沉默让冉欣眉有种小小的窃喜。挂了电话,敲开了肖琳家的门,再进来感觉便不一样了,家俱全换了,虽比不得原来的高档,但至少整洁多了,她有意瞄了一眼厨房,光洁如新,显然刚装修过了。
“你找人装的?”转头,她问肖琳。
肖琳一边煮咖啡一边回:“刘浩天造的孽,我凭什么给他补窟窿?他找人修的,同时家俱也是他买的。”
“这么说,你们合好了?”冉欣眉很意外。
肖琳没接话,倒好咖啡,然后走到柜子台打开抽屉,取出绿本递过来,这个答案让冉欣眉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凭心而论,她还是不愿看到一场好好的婚姻就这么支离破碎。可想起前几天的激烈场面,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前两天闹的那么凶,一地狼藉,如今他又掉回头来帮你装修,是不是说明他后悔了?”
这个问题招来肖琳一阵好笑:“哼,后悔?你听说过男人抱着新欢想旧人的吗?别指望出轨的男人会心疼家里的糟糠之妻,他们要的永远是新鲜!”
“可这……”指指焕然一新的家,冉欣眉还是十分不解。
“我强迫的!他可以不愿意,但不可以不接受!有公职的男人总还是要几分面子的。不是有人说过吗?想让一个男人净身出户,唯一的可能就是他还爱着你,或者让他觉得他欠你的!可刘浩天不这样,他不爱我这是事实,他恨我更是事实,因为我闹到他的单位去了,他在外面难做人,自然在我面前就不需要做人了!哼,既然他都不要脸面了,我还强撑着做什么?”肖琳的回答让冉欣眉恍然大悟,这些装修是她靠‘威胁’争取来的。
“那……一切都结束了?”
“一个孩子,一套房,五十万现金。两年的恋爱,六年婚姻,结束了。”肖琳貌似轻松地说,但冉欣眉还是听出了几分难过。
“过去也好,你可以重新开始新生活。这样对孩子是好事,对你也是好事。男人嘛,满大街都是,一棵树上吊死的女人不是贞节烈女而是傻瓜女人。”
“那倒是。”
喝一口苦咖啡,冉欣眉皱起眉头:“真苦。”
肖琳苦笑:“再苦,也比不上失婚的女人苦,更何况还是一个带着孩子的失婚女人。”
“别这么说,你现在有房子有票子,什么样的男人找不着?再说了,你还年又漂亮,大好年华还在呢。”冉欣眉劝着,这时陆子航的电话又打了来,她看都不看,直接挂掉,干脆利落。
肖琳看看她,轻笑:“还因为房款的事闹着?都快结婚的人了,还这么计较做什么?”
听她说起结婚,冉欣眉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不由得拉过对方的手诉苦:“你最懂我了,你评评这个理,他们陆家是不是欺负人?要我拿房款,好,我拿。我要在房产证上写自己的名字,却不让。这叫什么来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以前只认为陆子航的母亲是个人物,现在看来,他的大嫂也不是善类,你没看见她那天对我的态度,简直恨不能把我咬了嚼了吐出金子银子来才解恨!”
肖琳被她的话逗笑,忍着咽下一口咖啡,这才说:“陆家还真是有特色,男人个个软面柿子似地,娶回来的媳妇却个个强悍得不得了。”
“我可没那么强悍,就算有点泼辣,也是被他们逼出来的,正所谓时事造英雄,他们陆家硬生生逼我成为巾帼英雄!”
“这事吧,说是坏事也不算坏,我倒感觉是好事。反正没结婚,反正有大把时间,你就当给自己一个锻炼机会,跟她们好好周旋,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婚前财产不是小事,不谈离婚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一旦上升到离婚的程度,那可真是翻脸不认人!所以,宁可此时做小人,也要把财产的事说清楚!”肖琳一脸认真。
冉欣眉狠狠点头,坚决回应:“现实让人成长啊!”
肖琳跟着点头,一脸凄然味,两人就此沉默,想说得太多,却因一个现实而怯步。在现实面前,仿佛说什么都是多余,现实是压在爱情和婚姻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有足够的力量让爱情和婚姻轰然倒塌。
陆子航的电话还是不停地响,响一次,冉欣眉挂掉一次,不厌其烦,却很坚决。最后的最后,陆子航发来一条信息,差点没让冉欣眉跳起来。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伯母正跟我妈坐在一起,感觉在谈我俩的婚事。”
(三)
冉欣眉怎么也没想到,母亲何时成了急性子,说去见亲家便真的去了。
像只燕子似地,从肖琳家飞奔出来,便直奔陆子航说的茶馆,到了之后发现陆子航正在门口等她,见到她来,便急急拉了手往里进,冉欣眉突然记起什么似地,挣脱开来,问对方:“你怎么知道她们约了见面?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无意间撞见的,一直打你电话,你不接呀!”陆子航一脸委屈。
顾不得再埋怨谁对谁错,冉欣眉赶紧往茶室里进,陆子航却一把拉住她:“我们就这样进去,是不是不礼貌?两个老人商量孩子的婚事,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呀,是不是?”
“换成别人是这样,可换成葛朗台就不好说了!”冉欣眉生气地扯掉对方拽自己的手,冲进茶馆。
看到满头是汗的女儿,方敏宜第一时间笑了,心疼地责备:“这孩子,跑来做什么?”
准婆婆是个爽快人,赶紧招呼服务员再添两个杯子,随后快速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小声地责备:“你怎么也来了?”
四人坐定,突然只是笑,却什么也不说,方敏宜毕竟是教师出身,自然比亲家多了一份从容,一边夸陆子航多出息多孝顺,一边数落自己女儿不懂事没礼数,这样一个台阶铺开来,陆子航的母亲也只好笑着应承,然后急忙夸奖冉欣眉如何大方得体如何深得她心。看着一团和气,其实暗中都要相互较劲,明着损,暗着褒,恨不能揭开自己孩子的脑袋,告诉对方--瞧瞧,我家孩子多好,你们竟然不知珍惜!
客气得有些咬牙切齿,但气氛总算还是好的。方敏宜看看两个孩子也来了,便抛出了亲家会面的重点--房款的事。
“亲家,是这样的,关于房款的事,我跟小眉同意,且一定照办,我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会惯一些,要出嫁了自然更不能马虎,你放心,陪嫁一分不少。”
母亲的话惹得准婆婆笑了,却也惹得冉欣眉不高兴,私下扯扯母亲的衣角,示意她谈一下房产证的问题。
准婆婆何其精明,一眼瞧出了她的心事,赶紧应承:“进我们陆家门,自然也不会委屈小眉的,我一直把她当女儿看呢,呵呵。”
话说到这儿,停了。众人还等着她说重点呢,没了。
冉欣眉冲陆子航使眼色,她知道,这时候合适提出问题的人就是他。可偏偏,陆子航不解风情,傻傻地坐在那里,抿茶,抹嘴角,一副悠闲模样,仿佛眼前的一切与他无关。
一生气,冉欣眉就坐不住了,刚要说话,母亲方敏宜却悄悄在桌下拉住她的手,示意安静。
“呵呵,亲家,自古以来娶媳妇跟嫁女儿都是头等大事,我相信你不会委屈着我女儿,也请你相信我不会让小陆吃亏,他想要什么,只要我有这个能力,一定会办到。”方敏宜抛砖引玉,本想引出对方的话来,却不料,对方只是一笑了之。
“哈哈哈,我们家小航真有福气,遇上您这么好的丈母娘,知书达礼不说,还对他这么优待,感激不尽呢。”
准婆婆笑得张扬,就是不提正事。冉欣眉知道,做小本生意起家的准婆婆,会磨上半天功夫跟自己的母亲瞎扯,她有这个本事,但自己却没这个时间奉陪。索性,直接将话题抛了出来。
“阿姨,其实我妈今天见你我是不知道的,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不知道你们已经谈过什么,但既然我赶上了,那我还是要说那天的事。首先跟您道歉,我不应该摔门离开,不礼貌。然后呢,我想问一下您,房产证上到底能不能写我的名字?”
冉欣眉将炸弹扔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能解开炸弹的只有陆子航的母亲。秉住呼吸,共同等待,却不料,她又耍起了太极,再次说起关于大儿媳妇的事。
“欣眉呀,不是我这个做婆婆的难为你,实在是陆家没有这个先例。”
“先例不都是人做出来的吗?我也没听说哪家嫁女儿需要自己带房款的。”冉欣眉越来越反感自己的准婆婆。
对方被她说得讪讪地:“你知道,一切有你大嫂看着呢,我也不好说什么,一碗水端平才好,对不对?”
“这么说,房产证要写陆家人的名字?”冉欣眉不甘心。
准婆婆还是讪讪地笑,双手搓了又搓,想了好半天这才说:“既然今天双方老人都在这儿,那我就实话实说吧,欣眉呀,你放心,我不会亏了你的。等你前脚嫁进来,后脚我们就分家。陆家没多少家产,但也绝对会公平地一分为二,这样做呢,一来老大家的无话可说,二来你跟小航也可以更好地过自己的小日子。这几天老大家的一直在我面前念叨分家的事,我已经应了,你看何时跟小航去登记,把手续办了,这样分家产才明正言顺,对不对?”
听到准婆婆说到分家产,冉欣眉不由得冷笑,怎么想也想不到,自己还没进陆家门呢,对方已然伸出临门一脚将自己踢了出去!虽说分家对新媳妇来说也算是好事,至少以后各过各的,相互不牵扯,但这事怎么听都像一个笑话。
“分家产我没兴趣,爱怎么分就怎么分吧,房产证的事还没办利索呢,我不急着登记。”冉欣眉故意不理她的茬儿。
准婆婆看看她,再看看方敏宜,脸上立即堆满了讨好的笑:“呵呵,亲家,你看,我这也是为欣眉好不是?”说到这儿,脸色瞬间又暗淡下来,溢满可怜:“其实做父母的哪个不想跟儿女相处一室呢,可老大家的坚持分家,做父母的都盼望小的能过好不是?”
方敏宜无奈又好笑地摇头:“我一向民主,让小眉自己定吧。”
准婆婆无话可说,只好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脸为难相:“不是老大家的逼着分家,我也不至于这样,让欣眉误会不是?”
拿另一个盾来挡眼前这支矛,看来是准婆婆的拿手好戏,冉欣眉彻底绝望,她知道,眼下的形势已然谈不出什么好结果,索性拉了母亲往回走。
不顾陆子航的反对,冉欣眉执意拉方敏宜走,一边走一边冲他说:“以后别烦我!”说完,往桌上放下一百块钱的茶费,其实她的本意是好的,一壶普通的茉莉花茶不过60元,她是想买单,却不料,准婆婆眼疾手快地扯出三张十元票子,规矩地在桌上放好,然后告诉她:“我的,我自己付。”
跟亲家喝杯茶还要AA制!这做法不仅冉欣眉惊了,连方敏宜也惊了!任再与时俱进的思想,怕她也想不到,女儿的准婆婆是如此精明之人!所以,方敏宜没做什么挣扎,也没再跟陆家母子客气,跟在女儿身后走出了茶室。
一路上,方敏宜一句话也没有,直到回了家,还是一句话不说,直接进了卧室,半天不出来,冉欣眉知道,母亲之所以这样,是因为生气了,换句话说,方敏宜此时已经完全了解了女儿的处境,不是一句‘陆子航忠厚老实’就能解决所有事情的。
(四)
简单的一个会面,本来是想解决问题的,不料,不愉快的见面却让冉欣眉下定了分手的决心。反复思量,她越来越认定,陆子航不是能让自己依靠的男人,所谓的老实不过是对现实的一种妥协。
这一次,冉欣眉下定决心要分手,她先是跟母亲做了交待,告诉她:“不是钱的事,是感情出了问题,跟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没有一点安全感。”
方敏宜的心思还停留在不愉快的会面上,虽说心里对这种亲事也产生了怀疑,但听到女儿说要分手,她还是劝合不劝分:“小眉,分手不是轻易说的,也不要糊涂着去做。要知道,你们毕竟有两年的感情在,而且你年龄也不小了……”
“妈,年龄不是嫁人的标准,别拿它说事儿。我这几天一直在问自己到底爱不爱陆子航,现在想想,爱不爱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欣赏他!一个大男人在他妈面前连个屁也不敢放,更别指望他将来能站出来维护我!”冉欣眉气鼓鼓地说。
方敏宜过去在心里对陆子航倒是还有几分好感,虽常听女儿唠叨对方不作为,但终归没亲眼见过。可就是那么一个会面,让她理解了女儿的处境。当时的陆子航一句话也没有,眼神一直飘在窗外,仿佛众人正谈的事情跟他无关似地,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样子。这样的男人,别说在家里不受待见,怕在单位也难以独挡一面。做为长久的考虑,方敏宜在心里对陆子航也投了反对票。可是,毕竟关系到女儿的幸福,她还是把话说得很委婉。
“小眉,这事得想清楚想仔细。将心比心想一想,陆子航也有他的难处,一头是你,一头是自己的母亲,你想让他怎样?再说了,恋爱是浪漫的,婚姻却是现实的,在现实面前谁也不可能无动与衷,谁也不会高尚地放任自流而不去争一争,抢一抢!就像他们家的老大媳妇,一听你这边要嫁过去,赶紧提出分家,为什么?不就是一个‘钱’字闹的吗?唉……”
母亲的话现实又中肯。这些天的房产之争也让冉欣眉反省过自己,过去跟陆子航恋爱时没有过多计较,倒是要结婚了,什么事都来了,扑天盖地的现实问题让她应接不暇。本以为陆子航会坚定地站在自己身后,却不料,那是一根软骨头,一棵墙头草。
“妈,我不怕一穷二白,却怕被人算计。这就像做买卖一样,第一桩买卖若做得不踏实,失去了信任,那肯定不会再继续交易。婚姻也一样,亦始就丁卯相当地算计,累人不说,还累心,更主要的是,表面上看算计的是物质,实际上算计的是人心。”冉欣眉叹了口气,一脸落寞,这些天跟陆子航之间的争斗已经让她感觉到了累。
心疼女儿的自然是母亲,上前抚了冉欣眉的头,方敏宜有种流泪的冲动,眼角湿湿地,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母女俩就那么静静地拥在一起,思绪随着空气飞舞,凌乱着,收不回来。
终于,冉欣眉抬起了头,看看母亲,微微叹息:“嫁个好人咋这么难呢。”
方敏宜刚想回答,却听到电话响,缓缓跟女儿分开,接起来,却显得很疲倦,连声音都淡淡地,只简单回复了几句--“忙,有事以后再说,想休息。”
冉欣眉知道,母亲的黄昏恋终于开始了。她了解,做了一辈子教师的母亲对外总是和善又客气,只有对自己亲近的人才会显得睿智且尖锐。
“妈,对不起,我的事搅得你也受牵连。”她歉意地说。
面对自己的女儿,方敏宜满是爱怜:“傻孩子,过去妈妈是你的一切,将来你就是妈妈的一切。我宁愿自己苦点儿,也希望你幸福快乐地过日子。”
这世上,无论何时,最深沉的爱永远是母爱,最疼最爱自己的人永远是母亲。想起最近的是非种种,冉欣眉突然就忍不住了,扑进母亲的怀里热泪长流,一边哭一边哽咽:“妈,我宁可不结婚不嫁人,也要跟你在一起!”
方敏宜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抚着女儿的长发,一脸慈爱,眼里涌起点点泪花儿。
“我特别希望自己长不大,永远跟你一块起床,上学,下课之后再一起回来吃饭,你背课,我写作业,那时候多平静多幸福啊……”冉欣眉回忆着小时候母女相依的情形,又哭又笑地说:“我小时候最幸福的事就是有一个做老师的妈妈,多荣耀,同学不敢欺负,别的老师看在您的面儿上还天天夸奖我呢,走到哪儿都受欢迎,当时以为自己长得好看生得乖巧,后来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大家都看着您的面子呢,呵呵,多傻……”
被女儿的回忆打动,方敏宜也渐渐陷入回忆中:“是啊,我们相依为命,虽苦犹甜,你从小就懂事儿,从不提过份要求,但有一次却拿了隔壁姐姐的一条花裙子非嚷着让我帮你做……我记得裙子做好那天,你穿在身上漂亮极了,扎个马尾一晃一晃的在阳光里,像个天使,那时候我就知道,我的女儿长大之后一定是个漂亮妮儿……时间真快啊,转眼妈妈老了,你也奔三人的人了,大了,真的大了。”
母女俩安静地回忆着过去,有感动,有泪水,难忘的过去似乎就在昨天,却又似乎已经很久远,转个身的功夫,该老的老了,该大的大了。
回忆还要撕扯着记忆的时候,陆子航的电话不合时宜地来了,冉欣眉看一眼来电显,想都不想就挂掉,对方再打,她再挂,如此反复几遍之后,电话还是在响,方敏宜在她耳边轻声提醒:“该来的总要面对。”冉欣眉这才接起电话。
电话里,陆子航十分急切地告诉她:“赶紧来家里一趟,有急事!廖彩英跟我妈打起来了,说是分家偏向咱们!你赶紧来劝劝呀!”
冉欣眉本想反问对方,关我何事?再一想,反正要跟陆子航说分手的事,不如趁他家人都在,当着大家的面儿宣布也好,一来让老大家的断了念想,二来也给足了陆子航这个最后的面子,好合好散。
(五)
刚进陆家门,冉欣眉差点被迎面而来的飞行物打成重伤,一只精致的小木盒子冲她飞来,正中胸口,核桃木的质地坚硬又厚重,打得她差点没憋过气儿去。
廖彩英一脸怒气地站在客厅中央,气势汹汹地跟陆家二老发飙:“凭什么就没我的份儿了?就这点东西就打发我了?我嫁到你们陆家来可是带着丰厚嫁妆的,当时说你们家条件不好,要我们家打点,好,我们打点了。可现在条件好了,凭什么还拿过去的条件当标准?那些钱当年若是买了股票我至少也是个百万大户了吧?长茬儿庄稼还总有收成呢,更何况我还给你们陆家生了孩子,凭什么分家产只有这么一丁点儿?”
廖彩英唾沫横飞,陆家二老一边一个垂手立着,脸色很不好看,一见到冉欣眉来了,立即迎上前来,准婆婆显然把她当成了救星,一边使眼色一边说:“欣眉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鸡飞狗跳的,在楼下就听到声儿了,知道的是咱们在分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打群架呢。”冉欣眉历来不喜欢廖彩英,自然不肯说好听的,也不喜欢准婆婆,更不需讲什么情面,直言相告:“不就是普通人家分个家产吗?又不是李嘉诚那样的人家闹单过,二一添作五,有什么可争的?又有什么好争的?陆家除了两个小店面,还有什么可争可抢的?这样闹,也不怕楼里邻居们笑话!”
“瞧瞧,还是欣眉心里敞亮,知道我们老人为难,不挑剔呢。”准婆婆讨好地说。
冉欣眉看她一眼,想想刚刚跟母亲见面时闹的那一出,满心不快,自然不肯搭理。
廖彩英见冉欣眉一来,婆婆便见风使舵,心里自然更加不服气:“哟,不愧是名牌大学出来的人,会说话,明事理。好啊,既然你不计较,那就按我说的分吧。”
通常不插话的陆子航突然站了出来:“大嫂,分家是大事,得商量。”
“商量?好,大家都来了,那就商量,今天非把话说清楚不可,我可是为你们陆家付出很多的,少一分我也不干!”廖彩英尖锐得很。
陆子航将眼光投给冉欣眉,准婆婆也在一旁盯着她,这架式让冉欣眉觉着自己势必又成了他们的箭,在准婆婆眼里,自己是唯一能跟老大媳妇抗衡的人,在陆子航眼里,女人跟女人耍泼也必是合适的。
他们一家人把自己当成矛,用来对付曾经被他们当成盾的廖彩英,这一抬实在是高,却让冉欣眉的心透凉。她冷冷地看看陆子航,再看看准婆婆,突然笑了。
“呵呵,商量不商量与我无关。你们都是陆家人,我不过是个外人。两只脚还候在门外呢,哪有资格谈什么分家?而且,马上就成为陌生人,更没必要去得罪哪一个。”
这番话听得所有人吃惊,廖彩英之所以闹都是因为老二要结婚,她要讨一份公平,所以才嚷着分家;而准婆婆之所以喊冉欣眉来,自然不是把她当外人看,而是想以此为契机迫使她跟陆子航早些成家,利索地分家过日子,不用自己再操心。
却不料,冉欣眉一字一顿地告诉他们:“我跟陆子航分手了,从今天起,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欠也不相扰!”这番话不异于晴天霹雳,一切缘因她跟陆子航的婚事而起,如今婚事告吹,自然没什么可争的。
廖彩英第一个不相信:“都要买房子了,怎么就变卦了呢?”
“我不喜欢算计着过日子。”冉欣眉不客气地回敬。
准婆婆突然急了:“欣眉呀,是不是这些事惹你生气了?我们可不是冲你,实在是……实在是逼不得已,你也看见了,我们不好做人啊……你跟小航这么久了,总有感情的,可别把分手挂嘴边上,伤感情也伤心。”
准婆婆的话或许出于真心,但在冉欣眉听来,无论她再讲什么,自己都不会再相信,所以她快速摇头:“已经决定了。”
准婆婆这下真得急了,眼见着煮熟的鸭子要飞了,自然不甘心,赶紧示意旁边傻立着的陆子航上前劝。可陆子航还在木讷着思想呢,他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冉欣眉,也不相信她说的分手是真话,因为近来冉欣眉叫说分手分手,却没一次真的分开过。
“欣眉,你这玩笑开大了。”陆子航最后憋了一句话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不成气候的男人,冉欣眉好气又好笑,不得不绷起脸来重申:“陆子航,我没开玩笑,今天来确实就是想当着大家的面跟你说分手。要让你家里人知道,我们分手了,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们之间不可能继续下去,也没必要再纠缠!话说完了,也没什么再聊的了,对于过去你给我的照顾说声感谢,如果我哪里对你有过伤害,也请你原谅。再见。”
趁所有人都惊诧的时候,冉欣眉利落地转身,听不见陆子航的呼唤,听不见准婆婆突然放开嗓子的大哭,只觉得,自己真真切切地解脱了,从此后再也不用蹙起眉头跟陆家人算计着过子,从此后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被算计。
走了长街,突然有种飞翔的冲动,冉欣眉张开双臂,迎着阳光竟笑了。
都说失恋是痛苦的,与她,却是解脱,如同打了一场仗,很累,却还是健康地活着回来了,那种轻松下来的感觉让她微笑,以至于一个人站在长街中央,笑得有些诡秘,有些得意,有些让路人侧目。
“欣眉,你一个人笑什么呢?”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顺着声音看过去,肖琳正牵着女儿朵朵缓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