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确是齐满年想的那样,前铺所有的人都感觉很意外,刘锡吾更是吃惊不小。
他一直觉得齐满年是个问题,刘锡吾每次去瑞金总要和陈顺为提起齐满年。开始他只说齐满年辛苦,应该帮他换个地方。陈顺为说,正是因为艰苦才派他去的,何况齐满年同志是个不怕苦的革命战士。后来刘锡吾只好将实情说出来,反映了齐满年的一些问题。陈顺为说,你们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要团结,最担心的是自己同志内部不一致不团结有分歧甚至敌对……
首长这么说,刘锡吾就不好再说什么。但这次当阳的疫情突发时齐满年的态度让刘锡吾觉得得认真和齐满年谈一次,然后郑重其事地将情况向瑞金汇报。他觉得齐满年的言行已经严重地影响到医院的正常工作。
谁也没想到齐满年会笑,谁也没想到他会喝那么多的酒,竟然把黄肃禄都给镇住了。
刘锡吾想,不管怎么样,齐满年现在的态度可以让前铺的气氛好上许多,先前齐满年和谁都像向人家借了米还了糠一样,甚至有时还剑拔弩张似的。现在好了,经过这么一场事,现在齐满年看来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但刘锡吾要管的事还有很多。
妹妹刘银凤这事也是个事哩。我得管管我妹刘银凤的事。
刘银凤和宋成庚好上了,做哥哥的觉得这是桩好事,打心底里高兴。他没表露在脸上,妹妹刘银凤看了哥哥脸色好些日子,可刘锡吾的脸总板着。刘银凤看不透,不知道哥哥对他和宋成庚相处是个什么态度。有时妹妹刘银凤和宋成庚散步什么的在一起突然被哥哥撞见,就一脸的通红。
刘锡吾只咳几声,不说话,让做妹妹的七上八下不知道哥哥对此事的态度。
其实刘锡吾对此事内心很赞同,宋成庚是队伍里有名的医官,要德有德要资历有资历,要技术就更不用说,妹妹刘银凤那是攀高枝了。
怎么会有事情让刘锡吾牵肠挂肚的呢?
事情不关宋成庚也不关刘银凤。
是黄肃禄。
头天晚上,黄肃禄喝高了,他没像齐满年那么去查岗,也没去棚寮里睡去,他去了他不该去的地方。
黄肃禄去了看护的棚寮。那间寮子里住着女看护,那天夜里突然的一片惊喊。
有人半夜摸进看护的棚寮。
第二天早上,刘锡吾把人都召集到坪上。他找齐满年,他觉得他和齐满年一起处理这事才合适。可齐满年没出现。他只有自己一个人处理了,这种事等不得。
“谁干的?”
黄肃禄站了出来:“是我!”
“哟!你还觉得光彩了……理直气壮哟。”刘锡吾有些生气,这成何体统了?半夜摸到女人屋里去,这让人家毕有康白长吉还有诸葛逑泰他们怎么看嘛。何况队伍上规定,洗澡都要避女人。
“不要小题大做的嘛。”黄肃禄不以为然。
“你说的?小题大做?”
“我只是去找相好……我只是喝多点,去的不是时候也不是地方……”黄肃禄说。
“怎么你说相好?”刘锡吾挤眉眨眼地看了黄肃禄好一会。
“是呀,相好……嘿嘿……”
“谁呀?”
“吔吔!都晓得哩,就你不知道?吴多莲妹子……”
刘锡吾往那边扫了一眼,看见吴多莲羞红了脸低着头,两只手搓着衣角。
“你看你个黄肃禄哟……”刘锡吾这么说了一句。他其实没别的意思,他只是那么说。可黄肃禄觉得刘锡吾让他下不来台。
“人家弄得我们弄不得?一碗水要端平!”黄肃禄说。
“什么?”
“他们搅得火热,让人看了心里痒痒,都是人嘛,都是男人……”
黄肃禄大了声音说。
“就是一张嘴焦渴了也难受难当的嘛……谁不想弄点那种事?”
现在刘锡吾听出黄肃禄的意思,他在说妹妹刘银凤和宋成庚哩。
“你看你肃禄说的……”
黄肃禄咧嘴笑了一下:“刘锡吾,你是童男子身哩,你没沾过腥,沾了,你也上劲的……”
刘锡吾没结过婚,那年说过一门亲事,可临了要娶进家门,那妹子被五步蛇咬了一命呜呼。家里又给他物色了一个,红军来了,刘锡吾没来得及成亲就入了队伍。队伍里战友不断有人牺牲,有人伤残,他觉得那些妻小受罪,就淡了女人那份心。家里多次催他回去圆房,他说等等,一等就是三年。为什么要害个女人哩。他是那么想的,天下太平了再娶不迟。他那么想。所以,刘锡吾已经年近三十,可依然没近过女人。可他没想到黄肃禄会那么说,刘锡吾有点那个。尤其是黄肃禄瞟自己时的那种眼色,好像我不行好像我有病动不得女人似的。但他没说出来。人家没那么说,他不能说出来。他说别的。
“人家是自由恋爱……”刘锡吾说,他想为妹妹辩解几句,他不希望妹妹也像他一样。
“他们是,难道我们不是……哎哎,莲妹子,你要愿意,我们一起自由自由……”黄肃禄说。
吴多莲一脸通红,她是个老实人,她红着一张脸悄悄地离开那地方。
有人哄地笑了起来。那些男人似乎喜欢这种话题,他们亢奋地笑着。
“就是嘛,人家弄得我们弄不得不是?是不是哟?”黄肃禄来劲了,他朝众人嘻哈地说着。一场批评弄成了街角巷尾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