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逑泰在碾药,铁碾子滚动时发出的那种难听的声音让人不堪忍受。他叫黄任许和高合成去各处收瓜蒌根,然后叫他们碾磨。他说瓜蒌根是治天花的好东西,碾成粉泡茶喝。
他的情绪格外地高,额头上放着亮。
他刚刚经历了一场震撼。齐满年他们发生争吵时,诸葛逑泰一直在默默地注视着这边发生的事情,诸葛逑泰听说红军伤员陆续送到前铺后,他就注视着。匪就是匪,匪有那么些时候露出人性,但在与自己利益相关的关键时候就会掩不住匪性,贪婪自私。
看就是,他那时候想。
他竖起耳朵听,他睁大眼睛看。他没想到听到看到的让他感到震惊。他们留在当阳了,他们确实先想到的是百姓。
他主动找了回刘锡吾,从来都是刘锡吾找他,可这一回是他找刘锡吾。
“谁都会有迷糊的时候,一迷糊就看走眼。”诸葛逑泰说。
刘锡吾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噢?”他甚至莫名地噢了一声。
“那是,谁都有迷糊的时候,但到底能看个明白就好。”
“他们往你们脸上抹黑。”
“他们向来这样,住自己脸上贴金往别人脸上抹屎。”
“事实就是事实,纸包不住火……”诸葛逑泰说。
“就是就是。”刘锡吾说。
他们聊得很好。诸葛逑泰眉开眼笑,他又回到从前。
那天,黄肃禄来当阳,诸葛逑泰没躲没避。他甚至朝黄肃禄点了一下头。
“姨父,你跟我点头?”黄肃禄眼睛瞪得老大。
“我是跟你点头。”
“噢哟!”黄肃禄惊叫了一声,“姨父你跟我说话了?”
“你说得对!他们不是一般的人。”
黄肃禄朝日头看了一眼。日头没从西面起来的哟。他想。
“你让我叫你姨父了?”黄肃禄说。
“我本来就是你姨父的嘛。”
“姨父!”黄肃禄很响地叫了一声。
“哎!”诸葛逑泰也很响地应了一声。
“姨父呀……”
“哎哎!”诸葛逑泰也很响地应了两声。
“姨父喂……”
“哎哎哎!”诸葛逑泰也很响地应了三声。
黄肃禄的眼睛竟然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