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锡吾回到前铺时,宋成庚他们已经把几间房子修整了一番。那些石垒的屋过了火,梁檐烧个精光,但石墙却没倒。宋成庚他们砍来些竹木,弄了些茅草,弄弄就把屋弄出个大致的模样来。凌信瑛在不远的地方烧着饭,几块大石头垒的灶,那个女人趴在那往灶眼里塞着柴草,青烟四漫,她不停地勾着腰咳着,脸颊上湿不拉叽的,不知是烟所致还是哀伤所致。几个男人可能刚忙完,大汗淋漓的一副模样,坐在那抽烟。
看见刘锡吾从山崖那拐过来,他们眼光瞟了一下,平淡地继续抽着烟。
刘锡吾在那几间“屋子”那站了一会儿。
宋成庚在他身后说了句什么,他没听清,他回过头来,那么看了宋成庚一眼。
“只能这样了,只能先凑合了。”宋成庚说。
刘锡吾点了点头。上头的指示很清楚,叫他们另寻安全的地方,可是他知道来不及,上头说前方有一批伤员正转运往前铺,也许明天或者甚至今天就要到达。这地方不安全,陈顺为说有内鬼,刘锡吾相信这话,没有内鬼敌人怎么会知道这么隐秘的地方?外人来前铺几乎不太可能,进来要经过一山凹,不熟路的走进去就迷路了,那地方叫鬼门关。
然而,医院另找地方谈何容易?一来,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地方;二来,真找着了,内鬼不除也是枉然,一切不都还在敌人的掌握中?
你们中谁是内鬼?刘锡吾朝他们笑着,心里却这么想。
他们抬头看着刘锡吾的脸,一脸的诧异。
“你笑个什么?”黄肃禄说。
“我没笑。”
“你看你笑哩。”
“我笑了吗?”
“你笑了,笑得脸歪歪的,一点也不好看。”
他知道黄肃禄的话没错,他感觉到了自己笑时那半边脸的痉挛。他没接着这话题,他知道说下去没完没了。好在宋成庚说起别的事。
“上头怎么说?”宋成庚说。
“要我们一切继续。”刘锡吾嘴角吊着零碎的笑。那以后,那缕笑一直挂在他的嘴角。这事有些奇怪,先前他一直紧绷着那张脸,自从来前铺后,嘴角就吊着这似笑非笑的神情,脸部伴随着一点痉挛。很长时间他搞不清为什么,后来他问起那个毕有康,毕有康说那可能是遭受意外刺激所致,有些人受了刺激面部神经会痉挛。其实这时候刘锡吾有些犹豫或者说是茫然,是现在进行清查,还是先放一放再说?现在清查,尽可能尽早尽快地找出那个内鬼消除医院的隐患,也还好人一个清白;
但眼见得有伤员送来,医院还得像个医院,就那么几个人了,如果能很快找出内鬼那当然一切都好,但要是一时找不出来反而搅乱了人心。救人如救火,伤员急待救治,刻不容缓。刘锡吾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了,只能依靠现有的几个人,他们几个毕竟在医院工作过些日子,其中有两个懂些医道,有一个是看护,另外的也对医院工作不陌生。医院得靠他们。
“吃饭吧。”他跟那几个男人说。他尽量不把心事放在脸上,一切尽量显出自然。
然后,他们坐在那两间屋子前扒着饭,空气中有些淡淡的焦土和茅草潮湿的那种气息。
他们扒了些饭食,觉得身上渐起了些力气,然后刘锡吾说:“走吧,我们去当阳。”
“我们要继续!”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