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运海万万没有想到存在电脑中的视频文件会泄露,万万没有想到一个看似柔弱可任他欺侮的女人会结束他如日中天的政治生命。因为省纪委按照省委主要领导的批示,以伍迎军和沙运海生活腐化堕落为突破口,着手调查他们与同一女人的利益关系,以及可能存在的经济问题。沙运海虽然不像伍迎军那样与吕凝香有多少经济利益关系,但他被提拔的合法性受到了质疑,被省纪委调查出是要挟上级、由伍迎军出面违规操作所致,因此首先免去了沙运海的行政职务,然后再追究其他责任。伍迎军的案子相对比较复杂,他不但与吕凝香存在情人关系,还有着密切的经济往来和共同的经济利益,吕凝香是他部分非法所得的窝藏者和经营者。
彻底查清他们的问题当然还需要时间,但他们显然已逃不过法律的严惩。果然,沙运海、伍迎军、吕凝香后来分别被判处两年、九年和一年的有期徒刑。
作为腐败分子沙运海的妻子,王紫君的心情有苦涩也有快意。她的离婚要求终于有了充分的理由和强有力的组织支持。沙运海的腐化堕落、肮脏无耻昭然于世,作为受害方的王紫君,离开他已是顺理成章之事。只是面对陷入绝望的婆家,王紫君心存不忍,心痛难当。
“他的堕落确实是可惜。他考上大学,考上公务员,不仅是他整个家庭宝贵的财富,也是国家的财富,可惜就这样断送了。”惋惜之余,余非又安慰王紫君道:“但这并非你所造成。路是他自己选择的,他没能正确对待自己的人生,过不了狭隘思想意识的局限,原因在他自己,所以你不要过于自责。”
余非暂住在省城的一家小旅馆,经小刘的联络,得以和王紫君见面。此前的牵挂、担忧乃至误解,纵有千言万语,恐难以述说得清。余非解释说自己刚从外地回来,听小刘说她去梁木县找过自己,所以赶到省城来见她。余非没有使小刘失信,维护了他们当初确定的统一口径,虽然使王紫君没有理由责怪小刘知情不报,但并不说明王紫君就没有埋怨。她说余非关闭手机远走他乡,根本不把她当做朋友,实在让人感到失望。但埋怨归埋怨,王紫君听小刘说余非来了省城,便立即赶到小旅馆来见他,足见其心里始终留有余非的重要一席。
怨气渐渐消除后,两人保持了比较密切的接触,基本每天都会见面。余非一方面帮她出出主意,一方面安慰她。其实主要是后者。离婚是王紫君早就作出的决定,不需要余非为她决断,关键是她长期压抑的心需要调整;尤其是面对婆家的责难而产生的愧疚和无助,她需要心理上的支持。
这种支持对于王紫君来说是有帮助的。母亲死了,后来相认的父亲还在狱中,她几乎没有最可亲近的人。现在余非终于出现了,使她孤苦无助的心有了莫大的安慰。
“我知道沙运海的堕落是他自己造成的,但毕竟是我举报了他,面对他爸妈以及兄弟仇视的目光,我几乎都没有勇气为自己辩驳。”王紫君说,“我有一个想法,就是把那栋面积比较大的房子卖了,所得的钱全部送给他们家人,他们一家也算是有些保障。”
余非想起了自己离婚时的反应,他也把房子送给了对方。“我支持你。不到不能挽回的局面,谁也不想亲手毁灭自己的家庭,所以即便是要毁灭它,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也应该尽量为对方多想一些。”余非说着,眼眶有些潮湿。
“你是不是也把房子送给了你的老婆?”王紫君问,见余非点了点头,接着说:“我不是看在夫妻一场的情分上,他让我伤透了心,而且还害你这么惨,我不会同情他。我只是担心他父母以后的生活,希望多给他们一些保障。更何况,我妈妈的遗嘱中也提到,她的房产归我们两人所有,我只不过是把好点的给他家而已。”
余非再一次体会到了她本性的善良,同时也体会出她对自己的那一丝情意。还害你那么惨!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道出了王紫君有为余非报仇的成分。不论这样的成分有多少,也不论她的所谓报仇是不是真有意义,就单从沙运海背叛妻子与别的女人鬼混,通过要挟等非法手段以达到提拔升职目的的行为,也应该受到惩罚。只不过,余非感到王紫君的这份情意,自己不知该如何回应。关心她安慰她就已足够吗?饱尝无爱婚姻和家庭暴力的她,得到真正的爱才是最大的安慰。
就连小刘后来到省城时都对余非说:“一直以来,你们两个都互相牵挂着对方,不全是因为朋友之情吧。现在你们都离了婚,我看有情人该成眷属了。”
是的,这应该是他们两人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了。以前的种种误会、种种曲折,并没有泯灭彼此的关爱,现在双方都无障无碍了,走到一起似乎已成必然。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回到梁木县去上班吗?”王紫君想知道余非今后的安排。余非却不知如何作答。虽然他还是梁木县的机关干部,但他作为下台县长,上不上班无人会管,上班反倒让他自己以及现任领导都尴尬。比如以前的下级怎么好指挥他呢,现任县长也不好给他分配任务,所以即使上班他也是无事可做,与其尴尬地晾着,还不如不去。“再回梁木县吧,但不一定上班。”余非回答说。王紫君想了想,说:“要不你就到省城找份工作吧,挣多挣少无所谓,有点事做就行了。”余非看了看她,见她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顿时明白了她想让自己留在省城的言下之意。
“以后看情况再说,我先回去住一阵子。”余非还是委婉地拒绝了王紫君,但话没有说得太死,所以王紫君并没有露出很失望的神色。王紫君本来也是一种暗示,或者说只是萌生了一丝丝想法,不可能就表现得那么急切。对于经历了各自婚姻的不幸,他们可能还需要时间调整。这一点他们有共识,所以不会操之过急。但余非的迟疑,却还有他另外一层不为人知的苦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