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的人情往来,余非原是不喜欢的,但考虑到一味的拒绝可能会使人误解自己不近人情,拉开与领导干部的距离,不利于工作的开展;同时自己坐在这样一个位置上,也免不了要拿公款与上级“往来”。感觉别扭又能怎样?既然身在官场,有些事也只能“入乡随俗”。不过,这些过年过节的“收获”,余非倒没怎么在意,有时会给母亲点,同时也拿点给自己的秘书、司机等身边工作人员,但绝大部分都让妻子给拿去娘家了。孝敬丈母娘家本也无妨,可妻子却并不知道满足,总想通过自己的这个县长身份获取更多,这怎么行呢?余非一想起来就生气,所以才会有适当的警告出来,如果她再不能端正态度,不排除重新选择的可能。
但余非真想过要重新选择吗?如是,又选择谁呢?其实目下也只有王紫君是他的牵挂,但他与王紫君可能吗?曾经沧海难为水,时移事异的过往情事,会继续牵扯着余非吗?会继续牵扯着王紫君吗?余非不会这样判定自己,也不会这样判定王紫君,他想得最多的就是王紫君此时是否幸福,她的丈夫沙运海对她好不好。这些,其实更多的是一个兄长式的牵挂和关心,他们大概都清楚这一点。
余非去省城办事的时候,抽时间去看过两次已经恢复正常上班的王紫君。她还是教孩子们唱歌。在她唱歌的时候,不会觉得她是个曾经受伤很深的女人。余非有次在教室窗外,听她教儿歌,胸中有一股温热的感动涌了上来:她是个富有爱心的女人。
“来了怎么不招呼一声?”下课后,王紫君走出教室时发现余非立在外面。“听你教学生唱歌,很好听。”余非边说边指了指停在学校门口的小车,“放学了,能赏脸一起吃顿午饭吗?”王紫君打趣说:“一县的事等着你料理呢,你这么闲啊?”余非一笑,问:“是不是家里那位看得紧啊,不能在外面吃饭吧?”王紫君想了想,边向外走边说:“哪有那么严重?他一般也不在家里吃饭。”走出校门,王紫君坐上了余非的车。
在一家酒店,三个人坐下来吃饭。司机小刘比较识趣,草草吃完后便下楼躲进车里听音乐了,包厢内只剩余非和王紫君两人。“沙运海,他,他应该对你还不错吧?”余非待小刘走后,终于忍不住问起了王紫君的家事,因为这是他最为牵挂、最为担心的。
王紫君沉默半晌后,告诉余非说,沙运海每天忙着自己的事,他们之间只在晚上有接触,而且话语不多,有时他回来时王紫君已经睡了。“那,这样似乎不太好啊。”余非感觉不太妙。王紫君用勺子舀了一口汤送到嘴里,说了一句:“挺清淡,好喝。”余非说:“他这样就不能算对你好了。”王紫君放下勺子,说:“只要他不像以前找我麻烦,就算是对我很好了,我也乐得轻闲。”余非不无担心地说:“他总是很晚回来,你不担心他,他会有外遇?”王紫君笑着摇了摇头:“我操这份心干吗?”“唉。”余非轻叹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那你们还常,常那个吗?”说着,用双手做了一个做爱的手势。王紫君的脸一红,答道:
“有时也会,不过真的无所谓。只要他不找我的碴儿,我就会活得很快乐,因为我有一帮孩子们,他们喜欢上我的课。”余非无语。两人准备结束午饭的时候,王紫君有意无意地透露了沙运海的一些细节。她说,沙运海有时回来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捣鼓半天,但至于做什么,她不清楚,不过沙运海不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那他总不至于干什么坏事吧?”余非问。王紫君摇摇头说:“不知道,应该不会吧,他其实挺顺的,好像已经提拔做副处长了。”“好像?副处长?”余非口里边念叨这几个字边想着什么。
这次分手后,余非就没再有机会去看王紫君了,因为忙。不过在他心里面,仍充满了对王紫君的牵挂。尽管王紫君似乎过得很开心,和学生们在一起,让她找到了快乐之源,但余非总觉得她缺少什么。对,她缺少家庭的温馨。她和丈夫少有交流,就算因此减少了冲突,但也因此流失了夫妻之爱。这难道真是她想要的生活吗,一个女人,没有丈夫贴心的疼爱,会真正幸福吗?
这个沙运海一定不简单。余非从王紫君说过的话中感到,他的注意力一定放在他自认为更重要的地方,他和王紫君的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各行其是,说白了,就是不怎么把王紫君放在眼里。
难道他真有外遇?余非不止一次这样怀疑过,但却迟迟没有去证实,比如去花费一番精力调查他的行踪。因为调查的结果对王紫君而言,是好是坏很难说。不论他是否有外遇,他们的隔阂早就形成,他们感情上的疏离已经客观存在,那么调查的意义又何在呢?调查到有又怎么办,没有又怎么办,这都不是决定王紫君是否幸福的关键。
另外还有一点引起了余非的注意,那就是经过他的了解,沙运海确已提拔为省国土资源厅法规监察处的副处长。虽然从级别上来说还比余非小半级,但对于沙运海来说,这两三年在省国土厅可谓实现了惊人的跨越。余非不由得想起了以前在北京医院看望病危的王晓慧时,和沙运海打的那一架。当时沙运海就说了一句:你以为县长就了不起吗?我说不定哪天也能超过你。
这或许不是沙运海的一时气话,余非想,从现在看来,多是沙运海的有心之言。一个是正处,一个已是副处,两人显然差距已经不大,难道沙运海一直在和自己较着劲吗?不仅情场上较劲,而且在官场上也较劲,或者说在他眼里这本身就有必然联系,也就是他将两人硬生生地推向了战场!
余非什么都想到了,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沙运海何以如此超速地坐上了副处的交椅。
事实上,沙运海虽然有吕凝香的那层特殊关系,但他并不被厅长伍迎军看好,而且贿赂伍厅长之举也让吕凝香心有不满,那他究竟用什么高招来扭转本已不利的局面,并迅速得到提升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