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夜。瓷都。淅淅沥沥的细雨刚断线。
夜宴收场,我忽然感觉头皮有点发热,不是喝酒所致。摸摸头,发现是头发太长,有一个多月没理发了。在这里还要呆上几天,会难受。于是,告别同伴,决定去理发。
在自己所住的宾馆二楼看了看,走道灯光暗淡,寂静的很,美发厅门关着。是今天休息?还是生意不好关门了?来回转悠见所有的门都关着,无人问,只好转身下楼。出门。
雨后的大街,清新宜人,只是路人稀少,也许这是城乡结合地带。我向前走,偶见路上有几家小美容美发店,进去一问,很失望,不理发,只干洗按摩,或只服务女性烫头。
没办法,只有再向前走。慢慢眼前少有店面,越走越空旷,几乎看不到人。这时天又稀稀落落下起雨来,更添寒气。我当即决定拦的士进闹市区。上的士,过桥,进入闹市区,也没见多少行人。问司机,是不是因为下雨的原因。司机答,今天是玉树地震哀悼日,娱乐场所都关门了,所以人少。好不容易找到一家理发店,事毕,出门再拦的士。
许久,一辆的士停在身边。我开门上去。坐到副驾驶位子,说了所住宾馆的街名。
司机是个30多岁的男子。车内光线暗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握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声音很小,话语也是断断续续的:“我说你这人哪,不听话,昨天怎么没来?我一直在车上等你,就是没有接到你的电话,把我急得不得了……”他说的是当地方言,可我能听得懂,来这里多次,在瓷都也有几个朋友,常交谈。
“没带手机?出门怎么会忘了带手机呐!你的心思到哪里去了,我一天到晚就记挂着你,开车到哪里都想着你,我的心思你晓得啵……”听得出,电话对方是个小女孩,因为司机的口吻就像是在哄小孩。
像是在听别人的悄悄话,我有点坐不住。希望他能早点结束打电话,也有点怕他打手机影响开车,虽然晚上还未到10点钟,可路上的车子行人还是来来往往不停的。何况,天又在下雨。
他一直一只手开车,并不时换挡。换挡时,方向盘是“悬空”的。车速虽慢,我还是紧张地用右手握着车子右上方的手柄,以防不测。“你不要躺着接电话,那样马上就会睡着的,要坐起来,振作精神。你年轻啊,要注意身体,知道啵……”他越说越来劲,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如坐针毡,硬着头皮听这“心灵的倾诉”。
“…刚才我跟你说了这么多,你都听清吗?心情好些啵……什么?记不清楚,你啊,不是我说你,我的心都寒了,我是愿为你做一切的,只要你高兴……”他的心情激动起来,语速快了许多,车子也开得有点摇摇摆摆。
我十分担心甚至有点愠色侧身瞪了他一眼。怎么这样开车的,安全不要了,形象也不要了,你司机可是代表瓷都人的形象。做人透明点好,但也不能像高白釉瓷器那样,透明到如一张白纸。
哪知,他丝毫没有觉察我的态度,集中精力继续说着:“明天去拿掉,我等你电话。记住了,出门不要忘了带手机。你啊,一定要把我的话记在心上,就像我……”
这简直在听一段绝对隐私。哇,我刚理过发的头又有点发热、发麻了!好在我所住的宾馆到了。
“你就在马路这边下吧,拐不过去。”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语气还算温和,感觉有点歉意。接了车钱,他还是一只手握手机,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开走了。“我跟你说……”
下得车来,站在马路边,我没有马上迈步。望着的士闪亮的尾灯,再把目光往上抬,看宾馆耀眼的灯光,任凭细雨濡湿了头发。
§§第三辑 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