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立荣的威严,民警的电棒,镇住了游金贵平日那种趾高气扬的派头。开始是胡立荣一个人呵斥怒骂,到了村长家里,村长自然也帮着骂,帮着训斥,游金贵勾头耷脑地仿佛在听,心里其实一点也不服气。“娘的,”他在心里骂着胡立荣,“不会赚钱,倒蛮会耍阴谋。什么副乡长?鸡巴副乡长!”
那些来村长家里看稀罕的,见游金贵没了平日的神气劲,甚至显得可怜巴巴的样子,都很快意,很满足,你一嘴他一嘴地嘲讽着:
“有几个钱,就见不得漂亮女人了!”
“乡长的爱人,是你动得的吗?”
“他打自己的老婆可下得手呢……”
这些人只图一时痛快,好像完全忘了游金贵为他们做了好事,更没有考虑那好事还得靠他去做完。村长考虑问题自然要周到些。他一见胡立荣将游金贵带上门来,立即想到正在盖的村小教室面临着的危机。他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给游金贵留点面子。可他很快就看出了胡立荣决不善罢甘休,就是要把游金贵弄得难堪下不了台的意图。他只得打消替游金贵说情讨保的念头。
这样折腾了半个晚上,看稀罕的人一批批来了,又一批批走了,胡立荣也觉得这一幕可以收场了,便厉声问:“游金贵,你说该怎么办吧。”
村长见游金贵硬着脖子不回话,便向他使了使眼色,说:“乡长问你话呢。”
“还能怎么办,保证不重犯呗。”
“一句‘保证不重犯’就行了?”
“那……?”游金贵翻了翻眼睛,“要打要罚,听政府处理。”
“当然要处理!”胡立荣拍拍桌子,“你先写检讨。爬了人家几次窗户,搞了多少女人,你一五一十给我写出来。”
“还一五一十哩,胡乡长,我就这一次-这一次也没搞成呀!”
胡立荣又拍桌子:“你耍狡!哄得了别人,你哄得了我吗?”
“游金贵,”村长忙说,“你实事求是地交代,是多少写多少,有一个说一个。”说着,领游金贵走进堂屋左边他家的耳房里,并且给了游金贵纸和笔。
游金贵在耳房里写,胡立荣、村长和驻乡民警便坐在堂屋里等着。他们觉得已无话可说,便闷闷地抽烟。
从大门口望出去,只见东方天的边缘已映起一片橙黄,橙黄很快染成橘红,并且将天际间灰紫色的云块镶上了一溜刺人眼目的金边。
“绽亮啦。”村长伸了个懒腰。
驻乡民警打了个呵欠。
胡立荣却仍然目光闪闪,毫无倦容。
村长走进厨房,倒了一大洋瓷缸米酒出来,用三只碗斟下。“屋里连一粒花生都没有。”他抱歉地说。
三人都端起了酒碗,但没喝上几口,就见赵燕云急急地跑来了。
“游金贵呢?”她一进门就问。
村长说:“胡乡长要他先写检讨,然后再作处理。”
赵燕云没好气地瞪着胡立荣:“有什么好检讨好处理的?他又没对我怎么样……”
不想她话还没说完,胡立荣竟一扬手,“啪”地打了她一个耳光,而且骂:“就差没爬到身上了,还说没怎么样,你还要脸吗?”
赵燕云一呆,随即捂住发麻的脸朝胡立荣冲撞过去。“你动手打人呀,好好,你打吧,你打吧……”泪水夺眶而出。
村长和驻乡民警连忙分别拉住他们。
“你威风,你了不得,这学校就交把你,看你哪里去弄八千元……”赵燕云冲胡立荣哭嚷着。
胡立荣毫不妥协:“八千元,八千元,有钱什么都不顾!”
两口子斗嘴争吵,村长民警又拉又劝。正在不可开交,一个青年跑来报告说:“还吵什么哟,人都跑了!”
几个人忙推开房门一看,果然没了游金贵的影子。他显然是趁胡立荣和赵燕云争吵的工夫,打开耳房后门跑出去的。驻乡民警急忙手执电棒往游金贵家里追去,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