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傍晚,胡立荣送游金贵父子俩回家的时候,似乎是无意地说出了“我明日要去县里开会”的话。游金贵果然信以为真,以为机会来了。为了抓住这个等待了多日的机会,他对赵燕云撒谎说果果害病发烧,他自己得赶急请医生去。这谎话还真的麻痹了赵燕云。就在赵燕云忙进忙出准备饭菜的时候,他趁着天黑溜进赵燕云房内,在床底下潜伏着。他想,既然赵燕云对他那天拿短裤不恼不怒,这回给她一千块钱,又深更半夜人不知鬼不晓的,她还能不答应他?
挨了两电棒,他这才完全明白是中了胡立荣的圈套。
胡立荣清楚,只有像游金贵这样被色迷了心窍的人,才会如此轻易地上他的圈套的。
现在,胡立荣一反平日对游金贵那种客客气气、赞不绝口的态度,声色俱厉,拍桌打椅大骂“流氓”、“贼子”。骂了好一阵,才挥手对民警说:“带到村长家里去!”
胡立荣走前,民警手拿电棒殿后,押着游金贵往村长家里走。由于胡立荣仍一路大声斥骂着,走到半路,后面便跟上了一长串赶来看稀罕的人马。
赵燕云开头让游金贵吓坏了,接着让胡立荣弄懵了,直至他们从屋里走了出去,她仿佛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种无辜地被捉弄的情绪一下涌上了她的心头。游金贵的行为固然可恶可恼可恨,可胡立荣呢,设下这么一个圈套,事先竟没向她透出半句口风。她可以饶恕游金贵,却不能原谅胡立荣。“还是夫妻呢,这样不信任我!”她扑在床上,伤心地啜泣起来。
也许是许久不曾哭了,一哭,泪水就将枕席湿了一大片。如果不是发觉屋里进来了一大群人,她可能会无休止地哭下去。
胡立荣的呵斥怒骂,显然已惊动了全村。村民们分成了两股子。那些对游金贵发财心有妒意的人跟着去了村长家,他们幸灾乐祸,要好好看看游金贵的笑话。到赵燕云这儿来的,大都是出于对赵燕云的关心,也有少数男人,是想来看看这位标致的女老师在发生了这号事后是副什么模样。
一个中年妇女,见赵燕云停止了哭泣,并且从床上坐了起来,便走上前去,拉着她的手问:“赵老师,那畜生没让你吃亏吧?”
赵燕云摇了摇头。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中年妇女仍然爱抚地摩挲着赵燕云的一只手。
“一点也没有?”有个男子脱口问,好像放心了,又好像失望了,“胡乡长气得哟……”
赵燕云仿佛没听到这男子说的话,顾自用手帕拭着脸上的泪痕。
屋子里突然静默了。静默中,大家心里都在嘀咕,既然赵老师没吃亏,胡乡长何必那样骇人地大喝大骂?何必派民警拿电棒押着游金贵?也许游金贵只是和赵老师开了开玩笑,胡乡长吃醋,便起心报复他。想到这一层,不少人就想起了正在盖的教室,而且随即就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游金贵还答应给学校八千块钱呢。”
“教室还没盖好,怎么办?”
张子璜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这时他说:“怎么办?上露天课呗!看样子这教室只好停工了。”
“工可停不得!”许多人忙说,“下个月就要开学了呀!”
“我丢开工钱不说,可砖呢,瓦呢,还有一半在厂里。”张子璜两手像划桨般挥舞着。
在场的人,不是自己就是自己的亲戚有子女在这学校读书。想着由于胡立荣这样一来,竟使得子女没有了教室上课,不由得都对胡立荣没好气了。
“胡乡长也太过分啦。”
“是嘛,赵老师又好好的!”
“结果还是我们吃亏……”
赵燕云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一阵比一阵焦躁、发急。她之所以甘愿忍气吞声地与游金贵周旋,原是想把学校办好,解决县里和乡上多年都解决不了的问题,眼看事情就要办成了,现在却要落得个前功尽弃。不只是前功尽弃,连猪场改成的旧教室都拆毁了,到时没法开学,她这个校长怎么向县教育局和全村群众交待?想着这些,赵燕云便越来越恼恨胡立荣。
悬在房中的电灯,本来光芒四射,在大家对胡立荣的埋怨声中,悄悄地变作昏黄无力的一团。原来天已黎明。
不知是谁提议说:“赵老师,还是请你去向胡乡长求求情,让他放游金贵一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