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开始,胡立荣每日上午去乡政府处理问题,下午到一两个村子转转,就回赵燕云这里来了。而每次回,他都见赵燕云在辅导果果-游金贵则照例守候在一旁。
胡立荣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客客气气地陪着游金贵抽烟喝茶,有说有笑,夸赞他有本事,是能人。
游金贵开始还有点担心赵燕云会将那天他拿她短裤的事告诉胡立荣,胡立荣要跟他过不去。看样子,不是赵燕云根本没告诉胡立荣,就是胡立荣觉得现在也该让他三分了,于是他便越发地大胆,越发地神气起来。
“如今就是看谁神通大,”他嘘嘘地朝空中喷着烟,“神通大,就赚大钱!”
胡立荣点头称是。
“别看你当着副乡长,是个官,每月薪水有一百吗?”
“没有。加上工龄工资,才八十三块五。”
“把赵老师的拢在一起,你们总共不过百五六十块钱。别说像我这样一把拿出一万五盖学校,你们自己要买架彩电,也得积攒两三年。是吧,哈哈……”
胡立荣跟着他一起笑,又接过他递来的香烟。游金贵虽是在和胡立荣说话,眼睛却不时往赵燕云身上瞄。胡立荣看在眼里,也似毫不介意。
因为胡立荣在,一到傍晚,游金贵便不得不怏怏离去,心里却在骂胡立荣:“夜夜守着娘娘庙,还当乡长呢,鸡巴!”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到了这天下午,赵燕云等到将近四点,才见游金贵匆匆赶来告诉她,说果果病了,发烧,他这就请医生去。今天没办法请老师辅导了,要赵燕云好好休息。
赵燕云心里一阵轻松。她的确想好好休息一下了。想着丈夫这回对游金贵的宽容,以及每天真的都回来陪伴她过夜,她心里十分欣慰。难得今下午有空闲,她想好好弄点菜,开一瓶酒,陪着胡立荣喝一杯。
学校老师的住房,原是猪场贮藏室和饲养员住的地方,一共三间。四个老师,两位未婚的住一间,赵燕云和另一个结了婚的各占一间。没有厨房,可面积相当大,赵燕云用砖砌开三分之一,安上门窗,改成了一室一厨的套间。厨房中间吊着半只腊鸡,这是母亲早两天送来的,她没舍得吃。现在,赵燕云把腊鸡取下,斩成块,蒸在火上。离学校三里远,有个学生家里包了一口鱼塘。赵燕云带上钱,往那个学生家里走去。
她买回鱼来,将饭菜都蒸熟煮好了,天也全黑了下来,却还不见胡立荣回。赵燕云顾不得自己已经饥饿,把饭菜热在锅里,翻开一本教育杂志,坐在灯下边看边等。
因为不用担心游金贵今天还会来缠她,赵燕云将门窗都敞着,让早秋的凉风吹散残存在屋内的暑气。等到十一点,赵燕云失望了。她丢下杂志,没滋没味地扒了几口饭,洗漱完毕,关门睡了,心里好久还在生胡立荣的气:“今天不能回,你要打个招呼嘛……”
过了不知多久,恍恍惚惚地正要入睡,却觉得有人在轻轻地摇她的肩膀,并且唤着:“燕云!燕云!”
半睡半醒中,赵燕云开始以为是胡立荣回了,想佯装未醒不理他。可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头,忙伸手去拉牵在床头的电灯开关线,却怎么也拉不动。“啊?”赵燕云吓出了一身冷汗,跳下床,慌慌张张拿起一床单被,披在自己只戴了乳罩只穿了裤衩的差不多是赤裸的身上。“谁?你是谁?”她声音发颤。
“听不出?嘻嘻!”
赵燕云听出来了,同时凭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微弱的星光,也看出来了,是游金贵站在她床头。
“该死,游……游师傅,你……”赵燕云又紧张又害怕。
“我送钱来了!”游金贵仍然嘻嘻地笑着。
这是赵燕云天天盼望的事。但怎么能深更半夜地在她房里,由他们两人作私人交易似的接收他的大笔捐款呢?
“游师傅,我们明天一早去找村会计办手续,请他给你开收据……”游金贵这一万五千元捐款的往来账目是由村上的会计兼管的,所以赵燕云忙这样说。
游金贵从裤袋里摸出厚厚一叠钞票搁在赵燕云床上,说:“不要收据,不要收据,这钱我是送给你的,一千块!”
“不不不,”赵燕云往后退着,“游师傅你快把钱收起,深更半夜的……”
“胡立荣到县里开会去了,别人更不会晓得!”游金贵浑身像烧着火,“燕云,我送你一千块,你让我-”
赵燕云非常害怕他说出下面那句话来,急急地打断他:“不不不,游师傅,你再不走,我就喊了。”
“喊是喊不应的。”游金贵说,“我又不来硬的!我是求你,一千块,让我试一回……”
“不不不,”赵燕云急得失了主张,只是重复着“不不不”。
游金贵突然咚的一声在她跟前跪下了:“燕云,你读完高中回来,我就想死你啦,可胡立荣有权,我那时争不过他……”
就在这当儿,房门被擂响了,胡立荣在外面愤怒地吼喊着:“开门开门开门!”
游金贵大吓一跳,从地上一跃而起,趁赵燕云去开门的工夫,他蹿进了厨房,想从厨房后面的窗口逃走。他刚刚朝窗口踏去一只脚,一道刺眼的手电光就向他射过来,一条黄瓜似的棍棒也伸到了他面前。游金贵凭着身高力大,伸手去抓挡面前的棍棒。可不知怎的,无形中就像挨了重重的一掌,他猛地向后倒在地下。他不甘心,爬起身又要往窗外跳,但一触那棍棒,便又倒在地下。
“想跑?电不死你!”有人大声喝道。
游金贵这才想起了驻乡民警,想起了民警手中的电棒。
而这时,他的身后,怒不可遏的胡立荣已拉亮了卧室和厨房里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