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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去年高考,碧晓波和舒欣都是以十分之差,被这座海滨城市的一所大学列为“计外”录取对象。录取的条件是:交钱!差一分交一千,十分,要比“计内”录取生多交一万元。碧晓波的爸爸妈妈原来都是县木工厂的职工,木工厂几年前就倒闭了,他们只得靠在街头摆水果摊维持生计,哪里还有这么大一笔钱供她上大学呢?

  碧晓波似乎早想好了,说:“向姐姐姐夫借嘛,他们有钱!”

  她说得很轻松,爸爸妈妈却为难了。“你姐夫在外开的士赚几个钱,一心想起房子哩!”爸爸说。

  “我是借呀,”碧晓波说,“我读了大学,难道会还不了他们的钱吗?”

  爸爸不吭声了,妈妈也缄口不语。

  “你们不好意思开口,我自己去找他们!”碧晓波有点赌气地,“不相信姐姐姐夫这点忙都不帮我。”

  刚满十八岁的碧晓波决定自己去找姐姐、姐夫。离入学报到还有三天,她就带上简单的行李,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又坐了五个多小时的汽车,便从湘江边的一个小县城,来到了南方的这座海滨城市。

  “我一赚到钱,马上就还你们!”她开口就对姐姐、姐夫这样说,“我还会付息给你们的。”

  已经在这里开了三年多出租车的姐夫许世良听了她的话,不露声色地问:“你付多少息?”

  “你说多少就多少!”

  “哟,人说财大气粗,晓波是无钱也气粗哩……”许世良哈哈大笑。

  姐姐、姐夫没有让碧晓波背着行李返回家去。他们同意借钱给她,要她读完大学参加工作后还他们就是。

  “利息嘛,就别提了,”许世良说,“谁叫你是晓波呢,我们是无息贷款。”

  碧晓波欢喜得跳起来,扑在碧若波肩上,连声说:“好姐姐,好姐姐!”

  “只说好姐姐,好姐姐,我不好,是吗?”许世良“抗议”。

  碧晓波马上来了个立正,敬礼:“对对,你是好姐夫,好姐夫!”

  三天后,许世良特地开着他所承包的的士,从郊南他们的租住地民乐村,穿过市中心,将碧晓波送到了郊北。把厚厚一札全是百元张的人民币交给财务处后,碧晓波便成了胸前别着白底红字校徽的一名大学中文系的学生。而一直在痴心地恋着她的同班同学舒欣,尽管不久后也来到了这座城市,却因无法筹措到这么多的一笔钱,终于没能跨进大学的门槛,三个月后当了这座城市的一名打工仔。

  从内地的小县城来到这座开放的海滨城市,对碧晓波来讲,自然是到了一处全新的天地。那高耸入云的楼宇,流光溢彩的霓虹灯,纵横交错的马路,穿梭如织的车流,以及在街道上匆匆赶路、在超市里不问价格大量购物的人们,都使这座城市显得生机勃勃、方兴未艾,又有几分扑朔迷离。这是任何初来者都会有的印象。随着居住日久,你会发现,这里原来是一座充满着各式各样诱惑的城市。而且,迟早,你可能会被它的诱惑所左右-不是这种诱惑,就是那种诱惑。

  念中小学的时候,碧晓波对大学有着非常美好的想象。她认为,大学应该是很神圣很庄严的,老师诲人不倦地“传道,授业,解惑”,学生孜孜以求地在知识的海洋里发愤进取。入学后,她才发现,大学和她原来所想象的并不完全一致。她不是指环境-她就读的这所坐落在本市北郊的大学,环境非常幽静,常年绿阴如盖,花香四溢,不愧是园林化城市里的一座百花园;她指的是思想-同学们的思想。她发现,大学的同学们,脑子比中学生们复杂多了!

  能指责大学生们思想不再单纯吗?

  谈理想,讲奉献,在今天的大学生中虽然仍不乏其人,可不少大学生变得很现实,甚至把自身的价值与金钱等同起来,亦是不争的事实。大学的围墙再高,也无法阻挡四面来风;而所见所闻,亦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来自内地小县城的原本单纯而天真的碧晓波。每到周末,碧晓波望着那些当官或当老总的本地学生的家长们,开着豪华锃亮的小轿车,将他们的子女一个个地接走,便会不由得想到由于家里经济拮据,自己平日想买本书或者别的什么小物件都会犹豫半天。她自然也会想起还借着姐姐、姐夫的那一万元……

  碧晓波越来越羡慕那些有钱的同学了!

  离暑假还有三、四个星期,碧晓波就了解到,许多同学都在谋划利用假期挣钱的事。有在暗暗地与公司挂钩的,有在悄悄地联系家教的……碧晓波呢,一放暑假,就到民乐村姐姐、姐夫租住的宿舍来了。

  “姐,暑假我不打算回家啦,准备留在这里打工。”她对碧若波说。

  “你打什么工呀?”碧若波说,“爸爸妈妈想你哩,回去陪陪他们不好?”

  “我趁暑假赚些钱,减轻他们的负担,不更实际吗?”碧晓波满是理由,“好多同学都留在这里挣钱呢,我也正想体验体验当打工妹的滋味。”

  碧若波知道,妹妹认定了的事,你就别想改变她了。既然没法子改变她打定了的主意,碧若波也就只得由她去了,只是一再提醒她要多长几个心眼,别上当受骗。

  “你放心吧,姐,谁骗得了我呢?”碧晓波微微挺了挺胸,还调皮地举了举手。

  碧晓波在街上转了两天,还真让她找到了工作,而且不只一处,一家星级宾馆和一家叫神农堂大药号的药店都愿意聘用她,月工资都在一千元以上。昨天她兴高采烈地把找工作的情况告诉了姐姐、姐夫,并且说:

  “在这里找工作其实很容易呢,我不解,去年舒欣怎么就那样难。”

  去年舒欣差不多花了三个月时间,交了两次中介费,又培训了一个月,这才上流水线当了一名“机械手”,工资每月还不到一千元。

  姐姐没回答她的话,姐夫许世良却问:“宾馆和药店的经理不是女的吧?”

  “都是男的。这有什么关系呀?”

  “只要是男的,肯定就会聘用你!我姨妹子长得‘靓’呗!”

  “姐夫真是,”碧晓波推了许世良一把,佯装生气地,“总拿我开玩笑……”

  碧若波问:“晓波,两个单位,你准备去哪里做?”

  “神农堂。”碧晓波早考虑好了,“那老板要我给药店搞广告宣传。他说,只要我好好干,以后广告公关部就由我负责,叫我当部门经理哩!”

  听她这样一说,碧若波心里也跟着高兴起来,但仍然没忘记给妹妹敲警钟:“你可要多长些心眼,这里的男人大都不怀好心……”

  神农堂大药号在市区新港中路一个繁华的去处。从他们的住地去那儿,先得走一段路,然后转一次公共车才能到,路上少说也得一个半小时。为了给老板一个好印象,碧晓波今天清晨五点不到就起床了。

  她正在洗脸刷牙,姐姐碧若波也起来忙着替许世良准备早餐了。碧若波说:

  “晓波,你不是说,只要八点半赶到就行吗,这样早起来干什么?”

  “今天是第一次上班,早点去好!”碧晓波说,“路又这样远。”

  “不要紧,要你姐夫送你一节路。”

  “那怎么行?姐夫开的士是要载客挣钱的呀!”

  许世良这时也起床了,他说:“没关系。郊外这段路,我很少拉到客。”

  许世良租住的房子在二楼。吃了碧若波下的面条,碧晓波跟着许世良到了楼下。许世良的红色捷达就停在楼房前面的马路边,他打开车门,让碧晓波坐在后面的座位上。点火,挂挡……捷达后退了一下,便箭一般向前驶去,眨眼便到了村口。

  时间才六点多,可路上行人不断,全都脚步匆匆的,显然是赶着去上班的外来打工者们。

  捷达驶上通往市区的马路,许世良扭头说:

  “晓波,你尽量把头勾下一点,路上要没有客,我就一直送你去神农堂,有客呢你就下去搭公交车。”

  “那我干脆躺下,”碧晓波说,“外面谁都看不到我,肯定认为这是空车了。”

  捷达行驶如飞。碧晓波侧身躺着,有一种在海面上漂浮的感觉。她想起了去年许世良开的士送她去学校报到的情景。那时她刚到这个城市,还分不清东西南北,身上又有一万多元要交给学校的现金,为了安全,姐姐、姐夫都说要用车送她。她自己当时也想,现成的车,送一下要什么紧?过后她才明白,的士半天不去跑生意,就等于少了几百元收入。

  碧晓波正回忆着,许世良忽然减低了车速,他很远就发现右前方有人招手,还喊着:“的西!的西!”这人约摸六十来岁,秃顶,听口音,不是台湾佬,就是港澳客。

  捷达悄然无声地滑到秃顶跟前停下,许世良问:“请问先生去哪?”

  “沿海路,观涛花园。”

  沿海路观涛花园是本市一处十分豪华的住宅区,许多港澳台商都在那儿买了房子,把他们在此地相中的“女朋友”养在那儿。说是女朋友,其实就是情妇、“二奶”,房子无一不是以“女朋友”的名义买的。他们本人并不在此常住,十天半月的来一次,来了就门户紧闭,要在比他们年轻一二十岁的“女朋友”身上消受得精疲力竭方罢。不用说,这秃顶肯定是去会他的“女朋友”了。

  秃顶正要上车,突然发现了车内翻身而起的碧晓波,他惊诧地叫道:“唷唷,有人嘛,藏着人嘛,这是怎么搞,这是怎么搞……”

  许世良解释说:“她是我姨妹,顺便捎带她一段,有客她就下去坐公交车了。”

  秃顶色迷迷地盯住碧晓波,口中念念有词:“好靓的妹,好靓的妹……哈哈,我明白,我明白,”他仿佛大悟彻悟,“这是鸡,这是鸡,的西司机都会在车上玩鸡的,这鸡好靓,好靓!”

  已经下车的碧晓波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气得嘴唇哆哆得说不出话。可秃顶还一边说一边将一张卡片朝她递去:“小姐,片子上有我的电话,什么时候也让我玩玩……”

  许世良一伸手,极快地夺过卡片往秃顶脸上掷去:“你给我滚!”

  秃顶懵了,讪讪地往马路边倒退着,嘴里喃喃地:“你这个司机生,你这个司机生……”

  “你娘才是鸡呢!”碧晓波也指着他骂了一句。

  “晓波,上车,我们走!”许世良说。

  碧晓波坚决地摇了摇手,头也不回地向前面的公共车站走去,心里想着:我以后再也不坐姐夫的车了。

  碧晓波乘公交车来到神农堂大药号,时间还不到八点半,已经到店的员工正在作开市前的准备。药店老板姓彭,是一个两只眼睛总是眯缝着似乎没睡醒的中年人。碧晓波找到他,问:“老板,我做什么呢?”

  彭老板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好像不明白地:“什么?你说什么?”

  “昨天答应我来上班的呀,你忘啦?”碧晓波急了。

  彭老板装作想起来了,一下睁圆了眼睛:“哦哦,对对,我答应过的,我答应过的!”便抬头对值班经理席上坐着的一个女子说:“马琴!我招了一个新职工,叫碧晓波,小碧-碧小姐,还是个大学生呢,让她做宣传广告吧。”

  叫马琴的女子抬头狠狠瞄了碧晓波一眼,撇了撇画得红红的嘴唇,没搭腔。

  彭老板走过去,将手搭上她的肩头,捏捏:“听到我的话了没有,啊?”

  “听到了听到了,”马琴娇嗔地拨开了他的手,轻声地说了句“讨厌”,这才吩咐一个圆脸的女员工:“阿玉,你和新来的一起招生意去!”

  这当儿,卷闸门哗啦啦一阵响,店门大开,店堂里的日光灯也全部拉亮,碧晓波觉得自己好像站在了被追光灯直射着的舞台上,眼睛好一会才适应过来。她正在猜想“招生意”是怎么回事,那个叫阿玉的圆脸女工手拿两块红绸子走了过来。

  “给你。”阿玉递了一块红绸给碧晓波。

  这是用红绸做成的绶带,上面印着“神农堂大药号”几个金黄色的大字。碧晓波正在看着,阿玉已将绶带斜挎在肩,站在店门口朝她招手:“小姐,来呀!”

  碧晓波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店门口走去,同时也像阿玉那般将绶带挎在身上。

  “你站右边吧!”阿玉又说。

  碧晓波便站在了药店大门的右边。

  这时候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已经渐渐多了起来。当有人从药店门口经过时,阿玉便略一躬身,并且做了个“请”的手势,口里说:“欢迎光临,先生小姐请进!”

  至此,碧晓波已经完全明白马琴讲的“招生意”、彭老板讲的做宣传广告是怎么回事了,她心里未免凉了半截。她原想,彭老板要她负责广告宣传,可能看中她是大学中文系的学生,会要她写写画画,或者拟几条广告词到报纸杂志上去发表,到电视台去播放,哪知道是这样站在店门口喊客呢?可细细一想,彭老板又并没有骗她,这也应该算是在作宣传广告嘛。不用说,碧晓波是很瞧不起这样的广告宣传工作的。既然瞧不起,不满意,她现在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每月一千多元的工资不就成泡影了吗?更别说奖金了。而她的目的是为了挣钱呀!

  又一群男女从药店门前经过。

  “欢迎光临!”阿玉喊道。

  “欢迎光临!”碧晓波也喊了起来,声音甜甜的,脆脆的,十分悦耳。

  碧晓波清脆甜美的声音,引起了过路人的注意,好多人的目光都不由得向她望了过来。而这一望,就像铁屑碰上了磁石-他们的目光久久地盯在了碧晓波的身上。嗨,这药店的老板眼光真毒!从哪儿弄来这么一个灵秀漂亮的女孩呢?真如出水芙蓉,又艳若桃花哩,也许整个新港中路再也找不到比她更漂亮的女孩子了,可药店老板竟把她放在店门口喊客,他眼光毒心更毒呀!许多人本来已经从店门口走了过去,却又一步三回头,有的干脆折回身来,脚往药店里挪,眼睛却往碧晓波身上溜。他们在店堂里绕了个来回,什么也没买就走出来,出门时,那目光仍扣在碧晓波身上。有不甘就这样离去的,便在药柜前装作看药,末了终于挑上几瓶保健用的药剂买了,才恋恋不舍地走出店去。

  “先生走好,欢迎再次光临!”阿玉笑脸相送。

  “欢迎再次光临!”碧晓波跟着说,脸上有几分漠然。她挂不出笑。

  彭老板却已经很满意了。他在店堂里转悠,尽管总是眯缝着眼,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可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十点过后,街上人流进入高峰,进出药店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真个门庭若市。

  “欢迎光临!”

  “欢迎光临!”

  “欢迎……”

  阿玉和碧晓波在不停地招呼。时值盛夏,沿海地区虽不像内地那么酷热,临近中午气温也挺高的。所以尽管有空调制出的冷气从店内往店门口流泻,可她们身上也汗涔涔的了。这时,彭老板对马琴说了句什么,就听马琴唤道:

  “阿玉,你进来一下!”

  阿玉返回门口时,手中便多了厚厚一沓传单。她分了一半给碧晓波,说:

  “发吧,老板说了,见人就发。”

  传单十六开大小,两面都套红印刷。正面“神鞭丸”三个标题字赫然入目,背面还有一幅一对男女赤身拥抱在一起的照片。碧晓波没有细看上面的内容(时间也不容许她去细看),可一瞥见背面那副照片,她就明白这是一份宣传性用药品的传单。她急忙将背面翻转去,可脸早红了。她看一眼阿玉,阿玉倒若无其事一般,大大方方地将传单向顾客递去。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照做了。

  商家在店铺门口散发宣传品,已是被普遍应用的一种很直接、很简单的广告手段。它花费低,有时也能产生立竿见影之效。所以在各个城市,在城市的各个街道上,都不难见到有人在散发宣传商品的传单。起初,行人把这类传单很当回事,不但接过来认真地看,有的还带回家去收藏着。可久了,滥了,人们便对它渐渐失去了兴趣。他们不再主动接取这些传单了,即使接过来,只瞥一眼便往垃圾箱里丢。甚至有人一见前面商店门口在发传单,便绕着道走,好像避之唯恐不及。而现在,在神农堂大药号门前,情况反常了,人们不但没有绕道走,反而有点趋之若鹜。不用说,这都是冲着碧晓波来的。碧晓波和阿玉,一左一右,散发的是同一种传单,可人们就是不稀罕阿玉。尽管阿玉表现得十分热情地将传单朝他们递去,他们也不予理会,只朝着碧晓波走过去,同时争先恐后地伸出手来,等着碧晓波把传单发给他。拿到了传单的,又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装模作样地站在那里看,这样一来,店门左边-阿玉那里便有些冷落,而右边的碧晓波却被团团围住了。远处的人见了,不知这儿有什么稀罕,也忙走过来想看个明白。于是,围着碧晓波的人越来越多,尽管她手脚灵巧,分发传单的速度很快,也没法子打发掉这么多的人。她挂着汗水的脸蛋红扑扑的,倒显得更加娇媚了。

  就在碧晓波卖力散发着传单的当儿,不远处有两个二十多岁年纪的人在挤眉弄眼地商量什么。这是两个烂仔,高一点的手中有一份从碧晓波那里拿到的传单,他指着上面的内容念了几句,便和矮个儿一齐嘻嘻哈哈大笑,笑过了,就你推我搡的,显然是在互相鼓劲。

  矮个儿烂仔踮起脚瞄了瞄碧晓波,一伸手拿过高个烂仔手中的传单,晃晃肩,很豪气地说:“行,你看我的!”

  于是,矮个在前,高个在后,两个烂仔相跟着直奔碧晓波。到得跟前,又不由分说地往人堆里闯。

  “小姐,你好你好!”矮个又点头又弯腰,还伸出胳膊想握碧晓波的手。

  碧晓波不知来者不善,以为他只是要传单,便向他递过去一张。

  “不不不,小姐,这个有了,这个有了,”矮个摇着手里的传单,眼睛睃着碧晓波的胸部往她身边靠。

  “那你……”碧晓波往后退,可刚退一步便撞在一个人身上。原来高个烂仔早站在她身后了。

  围在碧晓波周围的人不明白这两个烂仔要干什么,都愣愣地望着。

  “咳,咳,”矮个烂仔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这上面写得真好,真妙,妙极了!可惜我水平低,有好多字不认识,请小姐念给我听听好不好?”

  碧晓波明白对方是不怀好心了,她将脸别向一边,决定不再理睬他。

  “念呀,小姐!”矮个烂仔哪肯善罢甘休。

  高个儿烂仔这时也帮腔了,插嘴说:“念嘛念嘛,我也想听听。”

  碧晓波处在了一种两面夹击的境地。她可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场合,她用目光去寻找她的同伴-阿玉。按说阿玉应该过来帮她解解围,或者马上进店里去找老板汇报,可阿玉照旧站在店门左侧,眼前发生的一切她好像根本没看到,脸上似乎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而店门口和店堂内不过咫尺之隔,彭老板不会不知道店门前发生的事吧,他怎么也不出来看看呢?碧晓波又急又气,可她毫不畏惧,狠狠地瞪了两个烂仔一眼,然后昂首挺胸,眼睛冷峻地凝视着远处的街道。

  矮个烂仔望了一眼四周,见围观的人愈来愈多,显得更来劲了。他把传单伸展到碧晓波的眼前,嘻嘻嘻地笑着说:“小姐……”

  “你知趣些,站开点好不好!”碧晓波一把推开了他的手,厉声斥责。

  矮个烂仔讨了个没趣,可并不生气,仍嬉皮笑脸的:“小姐你这服务态度可不好!我们是顾客,顾客是上帝嘛,你不能这样对待上帝……”

  不少围观的人看到这里,已经明白这是两个无理取闹的烂仔,开始嗤之以鼻,还有人对碧晓波表示声援说:“小姐别理他们,两个无赖。”

  烂仔见气氛开始变得对他们不利,可又不甘就这样下台。矮个烂仔便又装腔作势地干咳了两声,说:“小姐服务态度不好。她不念,我来念-”他把传单举到自己眼前,大声念着上面的文字:“…服用三十分钟后,女性观之:一柱擎天,可喜;女性摸之:温热挺滑,可爱;女性受之:春潮、声潮、高潮迭起,可亲……”

  矮个烂仔开始说他水平低,很多字不认识,可他把传单上的这些话念得有板有眼的,让在场的人都听了个明白。许多人本来是看看热闹的,并没注意传单上写了些什么,烂仔这一念,他们便清楚这是一张什么样的传单了。人群中的几个妇女听着听着红了脸,慌忙溜走了。有几个男子在气愤地说:“下流下流,怎么有这样的传单呢?居然还要年轻小姐来散发,真是……”自然,也有人听得窃窃发笑。

  碧晓波可不知道传单上竟写着这样一些话,她听矮个烂仔当众一字一句这样念着,羞得她脸红如血,恨不能遁身而逃。

  碧晓波的羞态,似乎给两个烂仔带来了回报,让他们得到了一种享受。

  高个烂仔对矮个烂仔丢了个眼色,说:“问问她,这‘之’是指什么。”

  矮个烂仔点了点头,然后目光淫淫地瞟着碧晓波,问:“请问小姐,这上面写的‘之’是什么宝贝啊,这么可喜可爱可亲……”

  碧晓波完全明白这两个烂仔是借传单上的话来羞辱、调戏她了。她胸部急速地起伏,脸色由红变白了。

  矮个烂仔嘻嘻笑着逼问她:“快告诉我们嘛,这‘之’是什么好宝贝-”

  碧晓波的怒火终于爆发了,矮个烂仔嘴里的‘贝’字还未落音,她手中的传单就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

  “流氓,你这个流氓!”碧晓波高声大骂。

  传单有的砸在矮个烂仔脸上,有的飘落在人群中。矮个烂仔开始吃了一惊,很快又回过神来了:“你敢骂人打人呐……”他伸手去抓碧晓波。可碧晓波这会儿既勇敢又有力,她双手一推,竟把矮个烂仔推得后退了几步。高个儿烂仔这时也伸出手去抓碧晓波,他不抓别处,而是去抓碧晓波的胸部,只是还没够着,一记耳光便打在了他的脸上。

  此时,药店门前已乱作一团。有骂流氓烂仔的,有骂药店老板的,也有说碧晓波不该打人的。挨了耳光的高个烂仔要找碧晓波算账,可碧晓波已在两个好心人的劝说和掩护下避进店里去了。两个烂仔一齐冲到店门口,大声嚷嚷着,要老板交出打人凶手来。

  一直在药店里面装聋作哑的彭老板没办法袖手旁观了,便在店门口迎着烂仔,脸上挂着笑问:“请问两位先生有什么事?”

  高个儿烂仔说:“你是这里的老板?你们那位小姐发传单给我们,我们看不懂,要她给我们解释解释,她不解释,还打我们的耳光。”

  “那还了得!那还了得!”彭老板显得愤慨无比,扭头问木木地站在一旁的阿玉:“有这样的事?”

  阿玉点了点头。

  彭老板又说了句“那还了得”,便对着店堂内厉声喊:“小碧,你出来!”

  碧晓波稍为犹豫,便从店内走到了店门口,眼睛狠狠地瞪了两个烂仔一下。

  “快向这两位先生认错!”彭老板像下命令一般。

  “他们耍流氓,我认什么错?”碧晓波红着脸,眼睛瞪着彭老板说。

  矮个烂仔说:“什么耍流氓,我们搞你啦?摸你啦?”

  “你们就是想摸嘛,只是还没摸着……”有人亮着嗓子在门外揭发。

  彭老板担心事情闹大了,闹久了,会不好收场,只得赔着笑脸对两个烂仔说:“她是本店新招的职工,才试用哩,都怪我们还没教育好,我在这里向二位赔礼道歉了!”他又转脸对碧晓波宣布:“你试用不合格,本药店不要你,你走!”

  碧晓波说:“走就走,谁稀罕呀!你留我我也不干了。”说罢,两脚已经跨出店门,走向街道。

  两个烂仔一阵高兴,忙舍开彭老板去追碧晓波,可好几个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与此同时,有人拉住了碧晓波,说:“要药店派人送你,要不你会吃亏的。”

  这当儿,传来几声尖脆的汽车喇叭声,只听有人说:“110-110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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