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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马戏团的梯子

　　李晋西

　　马戏团的梯子只会表演一个节目：走到一把椅子旁，把头靠在椅背上，让身子变长，等到孩子们都不相信他的身子会不断地长长，一直长到他们仰着的脑袋都发昏了还在长时，他才把头伸到一个孩子的面前，猛吹一口气。

　　这个节目很受欢迎。有些孩子看了一次又一次，希望梯子朝他们吹气。这些孩子说，他们好像是倒着从梭梭板下往上飞。

　　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天晚上，马戏团的梯子走了。

　　马戏团的梯子怎么会离开马戏团呢？马戏团的人都很纳闷，一架梯子要练习长到那么高，还能吹出一口气，多难呀。一些梯子练习了一辈子，还是一架不会长高的梯子哩！

　　马戏团的人到处寻找，他们从这个地方到那个地方，希望能把马戏团的梯子找回来，可是，慢慢地，他们知道他们错了。马戏团有三个人回忆起了马戏团的梯子走的那天晚上的事情，马戏团的人知道找错了方向，他们不应该从一个地方到另外的地方，他们应该向上，应该向着天空寻找。

　　马戏团的三个人说了些什么呢？

　　第一个人，负责给梯子洗澡的小丑是这样说的：

　　那天晚上，小丑像往常一样给表演结束后的梯子洗澡，小丑照旧是从第一级洗起，因为一直都是这样，把梯子第一个阶梯洗干净了，洗舒服了，这个阶梯才可能装上第二个阶梯，同样的，只有把第二个阶梯洗干净了，洗舒服了，第二个阶梯才愿意装下第三个阶梯。这样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装下去，最后，高高的梯子才可能躺下来，把身子蜷缩在第一阶梯里，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但是，当小丑洗到第五个阶梯时，梯子突然说话了。

　　小丑吓了一跳。给梯子洗了许多年的澡，从没听梯子洗澡时说话，因此，小丑就把水管搭在梯子身上，捂住两只耳朵去听。

　　“不用洗了，我困了。我要睡了。”梯子说完，抖下了水管。

　　小丑愣了一会儿，拾起水管，往梯子身上冲。“你怎么躺得下去呢？”

　　“我站着睡。”

　　“站着睡？不怕脑袋吹掉吗？”

　　“我要睡了……”梯子嘀咕着。

　　“梯子，梯子，脑袋会吹掉的，身子也会吹断的，梯子，梯子，你真的睡着了吗？梯子，梯子。”

　　小丑推了一下梯子，梯子突然向小丑推的方向倾倒着。小丑吓得大叫，叫马戏团的马快来，快飞上天去，挡住倒下的梯子。可是，马戏团的马还没有飞起来，梯子自己摆正了身体。

　　梯子没有睡？小丑冲着梯子叫喊了好一阵子，梯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小丑真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关掉水管子，望着梯子好半天。唉，梯子真是太高了，像塔一样伸到夜空中。梯子的脑袋还在吗？

　　第二天早上，小丑就听说梯子不见了。

　　第二个人，马戏团的椅子是这样说的：

　　那天晚上，他正在做梦，梦见在一个房子里，房子里没有一个门。他正在想，他怎么能进入一个没门的房子呢？突然，什么东西撞醒了他。天呀，那是什么，怎么那么高呢？比他能飞的高度还高，黑夜里，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东西呢？

　　梯子一说话，他才知道是梯子。但是，梯子说话时，他又糊涂了。那是梯子吗？梯子怎么可能在应该睡觉的晚上说话呢？所以，他就把梯子和他对话当做了另外一个梦。

　　梯子说：“你从来没有考虑过在天空表演。你不是会飞吗？”

　　椅子说：“开玩笑吧，天空中哪有孩子？我喜欢为孩子们表演。”

　　梯子说：“你知道孩子们怎么看电影吗？”

　　椅子说：“还用问，我没做马戏团的椅子之前，看过许多电影。当然，我没有你那么高，所以听到的比看到的多。喂，梯子，我说，你能不能降低一点，你真的太高了，我必须这样看你，我的背说不定会拉伤。”椅子说着踮起脚尖努力去看梯子。

　　梯子说：“电影多有趣呀。如果天空是幕布的话，我就可以在上面演电影了。”

　　他说：“你真那么想？可你一个人，怎么演呀！”

　　梯子说：“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想过到天上去演电影吗？”

　　他说：“不，我不会想，天上太安静了，也没有其他的椅子。”

　　梯子说：“那你继续睡吧。”

　　椅子接着做了下一个梦，他梦见他学会了一首歌。这首歌是属于马戏团的桌子的。桌子正对他发脾气哩。

　　椅子被桌子的声音摇醒后，听说梯子不见了。这时，太阳刚刚出来。

　　第三个人，马戏团的毯子是这样说的：

　　那天晚上，魔术师在揉搓他的时候，忘记给他吹气，结果，弄折了他背上一块骨头。他正在哼哼地修理，梯子来了。毯子很吃惊，深更半夜的，梯子为什么不睡觉呢？看看，梯子还没有把自己收短，这么危险，会把马戏团的汽车碰醒的，汽车醒了，就会发脾气，会闭着眼睛把马戏团的人拉到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梯子，你这是干什么？喂，梯子，我说，你听得见吗？梯子，梯子，我说你怎么啦？出了什么事吗？需不需要帮助？”

　　“你上来看看就知道了。”过了好一阵，梯子才回答。

　　毯子停下修理，活动了一下腰，飞上了天。

　　晚上在空中真不是一件好事，风很大，呼呼地想把他吹走。毯子只好把自己缠在梯子的身上，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往上攀爬。哎哟，好不容易爬到梯子的脑袋边了。嘿，梯子好像什么事都没有，还笑哩。

　　“我看你应该……找别人来看……”毯子说。

　　“不喜欢吗？看看，夜晚的天空真安静，星星的声音都能听见。”梯子说。

　　“我看你一点儿事也没有。我要下去了，我可不像你，我只有一只耳朵。”毯子生气了，扭着身子往下爬。

　　“耳朵多，听得远嘛！你真的不想试试，听听远处的声音？”梯子说。

　　“我可没有闲工夫听什么远方的声音，我还得修理我的背哩。”

　　毯子回到地上后，继续医治自己的背。他在自己的嘀咕声中睡着了。第二天，他听说梯子走了。

　　这三个人讲的，只能说明一点，梯子飞上天了。

　　马戏团的人不再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寻找了，马戏团的人停在一个地方，看着天空。他们还把表演全安排在白天，把吃饭睡觉也全部安排在白天。这样，一到夜晚，他们什么都不做，就只望天空。他们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哩！

　　不久，马戏团的人就看到了天空中的梯子。

　　这是一个夜晚，梯子像一个长相奇特的星星立在黑夜中。一轮圆月映衬着他，使他显得很小，移动得也不快。当然，马戏团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错觉。马戏团的人不停地呼唤，梯子根本听不见。的确，梯子已经在很高很高的地方了，而且还在不断地往高处去，仿佛天空是一个巨大的梯子，他正在往上爬着。

　　马戏团的马曾经飞去寻找过梯子，但是，梯子真是爬得太高太高了，马戏团的马不能到达。马戏团的鸟也去呼唤过，同样的，也无法对梯子说上一句话。最后，马戏团的椅子的“梦”，让马戏团的人找到了办法。

　　一天晚上，马戏团的人报上了梯子表演的节目：《梯子演电影》，孩子们就望着夜空了。孩子们很想念梯子从天空中弯下腰，对他们猛吹一口气。孩子们都伸长脖子，呼喊着：“梯子，梯子，快给我们演电影！梯子，梯子，快给我们演电影！”

　　梯子真的开始演电影了。但是，孩子们看不清楚，梯子在太高太高的地方。孩子们就喊：“下来一点，下来一点。”

　　梯子就真的下来了。梯子下得很慢，一点一点地下着。孩子们的叫声很着急，他一点也不急。他从晚上走到白天，一点点地走着。让人惊奇的是，他走到白天了，身上还是那么亮，甚至比远处的云还亮。他在天空中发着光，好似招呼孩子们飞上去攀爬。

　　梯子走到离孩子们很近的半空后，开始演电影了。他的“电影”也一点不精彩，就那么立在空中，一动也不动。不过，孩子们却说，看明白了梯子的“电影”。梯子停在那里不动，是在等人。

　　选自《儿童文学》2004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