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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橘黄色的学校

  薛涛

  转学以后我的成绩时好时坏。我转到一所橘黄色的学校读书,确实是橘黄色的学校,墙刷成橘黄,门刷成橘黄,教学楼旁边有一个存放自行车的棚子,也刷成了橘黄色,连校长穿的风衣都是橘黄色的。

  这所学校够漂亮的。

  刚来的一个月,我经常想,这学校够漂亮的啊。在漂亮的学校上课心情也格外漂亮。这样,最初的一个月,我成了一名成绩还不错的学生。

  变化发生在一个月以后,肯定是从那一天开始的。那天早上,我站在学校门口时突然不喜欢橘黄色了,总是这个颜色,有点厌烦了。厌烦这里的颜色,也就厌烦在这样的颜色里上课了。第二节课下课后我蹲在领操台下面找蚂蚁玩,蚂蚁一个也找不到,却发现一只小蜘蛛,鼓鼓的肚子细细的腿,丝从肚子里抽出来,身体向下垂直降落,玩得一心一意的,根本没注意到我。犹豫再三后我不打算坏它的事了,也想早点回教室。恰好看见校长穿着橘黄色的风衣经过。我拦住校长说出了心里话。

  “校长,我都转过来一个月了,学校一直是橘黄色的。”我自认为这话很有道理。

  校长眨了眨眼睛,瞧瞧橘黄色的教学楼点点头:“没错,我来这里工作时就是橘黄色的,怎么啦?”

  校长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那天我的穿着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她一定是对我的想法感到莫名其妙。

  我深深吸了口气,完了说出了刚刚想好的创意。

  “不能刷成别的颜色吗?绿色、红色,七种颜色呢。也别总是一个颜色,隔几个月就变个颜色,不更有意思吗?”

  “我,我从来没想过呢。让我试试……”

  看样子校长是答应我了,至少她没反对。后来我反反复复琢磨她的这句话,她确实没有反对的意思。于是我就天天等着,就这样一个月又过去了,学校还是橘黄色的。我觉得挺没意思的,也就不大愿意上课了。有一天课间,我又蹲在领操台下面。这一次我是想看看那只蜘蛛,不知道它肚子里的丝抽干了没有。那天天气挺好的,可是蜘蛛不在。我围着领操台仔细找了一遍,它确实不在。它一定是躲在窝里睡大觉,再不就是被爸爸妈妈看住了不准再出来玩那种危险游戏,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降落,就算有丝做安全带也可能摔断腿的。我想回去,下节课再来。这时校长又经过这里了。嗯,奇怪,我一在领操台找虫子校长就出现。那么校长跟这些虫子暗地里有什么约定吗?这问题害得我想了好长时间。

  我站起来,拦住校长。

  “您什么时候开始呢?”我指着橘黄色的教学楼,“先刷成绿色也不错。”

  “对不起,我不能帮你这个忙了,我要调走了,要到别的学校去了。其实你的想法有点意思。我呢打算好了,准备把我要去的那所学校刷成新鲜的颜色,说不定就先刷成绿色呢,以后再换成粉红色。粉红色怎么样?”

  我挺失望的,不想再跟任何人说出我的想法。

  新来的校长是一位中年人,是男校长。他很严肃,不太爱说话,让人害怕。另外,我蹲在领操台下找蜘蛛时他从未出现过,不用怀疑了,他跟这所学校里的虫子没有任何联系。没有联系也不行,他有了绰号,叫虫子校长。我给取的绰号传播很快,全校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学生都叫他虫子校长了。他大概姓李,叫来叫去我们忘了他的姓氏。

  就这样,我的成绩开始下降,像蜘蛛一样从高处垂直下降。不大愿意上课了,平时我喜欢蹲在领操台下面看蜘蛛荡秋千,它肚子里的丝还有的,用也用不完。它不常出来,它不出来的时候我就望着橘黄色的墙发呆。人在发呆的时候是不是容易有灵感呢?我有了一个灵感,了不起的灵感。我决定自己干,不指望虫子校长了。

  完全自己干也不行,得有个帮手。我来这所学校时间不长,只有一个人还算得上朋友。他是我的同桌,我管他叫小顽。他喜欢阴沉着脸反复讲一个故事,每次讲它都比上次多点新内容。

  “她是个低年级的女生,跟我表哥一个班……”开头从来都是这一句,没变过。情节大致是这样的:这个女生星期六去游乐场玩,走进一座迷宫,走进去以后便走不出来了。是个没人要的游乐场,平时就少有人去,出了问题也没有人帮忙。最后她与另外几个男生一起被迷宫中的网裹走了。

  下课时我喊住他:“喂,小顽,有事跟你说。”

  “要不要再听听那个故事,上次我忘了一个重要内容。”

  我已经对这个不太恐怖的故事没有兴趣,连别的同学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了,所以我是坚决不听它了。我说出我的想法,请求他帮我把这所学校刷成别的颜色。小顽听了连想都没想一下就说没劲。他没看出来这件事的价值。那么,我自己干。

  天黑以后,我悄悄摸进学校,来到电教室的墙根下,先老老实实蹲在那里,没敢轻举妄动。整个校园空荡荡的,没有了白天时的拥挤和喧闹。领操台黑乎乎的,像一辆苫着帆布的坦克车。我相信那里现在是蚂蚁的乐园,说不定蜘蛛也在。

  我拿出刷子,打开小桶,一种奇怪的味道马上散发出来,淡淡的不算难闻。我从门刷起,沙……沙……我想象着刷过的地方,一定不再是讨厌的橘黄色了,而是变成了新鲜的绿色了。其实也谈不到特别喜欢绿色,只要不是橘黄色,我都喜欢。明天,第一批来电教室上课的学生将坐在新鲜的教室里了,他们当然要议论是谁干的好事。

  最先在这样的教室上课,他们是幸运的。

  这样想着,我加快了进度。

  “喵--”一声猫叫,回头一看,是一条晃动的人影,我马上识破了真相。原来小顽早就来了。吃过晚饭他也觉得像平时那样度过这个夜晚挺没意思的,便决定出来会我。他撒了谎,跟家里说跟同学商量好了,去一个文具店买点彩纸,准备开小队会。巧了,我也是这样撒的谎。自从有了这次巧合,我跟小顽的友谊又加深了一层。

  就这样刷着,刷了很长时间,小顽也替换过我,他刷墙我拎桶。我们的工程完成了一个部分--四面墙窗子下面的部分全刷成了绿色。这部分完成之后我才明白,上半部分我俩是刷不成了:太高了,我们却没带凳子。没有办法了,只能刷到这个程度了。小顽不想就此结束,他爬上了窗台。但只刷了有限的一部分。

  这样的结果不够完美。当时我没想到做一件事会这么复杂,以为只要有热情和一点基本材料就足够了。没办法,我把还剩着一半涂料的小桶藏在电教室后面的角落里。

  回去的路上,我和小顽才发觉累坏了,胳膊和脖子又酸又疼。

  第二天自然是飞跑着去看我们俩刷的绿墙。在早晨的阳光下面,它一定很棒的。

  没错,果然很漂亮,只是刷得不太均匀,比设想的差一些,非常遗憾。早就有人站在电教室前面指指点点了,是几个值周生。我和小顽凑上去,听他们的议论,没想到,他们的评价让我失望。他们说这活儿做得太粗糙了,太不认真了……既然这样,我也不敢宣称这事是我干的了,但很想和他们辩论一番。小顽拉我一下,我俩装作没事的样子走开了。上午的课听得一塌糊涂,连科目都没分清。下午刚上第一节课时我看见有两个穿黄色制服的工人去了电教室门口,他们带了一个折叠式的大架子。这种大架子正是我需要的,可惜在他们手里。再下课时我看见他们正在刷墙,橘黄色,原来的颜色!放学时,电教室又变回到从前的样子:完完全全的橘黄色,只是颜色比从前新鲜一些,还闪着光,还没干的缘故吧?两个工人已经走了,当然,他们带走了那个大架子。

  我郁闷极了,小顽连说荒唐。见我难过得要命,傍晚,小顽拉我去了他家,他家楼下有一幢小小的木制狗房子。小顽说,刷吧,刷成什么颜色它都没意见。我和小顽便一口气把它刷成了绿色,然后心里才算愉快起来。我俩围着小狗的房子忙碌时它就蹲在旁边,歪着头痴迷地看着。

  选自《文学少年》(小学版)2004年5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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