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阅读页

第十二章

  外边,一直下着雨。然而这一次的秋雨下得有些怪,一改以往的那种温柔与缠绵,反而像是受了委屈似的纷纷洒洒,甚至有些鲁莽。雨声像夏天雷雨般火辣辣的,又像是大嗓门的婴孩被打了P股在哭。那片枫树在风雨中反抗着侵略和蹂躏。

  我茫然地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窗外的雨。上午吊了两瓶点滴,医生也来过一次,说是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我看过了爸爸发表的那篇小说,感觉特别好。爸的小说以一种丰富沧桑的感情魅力,把我带进了一个与我相隔遥远的陌生世界。我被那个世界里的男女主人公的真切生动所吸引,被人物起伏跌宕的思想情感所吸引,被那一股质朴的力量所吸引。我被感染了,被打动了,不得不一再中断阅读,因为夺眶而出的感动的泪水时不时地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带了一种激动而又惘然若失的情绪,我几乎怀疑这文中的主人公就是我爸妈了,可是这“怀疑”却是毫无根据的、毫无理由的,只是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中午的时候,几个同学又来看了我一次。但是夏黛萍终于没有来,然而我也意外地发现,万小路也没有来。

  陆小琴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于是说:“黛萍一上午都是恍恍惚惚的,还和万小路吵了一架,这次吵得很凶。黛萍很伤心,眼都哭肿了……”

  她肯定还在生我的气,我多么希望昨天那一番话我没有说过啊!可是,我已经收不回来了!此时,我只有在心底默默地请求她原谅我,我们还是好朋友啊。

  雨,下得更猛烈了。

  我将注意力转移到陆小琴身上,看着她那白皙粉嫩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愁绪,我握住了她的手,说:“小琴,你还好吗?”

  她挤出一个微笑送给我:“我挺好的。一切都会过去的……我相信我会调整得很好!”

  我朝她鼓励地点了点头,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了。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松开了我的手,从口袋里谨慎地掏出一封信来,趁爸爸没注意,悄悄对我说:“有你一封信,不知道是谁写给你的!怕你爸多疑,所以没让他知道,偷偷给你。”

  一听说有我的信,我就知道是杨叔衡无疑了。我紧张地将信接过来,那信封上俊秀潇洒的字一入眼,我就有些兴奋,心里头感觉到了强烈的安慰。但我还是红了脸,火烫火烫的,心跳变得快速起来,慌张地将信塞到了枕头下面,然后假装十分自然地和陆小琴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他们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爸爸也出去送他们了。我在确信不会有人马上出现之后,忐忑不安地从枕头下迅速拿出了那封信。那不是普通的牛皮纸的信封,而是很精致的绯红色的信封。我小心翼翼地撕开它,也是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的浅绿色的信笺,折得很工整。在打开的时候,从折缝里溜出来几片鲜红的叶子,像几只蝴蝶一般飞出来,落在我的手上。这一刺激神经的东西,使我不知不觉地沉入迷离的幻想世界中去了。我简直要停止呼吸,脸颊上更是一片火烫。愣了好一会儿,我才打开那张信笺,里面有一首他即兴随手写成的诗:

  月上黄昏秋愁逼,

  红灯雕梁窗台西。

  寂寞雀鸟寂寞巢,

  去往何处寄相思?

  倚楼把酒悄悲泣,

  入了愁肠笔难提。

  那厢落花弦断声,

  只往何处寄相思!

  诗下还有一段话:“雨谦,得知你生病住院了,我很想过去看你,可是又觉得不妥,所以只有怅惘。如果可以,在你爸爸不在的时候,给我电话,我赶过去看你!小诗一首,聊作安慰,寄以真假,你自明了!”下面还写着他的电话号码。

  看完这封信,我心头又酸又甜,不知是好过还是难受。这一纸情真真意切切,好像是一阵猝然卷来的狂雨飙风,将我一下子淹没在其中。我的心里瞬时像流过一股十万伏的高压电流,将我当场击晕了。而那首小诗,更使我的心房膨胀起来,挤迫得我连最基本的呼吸都困难了。“寄以真假”,我怎能不明了?他的问候,他的关切,他的喜欢,我怎么会没有感觉呢?可是,我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孩,怎么招架得住这种缘分的袭击呢?我只有接受啊,我无法逃脱!

  一根细长的睫毛轻轻地落在了信笺上,载着它的,是我的泪。

  走廊里传来爸爸的脚步声,我慌忙收起了信纸,来不及按原来的折痕叠起来就胡乱塞进了信封,努力抑制住兴奋和眩晕。

  爸爸带了一些吃的东西回来,在我身边坐下,钻研着我的神情,说:“谦谦,你这一个月怎么老是恍恍惚惚的,像是有什么心事……”

  “哦。我自己并不觉得……可能是这病的原因吧……”我梦幻似的说着,尽力将自己的心态和声音放得平静,但我发现有些困难。

  爸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但是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常常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发笑,或者望着半空发愣。”

  原来,我的这些细微的举动都在爸爸的视线之中。我没有什么可以辩的,只是低下头去。

  爸递给我一个苹果:“谦谦,要是有什么心事,你告诉爸……”

  我小心地咀嚼着苹果,含糊地说:“我知道……爸,你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今晚你就别来了。”

  爸马上反对了我的建议:“那怎么行?这个病房里只有你一个人,我怎么能不陪你呢!”

  “爸!”我轻喊着,“你看我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的,医生也说明天可以出院了……”

  “是呀,明天就出院了,也就那么一个晚上,我不会累的。”爸接过我的话,说。

  我心里着急了。此时,我内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见到杨叔衡。这个念头像熊熊大火一般燃烧着我、吞噬着我。我不得不找寻一个合理的借口让爸回去。我的心头突然掠过一个想法,让我全身的兴奋因子再一次活跃起来。

  “爸,夏黛萍晚上想来陪我……她心情有些不好,想和我说说话……”我故作平静,事实上,这个谎言还没从我的嘴里说出来,我就脸红了。我低头紧张地等待着爸的反应。

  “哦……”爸轻轻地应了一声,说,“刚才我无意间确实听见你那几个同学在说,你那个朋友夏黛萍这些天心情很糟糕……”

  听到爸这样说,我就放心大胆了许多,撒娇地轻轻摇着他的手臂。爸笑着点头答应了。虽然我的谎言和表演很成功,但还是从心里觉得对不起爸爸。

  为了能让爸爸放心回去,我吃了好多东西。爸离开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等我猜测爸爸已经走远了之后,我就下了床,披了件衣服,用医院服务部的公用电话给杨叔衡打电话。这样几个简单的数字我按了好几遍都出错了,我简直不知道该怎样形容那时的感受和心情。在正确按下号码之后,“嘟”,只呼叫了一声,对方就接起了电话。

  “何雨谦?”杨叔衡的声音快速进入了我的耳朵。

  他竟知道是我!我又被这样一个细节感动了,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安静而羞涩地答道:“是我。”

  显然,他在话筒那边激动着,像个吃了蜜糖的小孩子似的,说:“我可以去看你吗?”

  “你来吧……我爸回家了,晚上也不过来了。”我轻声回答。

  他笑出声来:“你需要什么?我给你带上。要不要什么吃的?”

  “只要你过来。”这样一句话竟然出自我的内心和我的嘴!连我自己都感到十分意外了。

  挂完电话,我心里更加七上八下了。此时的我,是遮着红盖头的新娘,充满着娇羞和期待、紧张和憧憬。我又把那首词默念了好几遍,心里想着到时他会说些什么,我又应该说些什么。

  外边,雨还是没有停。雨天的夜来得格外早,夜幕一拉下来,雨就变得有些缠绵,像红纱帐里爱人间的哝哝情话。

  六点刚过,他来了,头发上沾了一些细小的雨珠。他在门口收了伞,没有立马进来,而是深情地远远望着我,动情地轻喊着:“雨谦!”

  我应了一声,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进来。而此时,心跳是那么剧烈,我索性转身背对了他。

  他几步踱到我面前,眼睛里有着一丝异样的温柔:“我看看你!你似乎瘦了些……”

  是这样一句话,我大为吃惊。

  “我没瘦,你看错了。”我垂下目光,说。

  他半蹲下来,依然顺利地捕捉到了我的目光,关切地问:“病好了吗?”

  “好了。”我回答得轻声而简单。

  “是什么病?”

  “贫血。”

  他有些如释重负,同时依然有着那温柔和那关心:“原来如此,以后多注意休息!你好让我担心!”

  我斜着瞥了他一眼,说:“你最近肯定很忙很忙吧……”

  他笑了:“我听出来,你在骂我,怪我,是不是?”

  “我怪你什么……我哪有资格……”我红着脸否认道。

  “那是我自作多情了!”他失笑地晃着头,梦呓般说,“几天没见,像是疏远生分了许多……”

  我在他的这句话里激动起来,内心里浮起一种酸酸的感觉:“不是几天没见,是好几天!什么生分不生分的,我们何尝真正认识过对方!”

  他无奈地摆了摆手,声音变得现实起来,说:“这些天确实有些忙,其实,我是多么希望见到……”

  我慌忙打断了他:“别说下去了!”我的心跳得更加猛烈了,几乎失去了规律和节拍。

  他只好停住了,沉默了一会儿,问:“我给你的那封信,收到了吗?”

  事实上,他这个问题实属无话找话。我要是不曾收到,我怎能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或许,此时的他也和我一样紧张不安。

  我淡淡地一笑:“看过了……你还真想得出在我的姓上做文章,这要怪我爸姓得不好了!如果我不姓何,姓别的什么,看你怎么写!”

  “我哪有在你的姓上做文章?”他故意坏坏地笑着,说。

  “你敢说没有?”我大胆迎视了他,说。

  他怔了一会儿,说:“真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看懂了!你很厉害!”他的这句夸奖只是一种笨拙的表演。事实上,他明知我一定看得懂这首浅显易懂的诗!

  我们彼此沉默了一会儿。我无须抬头就可以知道,此时他一定悄悄地注视着我,带着一种窥视和研判的意味。

  “雨谦!”他的声音浸在一种特殊的感情里。

  为这一声喊而惊,我抬眼望了望他。这么几天没见,不免有些陌生,在这样一个蠢蠢欲动的夜精灵的撩拨之下,更多了一分羞涩。可是,这种陌生在他那如烟般朦胧、如静水般柔和的目光抚慰之下,很快就消逝了,换来的是一股惊心的电流。

  我缓缓地走向病房的一角,尽量在暗沉沉的光线下去注视杨叔衡。他仿佛想说什么,但还是低下头去。此时,我们彼此无法辨清对方的神情,我只能隐隐望见他那双温柔发亮的眼睛。

  “雨谦!”他又喊。他每次这般呼喊着我的名字,都像一股决堤而出的巨大洪流,瞬间把我的整个身子都淹没了。几次这样铺天盖地的淹没,使得我晕头转向了。

  “没想到你会愿意为了我而支开你爸爸!”他紧接着说,“谢谢你!”

  “怎么?”我问。

  “最近写作丝毫没有感觉,想写的时候却又被眼前的那些事压迫得喘不过气来……雨谦,你肯定能想象得到那样糟糕的状态!然而此时见到了你,就好比冰封千年的谷底崖下,突然射进来一束阳光!你不知道我心里的感激!”

  他感激的是我?我真不明白我对他的创作何以有着如此深重的关系。也许他说的是假话。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假话”拨动了我内心所有的神经,我被他感动着!假话说得好,也需用心去编的。我说不出话来。

  “你不相信?”他停了一下说,“雨谦,你过来看看我!”

  我转身逃避了他,推开窗,雨还在下。

  他几步来到我身边,抓住了我的胳膊,那么用力,那么霸道,致使我感到有些生疼了。

  “你看看我!”他深深地凝视着我的眼睛,语气里带着蛮横和命令。

  我不由自主地抬眼望住了他,这才发现他有些黑瘦了,失去了平日俊朗潇洒的神采,但唯独那双眼睛,依然透着无限动人的光芒。我不想深究他的这般憔悴是因为什么,我只明白,我又莫名其妙地被感动了。我被他那毫不保留的目光逼迫得心悸而喘气不得。

  我垂下睫毛,说:“你才是真正瘦了。”

  “没关系,只要你不介意!”他用充满了感情的口吻诚挚地说着,他的手依然紧握着我那瘦小的胳膊。

  我更加慌张了,我怎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脑子里那股理智的力量压制着我的感情和欲望。我的身子一挺,又一撤,挣扎着甩开了他。

  他大踏步地上前,再度捉住了我,把我用力一带,我就飘入了他的臂弯里。他的怀抱、他的温暖,使我脑袋轰然炸开了,什么想法和自制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像一块枯木,逃避了许久还是被春风包围了,于是抽根、发芽。我陶醉在这一片桃红柳绿之中。

  “我想说一句话……”他喃喃地说。

  “我不要听。你别说……”眩晕中包裹着一种强烈的害怕。

  “我需要告诉你!”他轻声而又坚决。

  “我知道……”我只觉得浑身热得透不过气来,困难地扭动着身子。

  “我还是要说!”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沙哑,温柔而又不容分说。

  我不语,在他的臂弯里窒息了。

  “我……我想爱你!”他碍口地、艰涩地、困难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我的心脏狂跳,像要蹦出来似的。他说,他想爱我!这几个字使我无处躲逃,一出他的口就直接进入了我的耳朵、我的内心!我的身子仿佛旋转又旋转!我快要疯了,我的心也快飞出去了!至于自己身在何处,身在何年,我已完全都不知道。我眼前只有一个他,他那灼热的目光正燃烧着我。

  我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好久,直到所有的思想和意识重新回到脑袋。那两股不同的力量争执得不分上下,折磨着我的神经。但我逃开了他的手,立即转过身去,又走向暗处,背对了他,逃避了他的视线。

  “我知道,你太年轻,还小,而我太年长了。我这样年龄的人应该是理智的、成熟的,可是我居然也控制不了自己,我是那么渴望和你在一起,去帮助你,保护你!然而,我也自知没有资格和你在一起……”他无奈地坐了下来,两手托住了额头,遮住了他那眼里带泪的光亮。

  我猛烈颤动了一下。明知道他的这句话言重了,是我没有资格!他有他的名誉和地位,而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然而,他这么说,我却也无缘由地生气!

  我用怀疑和质问的眼光盯着他,说:“你的意思是说,你根本没有从内心里打算和我在一起,是这样的吗?”

  “我没这样说!我只是说自知没有资格……”他提起声来,对我这样的说法感到莫名其妙。

  “那什么叫没有资格?你根本没有认真!”我更加生气了。

  他似乎感到无法解释,皱紧了眉头。他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地说:“如果我能预料,我肯定不会给你写第一封信!可是,当对某个人的爱来临时,根本就是不知不觉的!等到发现时,已经根深蒂固了,让人摆脱不了!”他深深地叹着气,默然地摇摆着头,有着无奈和茫然。此时的他,已完全不像是一个三十五岁的人了,倒像一个刚刚认识自己的男孩!

  我拼命地摇着头,摇得那么猛烈,好像要借机摇掉许许多多的困扰和烦恼。

  “不要!你是我崇拜和敬慕的作家!我要把你当老师,甚至长辈!”我脑子里那股理智的势力占了上风,使我迅速冷静下来,连我的语气也变得冷漠无情。

  事实上,这种冷冰冰的说法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的这句话像一瓢冰冷的水,浇灭了他那一腔深情。他的面容上立即蒙上了一层死灰般沉寂的失望痛苦的阴影。他困难地起身,无言地怔在窗边,两眼默视着夜下那一片没有尽头的黑暗和秋雨。过了许久,只听他一声失望的低声哀叹。

  他无力而烦恼地说:“你在嫌弃我的年龄。”

  “不,我没有!”我回转头低低地喊着。

  “如果真的没有,你为何……”他痛苦得说不下去。

  我说:“因为你没有认真!你更像是在找替身,某个人的替身!”

  “不!”他大喊着,“随你怎么去想吧!雨谦,随你怎么去想!”

  我看着他,思索和研究着他的表情,揣摩着他的心理,衡量着他的每句话。而他困难地摸出一支烟来,好不容易点上了火,郁闷地吸了一大口,对着窗口喷出了朦胧的烟雾。

  “这里是病房……”我说。

  他只好把烟头按在窗台上重重地转了几下熄灭了烟,困难地说:“你只是不相信我而已!我当时给你写信根本就是自作多情,你只是来看我笑话的。我知道,你现在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我,你肯定在嘲笑我……”

  “我没有!你明知道我的!”我垂着头,看着他那被雨水溅湿的裤脚。

  “你也明知道我的!”他的语气是那么厉害和强烈。

  “我……”我想说,可是喉咙底下像是被什么硬东西卡住了似的,令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发出了几声自嘲而冰冷的笑声,又茫然地站了一会儿,抬起头来,无奈且有气无力地说:“我该回去了。”

  我不说话,默默地看着他拿了伞,打开了门。在那一刹那,我脑子里蹿出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叫住他!叫住他!叫住他!”我的眼睛里又疯狂地流出了泪水。

  “叔衡!”我喊,声音极轻。这是我头一次免去姓直接喊他的名字。

  可是他听得清晰真切,迅速回过头来,望着我。我疯狂地奔过去,扎进了他的怀里。一种温暖顿时涌上心头。

  “雨谦!”他喊着我,扔开雨伞将我搂紧了,下巴摩擦着我的头发。

  “叔衡!”我抑制不住地喊着,“我曾说过我不会在中学时期有这种感情的,可是,我终于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你!我曾经努力地把你看作一个高高在上的偶像,或者长辈和老师,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做不到!”

  “哦!哦!雨谦!”他用几乎痉挛的手指,插入我那松乱的头发。他的呼吸是灼热的,他的手心是滚烫的,他的心跳也是急促的。我不再挣扎,在他的怀里安静地闭着眼。

  “看你的小说,像是跌入了一个梦里;认识你,也像是发生在梦里;今天,更像是在梦里!”泪水浸透了我的眸子,模糊了我的感觉,朦胧了我的梦境。

  杨叔衡的手温柔地拂过我的脸,稳稳当当地落在了我的肩上,说:“哪怕只是做梦也好!”

  “可是,叔衡……”我依赖在他的怀里,呼吸着他那诱惑人的男人气息,说,“我才十七岁,还只是个小女孩。”

  “让我们慢慢来。我等你,等你长大,等你成功!”他在我耳边轻声而动情地说,从他嘴里呼出来的气体撩拨着我的神经。

  “可是……”我抬起头来,和他深情地对望着。

  “别说‘可是’,好不好?”杨叔衡捧住了我的脸,说。

  我点了点头,他的脸上迅即浮起亲切而潇洒的笑容。然而,在这笑容之中依然有着一点愁苦、一点烦闷,我猜不透他在担心着什么。我晃了晃头,不想多想,而是再次进入了他的怀抱。

  “雨谦,我一定要写你!写一个真实而又美丽的你!”他真切地说。

  我完全陶醉了,等到我重新抬起头来,望见病床上的挂钟已经快指向九点了。我从他的怀里起身,抚了抚头发和衣服,满含不舍地说:“你该回去了。九点整护士要过来的。”

  他不情愿地放开了我,轻轻地说:“明天我要去北京参加一个活动,回来后我去找你。”

  我点点头。

  “你多注意休息!不要再病了!”他又不放心地说。

  我再点点头。

  “那我走了。”他望着我,虽然这样说着,却是一动也不动。

  我轻推了他一下,他只好拿起雨伞,正要打开门,又转身揽住我吻了吻我的头发,深情地望了我一眼。是的,他走了。我听见走廊里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淹没在那一片淅淅沥沥的雨里。

  护士来过一趟,叮嘱我早点休息就出去了。她说我的脸色红润了许多。

  我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如蚕吐丝般的雨声,脑子里回想着杨叔衡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包括他的诗词、他的笑容和他的叹息。这真像是一场发生在雨夜里的梦!雨吞噬了我,夜笼罩了我,梦侵袭了我,然而我对这样突如其来的侵略竟然没有过多反抗和异议!我安稳而顺从地进入了睡里梦中,朦胧中听到了一声门响,然后是一阵真切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朝着我由远及近。是那个影子!他停留在我身边,我茫然地感觉到他伸出一只手轻触着我的手腕,然后掠过手臂到达我的脸庞,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我的唇上,绕过耳边落在了我的脖颈之处,温暖的呼吸使得我陶醉在痒酥酥的感觉之中。那个影子在忽然间变得那么清晰和亲切,我终于捕捉到了他的眼神。是杨叔衡,他正梦幻般对着我笑,包含着万千温柔和爱护。我的内心、脑子里是一片天旋地转的眩晕,我的身子在这阵强烈的眩晕中颤动了几下,落在了流花溪畔的那片美丽的桃花林里……

  
更多

编辑推荐

1心理学十日读
2清朝皇帝那些事儿
3最后的军礼
4天下兄弟
5烂泥丁香
6水姻缘
7
8炎帝与民族复兴
9一个走出情季的女人
10这一年我们在一起
看过本书的人还看过
  • 绿眼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为纪念冰心奖创办二十一周年,我们献上这套“冰心奖获奖作家书系”,用以见证冰心奖二十一年来为推动中国儿童文学的发展所做出的努力和贡献。书系遴选了十位获奖作家的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这些作品语言生动,意...

  • 少年特工

    作者:张品成  

    文学小说 【已完结】

    叫花子蜕变成小红军的故事,展现乡村小子成长为少年特工的历程。读懂那一段历史,才能真正读懂我们这个民族的过去,也才能洞悉我们这个民族的未来。《少年特工》讲述十位智勇双全的少年特工与狡猾阴险的国民党...

  • 角儿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石钟山影视原创小说。

  • 男左女右:石钟山机关小说

    作者:石钟山  

    文学小说 【已完结】

    文君和韦晓晴成为情人时,并不知道马萍早已和别的男人好上了。其实马萍和别的男人好上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马萍从生理到心理是有一系列变化的,只因文君没有感觉到,如果在平时,文君是能感觉到的,因为文君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