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丁凡又接到了主管政法的姜云波副市长的电话,他在电话中的声音很严厉:“丁凡!上次那个招摇过市的车队的事,你得认真查。春江是人民的春江,我们决不允许有人在这里横行霸道。”
丁凡知道姜市长是下面一个县委书记上来的,他们虽然接触较多,可都是工作关系。他们没有私交,这种公事公办的指示,丁凡是不敢怠慢的。
可他心里雪亮,这个车队就是智得昌和纪彬的,他们为了杜方宇而摆的排场。但若要查一查他们,不是不行。丁凡武警转业后,就始终没离开政法口。他知道,不管谁,查他三年,总能查他个鸡飞狗跳。何况像纪彬、智得昌这样的,一天六根不净,五欲俱全。
他想了一下,还是找来相平,他对相平还是信任有加。他问相平:“对杜方宇的外调有没有进展?”
“有!”相平刚接到普阳方面的明传,他正想向丁凡汇报:“这个杜方宇十六岁下海,开始在渔船上走私香烟,做过蛇头。后来又到过缅甸,倒过假药。受过打击,最长判过三年有期。现在好像没发现什么违法活动,目前,主要搞些房地产。资金雄厚,背景比较复杂。”
听了相平的汇报,丁凡感到了事情的严重。那个在火车站自杀的毒贩,极有可能与他们有联系。常言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话是绝对有道理的,尤其是贩毒这样的事,那不是任何一个人都能干的。
但这只是判断,而公安的侦查工作决不仅是判断,而是要求有完整的证据链。他坦率地和相平交流了想法,二人在很多地方都有共同的认识。丁凡指示相平:“秘密组成一个小组,针对陈新民被枪击死亡的案件进行调查。对就要开张的新世纪可以动用一定的侦察手段,但目前还不宜大张旗鼓地搞。如果有人问,包括公安内部,就说按照市政府指示,查一下超车事件的背景。人要精明强悍,业务和法律意识都要强,不要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是!”相平答应着要退出办公室。丁凡又说道:“这件事你就对我负责,暂时还不用和任何人说!”
“包括齐局吗?”相平又问道。
相平问的齐局是齐维和,他是分管刑侦的副局长。
丁凡稍做沉思回答:“这事我来和他通报,你就不要管了。”
“是!”相平再一次答应着,离开了丁凡的办公室。看到相平离开了办公室,丁凡拿起了内线电话。他想将这一决定通报给齐维和,可电话一接通他又扔下了。他转了个念头,决定暂时不告诉他,身为一把手,应该有点儿自己掌握进退的东西。另外,这件事会到什么地步,暂时还难料,他想等一等再说。
事情有了点儿端倪,丁凡心中却一点儿也不轻松。他想起了智得昌的老母,想起了他们在一起天真的岁月。他突然感到,应该给智大哥一个警告。这是他作为公安局长唯一能做到的,他们毕竟是朋友嘛。想到这,他给智得昌打了个电话:“喂!大哥,在哪儿?”
“我在工地呢!天这么快就冷了,有些工程我看还可以干到什么时候,我得早做打算!”
“不是要开业吗?”
“主体工程结束了,开业是没问题了。其他的这些附属工程能干的就尽量抢一抢,跨年施工太浪费。”
“中午有时间吗?”
“什么事?”
“没什么,想大哥了,看看你。”
“哈哈,好!”电话那头传来智得昌爽朗的笑声,“中午你等我电话吧!”
说心里话,不管怎样,他不想智得昌出事。身为公安局长,他当然知道触犯刑律的后果。失去了自由,纵有百万又有何用。他知道监狱铁窗摧毁的不仅是人的美好年华,还有人的意志。失去自由和失去生命同样可怕。
智得昌工地上的两个附属楼都是一楼刚刚浇筑完,再往上砌筑所用的沙浆都要掺盐了,否则在这初冬季节将无法凝固。而且,施工的时间也大大缩短。施工的乙方是一个外地的包工队,包工队的工头是一个快50岁的山东大汉,他姓闵,人称闵老大。他戴了一个红色的安全帽,给智得昌找的也是一个红色的安全帽。而工人戴的都是黄色的,这也是区别。
两个人在工地指手画脚,闵老大满腮大胡子的脸挂满无奈:“智总!你家大业大,从哪儿想想办法,也比我强得多。你要实在不管,咱们的工程只能停了。”
“你要停正好,我正愁现在不好干。明年我再重新招标。”智得昌背着双手,一脸的无所谓。
“智总,我的这些工人背井离乡的不易啊!他们的老婆孩子都等米下锅。现在工钱都拖了两个月了,再拖我也不好办。”闵老大简直是哭腔。
智得昌向他摆摆手:“你别说了,我也难。月末吧!月末到一笔款我先给你考虑。”
“现在先挪一点儿不行吗?”
“没有!”智得昌说得斩钉截铁。他一甩手扔掉安全帽,走出工地钻进他的宝马车。启动后,他沿红霞路转了一圈。他发现两幢未完成的楼房倒不要紧。可一些工地上用的备品和建筑用料铺满了广场。这对他日益临近的开业佳期是个麻烦,这更增加了他停工的决心,但这份建筑合同却要谁误事谁负责的。聪明的智得昌,来了个工程款不到位,软刀子杀人。闵老大不干了,正中智得昌下怀。闵老大敢闹事,自有纪彬去办。
智得昌一面开车,一面拿出手机,他拨出了丁凡的号码:“丁凡,咱们到北海见。”
“好了,你就不要找别人了,人多了闹。”
“我知道,就你和我。”
这天下的事有时就是那么巧。智得昌和丁凡二人的车,几乎是同时停在了北海大酒店的门前。二人走进大厅竟迎面碰上了南宫燕和夏露。这怎么能躲得开呢?四个人急忙招呼,而且又要了雅间。
这几天,夏露和南宫燕已成了好朋友。今天,是南宫燕回请夏露。可诺大的春江市,有了缘的人还是走不开。看到南宫燕,丁凡的眼睛不禁有些发亮。别人看不出,可夏露还是明显感觉到了。
“丁哥,我们要知道你这么清闲,我们一定带上你。”夏露说。
“清闲什么,今天有点儿突然想大哥。正好,大家中午都要吃饭,凑这工夫看看大哥。”丁凡回答。
南宫燕有板有眼地说:“那我们就是多余的了?”
“看着你们不更高兴吗!一家人怎么说两家话呢?”丁凡驳她。
四个人一边斗嘴,一边落座。夏露挨着智得昌,丁凡挨着南宫燕。四个人正好一小桌。智得昌说:“咱们今天没外人,来点儿好酒,咱们都喝白的。”
丁凡急忙摇手:“中午谁敢喝酒,我只能喝水。现在,上面三令五申,我当局长的可不敢违禁。”
智得昌不屑地说:“警察就不食人间烟火了?”
“矫枉过正嘛!这也是管理的一种方式。”
“方式,关键还是在于提高自身的素质。喝酒不闹事不就完了吗?不喝酒就不出事?谁能保证。”南宫燕说得倒是咄咄逼人。
丁凡笑了笑说:“毕竟喝酒比不喝酒出事的概率要小一些,而且警察是社会的热点,别人出事,传播率就比警察出事传播的范围要小得多。而警察就不同了,社会在关注,百姓在关注。”
旁边的夏露说了句很有道理的话:“警察是个特殊群体!”
这一句话闹得谁也没法说了,智得昌说:“好!那丁局长来水,我们啤酒。”
本来丁凡是想借此机会单独和智得昌谈一谈,用语言点一点他。别让他利令智昏,走错了道,算从心里尽一份做兄弟的情谊。
可现在,这话就没法说了,他只能放一放。
他们刚点完菜,智得昌的手机响了。纪彬打来的,他问智得昌在哪儿。智得昌以实相告,结果弄得纪彬好不乐意:“你怎么不招呼我?”
智得昌说:“这不正想给你打电话嘛!你赶紧来吧!我们等你。”
不一会纪彬赶到,没进屋,声音先到:“好大哥!二哥和燕姐都在,你不招呼我,什么居心?”他的后面还跟着林丽丽。
这个纪彬,好像浑身一天有使不完的力。一进门先和丁凡握手,又握了一下南宫燕。不知怎么,丁凡对纪彬并不反感,他开口说:“就你能喊,赶紧坐下就完了嘛!”
“好!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大家都在,谁埋单我和谁急。这客就我请了!”
智得昌一笑:“谁和你争了,就等着你呢!”
林丽丽今天素妆淡抹,倒使丁凡看上去顺眼了不少。她也颔首向丁凡打招呼:“二哥!”又转过身向南宫燕和夏露打招呼:“燕姐,夏小姐!”
纪彬的后面还跟着来福、李冰他们,但纪彬知道丁凡在,他将他们安排在大厅里,没进雅间。
谈笑间,一桌饭又成了纪彬做东。
偶然相逢,倒比有筹备的要有趣得多。大家都有些兴高采烈,气氛突然热闹起来。丁凡看此景象,有些话更无法说出口。原来的想法只好搁一搁,只是在他提酒时,他以茶代酒说了一句话:“都是老朋友了,但愿我们能常聚常散。每个人都好好做事业,帮助了自己就是帮助了别人。互相支持的事多办,让朋友为难的事不办。”
说完这话,丁凡眼角的余光能看到智得昌稍一迟疑,但他什么也没说,和大家一起干了丁凡提议的这杯酒。
2
饭后,纪彬和林丽丽起身送走了所有的人,他们留下来和智得昌又坐进了雅间。送走了丁凡他们,纪彬好像换了一个人。长发下那双剑眉凝雪含霜,嘴角带着逼人的杀气,他说:“大哥!那个闵老大啥意思?砂浆倒了一地,砖也不砌了。想找事?刚才和我还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按照合同,是应该拨给他二期工程款。这两天我手头紧,这款没到位,他在闹情绪吧!”智得昌实话实说。
“那我就想办法再凑点呗!”纪彬到没犹豫。
“你没看这天这么冷,我们又要开业,广场上乱七八糟。他如果真就这么走了,我看更好。”智得昌和纪彬说出了他的真正想法。
“大哥!你直说不就完了嘛!”纪彬高兴了,他领着林丽丽带着来福他们钻进了他的丰田车。他们直奔平康洗浴,那是铁拐的产业。铁拐邀请他打麻将,已经来了好几次电话。可在他们经过红霞路的时候,纪彬发现,工地已经停工了。他心里有些着恼,几个外地来的民工敢在春江张牙舞爪,拿他纪彬还当不当回事?他的丰田缓缓驶过,但没有停。等一直到了平康洗浴,纪彬的脸色才有些平和。见了铁拐,他双手抱拳:“哎呀,哥哥,不好意思,迟到半步。”
“没事,没事。什么早一点,晚一点。反正也没什么事。”铁拐一点儿也不介意,伸手招呼纪彬一行:“里边请,里边请!”
一间专用的麻将室里早已放好了牌局,铁拐的手下已沏好了一壶香茶。这间麻将室不大,但很整洁。迎面一个条幅:室雅何需大。墙角一盆台湾竹,枝繁叶茂。
陪着纪彬的是两个颇有姿色的女人,一个是铁拐的情妇“花柳蛇”杨梅,现在替他日常管理这个浴池。另一个,是大堂的领班,柳心如。纪彬将车钥匙交给来福:“你将你嫂子先送回去。”
林丽丽不太高兴,她嘴一噘:“我不走!”
纪彬拉下脸子:“你先回去,吃饭找你。”
自从上次那个场面后,铁拐自知不敌,他倒和纪彬交起了朋友。两个人一来二去倒挺投机,关系逐渐密切起来。铁拐曲意拉拢他,是想和纪彬联手,拿下春江这块最繁华的地区。他知道,纪彬还有他的大生意要做。地面上的事,他想统一管理。这一点可也正中纪彬的心思,很多事,他不想自己出头。道上的事,风险极大,玩得不好,随时都有危险。
两个人的心思一拍即合,他们自然开始称兄道弟。铁拐年长一岁,纪彬称其为哥。二人这一段时间像狼和狈一样不太分开,纪彬除了红霞路就是平康浴池,反正他在冬天也没有拆迁的活。
小小的麻将室里就剩了他们四个人,室雅人静,一人一杯香茗,四人开始了雀牌大战。纪彬抽的是三五,铁拐抽的是万宝路,两个女人抽的是摩尔。烟雾缭绕中除了喝茶的声音,就是麻将牌哗啦、哗啦的声音。两个女人也是此道高手,荣辱不惊,胜负不惧。
屏息静气中,钞票流水般旋转。一圈下来,柳心如已经赢了三千多元。她坐在纪彬的下家,铁拐说:“彬哥!”虽然纪彬比他小一岁,可他仍然这么称呼。“你可别枪下有私啊!我们可都跟你沾光了。”
纪彬微微一笑:“柳小姐一会和我单独分钱。”说着话,他的手在柳心如的大腿上捏了一把。
柳心如向纪彬飞了个媚眼,笑着说:“我彬哥不向着我还向着谁,他得疼他妹妹。”
这个柳心如长得有些像外国人,也有人说她就是一个三毛子,认为她的身上有俄罗斯的血统。虽然她黑头发、黑眼珠,可她高鼻大眼,嘴唇性感十足,身材高挑,皮肤雪白。更主要的,胸前高高隆起,真有些白俄姑娘的风采。从见到她,纪彬就有点儿心荡神驰,这也是他几乎每天都往这儿跑的原因之一。而他到这里来,输的时候多,赢的时候少。几万元是扔给了这个牌桌,而大部分自然进了柳小姐的腰包。
移庄再战,柳心如成了纪彬的上家。没想到,风水轮流转。麻将的不可预见性,使场上风云变幻,纪彬成了胜家。他不想和也要和,打出的和牌又能摸回来,竟赢了八千多。两圈下来,已经用了三个小时。杨梅伸了伸懒腰:“不打了,不打了,累死我了。”
铁拐也说:“不能干了,不能干了。你们两人打串。”
“哎呀,老铁!我赢的三千输进去,还搭了三千,你们才输多少。”柳心如嗲声叫着。
“玩笑,玩笑。”铁拐哈哈一乐道:“时间还早,柳小姐安排彬哥洗个澡,完事咱们再吃饭。”
柳心如站起身来,她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裙,上身是带着披肩的两件套,波浪似的头发垂向两肩。她站起来足有175米,和纪彬几乎并驾齐驱。她用手袋向纪彬抽了一下:“走!今天你给我补差子。”
这平康浴池有很多单间,但这单间都在后面的平房里。柳心如就有这单间的钥匙,她领着纪彬穿过走廊,开了一个单间。她推开门,一挥手:“请吧!”
纪彬擦身一进之际,早将柳心如拦腰抱住:“来吧,和我装什么?”
纪彬臂长手大,肩宽腰阔,拦住175米的柳心如,竟像抱一个小鸡一样,轻轻抱起。柳心如也不挣扎,搂着纪彬的脖子咯咯笑着,任他将其抱到室内的床上。
说起平康的单间也就是夫妻间,里面是双人大浴缸,双人大床。此刻,床上早已换上了一件黑色的床单。纪彬将柳心如放在大床上,“啊!”柳心如就势一声尖叫,挣脱了纪彬,“彬哥,人家今天惨了,你还消遣我。”
纪彬抓出他今天赢的八千元,一把塞到她红色的背包里。嘴里说:“哥哥今天就是给我妹妹赢的。”
“啊!”柳心如又是一声尖叫,“哥哥,今天小妹好好伺候你。”她飞身扑上抱住纪彬。
纪彬推开她说:“你等一等。”
他拿出了杜方宇送给他的麻古:“我们尝尝这个。”
柳心如好像知道这是什么,她一点儿也不惧:“好啊!”
纪彬玩过无数的女人,柳心如的放荡和大胆绝对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刺激着他强烈的情欲。加上麻古的作用,和柳心如花样翻新的一次次的刺激。纪彬像在半空中的云朵里,从这一朵云又跃上另一朵云。
一直到很晚很晚,纪彬才走出浴室。铁拐和杨梅还在那儿等他们吃饭。纪彬抓住铁拐:“我的哥呀!你早干什么来着。这么好的人,你早不介绍给我。你什么都想留着自己用啊!”
“彬哥,柳小姐只有你彬哥能动的,我哪敢哪!”
“好,好,今天晚上我请客。”纪彬非要表示。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就扰彬哥一顿。”
纪彬的车没来,铁拐开出了他的捷达王。他让纪彬开车,一行四人上了车。在他们路过红霞路时,纪彬指着没完成的工程说:“这个包工头叫什么闵老大的,挺闹。叫我和大哥挺不高兴。”
铁拐说道:“这点儿小事,彬哥早说。交给兄弟不就完了吗!”
这时,时间已是午夜,很多饭店都已关门打烊。柳心如在后座喊道:“海鲜大排档。”
纪彬知道,那是黄河路口。他一加油,车子箭一样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直奔黄河路。
3
闵老大虽然仅是个包工头,可他闯荡江湖也不是一天两天。俗话说:“金桥、银路、铜建筑”,这就是说,这些工程中的含金量。能接下活来,能包下工程,本身就是不容易的事。没有个三拳两脚,也干不了什么工程。
闵老大除了他这嫡系一样的包工队,他也是很有见识的一个主。一方面,他给智得昌停了工,一方面,他一纸诉状将鸿业集团的董事长告上了春江市劳动仲裁委员会。
劳动仲裁可不管他什么智总不智总,一纸裁决,要求智得昌立即划出第二期工程款。否则,就要依照有关法规予以处罚。
仗着他智总地面熟,人情大,劳动仲裁还真就手下留情。没给他什么处罚,但钱是得给了。闵老大有些得意,他电话打到了智得昌的办公室。他说:“智总,忙什么呢?我这百十号人想到你们鸿业去喝碗粥呢!我这实在是等米下锅!”
智得昌在商海里混了这么些年,他知道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激化矛盾。他说:“哎呀!老大,你是怎么搞的嘛?咱们谁跟谁,你还用得着这找那找的吗?只要有钱,我立刻划给你。这样,你先干着,我先凑两千元过去,先给弟兄们开点儿生活费。月底款一到,首先考虑你。”
那边电话里稍一深思,闵老大可能觉得有裁决撑腰,智得昌这突然变软的态度,更使他变得有恃无恐。他说:“两千元?两千元你逗小孩过家家呢?这样吧,你再这么拖我,咱就法院见!”闵老大摔了电话。
这事如何善了?智得昌原本没看起闵老大,原想拖几天叫他滚蛋得了,没想到这一下还真有点儿麻烦了。
年关在即,智得昌手头也是很紧张。他原本想借此机会将工程停下来,等他的新世纪开张以后,开辟了新的财源,明年再干也不迟。可这闵老大打上门来了。
正当他闭门思索良策的时候,纪彬来了。这次,他身后是柳心如,林丽丽已经被他像扔一块破抹布一样地扔了。这柳心如还真有点儿配他,身材高挑,气质超群。智得昌已是见怪不怪,连问他都不想问,只是挥挥手让他们坐。
“大哥,你愁什么呢?”纪彬问道。
“还不是咱们的那个包工队,将事情告到了劳动局,裁决都下来了。”智得昌递过裁决。
纪彬看了一眼说:“算了,大哥!咱不跟他计较。我给凑点儿钱送去,不就是钱吗?你就不用管了,赶紧筹备开业的事吧!”
纪彬没动声色,智得昌心中知道他已经有了安排。
可闵老大实在也是不太好惹,铁拐有点儿轻视了对手。他派出了唐丙和姜园,这两个混混心中认为,只要他们一出面,这些土得掉渣的民工们还不乖乖滚蛋。可他们哪儿知道,闵老大自幼在沧州武馆学过艺。这两个小混混这两下子还真没放在他的眼里。
瘦猴唐丙抽出了个三棱刮刀,他将这刮刀放在手指上轻轻一动,那把刀就像风车一样转了起来。唐丙一边转刀,一边嘴里吹着口哨,眼角斜看闵老大。他奇怪地发现,闵老大不但不怕,反而满是络腮胡子的脸上全是轻蔑的笑。姜园有些受不了,他金牙一闪,一个虎跳奔向闵老大,可抬手之间,他感到不会动了,因为他的一条手臂已被瞬间钳制。闵老大轻松卸掉了他的关节,他的手臂脱臼,脸色变得煞白。
唐丙知道不敌对方,急忙扶着姜园逃回平康。铁拐看到负伤的姜园,脸色铁青。一个外地来的民工摆不平,可还怎么在这个地界上混?他知道,在社会上混,靠的就是名。为什么一个地面上谁称王,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因为打倒他你就是王。按照道上的话说:“谁立棍,我就断你的棍。”这是在黑道上成名最快的办法。想一想,铁拐的小弟被外地来的一个土老帽打脱臼了胳膊,他铁拐在这块地面上谁还怕他?没人怕就没人尊重。没人尊重就没有地盘,没有地盘他铁拐玩啥?当老大的就得罩着小弟,何况是为了老大?
但听了唐丙的讲述,铁拐知道这个闵老大不太好惹。除了他本身的功夫了得之外,手下还有那么多一呼百应的民工。他有些后悔了,不该接纪彬的这个差事。可现在,哪儿有后退之路?向纪彬请援?岂不叫他瞧不起!
铁拐能够在三道街一带打出个地盘,决不仅仅在于他的“残疾”。他并没太声张,他派了另一个小弟跟了闵老大三天,他发现了闵老大的秘密。也许,这是人得势之后的通病。有两个钱,有点儿地位,就要到吃、喝、嫖、赌中去寻求自我。来到春江不长的闵老大在这也有一个情人!
他的情人是个烤羊肉串的寡妇,小寡妇30多岁,虽谈不上漂亮,可也有点儿风情。一双眼睛含秋带水,直勾勾看起人来,也有些勾魂摄魄。闵老大看上了她,大把的金钱扔在了她的逍遥床。自然,闵老大在异地他乡也得到了销魂蚀骨的柔情。二人各取所需,处得倒也不错。
铁拐侦知这一情况,大喜过望。闵老大离开他的队伍,离开众多的民工,铁拐就好办他,他浑身是铁能捻几个钉?
星期一,这个时间由于第二天还要上班,夜生活相对短一点儿。小寡妇的小摊收摊就早一点儿,这除了生意不太好做以外,这一天也是她和闵老大一周相聚的日子。晚间10点她就撤了生意,在闵老大给她租的小屋里,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又换了一个新洗的床单,就躺在床上静等着闵老大的到来。
闵老也将自己收拾了一番,络腮胡刮了个干净,换了个新衬衫。夜深人静,敲开了小寡妇的房门。
这世上的事,正应了一句俗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身武艺的闵老大哪儿知道,有人在惦记他。
一周没在一起,两个人没说几句话就直奔主题。他们脱得一丝不挂,相拥着钻进了还有香气的被窝……等二人刚刚平息,闵老大趴在小寡妇的耳边想说几句悄悄话。突然,前门有人敲门。小寡妇一惊:“谁?”
闵老大虽然艺高人胆大,可这毕竟不是光明正大的事。他从床上一轱辘爬起,迅速地一面穿衣,一面奔向后窗。
闵老大给她租的房是棚户区的一个小平房,闵老大知道窗后就是一条道。他到了那里,伏身躲下,但是又不甘心,要看一看是怎么一回事。
小寡妇起身穿衣,打开房门。随着一股冷风卷进,冲进了两个蒙面人,一人持一支改制口手枪,一人持一支军刺。他们将女人逼到墙角,低声喝道:“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找的是闵老大。交出闵老大,饶你一命。”
小寡妇哪儿见过这场面,刚刚套上一件半袖衫,一条小裤衩,披着一件外套。本来就哆嗦,又加上开门冲进来的冷气和逼在眼前要人命的小铁枪,她早已浑身发抖,尿液不自禁地早已顺着腿往下淌。她一边蹲在地上,一边向后指了指。
屋里已经有了灯光,二人刚往里一探头,就听“哗啦”一声,闵老大踹碎后窗,踏上后窗就要跑。
闵老大是外乡人,他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只是朦胧地认为,可能是寡妇的什么人。因此,他只能跑,他这一慌,十八般武艺全没了。跳上窗台,眼看着一条漆黑的大道出现在眼前。可身后的人已扣响了扳机,铅弹呼啸着划破空气,“噗”的一声,正中闵老大后背。只见闵老大硕壮的身体轻轻一晃,从喉咙里闷闷地吼了一声,一头裁下再也没了声息。
两个蒙面人也没看闵老大的死活,掉头返身而去,他们奉铁拐的命令教训闵老大。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他们要回去复命。
但两个人谁也没想到,他们顺手的一枪,已击中了闵老大的心脏,他再也起不来了。人的生命就是这么脆弱,闵老大倒地的瞬间,灵魂已飘散在这冰冷无情的夜空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