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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方宇乘坐的波音737在夕阳落山的时刻,降在春江机场。凭智得昌在春江的影响,他的宝马750一直开到了机翼的下方,在舷梯处等待远方的客人。
也许是江南的山清水秀,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缘故。杜方宇长得细皮嫩肉,他发黑如墨,齿白如玉,这就使他显得非常年轻。58岁的人,看起来也就40多点儿。一开舱门,他第一个出现在门口向智得昌扬起了手臂。
说起智得昌和杜方宇的友情,还是多年以前的事情。那是智得昌出道不久,他到普阳去倒卖一批假药。普阳城市不大,却有全国颇具规模的药品批发市场。这里真假药品齐全,应有尽有。智得昌将其装车直发北方,可惜,一车假药刚上广汕高速,就被当地公安全部扣押,他本人也被公安拘留。
时令虽值深秋,可对北方来的智得昌来讲这里仍是炎热如火。拘留所里那有空调,只有一个摇着脑袋的破电扇,嗡嗡直响,扇出来的全是热风。没有人认得他,从老犯到管教,一色的汕头话、潮州话。当他的面骂他,他也不懂。一天简直是二十年哪!
等拘留期满,他被管教赶出牢门,他已精疲力竭,身无分文。他去找原来的客户,原来的客户已踪影全无。这时,他才觉得心里的怀疑成了事实:他被自己的客户耍了!
这可怎么办?他突然想起了一个人,纪彬曾向他说过一个朋友。这朋友就是杜方宇,他向纪彬要了电话。杜方宇在电话里讲的是生硬的普通话,但这仍使落难的智得昌有遇到知音的感觉。他提了春江,提了纪彬,杜方宇非常爽快,他在电话中说:“不要动,不要动,我十分钟就到。”
果然,十分钟不到,杜方宇来到智得昌的跟前。智得昌守在公用电话前没敢动,因为老板还等着他的电话费。
杜方宇请智得昌上了他的三菱大吉普,直奔华星宾馆。在华星宾馆里,杜方宇为他这素不相识的朋友接风洗尘。杜方宇像北方人一样的豪气和爽快,他告诉智得昌:“我们是不喝酒的,你要喝随便。这菜是要吃了再上的,你使劲吃。”他频频给智得昌让菜让酒,而且,智得昌记得,那是一色的海鲜。
宴罢,杜方宇请智得昌进了桑拿。洗浴过后,杜方宇给他开了包房,又给他叫了两个小姐。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姐,陪他渡过了销魂蚀骨的时刻。而这所有的费用,全由第一次见面的杜方宇报销。
智得昌不能不感激,他深深领会到了什么叫“雪中送炭”。人在困难时,在这两眼一抹黑的他乡,他真正领会了友情的珍贵。
特别是他在杜方宇的盛情之下住了三天后,杜方宇来到了宾馆。他坐在他的对面,谈了好久。用一杯小小的茶盅,放上满满的茶叶,浓浓的一杯杯地品。杜方宇用生硬的普通话和他说:“你是纪老板的朋友,我也是纪老板的朋友,我们是朋友的朋友,也就是朋友。你到这边来有了难处,找到我,我要帮你,这是没问题的。我知道,你在那边有很大的事业。你的女人,你的公司还需要你,还等着你。我就不留你了,这里是你返程的机票和一万元钱,你路上用。”
智得昌正要推辞,他又说:“不要推辞了!你回去,有,就给我寄来。没有,慢慢地来。实在没有就算了!毛毛雨、毛毛雨。”
第二天,杜方宇用他的三菱大吉普将智得昌亲自送到汕头机场。临上飞机时,智得昌看着舷梯下的杜方宇,鼻窝一酸,差点儿流下泪来。萍水相逢,还要何求?
后来,当智得昌创建的鸿业举行开业大典时,杜方宇用飞机给他运来一对景德镇的大花瓶。上面早就烧好了八个大字:宏图大志、千秋伟业。
因此,杜方宇的到来是智得昌一等一的大事。他亲自带着夏露来到机场,同时,来到机场的还有纪彬、林丽丽和他的四个跟班。纪彬的四个跟班没有开车,也没有坐车,而是开着四台本田750.这个款式的摩托又叫本田大太子,它功率强劲,通体雪亮,威风凛凛。
走下飞机的杜方宇和智得昌、纪彬依次握手拥抱,十分的亲热。然后,他们又将各自的随员介绍给对方。
这次杜方宇带来了一名保镖,保镖的名字叫葛飞。他戴着一顶礼帽,这使夏露觉得他有些像电视剧里的人物。他的后面还跟着一名身材娇小、容貌尚还清秀的女人,杜方宇介绍说是他的夫人:黄淑敏黄女士。
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仪式,仪式结束后,杜方宇和夫人被让进了智得昌的宝马。葛飞、夏露、林丽丽上了纪彬的丰田大吉普。来福领着三个人,四台摩托车在前开道。一个车队,浩浩荡荡开进了市里。
这个车队走到黄河路,智得昌发现前面的道路已经封锁。来福的摩托被一名执勤的民警堵住,他示意来福靠边。来福停下了摩托,但他没靠边而是一条腿支在地上站在了马路中间。他的后面,雁翅摆开的三辆摩托和一台宝马、一台丰田霸道全停在了路的中间。
他们所在的胜利大街和黄河路有个交叉,交叉处是一个平坦的广场。现在的广场上只有执勤的警察,来福后面的车队杵在胜利大街的中央非常的显眼。但这个车队的气势和来福的骄横,使给来福打手势的民警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黄河路上也驰过一个车队。车队前面是一辆警车,警车上是丁凡,后面一色的轿车拉着窗帘。车队鱼贯而过,站立的交警一律举手敬礼。
这个车队刚刚过去,交警撤了警戒。来福油门一扭,本田750一声吼叫,排气管蹿出一绺轻烟。本田发动机的强劲动力发挥到了极致,他的摩托箭一样射向前方。他的三个伙伴都是摩托车的高手,平常在一起经常飙车。他们跟着来福,像离弦之箭冲过前面的广场。智得昌的司机是个年轻人,他踏下油门踏板,宝马的良好性能这时得到了验证,起速之快一点儿不亚于摩托。紧跟着,纪彬的丰田也不甘示弱一溜烟地冲过广场。
转眼之间,他们的车队和前面的车队几乎平行。唯有智得昌觉得不太好,他给司机发出口令:“慢点儿,着什么急!跟上就可以了。”
他的车慢下来,纪彬的车自然过不去。唯有四个摩托冲在前面,来福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丁凡在警车的后视镜里看到这几个摩托,他告诉坐在前面的交警大队长:“喊话,叫那几个摩托停下来。”
还没等大队长喊话,车队已到了下一个路口,执勤的交警已站在来福摩托的前方。他打出了手势,来福的摩托无奈地来了个急停。相继跟来的三台摩托差点儿挤在一起,其中上官雷的一台,后轮一扭几乎挤着一台奥迪的前大灯。吓得那位开奥迪的司机猛地向右打了一下方向盘,造成了一个小小的惊慌。
那位交警大队长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这一切,他火不打一处来,在麦克里喊道:“将他们的摩托扣了!”一群交警围上了来福他们。
别看来福他们身手不凡,可在义正词严的警察面前,他们还是乖乖地交出了摩托车。交警又让他们出示驾照,可几个人谁也没有驾照。警察给他们开了扣押清单,将摩托车锁在了岗楼。
等整个车队走过,智得昌和纪彬才赶到。看到这个情况,智得昌什么也没说。本来是个好事,想给远方来的朋友一个排场,可事如愿违,掉了这么大的价。他告诉他的司机:“不要停,直接到名门。”
宝马如风驰过,纪彬却不能不停。整个事件他也看得清清楚楚,他狠狠地瞪了来福一眼:“搭个车吧!”
一个车队,少了开路的摩托,少了不少威风。智得昌和纪彬非常扫兴地一前一后驰进名门的前院。
在这里,他们重新找回了感觉。服务小姐毕恭毕敬地将他们引向二楼包房,紧接着,她们用托盘端上湿巾让客人擦手。一个服务生走上前来,对智得昌鞠了一躬说:“智总,请问可以上菜吗?”
智得昌看了坐了一圈的人,他问纪彬:“还等一下吗?”
纪彬说:“不用,他们来了,叫他们在大厅里用点就可以了。”
“那就上菜吧!”智得昌告诉服务生。
路上出现的突然情况使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太愉快,因此,气氛有点儿沉闷。倒是杜方宇像没事人一样,用他生硬的普通话给大家讲了个笑话,使餐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
在忘掉不快的同时,鸿业集团董事长在名门举行的最高规格的宴会开始了。
2
宴后,智得昌安排所有的人休息。他和纪彬带上杜方宇要到市里转一转,杜方宇稍作推辞就答应了。葛飞要跟上杜方宇,杜方宇笑道:“你在家,保护好你嫂子。在春江市有纪彬在,你就什么也不要管。”
智得昌在四楼给杜方宇开了个总统套房,让黄淑敏先休息。这个姓黄的杜夫人倒也是个场面人物,她颔首含笑嘱咐杜方宇:“别光你玩得高兴,二位老弟在这可是有家有口呢!”
三个人上了纪彬的丰田,纪彬亲自开车。那边他让来福他们四个带着林丽丽先回家,纪彬一个电话已经把交警队扣的摩托要回来了。在智得昌和纪彬看来,这都是小事一桩,只不过发生的时候不好,让他们扫兴。
纪彬开车,回头问智得昌:“大哥,上哪儿?”
智得昌说:“出水芙蓉。”
时近午夜,城市已在白日的喧嚣中平静下来。大马路空旷多了,纪彬的丰田在昏黄的路灯中一闪而过。
出水芙蓉在距红霞路不远的三道街,路过红霞路的时候,纪彬将车停了下来。三个人下了车,智得昌指着一幢大楼告诉杜方宇:“这就是我和你说的新世纪主楼,其他的配套工程,我们明年一年就全部完工。”
红霞路上除了原有的商家和这幢主楼外,都拆迁完毕。而主楼则是灯火辉煌,一些工人正在加班,内部的装修就要完成。它的后面是一片瓦砾,纪彬刚刚完成拆迁。他拆迁完的地皮很大一块是智得昌的,他要在这主楼的左边完成附属建筑。
杜方宇没喝酒,他的神智很清醒。他打量着这黑暗中闪着灯光的一切,点头赞道:“好!好!真是开发中的城市。这要是在我们那儿,这些事,可不是金钱能办到的。以两位老弟的气魄和能力,春江不久就是你们的啦!”
智得昌接口道:“我们可不敢这么说,我们只不过是挣钱做生意,养家糊口而已。”
杜方宇哈哈大笑:“何必过谦,智总。我们赶上了好时候,我们就要充分利用,否则我们岂不愧对后人?”
对杜方宇的说法,智得昌心里非常赞同。一个人的智商再高,一个人的能力再强,也必须与时代同步。没有这个开放的氛围,没有这左一个右一个的经济发展的新政策,哪有他的鸿业?从心里说他真赶上了好时候。
纪彬说:“赶上好时候也得有胆量,没有胆量,什么时候也得受穷。”
“对,人生在世就如白驹过隙。没有胆量,只能一事无成。资本的原始积累靠的就是胆量。”杜方宇不但外表不像年过半百的人,他的思维也十分敏捷,意识中充满了年轻人的斗志。
纪彬比较了解杜方宇,他16岁下海,就在渔船上走私。他是凭走私香烟起家,又曾偷渡香港,当过蛇头,进过监狱。他又炒股、炒房地产,他可谓是最有胆量的。
三个人说说笑笑又重新上了车,他们转了个弯就到了三道街。
出水芙蓉并不在正街,开在一个巷子里。但门前挺大,足以停放很多车辆。此刻已过午夜,车辆仍然不少。
三个人走进大厅,服务小姐和服务生立刻一起招呼道:“彬哥,来了!”纪彬面带笑容,和他们一一点头。拿了钥匙,换了拖鞋,三个人进了更衣室。
也许,人在这时候才显得更坦诚。无衣无遮的他们进了浴池,然后又进了桑拿箱。
这时,他们都奇怪地产生了一个感觉,他们可以无话不谈。尽管桑拿箱里温度已热得让人喘不上气来,杜方宇仍然向电石上浇了一瓢凉水。随着那一股升腾的热气,杜方宇说道:“怎么搞的,凭二位老弟的本事和影响,我们的人怎么能在这里栽了呢?”
智得昌和纪彬当然明白,他指的是假名王卫贩毒的事。智得昌叹了一口气说:“这个人有点儿太贪,他到这里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想给他安排住宿,他说不用。反而和我云山雾罩,肆意抬价。最后不知怎么在旅店里翻了船,还打死了警察。害的我丢了一幢楼。”
纪彬说:“杜哥,这个朋友真的不地道。遇山不烧香,进庙不拜佛。老想玩自己的,钱是一个人挣的吗?他死了不要紧,把我们弟兄害惨了。大哥动用了多少关系,这个事才刚刚平息。”
“不瞒杜老板,这件事还不好正面出头,只能暗暗注意。亏了有万处,从他那里透出消息。人死了,查不出他的身份,这件事暂时只好不了了之。要不然,我的心真还放不下呢。”
“这个人是个从云南边界来的马仔,我只是想让他来探个路。好在他孤身一人,这也是当时我用他的原因,出了事容易断线。公安查不下去,我们不就安全了吗?”
“杜老板这次来,都有什么打算?”
“我一是看一看那件事还有没有什么后患,再看一下二位的事业,我们再讨论将来怎么办?”
“事情已经过去了,未来的新世纪,作为娱乐行业,这是必需的一项。我们不能不办,只是如何干得更巧妙?”
“你们的规模我看了,从这规模上我看出了两位老弟的雄心。下一步,我看我们不要再弄什么海洛因之类的。这个东西一个是危险,再者人人惧怕,是极容易出事的。我给你们带来了一样新的东西,效果一样,而危害要小得多。”
纪彬是来者不惧,他有些着急:“那我们就现场试验一下如何?”
“当然,我带来就是让你们体验的。”
三个人蒸完,上了休息室。临上休息室的时候,杜方宇在更衣室翻了半天,最后他拎了个兜进了休息室。在休息室昏暗的灯火下,杜方宇拿出了两种东西。一个显白色的粉末状,另一个是彩色的药片。他压低声音,告诉智得昌和纪彬:“这两样东西,白的是麻古,彩色的是摇头丸。都可以刺激你的神经,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你们要开休闲娱乐中心,没有这个是不行的。抽上麻古,人也会产生幻觉,而且还会增加你的不少功能,一会儿你们就可以试试。摇头丸可以让你不停地摇摆,只要听到音乐声你想停都停不下来。娱乐中心,这都是必备的。它们不像海洛因那么招摇,也没有那么大的毒瘾。”
纪彬急忙拿过来,并听杜方宇介绍了使用的方法。然后,他就先走进了包房。进包房的同时,他也没忘记找个按摩女郎。
智得昌想了想说:“我们就让他先试试吧!我们还是来个纯粹的按摩。”
杜方宇哈哈大笑:“老智呀!你和我还来这套,哪有什么纯粹?你还是试试吧!用过你就知道它的妙处了。我告诉你,它是没有价值的,你完全可以随心开价。只要你的中心有了这个,那么,很多人就是想来他来,不想来他也得来了。”
智得昌终于接过杜方宇给他的麻古,一人叫了一个按摩女,走进了包房。
他们在包房里一直待到了天亮。
3
就在他们在出水芙蓉的包房里翻天覆地的时候,有两名警察走进了大厅。
夏露在晚上九点就开始打他的手机,但总打不通。因为丁凡有言在先,夏露便有恃无恐地打个没完。一直到十点,丁凡的手机才终于打通了。
电话一通,夏露就娇嗔道:“丁哥!怎么搞的?我打了一个小时啦!”
其实,丁凡正在恼火之中。今天陪同的是来视察的上级领导,一个车队走得好好的,叫小来福给搅了一下。随同来的警卫局的同志对春江公安的保卫工作不客气地提出了意见。这就使春江市政府有点儿承受不了,主管政法的姜云波副市长亲自找丁凡谈话。姜市长首先狠狠地批评了丁凡,又做了指示:查一查,谁的车?什么背景?
丁凡心里能不知道吗?智得昌的宝马是独一无二的。可他没有这毛病啊,他的沉稳曾在丁凡心中打了烙印的。至于来福,丁凡还真没见过。因此,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盛怒中的姜市长诺诺连声。
从市长那儿出来,他作为公安局长,手机不敢不开。可刚一打开,夏露的电话就进来了,而且不失时宜地挑他的毛病。丁凡正心烦着,就什么也没说。
夏露虽然隔着话筒,但她马上就察觉出丁凡的情绪不好,赶紧转变口气:“丁哥,你告诉我的事,我始终没忘。”
丁凡这才说话,但他却忘了什么事:“嗯?”
夏露听他话很少,就没再撒娇而是直截了当地说:“广东的杜老板到了!”
这使丁凡全身紧绷,他的恼火没有了,很感谢地问道:“什么时间到的?”
“下午4点55分。”
丁凡马上判断出,今天碰到的车队就是智得昌迎接杜方宇的。迎接一个客人,如此兴师动众,摆这么大的排场,这可不是智得昌的风格,因此,他还判断出,一定是纪彬在后头。
他又问道:“他这次来做什么?”
“我不清楚,智总也没说。我们陪他在名门吃饭,饭后智总和彬哥陪他到市里去玩去了!”
“知道他们去哪儿吗?”
夏露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丁凡:“出水芙蓉!”
夏露还想说什么,丁凡却客气地说:“谢谢!”然后,就挂了电话。
挂机之后的丁凡想了想,又给春阳分局挂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分局民警。民警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电话,声音很严厉:“谁?”
“叫马俊德接个电话!”丁凡也没客气。
大概那民警也听出此人来头不小,好半天没说话。过一会儿,马俊德来了:“喂!那位?”
“我是丁凡,你安排人查一下出水芙蓉。”丁凡简单地说了他的意思就挂了线。
可是,马俊德却有点儿不知所措,什么事值得一把手亲自打电话?难道有人举报,或者是哪里出了什么意外?作为公安分局,在自己辖区查个桑拿浴,那是正常工作。为什么马俊德有些犹豫——因为,这个出水芙蓉是干什么的,他们都心知肚明。所碍的是刘敏利,刘教的面子。那是刘敏利的一个亲属开的,而且,那人也十分会办事。从没有以刘敏利的亲属身份而张扬,而是对分局从上到下每一个民警,几乎都面面俱到。
但一把手的电话,说什么马俊德也不敢怠慢。他找到刘敏利,虽然夜深人静,地处繁华城区的春阳分局仍是灯火通明。他和刘敏利直说:“刚才丁局来了电话,叫我们查一下出水芙蓉!”
刘敏利听到这话一愣,他三十多岁的年纪,是局里内定的第二梯队。小伙子眉清目秀,文笔犀利,在公安内部素有春阳一支笔的称号。他对这件事虽然感到意外,却没慌。他表面沉思了一刻,实际上他在迅速分析这件事情。一把手为什么突然对这座城市里的桑拿中心产生了兴趣?不是出水芙蓉惹了什么事吧?
鉴于这种想法,他们对丁凡的指示就打了折扣。刘敏利亲自安排了两个民警:“你们到出水芙蓉去一趟,找一下他们老板。调查一下,他们那里最近有没有发生纠纷?包括他们的员工。”
刘敏利的指示再明确不过了,他们的任务就是调查而不是清查,同样是查,方式可就不同了。
因此,民警小周和小王的造访在出水芙蓉引起的混乱,很快在他俩的解释下,变得稳定多了。
出水芙蓉的老板非常客气,给两位民警沏上两杯咖啡,又给一人点上一支中华。然后,他才满面笑容地问道:“二位这么晚还没休息,当警察真不容易。有什么让兄弟办的,尽管说!”
小周和小王完全知道这所桑拿的背景,而且今天他们又是奉的刘敏利的指示。面前的老板又这么会说话,他们自然明白事情应该怎么办。
咖啡喝了,烟抽了,两位警察和老板握手再见。翻过脸来,老板脸沉如水,招来楼上楼下的领班:“给我彻查一下,这几天,有谁露了事,有谁惹了麻烦,查清楚让他立马滚蛋!”
一场虚惊,让出水芙蓉好一阵骚动。临了,两个女服务员被赶出了这所桑拿,此事才不了了之。
丁凡没有接到春阳分局的汇报,第二天,他又在办公室里拨打了春阳分局的电话。马俊德向他报了一切平安,在出水芙蓉没发现什么异常。丁凡对着话筒想说什么,可他只是沉思了一下,自顾扔下了话筒。
丁凡不是不懂,他是在基层锻炼过的。他知道派出所是怎么回事,知道有些民警是怎么干活的。
他换了一套便装,开出了他的帕萨特,他决定私访智得昌。
4
一夜疯狂,纪彬开心地大睡过去。在麻古飘起的一缕青烟中,他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极致,他被麻古彻底征服了。
这样的地方都是通宵营业,上午大半天休息。包房是收费的,可因为是纪彬,老板挥挥手,其他的人更是什么也不敢说。一直到中午过后,一行三人才方兴未艾地离去。
杜方宇虽然长得年轻,但那是说他的外表,实际的年龄只能使他适可而止。他在包房里叫人实实在在地给他来了个保健按摩,然后就径直睡到现在。看到纪彬和智得昌睡眼惺忪,他自然明白,效果不错。他也不多说,靠在座椅上让纪彬将他缓缓带回名门宾馆。
车还没到名门,智得昌的手机响了。夏露给他打来电话:“智总,你在哪儿?”
“你不要管我在哪儿!你什么事?”
“丁哥来了,来找你。”
“丁哥?哪个丁哥?”智得昌有点儿转不过弯来。
“公安局长丁凡!”
“哎呀!我忘了,彻底忘了。你通知他,一个小时后,我们到明月山庄。你陪他一块到,记住了。”智得昌给夏露下了指令后,他还害怕出闪失,又亲自给丁凡打了电话。可他没想到,丁凡坚决地拒绝了他,智得昌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丁凡答应了他,晚间参加他们的聚会。
没有丁凡,智得昌他们带上夏露,杜方宇带上他的夫人,一行人照常来到明月山庄。
明月山庄是依照自然景观又加上人工匠心建造的园林,它有自然的湖光山色,又有匠心独运的巧夺天工。在春江市,这是名人聚集的场所,是富豪们休闲的去处,没有点儿身价到这里是玩不起的。这里有山有水,有狩猎场,有钓鱼池,还有绿树掩映中的造型别致的小楼。
杜方宇来到春江,是智得昌最尊贵的客人,他能不陪他来这旅游胜地吗?果然,杜方宇非常兴奋,他跳下车就奔对面的山头而去。这里山势连绵,树木葱茏。林中常有野禽飞出,地上的草丛中常有野兔奔跑。其实,这都是匠心独运设计的,野禽走兽都是人工放逐的,他让大家在这里狩猎,在这里感受大自然的恩赐。
人们在喧嚣的都市里待久了,现在,一下子来到这纯净的环境中,置身这静谧香醇的自然,谁能不兴奋呢?
跟着杜方宇,所有的人似乎都兴奋了。夏露、黄淑敏、林丽丽,一下子滚倒在草地上,高跟鞋都被甩在了一边。来福和他的小弟兄早扑进了狩猎场。
所有的人,只有智得昌和纪彬因常来常往缺乏那种激动,他们整理渔具,开始垂钓明月湖。
钓鱼是一种奢侈,两个人的渔具也得数万元,时髦的渔竿,漂亮的渔铃,P股底下乘坐的凳子,这都是普通人难以承受的。
智得昌没忘招呼杜方宇:“老杜,你来钓!”
杜方宇向他摇摇手,他来自海边,所以更喜欢的是山,他在山林中不想出来。智得昌只好随他去了,他和纪彬甩下鱼钓,悄声言道:“彬子,你觉得老杜的建议怎么样?”
“很好!老杜在江湖上闯荡一生,什么样的事没见过?什么样的财没发过?他说的话都是经验的总结。”
“但这么干,风险可是不小!一旦翻船,我们可就不好看了!”
“大哥,翻什么船?翻船的都是倒霉蛋。这世界就看你玩得好不好,没有什么敢玩不敢玩。胜者王侯败者贼。大哥,你的过去都是合法的吗?成功了没人会指责你,关键是你要计划好。”
智得昌一生不太佩服什么人,可他对纪彬却不能不赞赏有加。纪彬身上有种莫名的气质,他不是什么领导,也不是什么企业家,但他的旗下有的是能人。像来福这样的,都曾是精英。他们不是什么地痞、无赖,都是受过教育的人。既有文化又有武艺,却甘愿受纪彬的指挥。要说纪彬是老大,可又不全是。首先,他不混,道上的打打杀杀,他是轻易不参加的。但他特有的气质和计谋却总能摆平一件件使人感到头痛的事。真要刺刀见红,他会预先设计,一方面将自己隐于无形,一方面一战必胜。因此,这么些年,他在公安并没有什么案底,可他却实实在在地操纵着春江市地下暗潮。
也许这就是一个人的高明所在,智得昌明白,不管他现在的商场,还是丁凡所在的官场,都需要谋略。而纪彬所处的位置,除了智商还需要勇气,常人难有的勇气。也许纪彬那股气质的根源就在于他的勇。
智得昌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清楚,这几年别人看到的是他的辉煌,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什么叫惨淡经营!只要挣钱,你干了,别人马上在你跟前再干一个,一碗粥变成两个人喝,再来一个,就得三个人喝。而且,多少人看着眼红,来要求赞助的,来要求捐助的,走马灯一般。一桩意外,就可以使你捉襟见肘。
房地产开发,原来春江市有个政策,个别政府领导答应他减免部分土地出让金。可哪儿知道,工程开发中,某领导出事进了监狱。拔出萝卜带出泥,谁也不说话了,当初的事是当初的情况,现在情况变了,一切按政策规定办。这一办,智得昌可就惨了。商业用地,多少钱一平方米?当初可是按民用地算的成本啊!
投身股市,股市更是风云变幻。中国经济在高速增长,可股市却是止不住地下滑。虽然智得昌警觉得早,跑得快一点儿,但也有一百多万蒸发不见了。一身冷汗过后,提起股市他就头痛。
他的鸿业已是外强中干,但他不能不挺着,他知道,要是挺不住,他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也许,命运已在促使他去铤而走险了。这也促使他接受了纪彬的理论:不违法的挣不着钱,只有违法的才能挣大钱。
二人垂钓不久,来福他们走过来,手中早已有一只野鸡、两只野兔。纪彬吩咐:“送到厨房,用点元蘑,今晚我安排。”
智得昌想了想和纪彬商议道:“彬子,我看今晚将小燕也叫过来吧!没有小燕,咱们的丁局心中不稳啊!”
“好!老朋友加上新朋友,这才最有味。也让老杜看看,咱们的哥们怎么样?”纪彬兴高采烈地说道。
智得昌给南宫燕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南宫燕倒没推脱。她说她手中还有一个稿子,完成了就来,让他们不要等,该开始就开始,完事她一定到。
当天晚上,又是好大的一桌。明月山庄有的是造型别致的餐厅,只要坐进去,你就会领略山庄独特的风格。
丁凡也见到了他心中想见的杜方宇,不过,杜方宇很谨慎,谨慎地喝酒,谨慎地说话,非常有修养。举止言谈,怎么看也是一个正经的商人。丁凡很用心地和他谈了很多,了解了这位商人的不少情况,杜方宇还双手递过一张名片。临了,他声明,他要请杜先生,因为杜先生是大哥和彬弟的朋友,也是他丁凡的朋友。他要做把东,以示朋友之情。
纪彬大声叫好,他觉得特有面子,身为公安局长的二哥为他摆场,他特别高兴。智得昌没有说话,心里觉得也好。丁凡也该回请一次了,多少年的哥们,借此机会让他表现表现也可以。因此,他表态,那就明天晚上吧!
因为丁凡的这个决定,加上迟到的南宫燕主动罚了一杯白酒,当天的宴会又一次达到了高潮。智得昌发现,杜方宇是非常高兴的。
而这位尊贵客人的高兴,也是让他和纪彬最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