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书记蜻蜓点水似地视察清源机场建设的新闻,果真叫季贤臣说准了,晚上省卫视台新闻联播时真的播出来了,当然长度大大压缩了。播出时,方诺亚正在办公室忙着策划近期上中省台新闻联播的选题,他瞅了两眼电视屏幕,不禁大吃一惊:这么个应景的东东居然能上省台卫视新闻联播?感到不可思议。遂打电话问省台管通联的一个副主任。那个副主任说今天不是我值班,我哪知道是怎么上了联播的,我问问看看,到时再告诉你行吧?方诺亚说那就算了。
这时,方诺亚的手机突然响了,过亦然报告说,你快到编辑制作室来吧,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方诺亚便急急地赶了去。
原来是田甜找袁媛的碴子——田甜在配晚间新闻的稿子,其中有一条是袁媛采访的农业新闻,说的是国家变流通环节的间接补贴为对粮食主产区种粮农民的直接补贴,焕发了农民种田的积极性,现场采访很到位,一个农民激动地说:“现在种田有盼头有干头有赚头!”这个农民叫吴如汝,他滔滔不绝:“过去汗珠子叭地掉到地下摔八瓣,身上恨不得扒掉一层皮,耙那么几亩地,到收获季节了,村干部就来扒粮食了,你说刨去这费那税的……”田甜一看是袁媛采拍的,就来了气,说:“这不成心跟我过不去么?找的这个农民的名字拗口死了,叫个什么吴如汝,你不会另找个人采访?什么盼哪干哪赚哪,什么叭呀扒呀耙呀,简直是绕口令!不是存心为难我是什么?这音我配不了!”恰逢袁媛进到配音间来拿素材带,一不小心手里的磁带叭地掉到了地下,田甜就发炸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脸的,说:“一个新来乍到的,就这般听不得一点不顺耳的话,使什么子性子使!你跟我说清楚!”硬凭袁媛含泪怎么解释,说自己决不是故意的,说当时找了好几个农民都说得嗑嗑巴巴的,而这个叫吴如汝的农民说得很到位,就采用了。田甜就是不依不饶,话一句比一句尖刻:“你少解释了,你就是成心刁难人!”
袁媛气得直哭。
方诺亚赶来了,弄清了事情的原尾,毫不客气地批评田甜:“这几个字都咬不准,还叫播音员!”
一句话惹恼了田甜,她把面前的话筒往旁边使劲一推说:“我就知道你要向着她,这么有魅力的男性还能不向着高度评价他的小淑女?”
“你这不是胡搅蛮缠么?哪儿跟哪儿?”方诺亚的噪门一大,争吵就不可避免的了。方诺亚突然意识到这样影响不好,便找来其他播音员接着配音,说:“要吵你跟我走,我们找个地方吵个够行吧?”说着他就前里走了,定要分个高下的田甜气呼呼紧跟着他。
他俩来到暂时空着的文艺演播厅坐下。
方诺亚绷着脸说:“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动不动使性子?也不注意点影响……”
“要注意影响的倒是你,那个农村妹对你还挺有情义的嘛。居然配音里也把你给配进去了。我真怀疑你的情感起义了!”
方诺亚想到她几次行动诡异,禁不住加大了嗓门:“究竟谁情感走私,让时间来证明好了!”
田甜更是一副得理不让人的架势说:“现在已经证明了,一个由衷地赞美某人有魅力,一个处处向着赞美他的人,还要怎么着?”
方诺亚气浑身发颤,连拳头都攥紧了,幸好几声“姑奶奶姑接电话啦”从田甜的手机里传出,才给双方的战争亮出了停止的白旗。田甜一看来电显示,就气哼哼地对方诺亚说:“我没有功夫奉陪你闲磨牙,我姑姑从北京路过清源,我要去接她。”转身就跑了。
方诺亚感这个手机响得有名堂,第一为啥田甜不当面接听呢?第二既然是姑姑的电话,鸣叫声怎么变成了“姑奶奶”呢?究竟谁是谁的姑奶奶?他赶紧跟在她后面,看她跑往哪个方向,结果他一出电视台大院门,就发现田甜一条腿刚刚收进到的士里,车门砰地一声关上就跑了,却又并不是跑向车站,也不是跑向清源宾馆,而跟上次一样,朝古城路那个方向绝尘而去。他不禁皱起眉头,脑海里爬出无数个问号。他正待拦一辆的士悄悄追踪一番,不迟不早,刑侦支队李言周来电话,说:“伙计,有时间吗?”
“怎么啦?”
“有时间就陪我见见被撞的当事人,说不定能获得你所需要的情况呢!”
“被撞的是个什么人?”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嘛!你这家伙,语调懒懒的,好像不痛快了?”
方诺亚说你李神探就别瞎猜了,没啥不痛快的。晚上我请你撮一顿或你请我撮一顿时再细谈吧。
晚上下班已半个多小时,该审的节目都审好了,方诺亚就在手机里告诉李言周说,你选填肚皮的地方我马上赶来。李言周说先不吃饭,我俩先去看望被撞的那个人。你到我们刑侦支队门前会合吧。方诺亚打的赶到那里时,李言周已经坐在一辆普通桑塔拉的警车里等他。方诺亚一钻进警车,车子一发动,李言周就曝出一个惊人的讯息,那个车祸看来不是一个简单的车祸,被撞伤的你当是谁?是驻机场纪检组的组长汤世铭。这个案子里头恐怕有名堂,至于多大的名堂,目前还不清楚。走,我们到市一医去看看汤世铭去。
说话间很快就到了一医院子。方诺亚就到花店买了一束鲜花,并买了一篮好几种时鲜水果拼起来的礼品,二人才往骨伤科走去。
汤世铭40擦边的年纪,两道剑眉生得很漂亮,那双眼睛好像随时都在思索着什么,一看就知道是个精明强干、很有情商智商的人。他已经在清源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工作了10多年。本来机场建设初始阶段没有抽调人去从事纪检工作,是市长苏正光来清源接任机场总指挥长时,专门提出设置这么一个临时机构的。被车撞的那天,他步行着准备到一个工段了解一个情况,走在路上好好的,猛地就遭到了飞来横祸。好在命大命硬,虽然被撞出四五米远,却并没有伤着内脏,只是腰部腿部胳膊软组织撞得血肉模糊一片,右腿有点轻微的骨伤,现在正躺在医院里回想被撞这事是不是太蹊跷了,他走在路上时曾不经意间回过头去看过一眼,远远地见那辆小车开得稳稳的,怎么快到他身边时就醉酒似地突然撞向了他?
这么想着时,李言周与方诺亚进来了。李言周不用说了,就是方诺亚他也是认识的,有时方诺亚为拍摄某个案子必须请检察院协助,他于是与方诺亚打过几次交道。现在见他二人来人了,还有鲜花与水果,心里漫过一丝亲切与温馨。正待起身,却叫李言周与方诺亚抢前一步按住了。好在汤世铭被安排在一个单间,方诺亚与李言周觉得有些问题可以敞开谈谈。李言周方诺亚大致问了一下汤世铭的病情,得知无所大碍,便放心了。
他们仨这样说着时,方诺亚正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开机将声像录下来,汤世铭却冲他说:“方台长,你还带来了摄像机,这里又没有什么新闻,带它来干什么?”
方诺亚笑笑说:“作电视记者的就得跟平面媒体记者一样随时带着采访本嘛。”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就细细地观察两人的表情,知道他俩不好当着他这个局外人士谈及目前尚属机密的案件。出得住院病房时,方诺亚一眼发现几个便衣警察在室外晃动,知道这是来暗中保护汤世铭的,就越发觉着汤世铭被撞一事可能隐藏着什么非同凡响的故事。
方诺亚与李言周出来,街上已被五彩斑斓的华灯映得耀眼夺目。方诺亚便与李言周找了个大排档填了填肚子,然后上车继续往回赶。
方诺亚说:“言周,你们刑侦支队是不是介入到这个案子里了?”
李言周边开车边含糊其辞地说:“我已经向我们的局长邹于飞汇报了,近天把他会有个明确意见的。”
“你不是到交警支队去过后给我打电话说见面再说嘛,这不说明这撞人事件里大有文章么?”
“哈哈,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我问你,汤世铭同志是干什么的?十多年办案经验练就了一颗敏敏锐的头脑,他把相关联的因素串起来一思索,感到问题没那么简单……行了,我已经让你知道得够多的了,有什么新的该你知道的,我会第一个通知你的。”
方诺亚知道警察有警察的纪律与规矩,不该说的决不会说,便转移了话题说:“昨天季贤臣到我们台里为袁书记挑选新闻镜头,完了后我叫他帮你问问你的副局怎么硬批不下来?他好像很乐意,答应回市委后看看究竟卡在了哪儿?”
李言周并没有多少热情,说:“行了,我觉着能舒心干你想干的事就很爽了。当然动一动也不错,如果这个动必须我去求爹爹告奶奶,我感到我的人格都矮化了。”
二人这么说着,车子很快驶进宽阔的古城路,迎面一幢四五层楼房撞入二人的眼帘,这幢楼房并不显赫,却远近闻名,这就是天宇重点工程建筑集团公司的办公大楼。当车子就要掠过去时,忽然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低眉垂眼地移步出来。车上的两人都认识这身影,这不是肖琳琳么?嘎地一声,一个急刹车,方诺亚与李言周同时从车窗探出头去,招呼道:“肖琳琳肖琳琳!”
肖琳琳抬眼一看,不禁停住了脚步,很意外也带点欣喜,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倒是方诺亚抢先打趣地说道:“琳琳小姐敬业精神了不得,别人下班都四五个小时了,你还在加班哪。”他突然打住不说了,因为他发现肖琳琳两眼里的泪水在灯光照射中晶莹闪闪,就要滴下来似的,于是改口说道:“你是回宿舍还是到季贤臣那儿去?”
李言周跟着说道:“上车吧,我送你。”
谁知肖琳缄口不言地就上了车,方诺亚李言周见这女孩似乎有着满腹的心事与委屈,都不便开口了,沉寂便漫洇在整个车箱里。
既然肖琳没有说到哪儿去,两个大老爷们又不便问她,李言周就将车速放慢,让车轮沙沙地往前转去。肖琳琳呢则凝视着窗外,那俏丽的脸庞始终罩着戚戚然的伤情,终于她开口了:“那天在市政府与你方台随便交谈了几句,你就播出来了,播出来了就播了吧,想不到就有人拿这个找我的不是!”
“是不是季贤臣?”方诺亚好生奇怪,说,“那里面并没有犯忌的内容呀!”
“他是表示过不满,”肖琳琳悄悄拿指头点去眼角边的泪珠,说,“不是因为他,这个他管不着我。”
“这么说是你们的公司的人?是谁?你们的老总姚远?”
肖琳琳不置可否地又凝然不动了。沉寂再次漫洇在车子里。车轮在路面上沙沙转动了四五分钟,肖琳琳到底开口了说:“李队长,你的车路过检察院时,请停一下,我要到我表哥家里去。”
李言周说:“你表哥是谁?”
“你们可能都认识的,就是检察院反贪局的汤世铭。”两个人几乎同时哦了一声,又几乎同时说道:“他还在医院里呀,你没去看他?”
“他打我的手机叫我千万不要去看他。我听表嫂说他没什么大碍,我悬着的心才落到实处。”说到这儿突然轻叫一声“哎呀”,那手就罩住了嘴唇。
方诺亚感到很奇怪,而李言周很快就悟彻过来了,安慰说:“我们都不是多嘴多舌的人,话说到这儿就落到这儿,肯定会为你保守住你与汤世铭亲戚关系这个密。”
肖琳琳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天夜里,回到宿舍的方诺亚照例打开电脑浏览了一会新闻,之后,就信手点开了聊天室,进入缘份天空,嗬,一些稀奇古怪的网名与问问答答飞快地滚屏着,眨眼功夫就变换出新奇的内容,真叫人眼花缭乱。有对网友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网名叫得有些特别:一方叫做“心烦意乱的小鱼”,一方叫做“时代猛士”,这对“冤家”方诺亚好像在网上见识过的。他正想看他俩聊了些什么时,两个网虫恰好下线了。
这个晚上,方诺亚并没有睡好,他头脑里一直在翻滚着市委副书记纪承续的指示精神,越想越感到方书记说得太对了:媒体是到了应当从配合宣传演进到主动实施媒介行动的时候了!他眼下最想实施的“行动”,就是让媒体成为党和政府与人民的眼睛——无处不在的锐利的慧眼,不仅善于发现灿烂阳光下的善良与美丽,还应善于捕捉阴暗角落里或朗朗丽日下的肮脏与罪恶。由此他很想就老百姓怨恨的清源兴建机场这档子事做几期节目。但想归想,他哪有那个泼天胆量?那不把自己摆在了市委市政府的对立面、自己往地雷阵里趟吗。不做吧,又于心不甘。新闻记者的职业使命感又在强烈地折磨着他的心灵。一直到天亮,他的心都在隐隐作痛。但车祸的后续报道他决计哪怕冒着风险也要做下去。更何况据李言周初步透露,恐怕不是桩简单的车祸哩。
还没到上班时间,新闻部主任过亦然就要通了方诺亚的手机,请示说:“市政府信访办通知说,今天是市长接待日,苏市长亲自到接待室值班,我准备去采访,你去不去?”
方诺亚想了想,觉得去去有必要,说不定发现几个好选题线索呢。
方诺亚与过亦然赶到市政府信访办接待室时,这里已经人满为患了,10多个农民、工人和退休的老教师把个苏市长围在了当间,苏市长始终很热情很耐心地面对着他们,说:“你们按顺序来吧。”
方诺亚就叫过亦然赶快打开摄像机,先拍点画面再说,重点捕捉市长亲民作风的细节。不巧叫苏正光发现了他俩,很不高兴地批评信访办的主任说:“你把电视台的记者叫来干什么?难道我来值班不是为解决问题,而是为了上电视吗?叫他们忙他们的去吧。”
方诺亚灵机一动说:“苏市长,我们不拍,就在这儿听听行吧。看能不能发现一些新闻线索。”
苏市长满脸严肃地说:“只要不拍摄,你愿意呆多久都可以——啊,你好像是清源电视台的方台长吧?”
方诺亚很尊敬地说:“是的苏市长,我叫方诺亚。”
这两句对话结束后,苏正光就忙着倾听来访者的倾诉。他始终是副严肃认真的神情,听得仔细,记得一丝不苟,不时吩咐信访办的主任,你通知某某局的谁谁,叫他迅速赶到这儿来;或者你给我要通某某县的县长,我要跟他讲几句话。一旁的方诺亚不得不佩服苏市长严谨果断的作风。轮到一位女士坐在苏市长面前了。那女士约40岁年纪,从穿着打扮到言行举止都透着知识女性的良好气质。她面带戚色,正容说道:“苏市长,我是汤世铭的爱人。汤世铭决不是被人不小心撞伤的。我到市交警支队去打听过对肇事司机处理情况,他们说司机承认不小心撞了人,愿意赔一笔钱。我们不要钱,要一个公道。一个‘不小心撞了人’就一了百了?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原因哪?我恳请市里责成有关部门迅速查清……”苏正光一听说是汤世铭的爱人,不觉睁大了眼睛,不停地点着头鼓励她说下去。
方诺亚顿时惊讶地张大了嘴,想不到在这里碰到了汤世铭的爱人。他猛然猜想,汤世铭的爱人到这里来说出心中的大大的疑团,可能与肖琳琳有关。肖琳琳是天宇公司财务部副总监,而那个肇事司机李万国也是天宇公司的人,肖琳琳昨天晚上到表嫂家里去,很可能向表嫂透露了一些内幕情况,不然不迟不早,表嫂咋会跑到信访办来请求市长作主。他正这么联想时,苏市长却喊住了他:“小方台长,我现在允许你们报道这条新闻了。”
方诺亚感到很奇怪,刚开始你苏市长不让拍,现在咋主动要电视台报道这条新闻。这里面蕴含着什么深意呢?方诺亚赶紧与过亦然名正言顺地忙活开来,其实早就对好白平衡处于工作状态的摄像机已将刚才的对话摄录了下来,现在二人更加起劲地推拉摇移开来。方诺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与过亦然配合默契,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对方就领会了意图,他将话筒塞给亦然,过亦然接过后,一只手继续拍摄,另一只手抓着话筒继续录现埸音。
那边,方诺亚飞快地写了个大致框架的新闻解说词。凭着他的悟性,他知道苏市长要单独把他接待汤世铭爱人做条新闻。太好了,撞人事故的追踪报道不就“追”出了个新动向么?
当接待室的上访人员散尽后,方诺亚就将解说词送到了苏市长的眼前,说:“请市长签个‘予以播出’的意见吧。”
苏正光有些愕然地问:“怎么还要我批准?你们觉得有新闻价值就大胆播出嘛。”
方诺亚说:“市长,这应当是属于敏感之类的问题,我们不敢随便做主。没办法,清源特色嘛。”
苏市长露出黑黑的牙齿,善解人意地一笑说:“那我就只好按清源特色办喽。”他接过方诺亚的解说词,大致掠了几眼,就签批了个“请安排于今晚播出。”然后郑重地交待说:“千万不要突出我苏某人!我不需要。”接着苏市长说了句挺幽默的话:“你再怎么突出我我也是个农民像,只能在清源市这一级蹦哒,再怎么不突出我,我这个市长也不会被掳掉——这个我心里有谱。”
当晚《清源新闻联播》播出时,方诺亚拟的标题是:《市长向来访群众承诺:彻底查清肇事司机撞人事件真相》。老实说虽然有尚方宝剑,方诺亚心里还是直打鼓,他不知道这条新闻播出后会遭到哪些人的指责。虽然他觉得主动实施媒介行动没有错,但真正到了这一步,一想到清源特色,那心还是悬了起来。
果然晚上9点多钟,电话就找上了方诺亚——是杨云龙来的:“老方,你在哪儿?”
方诺亚说:“什么事?我在办公室。”这话回答得并不假,方诺亚总喜欢在办公室呆很久很久,要么在办公室看看本台的电视节目——他看本台电视节目是重新审视记者们采制的节目公开播出后整体效果怎么样;要么琢磨琢磨下一步新闻报道的重点方向。只一会,台长杨云龙推门进来了,也不坐,说话直奔主题:“老方,今晚有条苏市长接待来访群众的新闻是谁拍摄的?”
“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敏感的问题也敢往电视上捅?”
方诺亚一听就来气了,说:“这算哪门子敏感问题?动不动敏感问题敏感问题,这简直成了一些人扼杀他不喜欢的一切新闻的宝典!”
杨云龙耐着性子说:“老方你不要以为是我存心找碴子,是市委领导同志打电话表示不满,郭部长在电话里把我狠狠地批了一通,说我们乱弹琴,刚刚按下葫芦怎么又浮起了瓢——前些天刚批评了不要播任何有损机场建设的新闻,老毛病怎么又犯了?听说季秘书对这条新闻很恼火……”
一听这话方诺亚火气更大了,说:“他恼火算什么?难道给袁书记当秘书他就成了袁书记?老杨你要搞清楚啊,这条新闻我也没有泼天胆子让它出笼,也是市委领导同志指示要播出的。这个市委领导恐怕比你说的那个市委领导还要权威些!呶。”说着方诺亚就把市长苏正光签批的意见朝桌上一扔,“反正都是市里主要领导同志的指示,你说我敢违抗哪个?”
杨云龙不得不瞟去几眼,见上面果然是市长苏正光亲笔签署的意见,便讪讪地说了句“这事情闹的哟……把我们夹在中间,是难办难办”,然后拉开门嘟囔着什么,悻悻地走了。
方诺亚呢,头脑里尽管早有准备,可是当事情临到头上时,还是气得够呛。他猜想,十有八九郭部长对电视台的批评都是因为季贤臣的不满,极有可能是季贤臣不满就找郭部长煽阴风,于是郭部长就兴师问罪。这究竟算怎么回事嘛?怎么一个秘书能影响一个市委常委宣传部长?
就在方诺亚与杨云龙叮当时,专门来找方诺亚说事儿的过亦然在门外弄清了两人闹得不愉快的事由,就跑到一边给什么人打手机去了。杨云龙刚从方诺亚办公室离开,过亦然就进去了,笑嘻嘻地说:“方台我刚才打了个小报告——把你与杨台长争论的事儿通报给了苏市长的秘书夏天,夏天这人不错,没有一点秘书的架子……”
方诺亚好生奇怪说:“秘书——还有架子,不就给领导拎个包端个茶杯什么的,还摆什么架子?有什么架子可端?”
过亦然说:“这你就老外了不是?有些秘书比领导的架子还足哩。好像他跟从的领导有多大他就有多大,甚至能当领导的半个家。你看袁书记的秘书季贤臣是不是这样?”
方诺亚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只好把话题引向别的方向,说:“要是夏秘书告诉给了苏市长,这会不会引起领导们之间的不和。这不好,以后不要做这种蠢事。”
过亦然很不以为然地说:“你就别多虑了,人总要有点自我保护意识嘛!”
方诺亚不出声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