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无耻被李志豪打伤,在床上躺了两三个月,伤势恢复之后,他就开始计划报复行动。如果他知道那男的是“黑太狼”,他不会有这念头;如果他知道女的是颜人杰的妹妹,他还是不会有这念头。
而正因为他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牛人,但为了万一,他还是请了自己的好友丁强帮忙。两人虽然品格相差很远,但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练武,所以交情不错。
布置妥当,然后朱无耻就派手下绑架了若诗,逼着她把李豪交出来。
“你想让我出卖他,休想!你这人,真不要脸,是你惹他在先,被他教训了,他还饶了你,你不但不为自己的行为羞愧,还想着报复,简直就是蛮不讲理!”若诗也不害怕,教训起朱无耻来。
朱无耻笑了,是的,他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道理?我告诉你,这社会只有强弱,没有道理。无论有理没理,谁强谁就是真理!”
“那只是你自己变态地认为!”若诗还是嗤之以鼻。
朱无耻还是颇有风度地笑:“我不和你争这个,我现在只需要你打电话让他到这里来接你走。”
若诗很坚决地说:“你别做梦了,我是不会打这个电话的。”
朱无耻劝道:“你怎么这么固执呢?你不是一直想试他对你的感情吗,其实,这就是一个试他的绝佳机会。上次我们试他的力度太小了,这次,你说你有危险,看他会不会来。”
若诗很鄙视:“弱智了吧,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不会听你哄,那么轻易上你的当!而且,就算我帮你打电话给他,他也一定会先报警,那时候,你就死定了!”
朱无耻不以为然:“首先,我告诉你我不怕警察,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也不想和警察打交道,因为一打交道就要摆平法律,就得花钱,所以我会警告那个什么李豪,让他别报警,但他报了的话我会不高兴,万一伤害到你就不是我的过错了。现在,你就放心地打电话给他吧,我也告诉你,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若诗还是很固执:“我不管,反正我不会打这个电话。”
朱无耻的脸色变了,肝火上升,咬牙切齿地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有的是手段让你打这个电话,只是我不想用手段,你自己应该识趣!”
“我不识趣又怎么样?”若诗故意问。
“怎么样?”朱无耻狞笑着,“别以为我很仁慈——毁你容,剁你手指,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若诗哼了声:“你敢!”
朱无耻像听到一个笑话:“我不敢?你还真当我是在和你开玩笑啊!平日里我这人虽然是怜香惜玉,但碰触到原则问题,我眼里就没有男女了。既然你不信,我就只好向你证明一下了!”他说完,回头对手下吩咐,“用刀子把她的手指给我割下来,要很慢很慢的,给她反省的机会,她喊受不了的时候就停!”
一手下拿出刀子,凶神恶煞地走向若诗。
若诗知道自己该亮底牌了,大喊:“朱无耻,我告诉你,你最好不要动我,放我走,不然吃亏的可是你!”
朱无耻惊讶了下:“哟,你竟然知道我的真名,李豪告诉你的吧?那么也该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你觉得我干这么点小事情,还有什么不敢的吗?”
“从头到尾,你有问过我是谁吗?”若诗仰起头,蔑视着朱无耻。
朱无耻愣了下,似乎发觉了问题:“是啊,我还没问过你是谁,听你的口气似乎很有来头了,你倒说说,是哪方的神啊?”他这话多少还有些讽刺的味道。
“颜人杰,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若诗说得很平淡,但是,在朱无耻听来却像一个惊雷:“你不会说你是他的什么人吧?”
“他是我哥哥!”
朱无耻笑了起来:“情哥哥吧?”
若诗有些生气了:“你别乱说,我们是亲的!”
朱无耻还是笑:“你说谎也高明点,我对颜人杰熟悉得很,他是独子,山城人谁不知道?”
“他是我堂哥。我们虽然不是亲兄妹,但是他很疼我,无论你是谁,只要敢把我怎么样,他一定不会放过你!”若诗有恃无恐地说。
朱无耻顿时想了起来,颜人杰还有个叔叔是山城首富,她竟然是山城首富的女儿?他还有些怀疑:“你又想骗我吧?”
“我这里有我哥的电话,不相信你可以打电话亲自问他。”若诗说着指了指在朱无耻手中自己的手机。
既然她这么说,肯定不会错了。朱无耻倒吸一口凉气,于是把丁强喊到了一边商量:“丁兄,你说怎么办?”
“道上有道上的规矩,虽然这女的不能动,但你表面就装不买颜人杰的账,看她交不交人。”丁强想了想说道。
朱无耻又问:“如果她还是不交呢?”
丁强说:“那就退求其次,你就直接打电话给李豪,说他女朋友在你手里,想和他谈谈,看他来不来。”
朱无耻点头,回过头看着若诗:“其实我也不想动你,但是你不懂黑道,丢了脸就得捞回来。现在,我也顾不得你是颜人杰的什么人了,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电话你打还是不打?”
若诗态度还是强硬:“死也不可能!”
“妈的,有钱人家就了不起啊!”朱无耻骂道,拿着若诗的手机翻到存了个“豪”字的号码,料想就是,于是打了过去问:“你是李豪吗?”
李志豪见若诗的电话打过来,但竟然是一个男人在说话,有点弄不懂状况,小心翼翼地回答:“是,你是谁?”
“我叫朱无耻,你应该还记得吧?”
李志豪心里一震,忙问:“你把若诗怎么样了?”
朱无耻奸笑道:“暂时还没怎样,但过一会就不知道了。如果你能来给我道个歉,什么事都不会有,不然的话,我先做了她,再来找你,就算你在山城的老鼠洞里,我也能把你掏出来,所以,我希望你能有点诚意。”
这时他从手机里听到一个焦急的大喊声:“豪,你别来,他们想害你,不要管我!”
是若诗的喊声。
李志豪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醒道:“我告诉你朱无耻,你不要乱来,她可是颜人杰的妹妹。”
朱无耻不以为然:“我早知道了,但这是我们的恩怨,他妹妹是一个插曲,你不出来解决,他妹妹出事了,他第一个找的应该是你。”
李志豪只好点头:“好,你不要伤害她,我马上来见你。”
朱无耻说了地址。
李志豪迅速地调兵遣将,他知道自己不能带太多人去,惊动了朱无耻,他手里有人质,万一他狗急跳墙伤害了若诗怎么办。于是他打电话给龙伍和张九流,然后还带了文东。这四个高手,相信能应付很大的场面了。
滨河路二号别墅。
朱无耻接到外面接人的手下报告电话,说对方来了四个人,他只是一笑:“只是多几个人进医院而已。”
敲门声响起,朱无耻与他的手下一个个顿时杀气腾腾的。
门打开了,李志豪带人从容地走进里面,丁强第一个失声喊出:“黑太狼!”
李志豪看着他,皱眉问:“丁强?你怎么也在?”
丁强看着朱无耻问:“你不是说对方叫李豪吗?怎么是黑太狼了?”
朱无耻也糊涂了,看着他问:“你就是传说中的黑太狼?”
李志豪很谦虚地说:“我是黑太狼不假,但没有传说中那么神。”
丁强又开始和张九流与龙伍打招呼了:“九流,龙伍,龙帮的两员大将也出马了,阵容强大啊!”
龙伍看着朱无耻说:“无耻兄,都是自己兄弟,我看有什么误会就好好说说吧。”
朱无耻也认识张九流和龙伍,他们都是练家子,以前在山城最大的健身中心锻炼的时候经常见面,还聊得很投机。
“想不到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朱无耻叹了口气,又看着文东问,“来的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位兄弟还有点面生啊!”
龙伍赶紧介绍:“山城黑道的红黑双狼,穿连裆裤,这都不知道?”
一场杀机,竟然变成了聊天。
李志豪突然想起了若诗,一眼看向屋里,见她还被绑在椅子上。猛然,他的心颤抖了,他看到了她的目光,那么陌生。到此时,这个谎言终于现形了。
李志豪心里暗叹口气,走上前为她松绑,而她对于他的松绑没有反应,而是用那种失望、绝望以及愤怒质问:“你叫‘黑太狼’李志豪?”
李志豪点了点头。
若诗突然一下子歇斯底里地吼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叫李豪吗?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所有的目光都被这吼声给吸引了,李志豪看了看那些觉得奇怪的目光,说:“等下再给你解释吧。”
于是她也不再说什么,知道在这样人多的场合闹着影响不好,但所有人都还是大概知道了怎么回事。
丁强还留他说:“狼兄,今天兄弟们难得相聚,大家一起痛饮一番如何?”
李志豪谢绝了说:“有机会再说,我先去处理点私事。”
丁强知道他在等待着一场感情危机,就没再说什么。
朱无耻还在笑:“黑太狼,老子是真佩服你,竟然把颜人杰的妹妹骗到手了。”
龙伍对他有些生气了:“朱无耻,够了,你还火上浇油啊!”
圈内人都知道龙伍的脾气火爆,朱无耻也没计较,只是喊:“走吧,咱们喝酒去。”
离开了现场,滨河路外边就是山城河。
李志豪将车开到了河滩上,他知道将有一场激烈的争吵,一路上彼此都沉默着。而这时候的沉默,就是为了等待着爆发。
下了车,若诗锋利的目光射向了他,绝望与愤怒地质问:“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志豪只能承认:“我是对你说了谎,其实,我家里没有开工厂,我爸妈都是农民,而我就像你现在知道的,我叫‘黑太狼’,一个黑道成员。”
若诗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无比愤怒地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谎,为什么要欺骗我?你这个可耻的骗子!”
李志豪看着她眼里滚落而出的泪水,心里一阵痛,叹口气解释:“没有为什么,就因为我喜欢你,又怕你瞧不起我,所以就说了谎。”
若诗想起问:“你带我去看的那个工厂呢,怎么回事?”
李志豪知道已经无从隐瞒,也就坦白:“那也只是我找别人做的一场戏给你看。”
若诗心痛了,突然觉得自己连愤怒都无力了:“我曾以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人,没想到你竟是这世上最大的骗子。”她再也忍不住那种崩溃与绝望,蹲在那里,双手捧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而李志豪却无能为力她的痛苦,只能难过地告诉她:“若诗,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心欺骗你。”他想用手去扶她,给她点安慰,但她愤怒地甩开他的手吼道:“你个骗子,不要碰我,我恨你!”然后她猛然站起身,他能看见她的眼里全是愤怒,“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看我家里很有钱,想方设法地接近我,想骗我家的钱?”
若诗的话像利刃般刺到李志豪的心上,痛到他能感觉自己的心在颤抖,他最深爱的人此刻用最刻毒讽刺的话来伤害他,鄙夷他。
他从来都没想过,在这么一瞬间,他会在她的心里变得如此卑劣,于是他很坚定地告诉她:“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对于你,我只是单纯的喜欢,怎么会说是要骗你家的钱?我只是隐瞒了我的身份,你不能这样侮辱我的人格。”
“你觉得你还有人格吗?”若诗反问道。
是啊,自己还有人格吗?李志豪心痛地一笑,突然间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没人格了,至少在她的眼里是,所有的误会在这时候已经无从解释。
见李志豪回答不上来,她仍然不依不饶地质问:“没话说了吧?现在,你不装清高,不装伟大了吗?山城最声名狼藉的人渣,还正直、年轻有为,你根本是最狡猾的狐狸,最凶恶的狼!”
李志豪已经被侮辱到无法忍受的愤怒了:“我虽然欺骗了你,但我希望你不要这样不顾一切地污蔑我。”
若诗却丝毫没有收敛:“是我污蔑你了吗?你一个农村来的,凭什么让山城的黑道这么给你面子?不就是像个疯子一样到处伤害别人换来的吗?难道你还要我崇拜你,称赞你!”
李志豪觉得没有必要对她争论或解释什么了,于是,那时候他笑了,心痛而悲哀地笑:“很荣幸你把我看成这样,我也无法辩解。大概,以后你再也不会想见到我这样的人渣了,那么,我从你的视线里消失好了。”
他转身欲走,但是她大喊了声:“等一下!”
李志豪回过头,若诗从手指上褪下了戒指,然后用力地扔向他,打到他的脸上,落到地上:“你说得对,我再也不想看到你这可憎的样子了,你也别再做你的白日梦,就算我家里的钱多得用不完拿来当柴烧也不会便宜你。”
李志豪心痛地弯腰捡起戒指,然后顺手就丢到了河里,说:“我也告诉你,你家里的钱再多,我也没兴趣,而且就算我打一辈子光棍,我也绝对不会再考虑到你。”
她鄙视地笑着:“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越来越让我看清你丑恶的嘴脸,觉得反胃,我不想再和你这个混蛋废话了。”说罢,转身离开。那个刹那,泪水再一次忍不住地汹涌,她深深期望的一切,就这样化成了泡影。
看着若诗离开,李志豪像被雷劈了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地站在那里。终于,他信誓旦旦的爱情,他痴心妄想的幸福,就这样以最残忍的方式画下句号。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能怪谁怨谁?
但他的视线还是随着她的背影模糊了,眼泪在他坚强的心里一直忍了很久,终于出现了一个脆弱的缺口。也许,一个为女人而哭的男人没有骨气,但男人也是人,也有他内心里最柔弱的那个部分。
他一个人坐在河边,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看着没有流动的河水,山城从未有过这样的安静。他又忍不住地想起了与她的那些过往,为了她,他曾无所谓自己的生命,在花都被包算盘打伤是,她被朱无耻绑架了还是,他从没为自己考虑,只希望她不受到伤害就好,可是,他却变成了她心里觊觎她家财产的人。
记得在花都医院的时候,她还说过:豪,你会很快好起来的,以后,无论贫贱富贵我们都好好珍惜,永不离弃,好吗?
那时候的情节,点点滴滴字字句句,无数次像电影镜头在他的脑子里回放,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然而,记得又如何呢?她说过的话,她记得吗?只不过是当时的热血,转眼就冷却。人的一辈子,会有多少无法兑现的承诺,这些承诺在当时都那么的激情,感人,振奋人心,而到最后都变成了利刃,刺伤心里最柔弱的地方,只看得见鲜血淋漓,感觉到痛彻心扉。
他真恨自己,明知道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童话,却总不死心,用粉身碎骨去赌,抱着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活在千万分之一的希冀与奢望里,而这千万分之一早就被葬在破碎之中,万劫不复。
更不幸的是,这个消息一下子就在山城传了开来,颜人杰最大的仇人竟然欺骗了他最疼爱的妹妹,而且有很多个版本——有人说是因为“黑太狼”仇恨颜人杰,奈何不了他,所以想法报复他的妹妹;有人说是因为“黑太狼”看中她家的钱,所以想方设法欺骗了她;也有人说,这就是一个偶然。
总之,这件事情在山城闹得沸沸扬扬。
每天,李志豪都像僵尸一样躺在床上,等待着夜的黑如幽灵一般无声无息地占据每个房间。他不开灯,他觉得自己在黑暗里也许会更好,他怕在一丝光亮里看清自己,他必须在这样的黑暗里把那个深至心底爱的痕迹一点一滴地给抹去。
是的,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忘了她。
文东说,现实生活中的每一个人,曾经都幻想过那种完美如童话一样的爱情,但最后都接受了破灭,学会了遗忘。
只是,当他清楚地看到她将从自己的生命,从自己的心里,一步一步远去的时候,他发觉自己内心里每个角落都空荡荡的,唯一残存的是绝望。
终于,随着时间地流逝,一天一天的,他感觉自己心里的那种痛楚渐渐地平复,不,应该是麻木了。也同时,他的脸上消失掉了以前那种阳光的东西——他的傲气他的自信,他的活力他的快乐,都不见了,那张脸,只有木然的冰冷,显得格外的沧桑和颓废。
烟和酒是他这时候内心最后的一点温暖,当爱已经不再是他生命的氧气的时候,烟和酒替代了爱。
他喜欢用深呼吸的姿态吸烟,喜欢看一支烟在那么炽热地燃烧之后变成灰再散落的过程,他觉得自己和烟同病相怜;他喜欢大口大口地喝酒,然后醉得一塌糊涂,因为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忘了自己是谁,忘了自己的痛。如此,渐渐地使自己的内心变得坚硬,变得冷血。
他仅仅只用了几天时间就完成了这种蜕变,而这看似很短的几天时间,对于他来说,却似一个轮回的漫长。
而若诗的情形,比他并不好。
痛苦在她的生命里撕心裂肺地上演。
她曾想好好地睡一觉,把这个噩梦给忘记,但是,她发觉自己竟然睡不着。闭上眼睛,挥之不去都是他的样子,而对她总是呵护备至。看上去很有男人味兼具帅气、硬汉的他,只是个演戏的骗子,那一切的一切,都只是骗局。
父亲还斥责乖巧的她背后竟然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与一个混混搅和到了一起;母亲则好言安慰,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落落来看她的时候,她才想起问:“你不是让文东去调查过他的真假吗?为什么会这样?”落落也才想起这么回事来,于是打电话责问文东。
文东很坦白地告诉落落,自己是李志豪最好的兄弟,所以才一起设了那个局。落落很生气地挂掉电话,文东没放在心上,他不像李志豪那样为了一个女人变得崩溃,女人,充其量只是他手里的玩具,丢了再换。
落落很生气地骂男人真没有个好东西,但她比若诗好受些,她和文东在一起的日子少,只有文东需要她了,打个电话赶去,完事了他又自己忙去了,所以她曾有过这样的预感,这个男人不可靠,也许彼此只是生命里一个短暂的需要,一个随时会远去的过客。
所以,她放得下。
颜人杰来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若诗大概说了那个谎言的过程。
颜人杰听后安慰她说:“哥哥一定会为你要回这个公道。”
“哥,你为什么没早点把他给废了!”若诗怨恨地说。
颜人杰沉吟了一下说:“最开始他还是个小混混,我想做了他,但是他东躲西藏找不到,现在他靠着周天阳白手起家了,如果和他硬拼的话事情会闹到很大,不过,我还是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什么办法?”若诗含着泪问。
颜人杰说:“你,或者落落打电话给他,约他到一家茶楼或者咖啡厅,说有话问他,那样的话,他可能不会有什么准备,我就能做了他。”
“我们已经闹成这样了,他会来吗?”若诗还是有些疑问。
颜人杰摇头说:“我也不知道,姑且试试吧。”
于是经过商量,由落落打电话给李志豪,说若诗有话想问他,在蓝山往事咖啡馆等他。
李志豪冰冷地问:“你觉得还有必要说什么吗?”
“我只是给你传话,去不去随便你了。”说完,落落就挂断了电话。
如果文东在,或许会劝李志豪不要去,就算要去也要有准备。而他那时候的脑子只是一团糨糊,人根本还没能从悲伤里走出来,所以,他去了,或许他也想到过她会报复,只是他不愿意相信她会绝情成这样。
若诗坐在咖啡馆里静静地等着,她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来,但想到如果他真来了,哥哥会很残忍地教训他,没准会把他给废了,她又突然觉得于心不忍。
于是她赶忙给颜人杰打电话,强调不要过分了,教训一下就好。
颜人杰嘴里答应,心里想,不弄死他老子不姓颜!
若诗坐在那里,心情很忐忑。过了这几天,她觉得自己心里柔软了好多,曾经那么相爱,如今这么伤害,心里突然莫名的一阵刺痛。
光线暗了暗,李志豪突然站到了她的面前,那个瞬间,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觉得自己的内心像被一种什么东西给堵塞。
李志豪的整张脸已经消瘦了许多,眼睛不再是曾经那样炯炯有神地光芒照人,而是那种很灰暗没有一点生气的目光,若诗能想起一个贴切的词语来形容:麻木。再加上他整个下巴像野草疯长的胡子,更衬显出那张脸的沧桑感。
不过短短的几天时间,为什么他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虽然不能具体想象,但可以大概想象。
若诗的心里涌动起一种无法阻挡的心酸,如果一个男人因为一个女人变成这样,那么他在这个女人身上投入的感情是真是假?
尽管她的另外一种意识在努力地提醒自己,这个男人曾经狠狠地欺骗了自己,伤害了自己,她应该恨他,但是,那个提醒她的声音在这样一个时候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李志豪坐在若诗的对面,拿出了一支烟。
是的,当他觉得自己的心开始痛的时候,他希望用这样一种看似很弱智的方式把自己的痛苦分散,不断吐出的烟雾,像散掉自己内心郁结的痛楚。
是的,他看到她的时候,又措手不及地痛了。
若诗也一样,曾经脸上那些阳光快乐的东西不见了,只剩下没完没了的憔悴,那样子,真让他心疼。
而她看到他吸烟,想起曾经他为爱戒掉的这个习惯,现在他不戒烟了,是否爱已不在了?虽然她清楚彼此已经没有关系了,甚至告诉自己有一万个理由去恨他,但当真切地看到爱的痕迹在彼此间已经不再的时候,她还是不可抗拒地心痛。
李志豪冷冷地问:“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有什么话?本来这只是为了帮哥哥设计的一个圈套而已,既然已经面对面地坐下来了,也必须得有点说的,哪怕是挖空心思也要找点什么出来。
“外面流传好几个你骗我的版本,我想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若诗面无表情地说。
李志豪吐出一口烟,问:“你想听真话还是想听假话?”
“废话,我听假话做什么!”若诗挥手驱散眼前的烟雾。
李志豪点头:“好,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就说真话给你听。我告诉你,我对你的说谎,既不是为了报复你哥哥,更不是为了你家的钱,这一切都只是偶然。一开始,我不知道你的豪门身份,更不知道你是颜人杰的妹妹,我对你说谎,只因为我喜欢你。我曾经有过一个女朋友,你认识的,就因为我很穷,没有出息,离开了我,所以,为了不被你瞧不起,我说了谎,就这样。”
“就因为这样,你就可以用谎言欺骗我?你认为这样的欺骗会有结果,还是只是为了玩玩?”若诗还要听李志豪的真心话。
“我也知道这个谎言早晚会揭穿,但最早我认为你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我想要求肯定不高,等我赚了些钱,就退出黑道,做点正当的生意,再向你坦白,希望能得到你的谅解。只是造化弄人,第一次我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就感到绝望,但舍不得放手,还抱着侥幸,希望可以出人头地;第二次你生日,我知道你是颜人杰的妹妹,我再一次绝望了。可是,当我找个借口说分手,你却告诉我爱需要勇气,面对流言蜚语。”李志豪说出自己当初的想法。
若诗看到了自他本来麻木的眼神里缓缓流露出的无限痛楚与哀伤,她突然感觉,彼此之间虽然横亘着那样一个弥天大谎,这份感情却未必不是真爱。因为,她相信他说的话,事实上生日的第二天,是他主动说分手,说分手的时候,她看清楚了他眼里燃烧着的绝望与痛苦。
如果不是真爱,又如何会心痛?她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在莫名地颤抖。
难道,因为他动过情,自己就可以原谅他对自己如此的欺骗与伤害吗?自己内心的伤口,背负的流言,能够原谅得了他吗?
无论如何,彼此不同世界的人,这终究是一出悲剧。他身在黑道,声名狼藉,而自己,豪门淑女,爸妈不会同意,整个家族都不会同意,何况,他还是哥哥的仇人。
“还有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要走了,虽然我的时间算不上宝贵,但也还不至于随便浪费。”李志豪看着愣怔在那里的若诗问。
若诗努力让自己的心变得坚硬,说:“没有了,你走吧。”
李志豪掐灭烟头,站起身,走出咖啡馆。
若诗呆呆地看着李志豪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猛然,她想起了什么,起身去追,但是迟了,她看到他栽倒在地上。
枪应该是装了消音器,她没有听到枪声。
很快,那些乔装的杀手,从身上抽出刀,扑向李志豪。
枪打在李志豪的腿上,手还能动,他尽量用手滚动身体,避开攻击,腿上的痛楚已来不及理会。
但他还是无法躲开那些穷凶极恶的刀手。
若诗冲了出来,看到这一幕,像在花都的时候,当别人用刀抵着她,而他为了她不受伤害,放弃了人质,结果被无力还手地摧残。
她冲上前,拉开了那些砍他的人。
李志豪倒在血泊里,没有动,那时候,她看到了他眼里模糊的泪光——曾经他最深爱的人,为他布下了这样一个残忍的陷阱。
颜人杰走了过来,命令道:“都愣着干什么?给老子砍,把手脚都给老子砍掉。”
但若诗阻止着喊:“哥,够了,我让你只教训一下就够了,你怎么能这么过分!”
颜人杰咬牙切齿道:“我和他是生死仇恨,不杀他,必废他,这过分吗?动手!”
若诗伸开手挡住上前的人,喊:“你们谁要再动手就先杀了我!”
颜人杰很生气地责问:“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你忘了他是怎么欺骗你的吗?”
“我没有忘记,可是他已经受到了惩罚。哥,你知道我不喜欢暴力,希望你不要在我的心里留下一辈子的阴影。”若诗说着流出了眼泪。
颜人杰是个坏人,但坏人也有他柔弱的一面,他就心疼这个妹妹,于是不解恨地看着李志豪骂:“今天给我妹面子,便宜你了,以后你给老子小心点。”
李志豪笑,痛苦地笑,不是因为身体,而是因为心里。“不要给谁面子,有种就弄死我。”
颜人杰咬牙:“你他妈的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给老子砍死他!”
“都住手!”若诗赶忙又拦住那些人,看着血泊中的李志豪,她心如刀割地流着泪说,“都这样了,难道你就不能忍口气?”
李志豪笑,很悲哀:“爱上你是我这一生犯下的最大的错,这就是我要为这个错而承担的。我有这个下场,很应该。”
李志豪的话说得很平淡,却像利刃一样深深地刺痛了若诗的心,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自己最爱的人,曾经说过会用生命来爱自己的人,自己竟然会这么残忍的差点害死他!
颜人杰还在不屑地冷笑:“你他妈的真不是男人,想用这样的话来打动一个女人,让自己得到保护,孬种!”
李志豪很不以为然地说:“我告诉你,颜人杰,我再孬种也比你好,没有你这个妹妹做诱饵,你永远都奈何不了我。还有,我虽然骗过她,但是我告诉你,我从来就没有在她面前怕过死。我这一生,没有瞧不起自己的地方,唯一的就是对女人用情太深,曾经为杨洋得罪过你,坐了三年牢,而她却甘愿成为你的情妇;后来,为了你的妹妹,明知道万劫不复,却舍不得止步。我为她不要命,她却反过来要我的命,我做人如此失败,你觉得我活着还有意义吗?”
颜人杰对这样的话没有感觉,但是,字字句句在他妹妹的心里狠过锋利尖刀,刺痛了她,因为她还看到他的表情,那种看透死亡看透一切的淡泊,宁静,但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深深地心痛。
她终于冲颜人杰生气了:“哥,带着你的人走啊,你想让我恨你一辈子吗?”
颜人杰看到自己的妹妹泪流满面,那么难受,或许,他能多少理解一点她和自己这位仇人之间的感情。
于是,他带着手下走了,若诗赶忙拨打120急救电话。
文东和龙伍、张九流也接到电话,匆忙地赶到医院。文东看见了等在手术室外的若诗,不由分说地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骂道:“你个小贱人,你还有脸在这里干什么!”
若诗没觉得那耳光把脸打痛了,倒是文东的话把她的心刺痛了,但无从辩驳,唯有忍受。是的,李志豪出事,她应该负全责。
文东不依不饶地指着她数落:“你他妈的还是人吗?志豪当初为了你在花都差点被人整死,你忘记了吗?朱无耻绑架你,他怕你出事,不顾危险地赶去,你忘记了吗?他用自己的生命来爱你,你为他做过什么?我告诉你,他从手术室里出来,没事则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你和颜人杰都等着在医院里陪他吧!”
文东说着自己也忍不住难受,有了眼泪,李志豪是他最好的兄弟,枪伤、刀伤,他会成个什么样子?
文东的话让若诗心里也不好受,她痛苦地辩解:“我也没想这样伤害他,我只是让哥哥教训一下而已。”
“教训?他妈的这是什么教训?颜人杰什么东西,当初为抢志豪的女人,还让志豪坐了三年牢,志豪出来了,他还不放过,你他妈的就是他的帮凶,老子过后总会找你们兄妹算账!”
龙伍也吼:“如果志豪真的被毁了的话,老子一定也把颜人杰狗日的给废了!”
张九流性情温和些,劝着两人说:“你们都别急,现在医术很发达,断肢都能再植,何况志豪体格强壮,没什么事的。”
文东难受地发着牢骚:“他有今天,也怪他自己,自作自受。我跟他说多少遍了,不要把女人当回事,他总是为了女人不要命,当初为了那个杨洋得罪颜人杰,今天又为这个女人差点送命,如果真是废了,他后悔都没用。”
张九流也看着她责怪道:“虽然志豪对你说了谎,可是你觉得他有什么对你不好的地方吗?和你在一起后,他从来没有学别的男人去玩女人,哪怕我们勉强他;甚至,他为你连烟都能戒掉,就更不用说为你冒的险受的伤。如果你还有那么点良心,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若诗无语,只是痛苦化作眼泪汹涌地流。如果这世界有后悔的药,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来。
接近两个小时的手术,李志豪终于出来了,文东忙问医生怎么样。
所幸医生说:“除了枪伤可能以后对行走多少有点影响,但也不确定,似乎他的骨骼特别强壮,恢复能力很好。刀伤就更不是什么问题了,但躺上三两个月是免不了的。”
听到这话,大家都放下心来,将李志豪推到病房,抬到病床上。若诗流着泪对他说了五个字:“志豪,对不起。”
而李志豪却对她冰冷地说了七个字:“我不想再看到你!”
那七个字,没有愤怒,很平淡,但,很干脆,很坚决,也很有力量,给她本来就脆弱的心又是沉重地一击。
她还站在那里,没有反应,文东又给她一吼:“喊你滚啊!”
若诗哭着走了。
谁都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仍然会那么撕心裂肺。
若诗自杀了。
李志豪倒在血泊里的那一幕,在医院里他的兄弟对她的仇恨,然后他说出了绝情的七个字,不断地摧毁着她,让她觉得崩溃。
为什么,在他被自己伤害以后,才让自己这么清楚地看到这个爱情的真相。原来,在自己的生命里,他一直都是这么认真地爱着自己,不带一丝一毫的做作。他的爱,只想要一份简简单单的幸福,可自己把他看成什么,对他做了什么?
内疚,悔恨,痛苦,若蚂蟥附在她的心里,噬咬着她。
从这个夜里开始,她的脑子里总是恍恍惚惚的,辗转睡不着,脑子里全是那些撕心裂肺的画面。她开始靠安眠药才能睡去,也许,刚开始她还没有轻生的念头,可是,她渐渐地发觉自己每天都活在内疚与悔恨之中,无法承受那种痛苦地折磨,终于觉得这样的生活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那天,她把瓶子里的安眠药一颗一颗地吞了下去,边吞着边忍不住泪如雨下。其实,这世界还有那么多的牵挂她放不下,爸爸妈妈,哥哥,落落,而最放不下的,其实还是李志豪。
这时候,她的耳边似乎又听到了他说的话:
“爱上你,是我这一生犯下的最大的错,这就是我要为这个错而承担的,我有这个下场,很应该。”
最后,他说:“我不想再见到你!”
一阵强大的倦意袭来,远方的天堂,希望不会有这样的痛苦,她这样祈求。
但是,她没能死得了,因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她的母亲总是担心她,时不时地到房间里探望一下,安慰她,发现了倒在那里的她,大惊失色地喊保姆一起把她抬到车上,开车将她送到了医院。
也是李志豪的那家医院,市人民医院。
若诗被风风火火地送进了抢救室。接下来,她的父亲,还有颜人杰等好些亲人都赶来,知道还可以抢救之后,都松了口气,她可是他们这个家族里的一个宝贝。
若诗被从手术室推回病房后,眼睛一直呆滞地看着天花板,表情木然,对于身边那些问长问短的亲人,仿佛没看见一样。
医生叮嘱道:“你们不要太吵到她,让她多休息,她身体还很虚弱。”于是母亲便谢了那些三亲四戚的关心,让他们都先走了。
病房里安静了,母亲看着女儿的样子含着泪说:“若诗啊,你怎么那么傻,你要真出了事,妈以后可怎么活啊!”说着眼泪大颗地落下。
若诗的表情终于有了反应,她的眼里也慢慢地有了泪水,在脸颊划下两道长长的痕迹。
母亲看着她的样子,尽管也很难受,但还是努力地安慰她:“若诗,别再想了,都过去了,没事了啊!”
若诗的眼泪突然汹涌而出,终于喊出了声:“妈,我的心里好痛!为什么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心里还会痛?”
母亲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但不能告诉她,其实她自己也知道为什么,是因为她一直都深爱着他,把他当成生命里的全部,像她心里的一块肉,当一个人要把自己心里的肉给割去,会不痛吗?
母亲替女儿擦拭着眼泪说:“他不是你值得痛的男人,就忘了吧,这世界好的男人还有很多,听妈的话,别想了啊!你得想想,还有爸爸妈妈啊,还有落落这样的好朋友呢。”
母亲提起落落,才想起说:“我打电话让落落来陪你。”她知道,这个时候女儿心里缺少的是什么,自己虽有亿万家财,却给不了她想要的,只能尽量给她另一种温暖,让友情和亲情来冲淡在女儿心里刻骨铭心的爱情。
若诗看着母亲为自己落泪,为自己打电话给落落,看得见母亲对自己的爱与关心,突然觉得心里很内疚:“妈,我对不起你们。”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爸妈,你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因为你有爱的权利。无论这个人是好是坏,都是你自己的感觉,也没有人有权利指责你,不用放在心上,只要你开心,快乐,妈妈永远都支持你。”母亲永远有宽大的胸怀。
若诗感动地说:“妈妈,谢谢你!”
“女儿就像妈妈心头的肉,所以妈妈希望你尽快快乐起来。答应妈妈,忘了他,像以前那样快乐的生活,好吗?”母亲握住女儿的手说道。
若诗点头,可是她自问,自己真能忘得了他吗?真的还能回到从前快乐的自己?
有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