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磊第二天回家,才知道苏晓墨发烧的事情,也吓了一跳,既担心苏晓墨的身体,又担心这场发烧对孩子是否有影响。上网查资料带翻书,才略微放下些心来,因为都说孕中期时孕妇的感冒和发烧,对胎儿一般不会造成过大的影响。但他也埋怨晓墨太不知道照顾自己,同时再度提出干脆辞职的事情:“你不能为了现在这份破工作,拿自己和孩子的身体做赌注,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们都会后悔。”
苏晓墨现在的情绪也非常脆弱。现在的工作对她来说,确实强度难以适应了,老这样下去,也影响人的情绪。
梅梅打电话问候苏晓墨的时候,摇摆不定的苏晓墨透露了辞职的想法。
“我也说不好你是不是应该辞职。”梅梅为难地说:“说实话,要是我,能辞职早辞了,这不也是担心孩子生出来以后的经济问题,才这么忍辱负重地耗着吗!你家老公挺能干的,如果没有经济压力,当然是辞职在家养胎好些。”
苏晓墨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家现在看起来是有车有房,但家底也不算丰厚,老公工作压力也大。再说了,现在这企业都不是铁饭碗,靠不住的,谁知道以后怎么样?万一他工作有什么变动,如果就是我们夫妻两个,也许还能扛一扛,可加上个孩子,真不敢冒这个风险了。”
“谁说不是呢!”梅梅又冒出怀孕后的口头禅:“尤其是我,怀个双胞胎,一生出来就要倾家荡产了!”
两个孕妇互相诉了诉苦,也没得出什么结果,最后梅梅安慰苏晓墨:“既然你现在还狠不下心辞职,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是熬到七个月的时候,怎么也得休病假,大不了走后门开病假条去,不然身体实在熬不住了。再加上产假三个月,争取到孩子六个月以后再回来上班。你呀,也别想着什么事业啦,我前脚走,你后脚就替下我这热线接线员的活儿,能拖一天是一天。不管怎么说,争取把三个月产假多留给照顾孩子的日子。在报社有个岗位,到时也容易回来。”
“回来干嘛?接着当热线接线员?”
“以你的能力不至于,报社就算再压榨人,等你哺乳期过了,肯定也得把你往编辑岗位上调,毕竟你在这个岗位上最能发挥价值。这样总比辞了职,到时候两眼一抹黑重新找工作来得强些吧。”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互相安慰一下,苏晓墨的心情也好了一些,决定还是在报社坚持一下,同时心里又有些凄凉,一个热线接线员的岗位,现在都成了自己眼里的香馍馍。
苏晓墨一下子休息了一星期,姜红每天看着苏晓墨空空的桌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近来市里有好几项重大活动,要闻部忙不过来,热线部不少记者被调过去帮忙,本来人手就不够,你苏晓墨占我们部门一个名额,又不给好好干活,拖了全部门绩效的后腿,凭什么这么一个大包袱要甩到我们部门来?但她终归也没狠下心来催苏晓墨上班,只是时常跟胖橘子抱怨一下。
可能苏晓墨身体底子还算不错,休息一个星期,脸色明显好转,而且体重又增加了几斤,监测孩子的胎心胎动,也都很正常。
第二周她来上班。她上楼的时候,正好看到汤浩,汤浩一见面挺关心地问道:“听说你发烧了?没事儿吧?”
“没关系,就是发了点低烧,很快就退了。”
“不再多休息几天?”
“不了,大家都那么忙,我再休息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工作再忙也得以人为本!”
两人正说着,姜红正好下楼,狠狠瞪了苏晓墨一眼,从二人中间擦身而过。苏晓墨也挺纳闷,这姜红,自己到底怎么招惹她了,好像对自己总有深仇大恨似的。
苏晓墨回办公桌一坐下,李圆、梅梅、小冯等好几个人就过来问候她。这时候,报社召唤开会的刺耳铃声又响了起来,大家赶快走进会议室。
“好几天没听见这铃声,突然听见更觉得刺耳了。”苏晓墨跟梅梅小声说。
“可不是,一个报社,搞得跟集中营似的。”
会议照例由胖橘子主持,评报、评好稿,例行程序走完,胖橘子说:“现在人事部主任要再公布几条报社的新规定,请大家认真听。”
人事部主任开始宣读几项新规定,除了又加重了一些罚则外,最后一条就是:以后凡因各种原因,连续休假超过两个月的职工,视为自动离职。
这一条规定出来,其他员工还没什么反应,几位孕妇先急了。
“那我们孕妇的三个月产假呢?这可是法定的。”小宋抢先问。
“当然,法定休假除外。比如孕妇的三个月产假。”人事部主任回答。
“可是,可是,三个月产假有时候不够呀!”梅梅也急了,她一直想这个月就开始休病假,拖着个怀双胞胎的身子,熬到七月份已经是她的底线了,但这条规定直接打破了她的梦想。
“嗯,对不起,三个月的产假是法定的,再长,我,我也做不了主。”
“如果我有医院的病假条呢,休息两个月也算自动离职吗?”
“这个……反正按照我们这条规定,应该算吧。”人事部主任说完,自己心里暗暗抱怨:我就是个活靶子,明明是老总定的规定,总是让我冲到前面。他明白,这条规定其实就是老总们主要针对几位孕妇设定的,一是防止孕前泡病假,二是防止产假过后为了母乳喂孩子再多休假。“想多休息就辞职,否则别在我这儿泡着。”胖橘子当时是这样说的。
“这太不合理了!”梅梅气愤地说。
“我想问一下,报社这条规定,符合国家劳动法吗?”苏晓墨问。
人事部主任求助似的看向胖橘子。
胖橘子开口了:“这样,这是社委会经过讨论定出的规定。规定里已经说了,你们的产假不算在内,当然,如果有谁怀疑这规定是否跟劳动法抵触,可以去查一下,我们再商量,好吧?但是既然现在规定已经出来了,而且其宗旨都是为了我们的报社发展而定的,报社发展了大家才能挣得更多,是不是?如果没有太多人反对,或者没有过硬的理由,就暂时先这样执行了。”
苏晓墨等几个孕妇,这会儿感到自己的力量太微弱了。是呀,大部分员工对这条规定都无所谓,谁没事儿要休两个多月的假呢?除非真是有什么大病。可现在大家充其量就是个亚健康而已,想多挣钱还来不及呢,谁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一旦有个什么病休息两个月,就被报社彻底抛弃了。只有这几位孕妇,谁都不知道这三个月的产假能不能够用,会不会有什么意外需要多休假。
会议结束,心情最坏的就是梅梅。她现在的肚子已经超过了人家十个月的肚子,走路也越来越费劲,在接线员这个岗位上熬到现在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她现在连上卫生间的蹲坑都很费劲,走路走多了也是气喘吁吁,可如果她现在休假,只能休三个月,孩子刚生出来,她就得被迫自动离职了。“早知道有这么个规定,我早在家歇着了,反正左右是个离职,我还熬到这会儿!”她气愤地说。
“报社突然出这么个规定,实在太黑了。”小冯说完,看看苏晓墨和梅梅:“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我……”苏晓墨茫然地看着窗外:“我无话可说了。”
苏晓墨又是搭汤浩的车回家,汤浩看出苏晓墨心情不佳,他也不回避,直接问:“是不报社这次出台的制度,影响你们几个孕妇的情绪了?”
“炮灰。”苏晓墨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汤浩没听明白。
“我说,现在的企业,我看不到一点温情,员工就像炮灰,不能用了就扔一边。”苏晓墨气哼哼地说。
“那你一定要当炮灰吗?”
“嗯?”苏晓墨茫然地看着汤浩。
“我是说,如果企业没有爱护员工,那是企业不对。但作为员工,你就一定要在这里当炮灰吗?不当炮灰可不可以?”
“我能怎么办?”
“没有谁生下来是要当炮灰的,即便现在讲究所谓的市场竞争,良性的竞争也不应当是这样。”汤浩停了停,又说:“晓墨,我的意思是说,你有能力,你要相信自己,你没糟糕到非得在这里当炮灰。”
“可是我很害怕,很迷茫。我现在明白前几年的下岗职工了,为什么明明企业效益不好,工作环境也不理想,但一下岗就手足无措。我也是,我在媒体这个圈里工作快十年,也算是个兢兢业业的媒体从业人员,突然间怀了孕,就成了这个圈子的拖累,我能怎么办?难道要我生完孩子以后,以三十多岁的高龄再重新找工作?有时候真想不明白,到底要孩子干什么呀,我现在也没母爱泛滥呢,反而是自己拥有的失去了好多。”
“别想得这么悲观,相信你自己。你这么聪明能干的人,一定会是个好母亲,而且,一时的小小得失不必太在意,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我相信孩子会给你带来更好的方向。”汤浩给她打劲。
“谢谢。”苏晓墨感激地说,哪怕是一句鼓励,现在对她脆弱的心来说都很重要。
晚上回家,方磊也看出苏晓墨心情不好,知道她在报社又不痛快了,他特意找出一位心理学家在对“烦恼”的深入研究中得出的统计数据和结论:“一般人所忧虑的‘烦恼’,有40%是属于过去的,有50%是属于未来的,只有10%是属于现在的。其中92%的‘烦恼’未发生过,剩下的8%则多是可以轻易应付的。因此,烦恼多是自己找来的,这就是所谓的烦恼。”说完,他看着晓墨:“你现在的烦恼,是属于什么时候的呢?”
“当然是属于现在的!”苏晓墨理直气壮地说。
“错,是属于未发生过的。”方磊分析:“表面上你是为了现在的工作烦恼,其实你主要是在为有了孩子以后的日子而烦恼。你记住,到时候会怎么样,那是尚未发生的,而且,也许是我们可以轻易应付的。”
苏晓墨愣愣地看着方磊。
“我的意思是,把当下过好,别为以后烦忧。”方磊拍了拍晓墨的脑袋。
“很难哟!”苏晓墨憨憨地说。
梅梅眼看就要七个月了,但已经彻底放弃了要在此时休病假的想法,依然耗在工作岗位上:“我再挺挺,挺到实在不行的时候,我休一星期上两天班,怎么着?咱不连续休假两个月,看他报社再怎么对咱们。”她步履蹒跚地说。
“你还别嘴硬,咱们报社那几位头儿能吃这样的亏?到时候不知道又要怎么对你,没准让你想上班都上不了呢。”小冯劝她:“你这样,纯粹是拿自己的身体作赌注,你听我的劝,别硬扛着了,你是双胞胎,跟普通孕妇还不一样,得加倍小心。钱虽然最要,但没人重要。”
“凭什么,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好赖我为这个报社卖命几年了,怎么怀孕的时候就要受这样的挤兑?我还就耗定了!”梅梅气愤地发泄完,又无奈地说:“我也确实不能没有工作,双胞胎啊,一生出来就要倾家荡产了呀!”她接着说:“晓墨,我就是觉得真对不起你,老早就告诉你等着接我这岗,可我现在又赖在这儿不走,我也没办法……”
“哎哟你说什么呢!”苏晓墨安慰她:“我怎么会因为这事儿跟你计较,但是说实话,我现在确实担心你的身体,你看你现在肚子大的,走几步路就喘,我觉得你也确实该休息了。”
“说得容易,一休息就意味着失业。”梅梅眼圈都有些要红了:“实在不行,我熬到八个多月再休息,这样就休不满两个月了,紧接着还有三个月产假。”
苏晓墨现在更加找不到目标了,她感觉自己好像被逼得一步步地向后退——从主编退到普通编辑,又退到热线记者,到后来能够当热线接线员就是她的底线了。而现在,连这个目标都要失去,是否真的在这儿熬到孩子出生,她心里也没谱。工作上的劳动强度,她还能够努力调配一下,可是心理上的压力和委屈,实在影响她的情绪。
苏晓墨现在越来越不爱来办公室,一来到这里就紧张、压抑。好在当记者不用坐班,她采访完了就回家写稿,通过邮件发回到报社,能不来就不来,爱谁谁!
她不爱来办公室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报社很多编辑记者都爱抽烟,不论男女,姜红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烟民,她又正好坐在姜红的后面。一去报社,烟味就飘过来了。如果是没有怀孕以前,她还能忍受,但现在怀着孩子,她当然不愿意让孩子受二手烟的危害。
别的编辑记者经过她提醒,都赶快把烟掐了,只有姜红,她提醒过好几次,一开始还当时掐了烟,但很快又点着,到现在索性就不搭理她了。有一次她还听见姜红跟别的编辑抱怨:“怀个身孕至于这样娇气嘛,活不好好干,事儿到不少。”搞得她又生了一肚子气。
前几天,她路过胖橘子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她突然依稀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不禁在门口稍稍停留了一下,听见姜红在里面抱怨:“您说您不能什么主儿都往我这儿扔呀,这苏晓墨三天两头的请假,工作量也完不成……”
“你作为主编,总得替报社分担点呀。”胖橘子对自己喜欢的下属,说话总有些宠爱的语气。
“单总,您上任的时候可说过,要提升热线部的地位,加大热线新闻量,对不对?可现在把我这几个能干的记者都弄到要闻部,弄一孕妇过来,占个岗,什么什么都干不了!我这儿可已经有个怀双胞胎的梅梅了,虽说只干个热线接线员,但不能加班不能熬夜的,晚上我还得派记者再替岗,一个岗用两个人,我这部门已经很亏了!”
“你忍耐忍耐,过不了几个月她就回家生孩子去了,到时候名正言顺给你弄个能干的人来还不行?”
“可是这月她的工作量就明显完成不了,这直接影响到我们部门的绩效。我们部门以前每个人都能完成绩效指标,有的还超额完成,现在因为个孕妇被拖了后腿,您可是以部门绩效来考评主编的工作能力的——”姜红提醒胖橘子:“那至少这月我们部门绩效没完成,不能算我的。”
报社有这样的规定,所有主编,除了岗位工资以外,还要拿一部分绩效工资,而绩效工资,是主编下属所有编辑记者工作量的平均数。一旦有哪个编辑记者没有完成工作量,或者出现重大差错,主编也要负连带责任,被扣钱。
“这个……”胖橘子沉吟着:“这不太合适吧,既然报社是这样规定的,我也不方便随便开绿灯,但我心里明白,你把这个部门带的很好,现在只是被拖了后腿而已。”
姜红说:“单总,要不这么着吧,直接让苏晓墨当热线接线员,那梅梅,干脆让她回家休息去得了。”
“这不合适,不行,再说,苏晓墨还是个挺能干的人嘛……”胖橘子赶快把这条否了。报社规定,连续休假两个月算自动离职,那就只能等到她熬不住了自己休假,如果是报社强行让人家休假,那不是授人以柄嘛。当然,这层意思她没直接跟姜红说,可是门外的苏晓墨心里却一清二楚。
“这有什么不合适?”姜红知道自己现在颇受胖橘子赏识,跟她说话也越来越随便了:“咱们这现代企业还讲究这个,又不是大锅饭,您可太仁慈了。再说了,她能力就算不错,也是以前的事儿,这怀孕生完孩子,谁知道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了!”
苏晓墨听到这里,心都凉了。她蹑手蹑脚地上了楼,心里却像狂风暴雨一样,同时又升起一阵悲凉。李圆看见苏晓墨脸色不太好,赶紧给她倒了杯热水:“怎么了,又受姜红的气了?”
“没有。”苏晓墨努力地笑笑:“你忙你的吧,别担心我。”
晚上苏晓墨回家以后,跟方磊说:“后天周末,咱俩去孕妇学校报上名,赶紧上课吧。”
“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方磊高兴地说:“以前不老说没时间吗?”
“我仔细想过了,孩子和我自己的身体是最重要的,其他的,爱谁谁!”
方磊仔细地看着晓墨:“你在报社又受什么刺激了?”
“没受刺激,就是突然想开了。以后这采访,我能推就推,能在家歇着就多歇歇,我也不主动辞职,报社要看不过眼,有本事主动辞了我。”
“这,这消极怠工的劲儿,也不像你呀!”
“我看明白了,在这种只谈竞争不谈人性的企业里,兢兢业业的工作,不如拿出点无赖劲儿混得舒服!我,苏晓墨,从今以后不当好员工了,要当无赖混日子!”苏晓墨解气地说。
第二天,苏晓墨就通过电话在孕妇学校报了名,并预约了周末的课。
周末,苏晓墨不管姜红脸色如何,都推掉了采访,跟方磊来到孕妇学校上课。
孕妇学校课堂门口,老师看着一对对进来的准爸爸准妈妈,不停地摇头叹气。已经看见好几对了,孕妇肚子还没多大呢,进门先叉着腰把脚一伸,老公蹲地上给换拖鞋。
现在苏晓墨正叉着腰等着方磊给换鞋,眼睛盯着前面一个很好玩的孕妇——肚子也不大,人瘦瘦的,但孕妇的架势拿得很足,一直向前腆着肚子、双手插在后腰上、叉着两腿、左右摇摆像个小鸭子一样地走路。
老师终于忍无可忍了,冲着“小鸭子”喊:“好好走路!才几个月呀你,就这样走路,以后腰还要不要了?”
“小鸭子”挨完斥儿,灰溜溜地恢复到正常的走路姿势。苏晓墨在后面逗得哈哈直乐,老师又说苏晓墨:“你也先别笑人家了,鞋都不能自己换了吗?不至于啊现在!”
苏晓墨赶紧停止了八卦的笑声,前面的“小鸭子”扭过头来,冲苏晓墨做了个鬼脸,苏晓墨这下看清了“小鸭子”的脸:“李文!”
“苏晓墨!”“小鸭子”也认出了苏晓墨。她就是前任热线部主编李文,嫁一有钱的老公,她以前上班,一会儿开路虎,一会儿开甲壳虫。从胖橘子上台后,李文被当作前任老总的人,一直受到排挤,索性辞职回家生孩子去了。
以前苏晓墨和李文虽然不算闺密,但也是彼此互相赏识,没想到竟在此情此景下见面了。
“你几个月了?”李文摸着苏晓墨的肚子问。
“快六个月了,你呢?”
“我也是!”
两人一问,预产期竟然只差两天。“太棒了!”李文开玩笑:“说好了,同性为兄弟或姐妹,异性为夫妻。”
“好呀。”苏晓墨也笑着说。
“两位准妈妈,快进去吧,要上课了。”老师过来叫她们。
“走,去上课了。”苏晓墨拉着李文,又回头找找:“咦,你老公呢?”孕妇学校是要求夫妻二人一起来听课的。
“他呀,忙着呢,我就自己来了。”李文回答完,拉着苏晓墨说:“走,咱赶快进去吧。”
一进讲堂,方磊可是受惊不小。
讲课之前,孕妇们先要做会儿热身运动,其运动之强烈,远胜于苏晓墨在家里练的瑜伽。喜欢运动的苏晓墨和李文一看可来了精神,立刻排到队伍里,跟着有节奏的音乐开始锻炼,苏晓墨还时不时得意地回头看看方磊,意思是——怎么着?以前我晾个衣服你都不让,说怕出事儿,现在不敢管我了吧!
方磊心惊肉跳地看着孕妇们伸胳膊压腿的,心想:我的天呢,这得有多少晾衣服的姿势呀!但大家都在这么练,他只好克制住把苏晓墨拉回来的冲动。
大厅里,准爸爸们都依墙而站,看着一堆大肚婆在中间跳健身操,苏晓墨觉得挺滑稽的,但又感觉相当温馨。
半小时后,老师开始讲课,大家都席地盘腿坐在坐垫上。老师讲课的内容,解答了很多方磊和苏晓墨的疑问。
老师带着孕妇们,做正确的坐姿、睡姿和走路姿势:很多准妈妈们,肚子大点的时候,走路就不小心了,开始向前腆着肚子,两只手在后面叉着腰,其实这是非常伤腰的姿势。孕妇正确的行走姿势,应该向里稍收着些肚子,把你的尾骨略微收回……
“还有啊,现在很多孕妇从怀孕起,就天天在家静养,什么都不做了。我刚才站门口,就看见好几对,没多大的肚子,连鞋都不自己脱了,全是老公给脱的。这可不行,孕妇不是病人,正确的运动和家务活,可以控制孕期发胖,还有利于分娩,可不能天天什么都不干!”
方磊忍不住举手又提出了上次来孕妇学校咨询时问的问题:“老师,为什么我一个同事,就是在家晾下衣服就流产了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其实据医学界统计,70%的流产都是由胚胎质量问题造成的。所谓的打个喷嚏、晾晾衣服就流产,其实是胚胎本身就有问题,人体这时候有自我识别功能,此时将有问题的胚胎识别为异物,会自动将其排出。所以这样的胚胎,现代医学界并不建议盲目的保胎,反而应该顺其自然。如果胚胎没有问题,正常范围内的运动不会造成流产。大家都看到了,我们刚才放的孕妇健身操,活动量挺大,有些刚来的孕妇都不敢做,但实际上,我们讲堂每年有几百个孕妇锻炼这套操,都没有出现过问题……”
方磊怕苏晓墨生孩子太疼,一直主张她直接剖腹生产,这次上课,老师在荧光屏上,专门列出表,详细讲述剖腹产对孕妇和孩子的诸多副作用。方磊看得目瞪口呆。
“剖腹产对母婴来说,只是救命的手段。而自然分娩,是人类的本能,是最合乎自然的,也是创伤非常小的。但是很多妈妈由于怕疼,还有一些医院为了盈利省事儿等原因,使我们国家的剖腹产率一直居高不下。”老师叹了口气说:“国际上剖腹产率只有15%,可我们国家是70%,国际专家们都说,中国的女人居然都不会生孩子了!我希望每个妈妈都能够选择最自然的分娩方式……”
又有准爸爸提问:“可是老师,万一孕妇生不出来又剖腹受了两次罪,那还不如索性剖了呢!”
“错!”老师回答:“临产中有很多情况出现,有时出于母婴生命考虑,会使用剖腹产。但经历过自然分娩的宫缩,即便最后还是剖了,对母亲的子宫恢复、孩子的呼吸系统都是有好处的,所以千万不要认为经历过自然分娩,又剖了,是受了两次罪。”
课程后期,老师教大家在生产时,如果通过体位转换把难产的胎儿转过来,以及如何促进分娩时,准妈妈是在准爸爸的配合下做动作的。苏晓墨在方磊的配合下,按照老师教的学习各种体位,可这时李文却找不到伴儿,显得有点尴尬。为了照顾李文,方磊索性站在一边,晓墨和李文搭档,互相学习。
上课期间,苏晓墨把手机调成了震动,已经响了好几遍,都是姜红的电话号码,苏晓墨看了看,也懒得接。
“哪儿的电话,也不接?”李文问。
“报社的,懒得接,肯定是催活儿的。”
“听说了,报社现在改革挺厉害,老人日子都不好过,你们几个孕妇也好不到哪去。”
“嗨,我现在想开了,爱谁谁!”苏晓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