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爱是那么自然,他的爱又是那么偶然,仿佛是历经岁月磨砺后,天使瞬间的下凡。
一个眼神,一幅笑脸,一席邀请,彼此被对方吸引了。于是,爱情的天空终于会心的,深深的,永久的开晴了……
在90年代之前,“陈景润”曾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名字。他屈居6平方米的小屋,伏在床板上,借一盏昏暗的煤油灯,用一支笔,耗去好几麻袋草稿纸,攻下了世界著名的数学难题“哥德巴赫猜想”,创造了离奇的科学神话。获得了世界的认可与赞誉。
爱情是人世间珍贵的缘份,当具有传奇色彩的爱情出现在具有传奇色彩的数学巨人身上的时候,便留下了一段永远耐人寻味的人间佳话。
爱神来了
1978年秋天,陈景润住进解放军309医院。此时,45岁的陈景润单身度过了大半辈子时光,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所医院里萌发出生命中唯一一次恋情。那时,武汉军区156医院医生由昆来到北京309医院进修。她也完全没有想到,此后她的一生将和这位大数学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那一年,由昆27岁,比陈景润小18岁。
当时徐迟的报告文学《哥德巴赫猜想》,已把陈景润炒得家喻户晓。陈景润的到来,受到这家部队医院的盛情接待。医生、护士们出于崇敬和好奇,都争相一睹陈景润的丰采。他长得并不出众,留着小平头,个子稍小,一张孩子气十足的娃娃脸,苍白的带着明显的病容,目光却是真诚和善的。
看见那么多人围过来,不善言辞的他,仿佛还有些腼腆,只是连声说:“谢谢,谢谢!”由昆并不是第一批去看陈景润的。同事们看到陈景润,回来嘻嘻哈哈说个不停:“名人原来是这个样子的。”出于好奇,由昆拉了一个伙伴,一起去看陈景润。
她推开病房的门,一眼看见了年近半百的陈景润,他看着由昆,眼睛一亮,主动和由昆打招呼、亲切地请她们坐下。向来口讷的他,话也多了。
或许是人们所说的一见钟情的力量真的来了。它神奇地把陈景润紧锁了几十年的爱情大门推开了。
后来,由昆被分配到陈景润住的病房当值班医生,他们接触的机会多了起来。每次由昆一出现,陈景润就显得特别高兴。
陈景润还一一询问她们的姓名和工作单位。由昆大方地告诉他说:“我叫由昆,是武汉156医院的。”
聊了一会儿后,姑娘们说说笑笑地走了,陈景润却记住了那个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的由昆。
从这以后,他们偶尔在走廊上、病房里相遇。由昆奇怪的是,仅仅见过一面陈景润就能喊出她的名字。
由昆怎么也不会想到,陈景润不但记住了她的名字,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也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里。
陈景润的心掀起阵阵涟漪,他常常神不守舍,过去只要端起书本就物我两忘,现在却看着看着就走了神,那位大眼睛的姑娘常常从字里行间跳出来。他第一次为爱情苦恼,他不知道那个大眼睛的由昆是否已心有所属。
一天晚上,陈景润打听到是由昆值夜班。他第一次没有在病房里演算数学,踱到值班室与由昆聊天。他装着无意地问:“你爱人在哪里啊?”
由昆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结婚。”陈景润心里一喜,又问:“那男朋友呢?”
由昆调皮地说:“男朋友?还没找到哇。”“是真的?”陈景润认真地看着她的脸问。见她不像开玩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从这以后,只要是由昆值夜班,陈景润总要找个由头去和她聊一会儿。
他们慢慢熟悉了。高干病房实行包餐制,饭菜品种很丰富,但陈景润总是点一碗面条加两个鸡蛋,由昆觉得奇怪,便问:“你怎么那么爱吃面条呢?”陈景润回答:“面条好,吃得快,好消化。”说完,反问由昆一句:“你喜欢么?”由昆回答:“我爱吃大米。”过了一会儿,她听见陈景润自言自语地说:“我吃面,你吃米,正好!”当时,北方缺大米。北京的大米是按定量配给的,陈景润说得很认真,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得出的一个结论。
由昆心里一动,思忖着:我吃米和你吃面有什么关系?这个陈景润真有点怪。单纯质朴的女军人的思维逻辑,毕竟没有数学家那样严密,她哪里想到,这便是陈景润第一次抛出的信号呢?
由昆爱学习,一有空闲时间,她便坐在病房的阳台上自学英语。陈景润的英语很不错,主要靠自学。他总是随身带一个小收音机,连住院也不例外,每天坚持收听英语广播,已成为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内容。由昆轻声朗读英语的声音叩动了他的心弦,窗外那轻盈动人的倩影令他心旌摇动。他穿着条纹疗养服,不声不响地走到由昆身旁。
他不动声色地询问由昆学习英语的情况,偶尔,还用熟练的英语和由昆交谈几句,简单而韵味悠长的对话,使由昆产生了很大的兴趣。过了一会儿,陈景润告诉由昆,英语是要天天学的,只要一天不学,就会生疏甚至淡忘,他和善诚恳地提出:“我们一起学英语吧!”
由昆一口回绝了,她急促地说:“不行,不行。医院有规定,不准打扰病人,我还是一个人学。”
陈景润并不着急,“这怎么叫打扰呢?反正我也是要学的。”说完,又自言自语地说:“两个人一起学,比一个人好。”
此后,看见由昆一个人在阳台上学英语,陈景润就会从病房里踱出来,搬把椅子,坐在由昆身旁,和她一起学习。
一天,由昆发现他有点神不守舍,念单词的时候,念着念着突然停下来望着她发呆。由昆不解地问:“你今天怎么了?”
陈景润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我们能够生活在一起就好了!”
由昆惊呆了,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低声地说:“这怎么会呢!这是不可能的事!”
陈景润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他低着头喃喃着:“是的,这不合适,我年纪大身体又不好,你年轻又漂亮,这样对你很不公平,可是我……我确实喜欢你……”
没等陈景润说完,由昆已满脸通红地夺门而出。
陈景润失魂落魄地呆坐在病床上,他第一次尝到了失恋的痛苦。
他们再没有在一起学英语了,在走廊里偶尔碰见,彼此尴尬地点点头。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陈景润几乎足不出户,除了治疗,他又一心一意埋头在他的研究里。只有夜阑人静,他才不由自主地思念起那个大眼睛的姑娘。
由昆的心也失去了往日的平静。自从陈景润挑明了心事后,他的身影常常闯进她的心里,她会常常想起他来。可是,她的心却摇摆不定。
几天后,由昆值夜班。陈景润鼓起勇气走进了值班室,见由昆低着头正在写东西,他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我们还是一起……一起学英语吧。”
由昆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我要写病历,没空。”
陈景润尴尬地站着,过了一会儿,又低声自言自语:“已经开始了,不学就会忘的。”
由昆停下了手中的笔,抿着嘴笑了。
他们又在一起学习了。陈景润有说有笑,他觉得能跟自己心爱的姑娘呆在一起就是幸福,他再也不敢提起以前的话题,他害怕失去她。
由昆从他的眼神里,他的笑容里,读出了他深深的爱恋,无论她走到哪里,她都会感到那团紧紧缠绕着她的深情的目光。姑娘的心充满了甜蜜和幸福。
终于有一天,由昆满面含羞地问陈景润:“你是大数学家,有那么多人崇拜你,什么样的妻子找不到,为什么偏偏看上我?”
听了她的话,陈景润急得满脸通红,他不知道怎么表达心里的感情,他眼里噙着泪水说:“我想过了,如果你不同意,我这辈子就不结婚了。”
由昆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来,没想到性格腼腆的他会用这样的方式表白心迹,更没想到他会对她有这么深的爱恋。她的心被深深震动了。这是一个认真的男人,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
陈景润恋爱了。他第一次品尝到爱情的甜蜜,他第一次为爱情激动为爱情失眠,他第一次体会到数学以外的另一种幸福。
爱起波澜
后来,住部队机关大院的老军人踏着斑斑的阳光,读着来自北京的一封长信。他就是由昆的父亲。他十分敬重这位命运多舛的数学家,他一看到信,同样感到突然,他深深地爱着自己的女儿,也深知女儿的秉性。她从小在军营长大,活泼、任性、单纯、追求上进,向往美好的未来。从女儿来信的字里行间,他知道由昆正处于莫名的苦恼中。
他知道自己在女儿心中的位置,他的话,可谓一言九鼎。轻易地表态自己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是难以尽意的。他殷切地期望女儿的爱情能够美满幸福。和陈景润在一起,会幸福么?他反复思忖着,盛名之下的陈景润并不乏追求者,但他却选择了军人出身的由昆。老军人坚信:一个几乎把所有的青春甚至生命都献给了科学的数学家,他对人生极为圣洁的爱情,应该是严肃和认真的。陈景润的求爱,完全是出自于本意的深思熟虑,出自于对由昆的信任和尊重,这一切,是爱情坚固的基石。同时,从来信中,他看到由昆对陈景润的深深理解和发自心灵深处的崇敬。
踱进屋内,铺开纸,他给远在北京的女儿写了回信,毫无保留地倾吐自己的心声。信的末尾,他强调:陈景润是认真的,请你不要伤害他,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也不要伤害你自己。
而此时正在北京的由昆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已经好几天不去跟陈景润学外语了。例行的查房,话也很少,量体温,血压,吩咐病人按时吃药,她庄重地履行着一个医生的天职。自从那次被陈景润“突然袭击”之后,一看到陈景润,她就心跳不止。初恋的姑娘不知所措的心,久久难以平静。此地,虽然有她要好的同伴,但此事丝毫不能泄露,旁人会怎么看她呢?能理解这件事么?她只想写信征求父亲的意见。
陈景润可是按捺不住了,整天惶惶不安,由昆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或是有什么心思呢?
姑娘的心瞬息万变,爱情同样是人生一道难以破译的“猜想”。缜密的逻辑推理并不能追踪那灵秀多姿的爱情之光。
一天查房之后,陈景润把由昆喊住了,问她:“你怎么又不来学外语了呢?”他焦虑地说,学外语是停不得的,要天天学才好。他是真诚的,谙熟数学分项原理的他,仿佛要把学外语和谈恋爱截然分开,他想起有些唐突的求爱,于是,诚恳地向由昆道歉,说道:“是我不好,我会尊重你的意见,请原谅。谢谢,谢谢!”
由昆见他似乎永远脱不尽孩子似的天真,心肠软了。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由昆把这个重大的“军事机密”透露给陈景润:“我已经给远在武汉的父亲写了信,征求他的意见。”
依稀有一缕阳光突然照进了心房,陈景润炽热的目光直视着由昆,急促地问:“那你自己同意啦!”由昆红着脸,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然而,在爱情上如孩子般天真的陈景润,已经十分满足了。他越想越高兴,越想越得意,心里比喝了蜜还甜。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幸福感,如排山倒海席卷而来的巨浪,豁然冲开心灵的闸门,其势并不亚于他当年攻克哥德巴赫猜想(1+2)之后的妙不可言的感受。
疗养期间,他的行动还是比较自由的,当天,他兴冲冲地从医院里溜了出来,一路脚步生风,跑到位于中关村的数学研究所,当着他的许多同事,郑重地宣布:“我有女朋友啦,我有女朋友啦!”
这真是天大的爆炸新闻,其影响绝不亚于在中科院扔了一颗炸弹。人们向他祝贺,怀着好奇,向他打探这位女朋友的情况。“她叫由昆。”于是,一阵阵开怀的笑声便把这场喜剧推上了高潮。陈景润满面红光,病容烟消云散,变幻成一个浑身朝气蓬勃的小伙子。他从一楼奔到五楼,又沿着长长的走廊走去,告诉所有遇到的人,认识的,不太认识的,都说,仿佛要把这天下最珍贵也最甜蜜的幸福,分享给所有的人。
特大新闻很快从研究所飞到309医院,顷刻,化为了席卷全院的飓风,所有人听到这传奇的喜讯都心花怒放,一群女军人,此刻,完全失去了草绿色的威严,一起围住了由昆,嘻嘻哈哈,闹得天翻地覆。
陈景润终于游荡回来了。一看到由昆那张生气的脸,他仿佛醒悟到什么,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等待着惩罚。外刚内柔的由昆,一看到陈景润战战兢兢的模样,一肚子要发的火,却倏地消失了。一种美好而崇高的感情,悄然弥漫开来,她不忍心让陈景润再受折磨,更不忍心在他那荡漾无限美好幸福的心田里,撒上一把沙子。她深深地心疼他,于是只好嗔怪地瞪了陈景润一眼,叹了一口气:“你呀!”情不自禁地独自笑了。
陈景润感到一身轻松,事实又一次证明,他的“猜想”准确无误。他们终于真正开始相爱了。一对爱侣,虽然很少花前月下,但却心心相印。
1978年底,由昆结束了在北京309医院的进修,返回武汉部队,他们开始了近两年的两地相思。陈景润谈恋爱和做数学一样,严肃认真且不乏无数奇丽的想象。劳燕分飞,但青鸟殷勤。陈景润给由昆写了不少热情洋溢的情书。
真爱永存
1980年8月25日,他们终于登记结婚了。数学所给陈景润调了一套一室一厅的旧房,他从此搬出了那间六平方米的锅炉房。新房子同样很小,且后面就是屠宰场,一到夜晚,就有杀猪的惨叫声传来,但并没有削弱这一对爱侣的幸福。
结婚时,华罗庚老人特地前来向他们祝贺。没有举行任何仪式,由昆按照部队的习惯,给大家发了喜糖。
“水流任意景,松老清风润。”著名书法家王永钊先生题写的对联,笔墨酣畅,沉雄劲节,挂在陈景润家中的客厅里。一台电脑,摆放在桌子上,罩着蓝色的布。窗台上,是陈景润喜欢的盆花,绿影摇曳,生机勃勃。陈景润结婚以后的生活,是美满幸福的。
开始,他和由昆分居北京和武汉。到1983年9月,由邓小平同志亲自过问,由昆才调到北京。由昆来京时,有同志曾考虑到照顾陈景润的健康,建议由昆不要去医院上班,专门照顾陈景润,陈景润得知消息,连忙说:“不要,不要,由昆应当有自己的事业。”婉言谢绝了。不少人都以为陈景润的家庭,或许有点怪怪的,其实,这是误解,婚后的陈景润,容光焕发,看上去比由昆还年轻一些。他那张白净的脸上,荡漾着笑意,温和而谦恭,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一对很般配的夫妻。
后来,由昆怀了孩子,陈景润喜不自禁,对由昆照顾体贴入微,抢着做家务事。买菜,换煤气等琐事,全由他一人包了。由昆生下了胖小子,陈景润给他取了个小名:欢欢。他十分尊重爱护由昆,笑吟吟地说:“你生孩子太辛苦了,孩子跟你姓吧,取名由伟。”由昆说:“这怎么行!”于是加上一个陈姓,变成了“陈由伟”。由昆坐月子期间,陈景润按照福建人的规矩,天天给由昆进补,天不亮,陈景润就去屠杀场买新鲜的猪蹄、猪肚等东西,回来用红酒炖给由昆吃。一个月下来,原来苗条的由昆长得又白又胖,体重达到156斤。陈景润自我欣赏自己的“功劳”,说道:“这样好,这样好,终于把身体补上了。”
对于孩子欢欢,陈景润更是爱在心头,他喜欢抱孩子,但姿势实在让人好笑,头朝下,脚朝上,像是抱着一个炮弹,引得由昆笑得直不起腰来。经过纠正,陈景润才学会了抱小孩。当时,他们从由昆家乡请了一个老人当保姆,这位从乡下来的老婆婆会抽烟,陈景润爱子心切,说什么也不让婆婆抱孩子,他焦急地直言不讳地说:“婆婆,你不要抱孩子,你吸烟会影响孩子。”说完,一把把孩子抱在自己的怀里。结果,只好另外换了一个保姆。
陈景润爱由昆,偶尔,也陪由昆去看电影,有一次,看《第二次握手》。影片中主人公的曲折爱情经历,使陈景润很受感动,他紧紧地握住由昆的手,动情地说:“我们永远不会分离的。由,你说是吗?”由昆连忙安慰他:“不会的,不会的!”他钟爱数学,看电影也会分心。有一回,他们一起去看电影《悲惨世界》,看了一半,陈景润突然对由昆说:“我肚子疼,我先回去。”由昆正看在兴头上,让他一个人回去,过了一会儿,还是放心不下,就追了出去,看到陈景润正悠哉悠哉地欣赏电影海报。他知道由昆肯定会出来,“好!你说谎,骗我。”由昆捶他。
陈景润嘿嘿地笑了,孩子似地认错:“我不想看这部电影。”陈景润老实招供;“咱们一起走回家吧!”然后俩人就沿着七拐八弯的小胡同并肩走了一个多小时。
陈景润时间抓得很紧,不愿去理发,怕花时间。因此,陈景润的头发,自1984年开始,都是由昆帮他理的,开始时,由昆手艺不行,她是放射科的医生,开X光机是内行,拿理发推子还是头一次。尽管头发被夹得生疼,他仍是笑呵呵地鼓励由昆,第一次由昆把陈景润的头发剪得参差不齐,很难看,同事见到陈景润,问他:“你哪里理的头,怎么像狗啃的一样?”陈景润还懂得保护由昆,回答说:“在一个没有什么人理发的小店里理的,没关系。”这件事让由昆深受感动。
由昆把陈景润打扮得清清爽爽,根据陈景润的气质,年龄,特地选购了色彩鲜艳的服装,给陈景润换上,果然,陈景润穿起来挺精神。每逢这时候,陈景润就变得像孩子一样听话,由昆高兴地对人说:“我要带二个小孩,一个是欢欢,一个便是老小孩。”
当然,这个“老小孩”也会耍脾气。陈景润一个人生活惯了,平时生活太随便,结婚后已好多了。不过,还有一点总改不过来,就是乱。陈景润的书房,到处是草稿纸、书、杂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陈景润自己不整理,也不允许别人整理,那些来访的记者,客人看了,还以为由昆不会持家,终于,有一天,由昆擅自作主,把书房整理得井井有条。她忙了整整一上午,才收拾干净,环顾一看,满意地笑了。
陈景润一脚踏进书房,看到换了模样,这个“老小孩”居然大发雷霆,他借故发脾气,说由昆把他的西洋参整理丢了。劳累半天的由昆见到陈景润那种毫不尊重她劳动的模样,委屈地哭了。这件事惊动了单位的李尚杰书记,他闻讯赶来,一进门就对陈景润说:“老陈,肯定是你错了!”陈景润仍然习惯用西洋参泡茶喝,那些西洋参还完好地摆在抽屉里。他本来想借机抖一抖威风,结果反而亏了理。隔壁房间里由昆委屈的抽泣声,牵动了陈景润的心,他深深感到内疚。
陈景润低首垂眉,隔着一个房间,大声地喊道:“由,我错了!”由昆没有动静,他又喊了一遍:“由,我错了!”由昆走过来,见他那虔诚的模样,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个总长不大的老小孩,真对你没法子!”说完,才渐渐地消了气。不过,陈景润这一回“失败”以后,再也不敢“闹事”了。
陈景润爱花,爱树,爱大自然。小小的阳台上,种了许多花。吃过的西红柿、瓜果,他都细心地把籽留下来,晒干,然后再种上,从冒芽到结果,他高兴得爱不释手。屋前有一排绿化树,有一回,他看见有人锯树,便大声地喊叫,和工人吵起架来。工人奉命办事,当然不理陈景润。陈景润气得团团转,板着脸走出家门,不知跑到哪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正当由昆焦急万分的时候,陈景润却举着一枝腊梅枝笑吟吟地回家来了。原来他跑到颐和园散心去了。陈景润进门就说:“他们砍树,咱就自己种!”说罢,就到阳台忙乎去了。
由昆在309医院上班。工作紧张,她心想: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今后总要转业的,迟转业不如早转业。陈景润得知消息,立即给由昆做“思想工作”,他耐心地劝说由昆:“你长期在部队,性格爽直,风风火火,你这种性格在地方上可不大行,还是留在部队上好。”由昆听了他的话,一直在部队工作。
陈景润爱看由昆穿军装的模样。每逢庄重场合,由昆一身戎装,显得英姿飒爽,陈景润轻轻地抚摸着草绿色的军装,说:“由,你穿上军装才真正的漂亮,我左看右看,总看不厌!”由昆听了心里高兴,嘴上却嗔怪说:“现在早已不时髦军装了,瞧你思想落伍了。”陈景润却当了真,认认真真地回答:“军装漂亮,由,你穿军装,真是太漂亮了!”说着,高兴得哼上一支歌。陈景润的歌唱得很不错。从老掉牙的《我是一个兵》到流行歌曲,他都能唱上几首。有时,兴致来了,一家三口又唱又跳,其乐融融,像开音乐会似的,令左邻右舍也为之心动。
幸福的生活一直持续到1996年,3月19号陈景润病重住院,不久乘鹤西去,享年63岁。
如今陈景润的家中仍然宁静,洋溢着浓郁的书卷气。儿子欢欢已经长大成人,长了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到国外留学去了。由昆最大的愿望就是:他要能见到儿子现在的样子该有多好!
陈景润仿佛并没有离去,只是远行一段时间,还会回来的。他并没有走,妻子爱他,历史何尝不永远铭记着这位忠诚的数学家呢!
[人物存档]
陈景润,1933年生于福建福州。数学家,中国科学院院士。1953?年毕业于厦门大学数学系。1957?年进入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并在华罗庚教授指导下从事数论方面的研究。历任中国科学院数学研究所研究员、学术委员会委员兼贵阳民族学院、河南大学、青岛大学、华中工学院、福建师范大学等校教授,国家科委数学学科组成员,《数学季刊》主编等职。
主要从事解析数论方面的研究,并在哥德巴赫猜想研究方面取得国际领先的成果。这一成果国际上誉为“陈氏定理”,受到广泛引用。这项工作,使之与王元教授、潘承洞教授共同获得?1978?年国家自然科学奖一等奖。其后对上述定理又作了改进,并于?1979年初完成论文《算术级数中的最小素数》,将最小素数从原有的?80?推进到?16,受到国际数学界好评。对组合数学与现代经济管理、科学实验、尖端技术、人类生活密切关系等问题也作了研究。发表研究论文?70?余篇,并有《数学趣味谈》、《组合数学》等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