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依然忙忙碌碌的往前走着。
山和表叔公司合作开发的房产也已进入正式开工阶段,山把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到这上面去了,而工厂里的事务则大部分交由我来处理。
在全国经济迅速发展的大环境下,各行各业都蒸蒸日上,房地产业则更是一片繁荣。
全国性的房地产热吸引着多少人的眼球!很多企业和个人都纷纷涉足于此行业,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把目光都投向了经济改革前沿的珠江三角洲;惠州当然也不例外的卷入了这波热潮中,到处可见圈地卖地,到处可见正在热火朝天修建的高楼,范围已经扩展到了淡水、澳头这些外围城镇。
在这波经济的浪潮中,不分出处,不问来由,敢往前冲的人都成了第一批有钱人;他们迅速的暴富起来,赚得了第一桶金,完成了资本积累的这个原始过程。
当很多人正沉浸在经济发展的兴奋与喜悦之中时,事态的发展似乎并不如很多人想象中的那么乐观。朱镕基的银根紧缩政策让很多人回到了现实中来了,在连环贷款与三角债衍生下的泡沫经济一下子被吹破了,有实力的企业苦苦死撑,没有实力的企业则只能靠拍卖来清偿银行债务,或者干脆以宣告破产来收场。
在这场席卷全国、全亚洲的金融风暴中,山也未能幸免,工厂也因此受牵连而陷入困境。
对于山的焦虑和不安,我却无能为力,眼见他一天一天的消瘦下去,我只能暗自神伤。
私底下,我去找过表叔好多次,可每次从表叔那无奈的眼光里我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
一种不祥的预感严严的笼罩着我。
“喂,小楠吗?”电话里传来的是山母亲的声音。
“是的,伯母。”
“我现在在工厂对面的咖啡厅里,你过来一下吧,我想跟你单独谈谈。”
“好的。”
放下电话,我心里忐忑不安起来;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她不会亲自找我,也不会在外面见我。我预感到事态的严重性了。
会是什么事呢?如果说是关于山的事情,能帮忙的我早已帮了,还用等到她亲自来找我?
我匆匆来到咖啡厅。
“来了,坐吧。”老夫人面色凝重,只是简短的招呼道。
“谢谢!”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你应该也能猜出今天我来找你的目的吧?”老夫人开门见山的说。
“我想,应该是为了阿山的事情吧?”我试探的道。
“对,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我来找你,阿山并不知道,是我和他爸爸商量决定的。”
“哦,有话您请尽管讲。”
“我们全家都知道你和阿山感情很好。如果不是到了没有退路,我们谁也不希望走这一步。”老夫人犹豫了一下,道。
“我能理解,不管我能不能帮他做点什么,我都希望他好。”我说。
“你是个通情达理的好姑娘。如果阿山能娶你,也是他的福气!可现在事实上是他必须在你与他的事业之间做一个选择。”老夫人说。
“此话怎讲?”我听了此话,心里一惊。
“我不知道阿山有没有跟你讲过,他是怎么起家的?”
“讲过一些,没具体讲过。”
贺老夫人便给我讲起了山的过去:
当年阿山只身去香港的时候,才十五、六岁。去到香港,人生地不熟的,是一个开餐馆的老板收留了他,让他在他的店里打工。那个老板只有一个女儿,比阿山小一点点,跟阿山相处得很好;时间久了,那家人就有了别的想法,再加上那个女孩也喜欢阿山,于是他们想让阿山跟那女孩结婚,这样阿山就可以长期留在他们家了,对于那家人来说也算有了一个后继之人。可阿山没有同意,他说他可以把那女孩当妹妹看,但不能娶她。之后,那家人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阿山在那儿干了几年,后来就出来了,没在那家打工了。可那家人对他仍很好,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在各方面帮助他。阿山能有今天的成绩,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了那家人的支助,才发展得这么大这么快。
直到现在,那个女孩都三十岁了,也未结婚。
阿山的这次危机,要想平安度过,恐怕只有她能帮他了。
但阿山不能老这么亏欠人家,做人有时候得讲良心,是不是?
……
“伯母,您不用讲了,我明白您的意思。”听完老夫人的讲述,我已经完全知道她今天的来意了。
“这件事在我们全家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全家也一直在劝阿山跟那女孩结婚算了,可阿山就是不点这个头;直到你出现后,我们家才没再提这事儿。”
“可我一点也不知道这事。”我说。
“你还记得那个曾经来过厂里几次的汪老板吗?”
“有印象。”
“就是他女儿。”
“我明白了,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请你不要怪我!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我替我们全家人谢谢你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谢谢您的好意!我先告辞了!”泪水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我怕自己忍不住,忙站起身来,匆匆朝门口走去。
我回到宿舍,扑在床上痛痛快快的哭了一通,然后跟没事人一样继续去上班。
下午,山要回香港,我坚持送他到车站;一路上,我很少说话,只是挽着他的手,默默的陪他走着。
“楠,你今天怎么了?”山感觉到了我的异样,问。
“没什么,只是有些舍不得你走。”我朝他笑笑,故作轻描淡写的说。
“傻瓜,过几天我不就回来了?”他在我脑门上亲了一下,道。
我不置可否的仍旧笑笑,然后停下脚步,深深地看着他。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否则我不想走了。”他将我拥到胸前,道。
“别!”我用左手搂住他的腰,伸出右手整理着他的衣服领子,说,“以后,不管在哪里,都要照顾好自己。”
“这些话,你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我都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我便不再言语,只是把头靠在他的胸前,静静地享受着这最后时刻的爱恋。
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当山终于坐上了车,挥手离我而去时,我便明白了,或许今生今世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泪水再度模糊了我的双眼。
送走山后,我回到了厂里。
第一天、第二天,我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第三天,我把近期的工作程序都交代好,使得一切都如往昔般照常运转。
我又来到山在厂里的宿舍,将事先写好的信放到他的床头柜上。
一生中,有一次为爱一个人而忘却自我,足矣!不奢求天长地久,只要我们曾经拥有!在我人生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今生无憾!
不要试图寻找我,因为一切都是惘然!
请把我忘了吧!连同有我的记忆一起忘了!唯有忘掉这一切,你才有可能重新获得幸福与爱!
……
第四天一早,我提上行李,没有跟任何人说再见,便独自踏上了回归的列车……
……
§§第三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