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米的心愿

第三十九章 小米的心愿

　　一

　　张慧在一家外资企业上班，家住“花园小区”。这天下班，她刚走到小区门口，一小女孩突然扑上来，抱着她大喊着：“妈妈，你带我回家吧！”张慧一惊，推开小女孩说：“谁是你妈妈啊？你一定是认错人了吧？”小女孩的喊声，早已惊动了小区里的大爷大妈，他们先是吃惊地互相看一眼，然后非常仁厚地说：“张慧，孩子都找来了，你就带她回家吧！”张慧听了这话，脸唰地变成了茄子色，她愤怒地甩开小女孩，大喊道：“我不是你妈……”“妈妈，求你带我回家好吗？”这时，围观的人更多了，张慧气得哭笑不得，但此时，她见说什么都没用，于是，就对小女孩说：“那好吧，你前面带路，咱回家。”小女孩听了这话，一蹦一跳地前面走了，当她走到张慧家门口停下时，张慧又吃惊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你究竟是谁？”小女孩笑咪咪地说：“我是您女儿啊，妈妈，快快开门让女儿进家啊！”

　　张慧刚开了家门，小女孩像只欢快地小鸟，飞进客厅，扑到沙发上，这时她才看见张慧满面怒容地看着她，她赶忙从沙发上站起来，然后给张慧深深地边鞠躬边说：“对不起妈妈，我在小区门口让你难堪了。”张慧说：“你胡闹什么？叫什么名字？”张慧还没问完，小女孩背起书包跑了，然后她边跑边回答：“我叫小米，今年九岁，妈妈，我以后还会再来看你的。”

　　这声妈妈叫得张慧好辛酸！张慧长得非常漂亮，上大学时，很多男生追她，但心高气傲的她从来也没看上过谁，男生追求了一阵后，先后一个个都撤退了，惟独一个叫李聪的男生依然不断地追求她，直到大学毕业，他也没有追上她。后来，张慧到美国留学，李聪从此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留学期间，她碰到一个心仪的男生，但一段热恋后，她发现男的早有妻室了，她情感严重受挫，发誓以后再不谈恋爱，这不，到如今她也未结婚，怎么可能生小米这么大的女儿呢？

　　二

　　以后每天下班，张慧总感觉到有双眼睛在偷偷看她，这天，她突然转过身来，见小米站在远处，满脸期盼地看着她。张慧纳闷极了，这个叫小米的女孩，为什么对她这么感兴趣？她决定去问个究竟，但当张慧走近她时，她又一溜烟地跑了。

　　这天，张慧下班有些早，呆在房内实在无聊，就拿起拖把拖起地来，拖着拖着，她脚下突然一滑，还没等张慧反应过来，她后脑勺已重重地磕到玻璃鱼缸的棱角上，鱼缸碎了，她也失去了知觉。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地听到120的呼叫声，紧接着门也被人撞开了。

　　等她恢复知觉时，已是第六天了。她问大夫是谁送她来医院的，大夫说：“您女儿啊！如果没有她报警，估计你早报销了。”原来，小米放学又来看张慧，但她在小区门口都快等到天黑了，也没见张慧回来，就很有些奇怪，于是，就跑到张慧家门口，想听听她在家没有，她刚趴到门上，就听见屋里传来微弱的呻吟声。“坏了，妈妈一定是生病了。”她赶紧敲门，可她无论怎么敲，张慧都不来开门，小米赶紧拨打了120.

　　张慧昏迷住院的日子里，小米每天都来看她，周六周日更是整天陪在她身边，给她讲故事、唱歌，医生护士都被乖巧能干的小米感动了，如果她不在时，都主动帮张慧做事……

　　他们正说着，小米提着饭菜进来了，张慧一把抱住小米大哭了起来，张慧说：“小米，你以后就是我的亲生女儿，你今后的一切生活开支，都由我管。”她这话，弄得在场的人都莫名其妙，张慧看看众人说：“她不是我女儿，我以前不认识她。”大家一阵惊愕后，赶忙问小米，这是不是真的？可无论大家怎么问，小米只是笑，什么都不说。

　　出院回家后，张慧问小米家在哪里，父母姓什名谁？小米大哭着说：“我爸爸叫李开，我妈妈叫张慧，可我爸爸说我妈妈早死了。”“既然你爸爸都说你妈妈死了，那你为什么认为我是你妈妈呢？难道是因为同名同姓吗？”

　　小米说，他爸爸从来没带她去给妈妈扫过墓，她至今不知道妈妈长什么样。她听同学马哲讲，估计是爸爸不想让她见妈妈，才编谎说她妈妈死了，因为马哲的妈妈就说他爸爸死了，可他爸爸还活着，而且还经常偷偷来看他，还给他买好吃的。马哲的爸爸是派出所所长，可以随便查人户口，于是，马哲就答应帮她查查，结果，这天，马哲兴奋地来告诉她，近十年来，从没一个叫张慧的女人因死亡被销户，倒是有个单身无孩子的张慧还活着，估计她就是小米的妈妈，所以，那天小米才来认妈妈。

　　张慧听完，流着泪说：“小米，我是叫张慧，可我不是你的生母。不过，我现在已经把你当女儿了，你愿意做我女儿不？”小米点点头，但继而她又坚定地说：“我一定要找到我亲妈！”

　　三

　　小米可以常来看张慧了，这天，张慧对小米说去见见她爸爸，方便有事好相互帮忙，小米赶忙求张慧说，最好先别告诉爸爸她给自己找了位新妈妈。张慧想，小米人小鬼大，肯定是在没找到自己亲妈前，不想让爸爸和其他女人来往吧，于是，就没在提起过这件事。

　　这几天，小米的爸爸出差了，小米经常黏糊到张慧家里不走，但小米的习惯没改变，她还是和在自己家一样，放学回来就做饭、收拾家务。李开在公司跑销售，由于他常年外出，小米早早就学会了独立生活。张慧捧起小米粗糙的小手心疼地说：“小米，你以后放学就别做饭了，咱出去吃，家务活咱请家政。”小米笑咪咪的答应着，但张慧回到家时，依然是饭菜上桌，家里窗明几净。张慧没办法，只好每天赶在小米放学前回家。

　　这天，张慧有事恰巧路过小米的学校，她决定去看看小米再走，当她走到学校门口时，远远看见小米正和一男人说话，她仔细看了他几眼后，赶紧躲到了一块招牌后。她见这男人把一东西递到小米手里后，转身离开了，小米有点依依不舍地喊道：“爸爸，你可要早点回来啊。”男人回头看看小米，又交代了一句：“放学就回家，做完饭，别忘了关好煤气！”

　　看着李开走远后，张慧赶忙给下属小王打电话，然后悄悄吩咐他去办件事。几天后，小王把一沓资料交给了张慧，张慧看着看着，竟忍不住悲伤，抹起眼泪来。

　　第二天，张慧驱车出了城，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奔波后，她来到了一个叫十八里店的小城镇，然后又七拐八拐，她终于在一个四周围着高墙的精神病院门前停了下来。

　　她对门卫撒谎说，她是来看表姐吴敏的，门卫看了下她的身份证，赶忙打电话向院内通报情况。不一会，几位医生走过来，他们简单地询问了张慧几句，然后带着张慧去看吴敏，医生一再叮咛，吴敏的攻击性很强，让她一定不能靠得太近。

　　张慧隔着铁栅栏看到了披头散发，蹲在墙角的吴敏，这时，吴敏见有人看她，腾地站起来，三步两步蹿到张慧跟前，从栅栏缝里伸出手抓张慧，张慧吓得后退了两步，然后说：“吴敏，你想不想见见你孩子？”吴敏打了一个冷颤，然后怯生生地退回到墙角坐下，一言不发。吴敏这举动很令张慧心疼，她说：“你好好养病，我过几天带孩子来见你。”张慧见吴敏眼里突然闪出一丝光亮。

　　当张慧第二次来看她时，吴敏静静地坐在墙角，已没有第一次见她时的那种狂燥。临走时，张慧再次告诉吴敏，为不吓着孩子，她必须表现再好点，然后，才能带孩子来看她。就这样，张慧几乎隔三差五都来看吴敏，而每次离开，张慧都能看到吴敏期待的眼神。

　　这天，张慧看完吴敏刚走出精神病院，李开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李开激动地说：“张慧，真的是你吗，你什么时间回国的？”张慧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要离开，可李开伸手拦住她道：“我，我这些年过得很不如意……”张慧再也装不下去了，她失声痛哭起来。

　　四

　　李开说，医生告诉他有个叫张慧的人常来看吴敏，这张慧不知道给吴敏谈了什么，李敏的情绪一天比一天好。李开也很纳闷，因为他从来不知道，吴敏有个叫张慧的表姐，于是，就决定一探虚实。

　　李开接着给张慧讲了他和吴敏的故事。原来，李开就是张慧大学时，那个追她的痴情男孩李聪。张慧出国后，李聪经过半年的努力，终于从痛苦的泥潭中走出来，为了和过去决裂，他先是改名叫李开，意喻“离开”，然后，又到茂大集团当销售员，凭着塌实能干，他的销售业绩年年第一，这时，公司会计吴敏看上了他。

　　他们结婚后不久，吴敏就怀孕了，但由于李开忙工作，他很少在家陪她，尤其吴敏生完孩子后，变得整天闷闷不乐的，李开也没把这当回事，直到有天，他看见吴敏把小米往坐便器里溺，这才意识到她得很严重。去医院检查后，吴敏被确诊为由产后抑郁，转发成攻击性精神分裂症。为了小米的安全，医生建议把她们母女分开。李开无法既看护病人又照顾孩子，只好把吴敏送进了精神病院。

　　随着小米的一天天长大，小米时常会问他要妈妈，他很想告诉小米实情，但他一想到吴敏会伤害小米，就不敢对她说了，有天小米问急了，他编了个谎说小米的妈妈早死了。

　　小米沉默了几天后，慢慢不再提妈妈的事了，但半年前，小米回家来，突然追问她妈妈叫什么名字？李开想，反正小米也不会找到妈妈，就随口说她妈妈叫张慧，结果，她消停了一阵子，不料有天，小米突然对他说，她见着她妈妈了，他吓了一跳，后来，他旁敲侧击地问出，小米见过的妈妈就是一个叫张慧的女人，他想只要小米不是找到了吴敏，就由她折腾去吧！但没想到的是，小米找到的新妈，竟是他的单恋女友，难道这是天意吗？

　　张慧说，不管是不是天意，她现在非常喜欢小米，小米的心愿就是要找到亲妈，所以，她一定帮小米完成心愿。李开说：“不可，吴敏的攻击性非常强，你这样会害死小米的。”张慧说，她通过一个多月的探望观察，看出吴敏已经没有李开说的那股疯劲了，相反，从她的眼神里，她看出了她对小米的期盼。李开说，难道吴敏还记得小米？张慧点点头说，他们现在必须让吴敏知道小米的一切状况，李开说怎么才能做到呢？张慧说咱如此这般……

　　五

　　这天，张慧和李开带着一个模型人偶来到吴敏面前，张慧把人偶背着吴敏，然后对她说：“你这段时间表现不错，为了奖赏你，我们把孩子带来了，你要不要看看？”吴敏赶忙跑过来一看，有点恼怒地说：“这是玩具，不是孩子。”张慧笑着把人偶转向吴敏说：“你说得没错，她是小米的模型，你看，她都长这么高了，而且相当聪明可爱，如果你想见到她真人，你还得努力配合医生治疗。”吴敏顺从地点点头。

　　李开看到这里，眼含热泪，声音哽咽地对吴敏说：“吴敏，你终于有些醒悟了，你快点好起来吧，这样，我们的小米就可以见到妈妈了。”吴敏死死拉住李开的手，嘴里喃喃地说：“小米，我的小米。”李开也抚摩着吴敏的脸，说：“你只要不再打人，我就带她来看你。”“不打了，不打了。”吴敏好似有些懊悔地挣脱李开，到墙角安静地坐了下来。

　　走出精神病院，李开问张慧，如果吴敏还这样，小米见到她会不会害怕？张慧说：“我们争取把一个精神完好的，起码是看起来是非常慈祥的吴敏交到小米跟前。”“这个能成吗？”张慧说，请相信母爱的力量！

　　这天放学，小米又到张慧家玩，张慧做了很多小米爱吃的饭菜，小米高兴极了。吃完饭，张慧建议她们一起唱歌玩，小米高兴地说：“好啊，可唱什么好呢？”张慧说唱‘世上只有妈妈好’，小米脸色一沉说：“不唱，她都不知道躲哪里去了！好什么好？”张慧敲着小米的头说：“你个小没良心，妈妈我对你不好吗？”小米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她说的是生她的妈妈，不是张慧妈。张慧说：“我想，不是你妈妈不想你，她也许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呢？”小米歪着脑袋哦一声，不再说什么了，张慧说，那还犹豫什么，咱开唱吧！小米摆摆架势，哼哈了一声，便认真地唱了起来，唱着唱着，她竟有些哭腔了，张慧顺势说：“小米，你大声喊‘妈妈，你快回来吧，我想你！’”小米早已沉浸在对妈妈的思念里，于是，就动情地大喊了起来。

　　吴敏听到小米的呼唤，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说：“你告诉小米，我一定好好治疗，我想早日见到我的小米。”李开含泪点头。他们这次离开时，就把那个会唱歌的小米人偶交给了吴敏。

　　等他们再来探望吴敏时，医生兴奋地告诉他们，吴敏整天抱着人偶唱儿歌，只是偶尔发发疯。

　　他们再来时，带给吴敏的是小米的录象，吴敏看着DV里哪个又蹦又跳，唱着世上只有妈妈好的小米，忍不住去摸她的小脸。

　　又过了一段时间，医生终于兴奋地告诉他们，吴敏一次也没打过人偶孩子，可以安排她和小米见见面了。

　　六

　　出了精神院，两人商量着怎样把这好消息告诉小米，这时，一辆车突然在他们面前停了下了，车门拉开，小米和马哲从车上跳了下来。李开吃惊地问：“小米，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马哲说：“小米求我爸帮她找妈妈，我爸爸查出她妈叫吴敏，就在这个精神病院里，于是，她求我爸带她来这里看妈妈。”

　　小米似乎很愤怒，她上前指着李开说：“爸爸，我妈妈没死，可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她？”李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米气愤地哭着向精神病院跑去。这时，李开突然反应过来，他赶忙拦住小米说：“这里都是精神病人，很危险，所以你不能进去。”小米大哭着挣脱李开道：“我要见我妈妈！”李开也坚持道：“你不能进去……”“让她进去看看！”没等李开说完，张慧突然大声说。李开父女停止了撕扯，这时，张慧对小米说：“小米，你妈妈是个好妈妈，我们这就带你进去。”

　　吴敏看到小米，兴奋地扑了过来，吓得小米隔着栅栏后退了几步，这时，李开走过来拉着吴敏的手说：“小米十多年都没见过你，你这样会吓着她的。”吴敏点点头，赶忙后退了几步，然后面带微笑对小米说：“小米，对不起，妈妈吓着你了。”

　　这时，医生带着张慧走过来，医生把铁栅栏的门打开，让他们一家到会客厅里谈话。吴敏很拘谨地坐在沙发上，乞求地看着小米。慢慢地，小米已适应了吴敏的情况，她走过来，拉住吴敏的手说：“妈妈，你跟我们回家吧？”吴敏点点头，这时候医生说：“看吴敏的状况，可以让她回家住一段时间，如果你们家属同意，今天就可以把她领走。”

　　小米的心愿终于实现了。李敏告诉李开别再跑销售了，就在家陪吴敏。小米似乎也更懂事了，她除了上学外，其余时间也都在家陪妈妈。张慧很知趣地消失在他们三人的视野里。

　　有天，张慧在路上见到了小米，小米告诉她，妈妈在他们的精心呵护下，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好，现在，爸爸妈妈还有她都特别地幸福。张慧听后，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但是，不久，小米突然哭着给张慧打电话说，她妈妈突然晕倒，醒来哭着喊着要张慧妈马上来她家一趟！

　　七

　　张慧赶到小米家，见吴敏虚弱地躺在床上，就问李开为什么不把她送医院？李开说，吴敏哭着求他，千万别送她进医院，这辈子，她住医院住怕了。张慧还想说什么，这时，吴敏睁开眼睛，气喘吁吁地说，别怪李开，是她自己不愿去，她叫张慧来，是想和张慧说说心里话。张慧说，不管有啥心里话，都得先去医院看病，等病好了，她们再说也不迟！吴敏摆摆手说，再不说她恐怕就没机会了，如果让她把这些话憋心里，她死都不会瞑目的。吴敏接着说：“张慧，谢谢你经常来医院鼓励我，如果没有你的鼓励，我这辈子也见不到小米了。”

　　张慧说小米是个好孩子，她太喜欢她，所以，天天去医院看她，就是希望小米早日见到妈妈啊。吴敏说：“这下我可以放心地走了，我希望我走后，你们三人好好的在一起生活。”张慧说：“你胡说什么呢？”

　　吴敏说她在半年前浑身疼得厉害，经过检查得知她得了乳腺癌，可能是天意吧，有天，她突然想起了小米，就向医生建议见见小米，可医生坚决不答应，幸亏张慧来了，张慧用心理疗法安慰她，使她终于在临终前走出了精神病院。

　　听到此，张慧感到吴敏命运多舛，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这时，吴敏又催促她赶快答应她的请求，张慧看着吴敏那期盼的眼神，终于点头答应了。

　　一个月后，吴敏安详地去了。张慧觉得小米很可怜，刚找到妈妈，却很快又失去了妈妈，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承受这么大的打击啊！于是，张慧经常把小米接到家里，然后关心她，开导她。为避免给小米造成更大的精神伤害，她和李开从不过多联系。

　　就这样几个月过去了，这天，小米对李开说他想让张慧妈到家来，李开赶忙给张慧打电话，张慧来后，小米说：“我今天有个重要事情宣布，你们要不要听？”他们说听啊，请小米公主下旨吧，小米说：“为了尊承吴敏同志的遗愿，我宣布李开先生和张慧女士从今天起要正式结婚了，结婚典礼在‘聚富来’进行，双方的全体家属早已原地待命了，请新郎新娘赶紧入场。”张慧和李开互看一眼，然后说：“小米，你不会是要当爸妈的证婚人吧？”“告诉二位，证婚人正是在下小米公主，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