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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半个翠镯

  旺财膀大腰圆,脑瓜子灵,学啥会啥。

  到了娶亲的年龄,媒人踏破了他家的门槛。可他倒好,要么把媒人骂走,要么把人家姑娘骂走。转眼旺财三十多岁了,连个媳妇都没说上。整日介在村头游荡,不务正业。

  开春播种前,旺财娘让旺财把育好的肥料拉地里去,旺财很听话,一车一车往田里拉,又一车一车往地里撒,一连干了三天。第四天,旺财娘喜滋滋地去“检查”工作,田里愣是没见一点肥料。他把旺财叫来问,旺财指着盖满肥料的那块田说,这不是肥料是啥?旺财娘气得浑身发抖,嘴里骂道:“你成心想气死我,这块田是你翠花婶家的。”

  出了这事,旺财娘越想越不对,就暗暗的留了心。这一留心,倒真让旺财娘发现了一些端倪。原来旺财每天在村头游荡,一双眼睛总是直勾勾地看着旺财叔家的院门,默默的想着心事。旺财娘霎时醒悟,拍着大腿眼泪汪汪:“二十年前一番好心,没想到遭了报应,作孽啊!”

  二十年前,疙瘩村来了一对讨饭夫妻,男的病怏怏的,没几天就死了;女的饥寒交迫,又乍逢这伤心事,一头昏倒在旺财家门前。旺财娘动了恻隐之心,把自家的西厢房收拾收拾,让她住了下来,这女的名叫翠花,旺财娘让旺财喊“婶子”。翠花的手腕上总是戴着一个翠绿的镯子,说是娘的遗物,再穷再饿也没舍得卖。

  旺财有一个远房叔叔,四十多岁了也没成个家。旺财娘从中撮合,把翠花嫁过去了。没想到去年,旺财叔一病不起,今年年初就撒手人寰了,翠花又成了寡妇。

  寡妇门前是非多!旺财娘又动了找媒人的念头,可想想旺财在村里的名声,旺财娘还真有点犯愁。正在这时,翠花为肥料的事道谢来了。旺财娘说:“他婶,你自己一个人不容易,咱们亲戚道里的也不是外人,客气什么。”

  正说着话,旺财闪了进来,也不言语,只拿眼直直的瞅着翠花的手腕。旺财娘猛然想起,好些年没见到翠花腕上的翠镯了。翠花神色慌乱起来,跟旺财娘道了个别,逃也似地走了。

  旺财娘琢磨着两人的表情,满腹疑窦,瞪着旺财说:“这么大个人,也不懂规矩,见了你婶子也不叫声。”旺财哼了一声转身进了西厢房。

  旺财娘蹑手蹑脚跟了过去,扒着门缝往西厢房里张望。

  旺财清楚地记得,西厢房住进翠花那年,自己十三岁。

  旺财很喜欢这个漂亮的新婶子,像小影子一样跟着漂亮婶做事儿。有时候,他本来会做的作业,偏偏说不会,缠着她讲作业;本来能独自干好的活儿,也偏说干不了,旺财娘没法就让翠花帮着干。

  那年夏天的中午,天气闷热,旺财家的狗伸着舌头躲在树荫下喘气。旺财热得无法午睡,忽然想看看婶子这会儿睡了没有。他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见外屋没人,又轻轻挑开了里屋的门帘。翠花睡在床上,鼻息轻微,粉腮红润,细润如脂,酥胸裸露,丰如雪山,均匀起伏,似银光四射,旺财忽然热血澎湃,四体充血,开始气喘起来。翠花被旺财喘息惊醒,大惊,匆忙抓起衣服遮掩前胸,旺财忽然醒悟,羞愧地离开了。

  两人见面时,都有些莫名其妙地尴尬,但翠花毕竟是过来人,她对旺财笑笑,过来拍拍旺财的肩膀,旺财像躲瘟神一样迅速闪开了。从此,他似乎换个人似的,不敢和她目光对视,并开始刻意躲避她。再后来,旺财嗓音变粗,喜欢沉思,甚至喜欢默默发呆,干什么都懒洋洋的。

  旺财想着心事,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捧在手里仔细端详,过了一会就抽泣起来,默默的把头埋入手掌之间。

  门后的旺财娘眼尖,分明的发现捧在旺财手中的竟是半个翠绿的镯子。那不是翠花曾经戴过的么?怎么在旺财这?还成半个了。

  旺财娘好不容易张罗了几个媒人来家里,没等说上两句,就被闻讯而来的旺财掀了桌子。旺财娘无奈,只好来找翠花商议。

  旺财娘说明来意,翠花的脸登时羞成了一块红布。旺财娘接着说:“这事也怪不得你,可你那大侄不懂事,迷了心窍。你年纪大,又是他婶子,可别犯了糊涂。”

  翠花低着头捏弄衣角,也不言语。旺财娘又说:“你看这样吧,村西的喜贵也没了媳妇,我给你说合说合。能成的话,我也放心,你也有个归宿,免得作了什么错事,让街坊邻居的笑话。”村西的喜贵是个酒鬼,尤其喝了酒脾气暴躁。前几年讨了房媳妇,孩子也生了,不承想去年受不了喜贵的折磨,带着孩子跑了。

  翠花眼里闪着泪花,哽咽着说:“在我眼里,嫂子就是我的亲娘,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旺财娘心里酸酸的,狠狠心说:“就这么样吧,家里没个男人,难啊!”

  旺财娘从喜贵家出来,心里的酸楚好受了很多。两面都说好了,明年初,翠花为旺财叔守够一年,就嫁到喜贵家去。这也就断了旺财的念想,他就能安心讨媳妇过日子了。想着能早日抱上孙子,旺财娘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上一点。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喜贵就鼻青脸肿的找旺财娘告状来了。

  原来昨晚喜贵喝了酒,一时按捺不住,就跑到翠花家去敲门,不料被一直在附近晃悠的旺财发现,争执了几句就动了手。喜贵上了岁数又喝了酒,如何是牛高马大的旺财对手,被打得哭爹喊娘,抱头鼠窜。旺财娘一听火就上来了,指着刚从西厢房出来的旺财大骂:“没出息的馕货……”

  旺财一看到喜贵,俯身捞起一根棍子,吓得喜贵一个箭步冲出院门,遥指着旺财边哭边说:“小兔崽子,俺跟你说了再不喝酒打媳妇了,你还打俺。自己娶不上媳妇就不让别人娶了,你等着,俺非娶了翠花不可,打死俺也要娶。”看到旺财要追,嗖的一声跑得没了影子。

  旺财娘跪在地上嚎啕起来:“作孽啊,生了这么个畜牲!”

  旺财离家走了,不声不响,也不知去了哪里。

  旺财娘病倒了,幸好有翠花照料,身子慢慢好了起来。旺财娘握着翠花的手,眼泪就流了下来:“翠花啊,真是难为你了,都是俺不好。你知道旺财去了哪,是不是?你叫他回来吧,你们的事俺不管了。”翠花流着泪摇了摇头。

  春节前一天,旺财又出现了,人瘦了,也黑了不少。他默默地站在村头,出神地看着翠花家的窗口,翠花躲在窗后,无言相对。

  除夕夜,喜贵来旺财家拜年了,后面跟着失散多年的老婆孩子。喜贵对旺财交口称谢,喜贵的儿子一口一个“大大”的叫着,跪下给旺财磕了头。旺财娘给喜贵满满斟了一杯酒,不料喜贵扭捏地说:“俺戒了!”

  旺财娘说:“旺财,你也近四十岁的人了,该会办点人事了,以后,别再偷懒了,多去帮帮翠花。你不在的这些日子,幸好翠花照顾着我,要不,你怕是再见不着娘了。”旺财点点头,笑了。

  晚上,旺财悄悄敲开翠花家的门,一把将翠花拥在了怀里。

  旺财流着眼泪说:“我苦等了你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啊?”翠花说:“你那时只是一时冲动,我没有揭穿你,也是看你是个孩子。”

  旺财说:“那晚在西厢房,你要是叫一声,我娘就听见了。难道不是你故意从容我这样吗?你是我的初恋,也是我的第一次,我不能忘记。”

  翠花脸红红的:“那晚你把我娘给的翠镯都弄断了。”

  旺财从怀里掏出那半个翠镯,说:“我一直把它贴着心窝藏着。”翠花也从怀里掏出另一半翠镯,两块翠镯拼在一起。

  旺财和翠花结婚了,村里来的人不多,喜贵领着媳妇和儿子来了。那天戒了酒的喜贵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对自己媳妇说:“这酒我一定要喝,要不是旺财把你们劝回来,我们一家怎么会团聚?”

  没过多久,旺财一家离开村子搬走了。

  许多年后,村里有人说在城里看到旺财和翠花了,他们开了个玉器店,那里面摆着好多翠绿的镯子。倒是没看到旺财娘,说是在家里哄孙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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