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明明已经7岁进小学读书了,可以放心地交给他外婆看管了,胡倩决定到深圳去闯闯。丈夫是三年前与她离婚的,他俩是大学里的同学,毕业后一起分到这个研究所,人们都说他俩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对。结婚后,夫妻俩确实恩爱无比,经济上虽不宽裕,小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一年后就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儿子。后来丈夫看单位不死不活的景况,便去了深圳,凭着他扎实的知识功底和苦干精神,终于当上了一个大公司的部门经理。丈夫有权有钱后就有了外遇,不久就寄回一纸离婚协议书,这正应了那句“男人有钱就变坏”的流行话。胡倩想到覆水难收,丈夫心已去,人是留不住的,心中虽极不情愿和无比愤恨,仍咬咬牙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现在单位越来越不景气,研究所搞机构改革,鼓励大家外出谋职业,她也就停薪留职去了深圳。
经过一个多月的奔波,她终于在一家港商开办的洪福总公司觅到一份秘书的差事。这工作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只是熟悉一下业务就可轻松地胜任。由于她有较高的外语水平和计算机知识,在协助办理几桩国际商贸事务中起到了积极的作用,得到了总经理赵洪福先生的赏识,很快就提拔她为总经理助理。
一天,赵洪福要去机场接一位欧洲JB跨国公司的总裁鲍茨先生。鲍茨先生是携夫人一起来中国的,除洽谈业务外,还将游览华夏大地的名山大川。赵洪福嘱咐胡倩和他一起去机场迎接鲍茨夫妇。胡倩提醒他:“赵总,这不妥当吧?”赵洪福感到奇怪:“怎么不妥当?你和我一起去,表示对对方的尊重嘛!”胡倩摇了摇头:“鲍茨先生是携夫人一起来的,你应该带着你的夫人一道去迎接才合适,我作为经理助理的身份在这种场合出现不恰当。”
赵洪福不作声了,停了一会儿说:“实话对你说吧,我的妻子在三年前就去世了,她死于一场车祸。”胡倩惶惶然了:“对不起,总经理,我不知道这些。”赵洪福不介意地摆了摆手:“这不怪你,你初来乍到,我没向你提起过这事。”又是一阵沉默,胡倩鼓足了勇气提议:“恕我冒昧。赵总,为什么不找一个合适的人做太太呢?”赵洪福苦涩地一笑:“合适的?哪来合适的?你看当今这些女子,不是桃红柳绿轻浮庸俗,就是冲着你手中的钱财而来,哪里有什么真情实意?”胡倩默不作声了,停顿了一会儿,才接过了话头:“其实生活中还是有不少优秀的女性。”
在以后的接触中,胡倩发现赵洪福在严肃的工作作风后面,还有十分丰富细腻的内心世界,绝不是那种有了钱就变坏,对家人不负责任的男人。赵洪福也发现胡倩身上,除了有一种知识女性的典雅风度外,还有一种脱去脂粉气和铜臭味的天然去雕饰的朴素美。不久,二人就碰出了爱情的火花,就有了牵牵挂挂的情愫。当捅破了这层纸以后,二人就明确了关系。通过进一步接触和交流,感情更为融洽,很快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结婚后,夫妻恩爱,夫唱妇随。
赵洪福快满45岁生日了,准备让在澳大利亚的女儿和女婿回来一下,一为自己祝寿,二是见见他们的新妈妈,增进他们之间的了解和感情。赵洪福的女婿是洪福总公司驻澳大利亚公司的经理,女儿随同前往,在悉尼已经住了两年。胡倩也很想见见丈夫惟一的女儿和女婿,她嘱咐秘书向悉尼发了传真。
赵洪福生日的前一天,女儿和女婿都乘飞机回来了,进门后,赵洪福起身向女儿女婿介绍:“姣姣,余联,这就是你们的新妈妈。”女儿赵姣姣已从爸爸欣喜自得的神情上窥见了胡倩在爸爸心目中的地位,况且她又十分孝敬自己的父亲,也了解父亲不会轻易爱上一个女人,于是亲热地拉着这位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新妈妈的手,甜甜地喊了一句:“妈,你好!”接着把头亲热地靠在了胡倩的肩上。一声“妈妈”把胡倩叫得心里像灌了蜜,赵洪福在一旁喜滋滋地直点头。
轮到女婿认丈母娘了,余联极不好意思地向胡倩挪动着脚步。年轻的女婿要向年轻的丈母娘问好,年轻的丈母娘要见见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婿,两人都有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复杂心情。两人越来越近,都不约而同地把眼光射向了对方,蓦然,两人都像触电似的颤动了一下,余联则像中了魔似的僵立在那里,嘴一张,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什么,身子摇晃着,一下晕倒在地。
大家顿时慌了神,七手八脚地扶起余联,赶紧送医院急诊室抢救。过了一会儿,余联总算醒过来了,可是一张嘴却呈“O”形张大,像被冷冻定形了似的,再也收不拢了。医生查了查他身体的各个部位,都属正常,病人的神志也清醒,只是一张嘴只会“哦哦”地叫,却说不出话来。
对这种怪病,值班医生束手无策,只得由院长组织相关科室的主治医生会诊。专家们讨论来讨论去,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最后决定留院观察,先按面瘫的病症扎扎针试试。就这样针灸加热敷治疗了一个多月,还不见有什么效果,余联的嘴唇仍是“O”形张着,只能用手势加“哦哦”的叫声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和感情。赵洪福一家人都急了,如果再没有什么效果,就准备将余联送到国外最好的医院去治疗。
暑假到了,胡倩向赵洪福说,准备接儿子明明来深圳度假。赵洪福笑呵呵地说:“好!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正想见见我那可爱的小儿子呢!”
几天后,明明来到了胡倩的身边,怯生生地冲赵洪福喊了一声:“爸爸!”赵洪福高兴地一把抱过明明,将他举过头顶,抛着,逗着,闹着,明明手舞足蹈咯咯咯地笑个不停,父子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第二天,赵洪福夫妻俩领着儿子去医院看望明明没见过面的大姐姐和大姐夫。明明确实十分乖巧,来到病房前,他第一个推开病房门,张开手臂跑了进去,扑到了赵姣姣跟前,脆生生地喊了一句:“大姐姐!”又冲躺在病床上的余联喊道:“大姐--”猛地,他愣住了,十分吃惊地冲口而出:“爸爸,爸爸,你怎么在这里?”
这无异于平地一声炸雷,令赵洪福和赵姣姣父女俩惊异万分,他们不明白这躺在病床上的女婿和丈夫怎么成了明明的“爸爸”?余联成了明明的爸爸,赵姣姣又该是明明的什么?赵洪福呢?父女俩的嘴唇也张大成“O”形,定格在那里。
(原发于《故事世界》1999年9期,被《故事大观》(选刊)2000年9期、《四川法制报》2005年12月8日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