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五年了,由于太爱丈夫的缘故,丹芹反倒越来越觉得不踏实了,似乎生着一块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心病。丈夫叫苏成,在一家日夜点心服务公司上三班倒,虽说工作还算轻松,可是和上白班的丹芹却难得能整天相守。为此,闺中死党阿雯曾几次开玩笑对她说:“当心哟,别让他给野猫儿叼了。”
起初,丹芹总是强迫着自己相信,苏成对她的爱至今未变。因为她和苏成的结合,有着坚实的感情基础。他们从小青梅竹马,为了她,苏成还曾经放弃了以前的工作。
五年前有一次,丹芹和苏成随旅行社去太湖观光。自由活动时,他们看到一个捏面塑人儿的老汉,正在维妙维俏地为许多游客捏像。爱美的丹芹看得心动,便挤上前想请那老汉也为自己捏一个,谁知却没小心踩着了别人的脚,被几个陌生女游客奚落了一顿,气得她忍不住当场就哭了。那次回家后,向来对雕塑不感兴趣的苏成,竟默默地学起了捏面塑人儿。不久,他索性又辞掉原先厂里的压模活儿,到日夜点心公司当了一名糕点掐花工。
虽然丹芹知道,苏成当初做的这一切全都因她而起。可婚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感到那件已被淡忘的往事,怎么也无法与现在的生活联系起来了。而苏成平时本来就不爱多说话,现在上下班的时间也变得没有规律,和她说话,也常常魂不守舍。丹芹隐隐感觉,苏成对她这个妻子,似乎远没有去那个点心公司上班感兴趣了。
就在这时,阿雯心急火燎地跑来,悄悄向她透露了一个情报:日夜点心公司新来了一个名叫杜芬的漂亮姑娘,和苏成在同一个班上。这阵,苏成和那姑娘打得十分火热,还常陪她进茶吧逛商场呢。
原来是这样!丹芹心里一冷,眼泪刷地就涌出来了,这些男人见好爱好说变就变,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阿雯叹了一口气说:“先别哭了,眼下你要挽救老公的话,还是有办法的。”接着她告诉丹芹,她已经跟在大华机电公司当老总的姐夫敲定,给苏成安排了一个副总的职位,分管行政内务,明天就可以去报到上班。大华机电公司是经营效益好、员工待遇高的名牌企业,地点就紧靠着丹芹上班的厂子,这样的话,不仅可以在环境上迫使老公离开那个杜芬,往后他们还能每天“夫妻双双把家还”呢。
见丹芹一下子破涕为笑,阿雯又点了点她的鼻子说:“别光顾高兴,快先问问你老公乐意不乐意吧。这可是一块‘试金石’,就看他呀,到底还爱不爱你了?”
一听这话,丹芹的心又悬了起来:对呀,这回苏成如果听我的话,欢欢喜喜跳槽当副总去,就说明他还爱着我,如果他赖在点心公司要继续做那个糕点掐花工,那么就说明他的确是被那个杜芬迷住了,忘记了夫妻情分。
这天下班后,丹芹尽管只字未问杜芬的事儿,但耽心的事却果然被印证了--当她把让他去大华机电公司当副总的事儿一说,苏成竟将脑袋摇得像个货郎鼓,说自己根本不是那块材料,并说自己这辈子不改行了,就喜欢做糕点掐花这门手艺活儿。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还用得着再听他解释么?丹芹心里彻底地凉了,她气得当晚就跑回娘家,跟苏成打起了“冷战”。
听到这个消息,阿雯也慌了手脚,经过几天几夜的苦思冥想,她又帮丹芹想出了一个新招。她找到丹芹说:“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呀,跟他离婚!”
丹芹撅嘴带着哭腔:“离婚?我才不呢!”
“哎呀小傻瓜,我又不是叫你们真的离婚,是来他个一针见血。”阿雯说,你提出离婚,试探试探他的态度到底怎么样,依我看,假如他爽快地同意离婚,就说明真的没救了。如果他还爱你的话,他就一定不会同意离婚。见丹芹点点头,阿雯又如此这般附耳几句,叹了口气道:“不过,这可是我们女人最后的招数啦。”
事到如今,丹芹自然只好照着阿雯的主意办了。当晚回到家她拿出纸笔,有条有款地写好了一份离婚协议书,并且故意把条件写得十分苛刻,比如孩子、房子和存款所有权统统归女方啦,男方从离婚之日起即扫地出门,每月还得付给孩子一笔抚养费啦等等。
丹芹将写好的离婚协议书往苏成面前一丢,竭力显出一副坚定的样子,心里却暗暗期待着苏成能大吃一惊,然后扑通跪在自己的面前,说些软话儿请求宽恕。
苏成在粗粗看了看那份离婚协议书之后,果然愣着神打量了她一眼,接着倒是支支吾吾说了很多话,可他吭哧半晌,末了让丹芹听得最清楚的居然是这样一番话:“只要能让你幸福,我,我同意离婚。”
看来,他不但已经野心难收,而且是到了不惜一切的地步了,这是正中下怀呀!
丹芹几乎绝望了,可她这会儿还是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见已快半夜了,她慢慢平静了一下自己,又倒了杯茶上前递给默不作声的苏成,盯了他一眼温柔地说:“苏成,明天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可今晚,我还是你的妻子,这是最后的一晚了,我们……早点儿睡吧。”然后她进了卧室,将床上换上了他们新婚时用的那套铺盖,并特意将卧室的门半敞着……
可是过了好久,丹芹发现苏成并没有进卧室来,这个绝情的东西,他却一头钻进对面空空的书房里,还关上了门。漫长的一夜,丹芹只好把自己紧紧蒙在被窝里,泪水哗哗地浸湿了枕头。
天哪,这下该怎么办?天亮后,见书房的门还是紧闭着,没了主意的丹芹赶紧又打电话搬来了阿雯。两人决定,闯进书房再探探苏成究竟咋回事。门被推开,却见苏成抱着一堆花花绿绿的面团子,困倦地趴在桌边睡着了,手里还捏着几把做糕点掐花用的牛角针。再定眼一看,她们顿时就愣住了:妈呀,书房里的桌上、凳上、柜上和地板上,到处立着刚刚捏塑的小面人儿,全都是--丹芹!
面塑的“丹芹”五色斑斓,多姿多彩,一个个活脱脱的,有头扎羊角小辫在跳键子的淘气女孩,有肩挎竹篓上山采茶的纯朴少女,有顶着荷叶翩翩起舞的活泼村姑,有穿着婚纱手捧鲜花的幸福新娘,也有正在含羞哺婴的美丽少妇,还有的,甚至就是昨晚端茶相递而略带嗔怨的她……那小面人儿的身姿、眉眼、神态和动作,简直呼之欲出。
看着看着,阿雯忽然“哎呀”一声叫了起来:“错了,错了!”这一叫,把苏成也惊得跳了起来:“错了?哪儿错了?”阿雯看着双眼熬得通红的苏成,转身用手悄悄捣了捣还在愣神的丹芹,目光闪闪地使劲剜着她:“你个傻瓜呀,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丹芹的面孔,早已胀得像个熟透的柿子,其实这会儿,她完全明白阿雯要说什么了。是呀,一个丈夫要不是从心眼里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哪能在离婚前的一夜之间,亲手为她捏出这么多酷似的小面人儿,又哪能记住她几十年的一颦一笑,并塑造得如此出神入化呢?
见两人还没话儿,阿雯指着那满屋小面人,故意对苏成板下面孔:“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苏成搓搓手,捋着脑袋笑了笑:“这是,是给丹芹的惊喜礼物,明天是她的30岁生日,没想到……嘿嘿,我为这个,整整准备了5年了……”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来人竟然是那个叫杜芬的姑娘。苏成一见忙将她迎进屋里:“小杜师傅,你怎么来了?”
杜芬说,她是特地来告别的,明天她就要移民去加拿大了,顺便还透露一个好消息,苏成被提拔为点心公司的业务副总,文件已经下来了。说着,她上前又拉起丹芹的手:“嫂子,我虽然没见过你的面,可早就熟悉了你的模样儿啦。我真是羡慕你,你有一个不善言表但心眼实在的好丈夫,他爱你都已经爱到骨子里去了,就因为这,我的祖传面塑手艺,对他毫无保留哦!”
阿雯和杜芬离开后,苏成关上门,一把拥过丹芹就狠狠地亲了起来……
(原载《今古传奇故事版》2005年1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