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水县城里有两个书法爱好者,一个叫杨高,一个叫柳飞。杨高是个腰包里鼓鼓的包工头,柳飞则开着一家规模不算大的炸鸡店,两个人的职业和圈子虽然不同,书法名气却旗鼓相当。正应了“文人相轻”那句老话,他们表面上互相“谦虚”,心里却在暗暗较着劲儿比高低,谁也不服谁。
年底,县文联协调杨高和柳飞利用元旦前十天时间,在闹市区的文化宫展厅合办“杨柳书法艺术展览”。办展览,这当然是杨高和柳飞早就梦想的事儿,但在商量的时候,他们又都生怕合办会被对方冲淡了自己,各打着各的主意。杨高提议说:“我们俩的书法风格有区别,不如各办各的吧,一人展五天时间。”这话正中杨飞下怀,点头赞成道:“对对,而且我们的作品多,合在一起展厅面积也不够,还是分开办最好。”于是他们达成了协议,杨高展前五天,柳飞展后五天。
杨高占了个先,甭提有多高兴了,布展厅,发请帖,备红包,订宴席……忙前忙后使出浑身解数,几乎动用了所有的社交圈子。开幕这天上午九点,“杨高书法艺术展”的展厅门前繁花似锦,鞭炮齐鸣,鼓号喧天,县城四方各界的腕辈名流和同仁好友,“呼啦”一下来了将近两百号人,几位政府要员也在百忙中前来致贺剪彩,那档次和规格之高堪称陵水县前所未有。
但接下来杨高却有了点尴尬:热闹的场面气氛只是一哄而过,总共才持续了个把多小时,到下午那偌大的展厅里便冷落起来,观展的零零落落只进来了四、五个人。第二天、第三天,他让老婆把幼儿园的几十个孩子领来“哇啦哇啦”喧闹了两趟,勉强算是撑了点场面。第四天除了他自己,整个就没有一人进过展厅,反倒被溜来溜去的老鼠钻到脖子里啃了一口。第五天下午,他孤零零地正有些守不住时,总算进来了一个老头,开口一问,是来收展厅场租费的。前前后后一统计,这展览花费了5万多元钱,而光临的观众连幼儿园小朋友加进去,也只有278个。
不过尽管如此,杨高还是有点得意:我的展出规格和档次毕竟创造了全县一流,下面该看你柳飞的了。哼,展览这种玩意儿历来就是“虎头蛇尾”,难道你还能盖过我不成?
果然,紧随其后的“柳飞书法艺术展”,似乎一开始就比杨高想象的还要糟糕。这家伙既没搞开幕剪彩仪式,也没邀请官员和名流捧场,仅仅是在门可罗雀的展厅门前挂了条横幅,摆了一块制作简单的宣传牌,再就是印了些观展纪念券。开展当天,冷冷落落总共来了还不到40个人。
傍晚,杨高心里乐悠悠地观看来了,他在空荡荡的展厅里装模作样“欣赏”一番了后,表情怪怪地叹了一口气:“唉,这么好的书法作品……现在的人呀,真是没文化!”柳飞却笑了笑,显出一脸的自信:“别着急,肯定会有很多人来看的。”杨高一听差点没笑出声来,心里在说:别跟我泥菩萨搭架子--硬撑啦,还是趁早狼狈地收起你那破烂吧!
可说也奇怪,第二天,光顾“柳飞书法艺术展”的人竟真是渐渐多了起来,上午陆陆续续有2百多个,下午就三五成群达7百多个,而且男女老中青少各个年龄层次的人都有,显然都是自发而来。杨高起先只当是自己看花了眼,接着又以为是行人们都走错路摸错了门,可悄悄在门外边一打听,几个人都笑着回答:“是看‘柳飞书法艺术展’的呀,机会难得,不看白不看嘛!”接着就见第三天又络绎不绝地来了1千6百多个,到第四天进展厅的人数更多,简值是川流不息象赶集了。杨高暗暗一统计,四天的累计人数已差不多超过了5千。小小的陵水县城,从来还未有数千人如此踊跃观看一个书法展览的先例。这一奇特现象,不仅让杨高目瞪口呆,竟连整个县城都被震动了,原本压根没把这书法展览当回事儿的许多人,不知是出于好奇还是从众心理,也一个跟着一个地都想来看看。
恰好第五天的早上,省里有个大人物视察工作抵达陵水县。这大人物不仅是省里的政界要领,而且是全国书法界的大名家,听说这现象后他二话没提,就要光临“柳飞书法艺术展览”。这一下可不得了,县里四套班子的头头倾巢出动作陪,书法艺术界的文人墨客更是争先恐后前呼后涌,电台、电视台和报社的记者们忙得险些摔破了脑袋。一时间,“柳飞书法展览”的大厅内外车水马龙,人如浪潮,比当年电影院上映外国爱情大片《铁旦尼克号》还要火爆,以至于不得不出动警察来维持拥挤的观看秩序。
看着声名大震的柳飞,杨高心里的那个酸呀,简值连自杀都想到了。他大病一场却百思不得其解:柳飞这家伙的书法展,到底是用了什么“核武器”呀?
几天以后,杨高上街路过柳飞的那家烧烤店,无意中看到店门前墙上有一张支零破碎褪了色的广告,上面有几行字迹依稀可辩:即日起五天内,凡去文化宫观看‘柳飞书法艺术展览’者,可凭观看纪念券在本店免费享受价值5元的香酥鸡一份……
(原载《今古传奇故事版》2001年7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