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陈家辉来到表弟赵平家中,正待敲门,忽然,屋里传出一声惨叫,扒窗一瞧,原来是两名杀手将赵平五花大绑,正在逼要U盘。
陈家辉“刷”的一下,全身沁出了一身冷汗。好险呐!要是杀手发现他们拼命追杀的人近在咫尺,那可就插翅难逃!于是,他悄无声息地退出院外,隐藏于小巷的一处残墙断垣后,为了将赵平解救出来,不顾自己的安危,拨打了“110”报警。
警笛声由远而近,两名杀手匆匆忙忙离开后,警车就停在了赵平的门前。半个小时后,警车开走,陈家辉进了赵平家里,拿到了他自己寄存在厨房地砖下的另一个U盘。
凌晨三点多钟,陈家辉从赵平家里出来,摸出又黑又臭的小巷,走到十字路口等着打车。
十字路口,孤零零地亮着一盏路灯,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地发出暗淡的光影。这儿地处城乡结合部,大街上冷冷清清,寥寂无人。在这个孤僻的地方等车,在加上是凌晨时分,等一辆车是很费工夫的。
斑驳的灯影倾洒在陈家辉的身上,他向着东北的方向望去,那里是滨河小区,A栋四层401室就是他的居所。生死逃亡已经一个多月了,自从他与田嘉欣视频聊天后,他再没有和田嘉欣随便联络,不知他们过得怎么样?田嘉欣和飞飞还好吗?想到这里,一种难以言状的相思之情涌上他的心头,他的眼睛有些潮润。
十多分钟过去了,朦朦胧胧的街道上还是没有一辆车路经这里。正在心烦意乱之际,他听到有车从远而近向这里驶来,心中一下子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暗想,这儿危机四伏,一刻也不能多呆,早离开一分钟就早一分钟的安全。
焦虑之中,陈家辉忍不住翘首远眺,远处的街道上,影影绰绰之间有红灯在夜幕中闪烁,一线不详的阴影罩上他的心头,他的脑中一瞬之间划过一个可怕的字眼:警车!
果然,他就听到了警笛声由弱变亮,只见从市区的方向几道刺眼的光柱正在疾速地向这里射来。
警车返回来又干什么?
陈家辉慌慌张张退回到漆黑的小巷,躲藏在暗处。
呼啸而来的警车并没有拐进小巷,原来是虚惊一场。陈家辉紧绷的神经又松弛下来,他拍拍身上的尘土,又从小巷里走出来,来到路灯下等车。
陈家辉想,我这个样子必须坐车才比较安全,假如一个人孤孤单单走在人行道上,要是撞上110巡警,看到他这样形迹可疑,那还不是让警察抓个现形?
又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一辆出租车驶了过来,陈家辉像见了救星似的,窜下人行道,远远的就伸起了手臂。上了车,司机用狐疑的目光盯了他一眼,机械地问:“去哪里?”
陈家辉说:“二环路棉纺厂。”黑天半夜的,说得太远了,他担心司机拒载,那样就麻烦大了。
出租车向前走了一阵,开车的中年司机说:兄弟,知道不?听说有一名逃犯跑到了市里,警察把出市的路口全给封了。
一听司机的话,陈家辉差一点就把“啊”字喊出喉咙。他一下子明白了,半个多小时前,自己给110打了报警电话,吓走了杀手,可是,也给自己制造了无限危机。
现在,要想平平安安地走出这个城市,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办?再向前走,等于是自投罗网,返回去,该到何处藏身?
虽然内心惊惶失措,他的面孔上却没有现出一线慌乱的表情,如果让司机看出破绽,那也是十分糟糕透顶的结局。于是,他用平静的语气对司机说:“噢,大哥,请你调一下头。”
“调头,干么?你不是去二环路吗?”司机侧头扫了他一眼,颇感意外。
陈家辉拿出手机,装模作样地摁了几下,带着歉意说:“刚才老婆发来短信让我回去,不知要干什么。”
出租车调过头来,直接开进市区,在长城大街的详和小区,他下了车。随后,他又拦了一辆车,去了振华东路的花园小区附近。
下了车后,陈家辉拿出手机揭开后盖,又换上了一个手机卡。在赵平家的时候,由于他一时的疏忽大意,竟然还用的是原来的卡号。换卡后,他打了一个电话,过了一会儿,从花园小区的门上出来一位腆着啤酒肚的人,灯光的映照之下,只见他穿着一身肥大的休闲短裤,矮胖的身材,原来是他的好友何小峰。
何小峰来到陈家辉面前,将他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眯缝着眼睛问:“你是陈家辉?我怎么看着有些不大像呢?”
陈家辉说:“我割了眼皮,蓄了胡子,戴了假发,当然和以前大不一样啦。何小峰,我今天可是走投无路,才来你这儿的。”
“嗯,口音没变,人可变了。”何小峰“验明正身”后说,“没错,是你!快,上楼再叙,外面不是久留之地。”
何小峰住的是在三室一厅,进了客厅,陈家辉把旅行包扔在地板上,一P股坐在沙发上,疲惫不堪地说:“对不起啊,惊扰了你的好梦。”
“谁让咱俩是朋友呢?”何小峰大咧咧地毫不在意,他从冰柜里拿下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陈家辉拧开盖,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得精光,看那样子,他喝得不是一瓶水,而是一瓶琼浆玉液。
何小峰像打量怪物一样用怪异的眼神盯着他,看得陈家辉心中有些发毛,他双眉一蹙,瞪着发红的眼睛说:“看什么看?你可不要图谋不轨啊!”
“我是想,你小子怎么就成了大大的贪污犯和一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何小峰“嘿嘿”一声,嘴角挂出一丝冷笑,“说,冒险回来干什么?是不是想接走妻儿老小?”
“连你也相信,我是贪污犯和杀人犯?”陈家辉脸上现出一种悲哀的表情,“何小峰,你难道不清楚?我住的两屋一厅,到现在还是按揭货款。这两个罪名,全是萧亚东嫁祸于人,栽赃陷害,而且,他还一直派杀手跟踪追击,要将我杀人灭口。”陈家辉叹了一口气,苦笑着又说,“我要是真贪了那么多钱,早给老婆孩子办上了绿卡,来个远走高飞,漂洋过海。”
何小峰听得瞪大了眼睛,惊诧地说:“原来是这样,那你可是天大的冤屈!我说你这小子怎么会胆大包天,一家伙捞了四千多万,怎么还要去杀人?靠,这全是萧亚东背后搞的鬼啊!”随后,他又不解地问,“你还没说呐,这趟回来干什么?难道不怕让警察抓捕归案?”
陈家辉说:“老弟,不瞒你说,我已经让警察抓了一次。”
“什么?警察好不容易抓住你,你怎么会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逃走?”何小峰又是惊讶不已。
“警车出了车祸,翻到崖底,押解的警察一死一伤,我算命大,皮毛未损……后来,我从医院里出来,就回到了东海,从我表弟那儿拿回了U盘。”陈家辉把去火葬场子的经历与在赵平家里遭遇杀手的事情简明扼要地作了一番解释。
“啧啧,简直称得上是惊心动魄!没想到你逃亡在外一个多月,就发生了这么多的生死经历。唉,你那个U盘不是扔掉了吗?又是哪儿的U盘?”何小峰在给他破解U盘密码的时候差点丢掉了性命,所以,一说U盘,他就不由自主有些疑惑和好奇。
“就是那个丢掉的U盘,后来我找到了它,自个儿破解了密码。”提起这个U盘,陈家辉有点愤愤不已,“我被萧亚东栽赃陷害,就是有了这个U盘的缘故,它是个不祥之物,害得我惹火烧身,亡命天涯。”
何小峰一头雾水,不明所以:“既然U盘是不详之物,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找它?”
陈家辉一脸郑重地说:“现在这个U盘可是一个宝贝。它上面记录着萧亚东贪污巨款的铁证,丢掉了它,我这个罪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你可是一名顶级的通缉犯啊!”何小峰对陈家辉的险境有些忧心忡忡。
“我要告他!他要把我杀人灭口,我陈家辉偏偏要好好地活下去!”陈家辉双眼冒火,手指关节捏得咔巴响。
何小峰拍拍胸脯,气昂昂地说:“家辉,有什么帮忙的,你直管开口,你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哪能见死不救!”
陈家辉摇摇头说:“不行!不用你插手此事。萧亚东心狠手辣,什么事也可以干得出来,我不能连累你。”
“那……这,这个,我不去帮你,还算朋友吗?”何小峰搓着手掌,有些不安与愧疚。
“现在,警察把出城的路口全堵上了,要不,我还不来打扰你呐。窝藏通缉犯,罪名也是够大的。”说着,陈家辉哈欠不断,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伸着懒腰,“小峰,我困得不行了,我得加快速度养精蓄锐。”
何小峰把他领进一间卧室,陈家辉脑袋一沾床,就打起了呼噜声,一会儿,卧室里鼾声四起。
陈家辉这几日东奔西逃,疲惫不堪,这一睡就是十多个小时,醒来一看表,已是下午5点钟。
床头柜上用香烟压着一张A四纸,是何小峰的留言条,上面写着:中午我可能不回来,饿了,冰柜里有,身上痒,冲一下澡。
看完留言条,他的肚子就条件反射地“咕噜咕噜”叫起来,接着,感到身上奇痒难捺,一摸后背,竟然搓起了一个圆溜溜的脏球,恶心得要命。他马上决定,先吃饭,后淋澡,两个问题全部解决。来到客厅,他从冰柜里拿出一只熏鸡,一阵狼吞虎咽,就彻底干净地将熏鸡报销,又泡了一碗方便面,才解决了肚子的问题。
一片扇形的水珠兜头而下,丝丝缕缕的水线轻拂着陈家辉那肮脏的躯体,他闭着眼睛,享受着这不可多得的温馨沐浴,暂时忘却了诸多挥之不去烦恼。
一阵畅意淋漓的洗涤后,陈家辉全身一下子清清爽爽,惬意无比。
通缉犯的罪名,将他的自由生活残酷地剥夺,这样一种安逸奢华的洗浴,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会自由自在地享受?
临近黄昏,何小峰还没回来。
忽然,一阵警笛声从窗外传来,听到这种声音,犹如老鼠听到了猫叫,躺在床上的陈家辉脸色骤变,神经质地一跃而起,扒在窗前一看,发现一辆警车开进小区,停在了这栋楼下。
警察怎么会知道他在这里?难道是何小峰出卖了他?
他掏出一把枪,“咔”地顶上火,咬牙切齿地说,“今天豁出去了,非得把他干死!”他把头探出窗口,描着正在向南奔逃的陈家辉,“砰砰砰”就是三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