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缉在逃犯是一项很辛苦的工作,不仅仅只是千里奔波,旅途劳累之顿,还得蹲伏死守,忍受蚊虫叮咬。刑警们在都市光怪陆离的舞台上,展示的是一种光鲜潇洒的阳刚之气,威武之名;而在追缉抓捕的实际工作中,却有着苦不堪言的一面,鲜为人知的经历,这就是刑警的生活。
8月11日,刘程云的专案组要到石家庄,走到途中,忽然接到市局的紧急通知,让他们火速返回东海,因为在逃犯陈家辉的儿子遭到了歹徒的绑架。
原来,陈家辉四岁的儿子飞飞在春蕾幼儿园入托,每天早晨七点半由他的妈妈田嘉欣送去,下午六点她再顺路接回。这天,田嘉欣下班后发现自行车后胎破了,就去修车摊补胎,耽误了一阵时间,等她去了幼儿园,却不见飞飞,往日她来接飞飞的时候,飞飞都会从教室里大呼小叫地扑上来,今天怎么没见飞飞的面影?
正感诧异之时,幼儿园的李老师说:“刚才,陈飞飞让他姑姑开车接走了。”
一瞬之间,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她的心头,飞飞哪来的什么姑姑?田嘉欣的面孔“唰”的一下变得煞白,她大声地问道:“李老师,你是说飞飞是让一个女的接走的?”
李老师说:“她说她是飞飞的姑姑,你今天加班忙不来接飞飞了。她还拿着一个胖胖熊,递给陈飞飞,陈飞飞抱着胖胖熊就一蹦一跳跟她走了。”
“飞飞根本就没有什么姑姑啊!”田嘉欣失声叫道。
一听此言,李老师也一下子手足无措,她嗫嚅着说:“那,那她是什么人呢?”
“一定是骗子!他们绑架了飞飞!”田嘉欣毫不迟疑地从包里摸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接到田嘉欣报警后,最先到达春蕾幼儿园的是童妍和她的5.24专案组。童妍讯问了幼儿园的李老师,得知那名假冒飞飞姑姑的是一名二十五岁左右的女性,瓜子脸,大眼,双眼皮,披肩长发,一米六以上的个子,本地口音,接上飞飞后,上了一辆黑色的桑塔纳。
童妍从幼儿园出来后,又去讯问门口卖儿童卡通的中年妇女,那位中年妇女说,桑塔纳除司机外,另外还有一个男人坐在后排,具体长什么模样,她忙着照看摊位,根本无暇顾及。
初步断定,这起绑架案,是两男一女。
刘程云的追逃组从外地刚回来,就风尘仆仆与童妍他们一道展开了侦破工作。
这起绑架案,单从表面看,歹徒的目的显而易见,那就是向陈家辉勒索钱财。陈家辉贪污巨款是人皆所知的事情,绑匪当然是冲着他手中的四千万元铤而走险。陈家辉为了亲生儿子,花个几百万赎票自然不在话下。其实,这起突如其来的绑架案,对于刘程云的追逃组来说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契机。宝贝儿子被绑架,逃亡在外的陈家辉只要还在国内,即使他不露身,也会现出一些蛛丝马迹。
绑架飞飞的歹徒是两男一女,那个女的肖像倒是十分全面,可是,偌大的一个城市要想找到一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队员岳军对刘程云说:“头儿,依我之见,咱们眼下按兵不动。歹徒绑架的目的无非是勒索钱财,等交钱的时刻,我们布下天罗地网,到时候,嘿嘿,这帮歹徒定会插翅难逃。”
张岩也说:“头儿,岳军言之有理,其实,这类的案件根本用不着兴师动众的去侦破,只等着布网设防一切就OK了。”
刘程云“呵呵”一笑,道:“依你们这么一说,前提工作什么也用不着做,把口袋一扎,就万事大吉了?”
岳军叭叽着眼珠,带着不屑的神情说:“头儿,以案定性嘛,这个案子只能是如此的套路。”
“那好,”刘程云转身对童妍说:“那就辛苦你了,你去田嘉欣那里等待歹徒的电话,岳军他们说得也许是对的,眼下最有郊的办法就是守株待兔。”
童妍来到田嘉欣家里,只见田嘉欣双眼红肿,脸色苍白,一副憔悴的样子。
真是祸不单行啊!老公逃亡在外,亡命天涯;宝贝儿子又被歹徒绑架,生死未卜。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守着空旷的屋子,童妍明白,此时此刻,这个女人心中正忍受着前所未有的痛苦和煎熬。
见到童妍,田嘉欣的眼泪扑簌簌滚落而下,她咽呜着问:“你说,飞飞有没有危险?”
童妍说:“树大招风,官大惹祸,歹徒绑架你的儿子,无非是为了勒索钱财,他们对飞飞不会怎么样。”
“可是,陈家辉并不是贪污犯。”田嘉欣抹了一把眼泪,说得无比肯定,接着,她又说,“陈家辉逃走的时候,两张银行卡上只有四万多块钱,我也全给他带走了。歹徒要赎金,我去哪里找?拿不出钱去赎人,飞飞还不是遭他们的毒手?”
童妍安慰道:“嫂子,你不要担心钱的问题,只要歹徒一露面,我们警察就会布下天罗地网,将他们一网打尽,飞飞会没事的。”
田嘉欣听了,像吃了一颗定心丸,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只要飞飞没事就好。”
“嫂子,绑架飞飞的事,陈家辉知道了吗?”童妍问。
田嘉欣说:“不,他不知道,打他的手机,他一直关机;上一次通话,还是在网吧视频聊天。”她又补充了一句,“他说,不能往家里打电话,打电话会受到监控。”
童妍又问:“你说陈家辉不是贪污犯,难道他是冤枉的?你怎么认为他不是贪污犯?”
“我的老公决对不是贪污犯!”田嘉欣毫不置疑地说,接着,她向童妍发出了一连串的质疑,“他贪污了四千万元,为什么不去把房子的贷款还了?为什么不给我买一件钻戒项链?要是他真贪了那么多的钱,早把我们娘儿们办成绿卡远渡重洋了,哪能把我们娘儿俩丢下不管?”
听了田嘉欣的一番肺腑之言,童妍还是难以置信。队长刘程云说过,陈家辉善于伪装,家里的俭朴,极有可能是表面现象。她有些半信半疑地说:“嫂子,很可能,这件事情陈家辉就瞒着你一个人。”
“不,他不是贪污犯!他是被冤屈的!”这句话田嘉欣不是说出来的,几乎是用嗓门吼出来的,她杏眼暴睁盯着童妍,脸上写满了愤慨。
童妍有些尴尬,心里不禁疑窦顿生,她再三申明陈家辉是冤屈的,难道真的是另有其因?她不由得问道:“嫂子,你三番五次说陈家辉是冤枉的,那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田嘉欣直截了当地说:“8月2日夜晚12点,半夜有人砸门,陈家辉为了逃命,从四楼上吊着绳子跑掉了。”
童妍问:“他为什么要逃?砸门的人是谁?”
“砸门的是杀手啊!他们要杀人灭口!”想起那一个晚上的情景,田嘉欣至今还心有余悸。
“啊!杀人灭口?是谁要他的命?”童妍惊诧不已,她马上认定陈家辉的仓惶逃跑后面有着鲜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田嘉欣的眼里冒出愤怒的火焰,她一字一句地说:“是萧--亚--东,是萧亚东派的杀手要杀他灭口!”
童妍说:“杀手上门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管什么用?杀手要杀人灭口,躲过初一逃不脱十五啊!”
“他们俩不是铁哥们吗?萧亚东为何要杀你的老公?”对于陈家辉的事情,童妍也知道一二,她有些大惑不解,一向称兄道弟的哥们,怎么会反目为仇?萧亚东为什么非要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呢?
“是萧亚东怀疑陈家辉向上举报他们,他才怀恨在心,要杀他灭口。家辉向我透露,其实,他并没有举报萧亚东,举报者是另有其人。”说到这里,田嘉欣的眼泪忍不住又是夺眶而出,她用纸巾揩掉了泪痕,哽咽着说,“谁想到萧亚东阴险毒辣,嫁祸于人,他采用移花接木的卑鄙伎俩,倒打一耙,将四千万元的黑锅扣在家辉的身上,这可是死罪难逃啊!我,我该怎么办呢?”说着,田嘉欣又是泣不成声,陷入悲愤之中。
田嘉欣竹筒倒豆子全向童妍诉说出来,时而激愤,时而悲哀,看她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不像是撒谎。如果没有水分的话,这倒是一个新的发现。如此看来,萧亚东一伙才是真正的贪污犯,萧亚东判断失误,怀疑是陈家辉背叛了金奥集团,为了消除隐患,才痛下杀心,派杀手去杀人灭口。如果陈家辉蒸发了,所谓的秘密也就不存在了。当杀手扑空,灭掉陈家辉的计划流产后,萧亚东之流马上想出了李代桃僵的计谋,抢先一步向公安机关报警,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如此一箭双雕的妙计做得天衣无缝,美仑美奂。
这是一个阴险叵测的阴谋!
可是,陈家辉为什么要杀死夏东璧呢?杀手要杀他灭口,他在仓皇出逃的途中,怎么会来得及去夏东璧的家里去杀人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里寂寂无声,只听到墙上的电子钟发出“嚓嚓嚓”的声响。田嘉欣睡意全无,像一座木雕石刻的雕像,端坐在沙发上,双眼一动不动盯着茶几上的电话机,仿佛那个红色的电话就是飞飞的生命。
童妍晚昨晚熬了夜,这阵子又累又困,上下眼皮似有千斤重,倦意不时如排山倒海向她袭来,不可遏制地强行封闭她的双眸,她的眼皮刚瞌上一会儿,又勉勉强强地睁开。朦朦胧胧中,她抬头向墙上的电子钟一看,已是午夜十二点三十分,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走到了窗前,拉开粉白色的窗幔,推开了一扇窗户,一股凉爽清淡的夜风扑面而来,她一下子倦意全消。
窗外的夜空上,依稀可见的月牙儿在薄云缝隙里欲隐欲现,婆娑的月影凉浸浸地,悄无声息地泼进窗来,映射在童妍略显倦怠的脸上。
这些歹徒想干什么?从绑架至今,已经整整接近七个小时了,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不见动静?
童妍轻手轻脚回到客厅的茶几前,只见田嘉欣头发散乱,双眼红肿,还在对着电话机出神。她打了一杯纯净水放到茶几上,对她说:“嫂子,你喝杯水,睡一会儿,我先守着电话。”
“不,我要等着电话,我要听到飞飞的声音。”田嘉欣瞪着混沌的眼珠说,接着,她又忐忑不安问:“他们不来电话,飞飞会不会有危险?”
童妍说:“不会的,再等一会儿看看。”
常言道:藕断丝连,母子连心,飞飞突遭绑架,生死未知,她哪里能睡得着觉啊?
不知不觉,一个小时又过去了,一直处于惊惶不安之中的田嘉欣,仰在沙发上,昏昏入睡。
“叮铃铃……”,突然之间,铃声大作,正在昏睡之中的田嘉欣遽然惊醒,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一把抓起了电话,脸上是一付惊喜犹半的神情,她迫不及待地问:“请问,你是哪位?”
“你是田嘉欣?”话筒里传来的是一个男人含糊不清的破锣嗓音,嘴里就像含着一个木瓜。
田嘉欣说:“是的,我就是。”
对方说:“你的孩子很聪明哟,他就在我们的手上。”
“啊,我的飞飞,他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快让飞飞过来,我要和飞飞说话。”田嘉欣对着话筒欲哭无泪。
“妈妈,妈妈,我要回家。”话筒时传来飞飞的声音。
田嘉欣眼睛一亮,把话筒紧贴在耳边,急切地说:“飞飞,妈妈想你呀!他们有没有打你骂你?”
“没有,妈妈,他们不让我回家,我要见妈妈,呜呜……”飞飞哭起来。
“嘿嘿……”,眨眼之间,飞飞的声音消失了,话筒里冷不丁响起了瘆人的阴笑,像洒落在地玻璃渣子的声音,听着让人不由自主起一身鸡皮疙瘩。又是那个破锣嗓门,他说:“听到了吧?你的飞飞毫毛未损。”
按着童妍早就教给他的话,她对绑匪说:“你,你们要赎金是吧?请开口吧?”
“赎金?哈哈哈……”那个破锣嗓门狂笑起来,震得话筒嗡嗡直响,手握话筒的田嘉欣也禁不住的心惊肉跳,接着,骇人的寒笑戛然而止,破锣嗓门加重了语气说,“赎金就免了,你只要让你的老公回来,就能换回你的飞飞,否则,飞飞死路一条!”
一听绑匪提出的条件,田嘉欣一下子凤眼暴睁,气冲丹田,握电话的右手簌簌颤抖起来,她强压住心中腾腾不息的怒火,对着话筒说:“陈家辉的手机一直关机,我也找不到他啊!”
那个破锣嗓音恶狠狠地道:“甭玩花招!限你三天时间,到时候见不到陈家辉,你就等着收尸吧!”说完,挂了电话。
怎么会是这样啊?绑匪没有勒索钱财,而是要逃亡在外的陈家辉换回他的宝贝儿子。正在监听电话的刘程云大吃一惊,这可是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这伙绑匪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原以为绑匪要向田嘉欣勒索钱财,趁着给绑匪交钱的时刻,将他们一网打尽,看来,绑匪没有给他们这个可趁之机。
绑匪没有向田嘉欣漫天要价,提出的条件就是要逃亡在外的陈家辉回来换回自己的儿子飞飞,这个条件阴险毒辣,用飞飞换回陈家辉,就能赢得四千万的RMB,陈家辉现在的身价公开透明,如此看来,绑匪的意图不言而喻,那就是冲着这四千万来的。
可是,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田嘉欣并不知道陈家辉的行踪,她怎么会联系上她的老公?如果陈家辉不回来,三天的限期一到,四岁的飞飞就会惨遭毒手,一个天真可爱的无辜生灵会像即将绽放的花蕾一样遽然枯萎。
绑匪的通话号码是移动手机号,在市局的卫星网络检测室里,通过GSM移动电话追踪系统,检测出这个手机号的频率出现在长安大街的邮电大楼附近,而且还在不断向前方移动,绑匪极有可能正在行进中的车上。此时,已是凌晨两点钟,时间刻不容缓,刘程云与队员岳军、张岩驱车火速赶到长安大街西面的方向进行堵截。
此时,已是凌晨两点钟,大街上冷冷清清,人烟稀少,路灯虚弱地睁着眼睛,好像熬了大半夜它们也困了似的。长安大街上,零零星星的出租车不时从街道上呼啸而过。警车停在邮电大楼的西侧,车顶上的红绿灯闪跞不停,在夜幕下分外醒目耀眼。刘程云他们检查了十多辆过往车辆,却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岳军伸了一个懒腰,叭叽着红巴巴的眼睛说:“刘队,GSM也许定位的不差,可是,在我们走的这段时间,说不定绑匪的车早已钻进了哪条小巷溜之乎也,咱们在这查也是白搭。”
张岩也说:“头儿,咱们是不是到一下移动公司,查一下这个手机的户主?”
岳军撇撇嘴巴,不屑地说:“我看,查也是白搭,绑匪又不是傻瓜,他会用真名实性开户?”
“那也得查,要是真的呢?宁可白跑一趟,也不能错过,干刑警这种活,无非就是多跑几遭。”刘程云手一挥,三人上车,直奔移动公司。
在移动公司,向值班人员调出了这个手机号码的开户资料,张岩将资料上的身份证号码输入笔记本电脑,一会儿,张岩就沮丧地说:“假的。”
岳军瞥了刘程云一眼,自以为是地说:“我猜的没错吧?犯罪嫌疑人又不是弱智,他会傻到三岁孩童的程度?刘队,我建议,以后遇到这类事情,可以省掉这个步骤。”
三个人熬了大半夜,一无所获。
绑匪究竟是谁呢?
陈家辉会到绑匪那里赎回自己的宝贝儿子吗?
就像一支风尘仆仆的驼队,突然在狂风暴沙中迷失了方向,正在漫天黄沙中束手无策之时,沙漠中遽然之间又是云开日霁,而不是虚幻的海市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