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难辨的黑雾,将滨河小区吞噬,墨黑的夜色笼罩着小区的每一个角落。
那天晚上,两名杀手深更半夜堵在门上,无奈之下,陈家辉从四楼的阳台上顺着绳子溜了下来,在黑暗中摸索着来到了停车位,掏出钥匙刚要打开车门,忽然,他又改变了主意,心想,开着车目标太显眼,很容易被除杀手追踪,于是,他放弃了驾车逃离的打算,匆匆忙忙向小区外奔去。
陈家辉没有直接从小区的大门走,而是攀越上铁栅栏翻栏而过。到了小区外,在他坐上出租车的时候,他估计那两名杀手正在他的家里东翻西搜,寻找着他的踪迹。
街上两排路灯闪闪烁烁仿佛夜空的眼睛,把空旷的马路照得柔光融融;又如两条蜿蜒飞舞的火龙,笔直地向前方延长,点缀着城市的夜景。
出租车向长城东路驶去,在经过金奥集团的大门时,陈家辉一挥手,出租车嘎然而停,的哥问:“你要下车?”陈家辉说:“请你稍待一会,我去去就来。”说着,他将旅行包放下,下了车。
陈家辉这是要干什么?金奥集团的掌门人萧亚东派杀手要杀他灭口,他为何反而要自投虎口?
原来,他是要去总监办公室拿回U盘。自从萧亚东诬陷是他向上举报,并对他发出了警告,他就心存戒心,将U盘复制了两个,全部藏匿在他的办公座椅下。节骨眼上,两个杀手正在追踪,这样做是有点冒险,对此,他心知肚明,可是,不把U盘拿走,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有一句话不是这样说嘛,“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杀手做梦也不会相信,刀光剑影之下,他会在这个时间来到金奥集团总部。
彩色射灯的光柱从地面不同的角度射向了如方匣子一样的办公大楼,玻璃幕墙在暗夜中发出了五彩斑澜的熠熠之光;然而,有谁知道,在这流光溢彩的遮掩之下,金奥高层却有着惊天黑幕!
陈家辉走到门卫室,他透过玻璃一望,值班的保安阿标爬在桌上正呼呼入睡。他“啪啪啪”一敲玻璃窗,阿标从椅子一蹦而起,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警觉地问:“谁?干什么?”
“我,陈家辉。”陈家辉把脸贴在玻璃正中,让阿标看个清楚。
“噢,是陈总监。”阿标见是陈家辉,就走出警卫室,打开小门后好奇地问:“陈总,半夜三更你来公司有何贵干?”
陈家辉说:“我要到外地出差,走到火车站才想到还有一份报表落在办公室。”
“那上楼快取啊,别耽误了火车。”阿标一脸讨好的样子,他从墙上摘下钥匙,走到头前打开了办公楼的门锁,又问:“陈总,用我上去帮忙吗?”陈家辉说:“不用,我一会儿就下来。”他快速地上到五楼,打开办公室,从座椅下拿到U盘转身就走。直到他再次坐到停在路边的出租车,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出租车行到郊外的城乡结合部,在一条十字路口,陈家辉下了车。他沿着人行道走了一会儿,刚拐进一道小巷,迎面穿巷风呜呜地吹,扑面而来的一股恶臭直钻鼻孔,小巷本来就够狭窄了,再加路两旁来不及清扫的垃圾,不臭才怪呢。这儿的周围是一片棚户区,小巷里没有路灯,黑糊糊的一片,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摸黑小心翼翼地走了一会儿,他的脚下不知踩上了瓜皮还是香蕉皮,脚下一滑,一个P股蹲滑倒在地,两手粘上黏乎乎的污泥。
无奈之下,他拿出微型手电,照射着小巷污垢不堪的路面,左躲右闪,终于来到一座独门小院前停下。一团微弱的光影照到门牌上,确认无误后,他装好手电,纵身一跃,攀上墙头,接着,“嗵”的一声跳进院里,蹑手蹑脚摸到窗前,“当当当”轻轻地敲了几下玻璃。
“谁?”屋里传出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
陈家辉隔着窗户说:“赵平,我是陈家辉。”
“哗”的一下,屋里灯光大亮,一个留着平头的小伙子开门走出来,颇为惊讶地问:“表哥,出了什么事?刚才‘嗵’的一声,我还以为是院里进了贼,没想到原来是你。”
进了屋,陈家辉苦笑一声,说:“唉,一言难尽呐,公司老总萧亚东一口咬定是我向上举报,晚上派人来要将我杀人灭口,我只好从楼上顺着绳子吊下来,才躲过了他们的追杀。”
这时,赵平的媳妇凤英也穿好衣服从卧室走过来,陈家辉愧疚地说:“凤英,原来,我还打算让你去金奥公司去上班,这下子,事情泡汤了。”
凤英不以为然地说:“什么泡汤不泡汤的,东海市又不是只有一家金奥公司,东方不亮西方亮,咱还能再去找别的地方。”
“说得也是,东方不亮西方亮,没有了宰猪匠,照样不吃连毛猪。”赵平安慰说,“表哥,你连自己的性命都朝夕不保,还提这个干么?”
陈家辉放下旅行包,清洗了弄脏的双手后,拿出一个U盘,对表弟说:“赵平,我来你这儿,一来是暂时躲避一下,因为眼下我还不知道该去哪里;二来我想在你这儿存放一件东西。”说着把U盘交到赵平的手中。
赵平还没有见过U盘,他看着手中这个小巧玲珑的玩意儿,不解地问:“这是……”
陈家辉解释说:“这是电脑上用的U盘,就是用来存放资料的,把这个东西寄放在你这儿,我认为安全系数最大。”
“表哥,你放心吧,存我这儿,万无一失。”赵平拍着胸脯说。
接着,陈家辉郑重其是地说:“赵平,假如我遭到了不测,你们得到消息后,把这个U盘交到你表嫂手中,她自然会知道怎么办。”
赵平故意“嘿嘿”一笑,缓和陈家辉此时紧张沉闷心理,他说:“表哥,你福大命大,哪会遭遇到什么不测?就像那次车祸,你不是九死一生,安然无恙吗?”凤英在一旁也附和着说:“就是,就是,赵平说的没错,表哥哪会出什么事,你刚才不就躲脱杀手的追杀了吗?”
“躲过了一时,躲不了长久啊!”陈家辉虽然心内愁肠百结,脸上却尽量不让惆怅的表情显露出来,可是,在灯光下,他的眉宇之间还是现出一个浅浅的“川”字。临熄灯前,陈家辉叮嘱赵平两口子:“你们不管在任何时候,都不要与你表嫂通电话。”
凤英问:“为什么呀?”
陈家辉说:“他们随时都在监控着我和家里的电话号码,如果一通话,电话里说什么,他们都会知道,那样他们就会顺藤摸瓜,跟踪到我的踪迹。”
熄灯后,陈家辉大睁着双眼辗转难眠,他在为自已无缘无故遭受巨大的委屈而愤愤不平。可是,闭眼一想,他就觉得萧亚东的怀疑合情合理,似乎是无可辩驳。思来虑去,他觉得还是范仲秋的U盘害了自己,如果不是他发来的三封死亡邮件,让他拿到了U盘,他也不会去搞所谓的什么“疯狂拯救”行动。就是他的这次荒唐的兴师问罪,萧亚东才知晓了他的身上原来潜藏着那么多的秘密。后来,萧亚东顾及哥们情谊,竭力拉拢于他,而他也被萧亚东的表面现象所迷惑,一直以为是范仲秋贪污了巨款。
这次,另一个知情人的正义举报,萧亚东连想都没有想,自然而然就怀疑到是他干的,接着就杀机毕现,突然对他实施杀人灭口,使他一下子悟到,范仲秋U盘上的绝笔遗书与一笔笔重要数据,全是千真万确的,没有一丝虚构。范仲秋是被他们背上了黑锅,萧亚东一伙才是真正的贪污犯!此时此刻,在杀手的追杀之下,陈家辉才相信了这个不争事实。
陈家辉睡在东屋的硬板床上,身体翻过来,倒过去,间隔一会儿,就重复着一个古板的动作:“翻烙饼。”在漆黑一团的屋里,他还不时支楞起双耳,警觉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当窗户泛白,隐隐约约看清屋里轮廓的时候,神经兮兮的陈家辉才瞌上了沉重的眼皮。
一连三天,陈家辉都是在焦虑不安中渡过,毕竟,躲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他决定远走高飞,暂时离开这个城市。表弟赵平听说他要离开,就大咧咧地说:“其实,你呆在这儿也没啥问题,憋得慌了,晚上可以出去溜哒溜哒嘛?”
陈家辉双眉一蹙,不无担忧地说:“藏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万一被萧亚东的人发现了踪迹,那可是瓮中捉鳖,插翅难逃。”
“那你打算怎么办?”赵平问。
“我打算今天晚上就走。”陈家辉吩咐道,“今儿晚上天黑后,你找一辆出租车,开到小巷口,我坐上车先离开东海市,再作打算。”
夕阳西下之时,半个天空像一匹无边无际的锦缎,泛着眩目的金色。
坐在小院葡萄架下的陈家辉,抬头望着西天一抹玫瑰色的余晖缓缓消失,他的心情也在隐隐地感到沉闷起来。
黄昏,正在不知不觉间悄然降临。
如烟如雾的暮色先是若隐若现,飘飘荡荡,只一会儿工夫,就像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弥漫着整个天空。
暮霭苍茫之中,陈家辉背着旅行包,走出了表弟的独门小院,出了小巷,表弟找的出租车已停在巷口,他上了车,挥手与赵平依依告别后,出租车一头钻进了茫茫的暮色之中。
陈家辉要逃向何方?
“你决不能插手这件事,萧亚东心狠手辣,什么事也会干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