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万籁俱寂,滨河小区里参差不齐的建筑物若隐若现,那些白天看起来赏心悦目美观别致的幢幢楼群,在密不透风的黑幕包裹之下,宛如一只只奇形怪状的巨兽,摆出了一种面目狰狞,张牙舞爪的造型。
黑黝黝的夜色中,一团腥红色的光挂在空中,像一蓬鬼火,眨着诡异的眼睛,试图剌破遮天盖地的黑暗,它的周围腾起的是一片血红色的光圈,光圈之下,白光萤萤,小区的自动电控门闪着悸人的寒光。
小区的东侧,一株梧桐树的阴影下,倏忽之间,从人行道上蹿过来两个黑影,两个黑影动如脱免,灵巧似猴,两米多高的铁栅栏一翻而过,落地无声。翻过栅栏,这两个人蹑手蹑脚摸到一幢楼前,在墙上挂着的铁匣子上鼓捣了一阵,打开了一楼的防盗门,一前一后走进了楼道。
一进楼道,更是漆黑一团,咫尺难辨,其中一个拿出微型手电照明,另一个人紧随其后。昏暗的灯影下,这两个人像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向楼上摸去,黑暗之中,一点也听不到“踢踏踢踏”的脚步声,楼道里的声控灯竟然也没有闪亮一下。
上到四楼东户,一团光影射在“401”的门牌号上,接着,一只大手毫不迟疑地按在了红色的按钮上……
“叮铃,叮铃铃……”,陈家辉家里遽然之间铃声大作,像催命似的,一阵紧似一阵。
这么晚了,是谁如此烦心,深更半夜还要登门造访?他开了灯,跳下床,穿过客厅,从猫眼里向外一瞅,楼道里黑灯瞎火,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难道是有人故意恶作剧?回头一望墙上的电子钟,时针已指向了午夜十二点。他正诧异之间,只听门外“嗵”的一声响,门外有人用脚跺地。他赶快眯起一只眼从猫眼里向外撩望,楼道里白晃晃的灯光下,立着两个人,一高一矮,一个穿黑色风衣,一个穿黑色夹克,这两个人,他都不认识,是两个完全陌生的面孔。
这俩位不速之客来干什么?难道是便衣警察执行公务?不像!看他们一脸凶悍之色,岂是善良之辈?他们是谁?要干什么?
一会儿,楼道里的声控灯又自动熄灭,黑暗之中,从狭窄的门缝里透出丝丝缕缕的光线。屋里亮着灯光还不见开门,显然,楼道里的那两个人发现了屋里的人正在偷窥。那两人不耐烦了,“啪啪啪”地用手敲门,边敲边喊:“开门!快开门!”
难道是他?要对我下手?不行,我不能让他们抓住!手中的东西更不能落在他们手上。陈家辉没有片刻的停留,马上返回卧室,叫醒妻子田嘉欣,十万火急的样子对她说:“快!快穿衣服!有人上门要抓我,我得赶快离开。”
田嘉欣一听,睡眼惺忪的眼睛倏地睁得溜圆,万分惊讶地说:“黑天半夜你为什么要走?是警察要抓你?”
“不是!”
“这就怪了?不是警察抓你,那又是谁?咱们从来都是安分守已,又没招谁惹谁,哪来的冤家仇敌?”田嘉欣说着,伸手抓起了电话说,“既然不是警察,那咱们马上报警。”
陈家辉说:“不要报警,报警也没有用的。再说,警察也不是你的贴身保镖,躲过了今天,能躲过了明天?还不如一走了之。”
“家辉,你到底得罪了谁啊?”田嘉欣脸色苍白,迷惘失神的双眼掠过一丝巨大的不安和痛苦。
陈家辉一边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边又说:“田嘉欣,你别问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得快走,再迟就来不及了。”
“走?你从哪里走?咱们是在四楼,他们还堵在门外,你从哪里逃?难道你要跳楼不成?”田嘉欣觉得老公匪夷所思,好像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真有点不可思议。
“跳楼?我可没那么傻?”陈家辉说着把一个旅行包挎在背上,从储物间找出一团尼龙绳,在田嘉欣的眼前一晃,说:“四楼离地面也就十多米高,我用绳子吊在阳台上下去。”
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瞬息之间,田嘉欣懵里懵懂还不知道为什么,老公就要离他而去,难道这就是生离死别?田嘉欣一下子抱住老公,泪水扑簌簌就掉下来了,她穿着睡衣泪眼朦胧,不知所措地问:“家辉,这是为什么?究竟为什么呀?”
面对着田嘉欣的追问,陈家辉真有些于心不忍,他一把将娇小玲珑的爱妻拥在怀里,用手抹去她的眼泪,一咬牙,对妻子说:“田嘉欣,他们可能是杀手,深夜前来,不仅仅是要抓我,得到想要的东西,很有可能还要杀人灭口。”
梨花带雨的田嘉欣止住了哭泣,一刹那间,她变成了泥塑石刻的雕像,她实在还没想到,问题远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百倍。门外的不速之客并不是等闲之辈,他们是杀手,是来杀人,杀的人正是她朝夕相处的老公。
如果穷凶极恶的杀手破门而入,家辉将插翅难逃。一个激棱,她一下子从短暂的愣怔之中清醒过来,眼下,再也不能耽搁一丝一毫的时间,多耽误一秒,家辉就多一份危险。田嘉欣猛地一把推开老公,慌手慌脚从床垫下一阵乱翻,找出两张银行卡,塞到他的手里,急切地说:“家辉,那你快走啊!”
“好,你快来帮忙。”
俩人匆匆忙忙来到阳台,陈家辉伸手打开铝合金玻璃窗,一股夜风涌进来,吹乱了田嘉欣的长发,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
黑漆漆的夜幕中,伸手不见五指,映入眼帘的是重重叠叠的黑暗。夜,黑得像一个无底的深渊,窗外的空间一片沉寂,一想到自己的老公就要消失在幽幽的暗夜中,她的心中就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
陈家辉把尼龙绳系在阳台里面的门框上,接着,把一团尼龙绳从窗口扔下去;他正要爬上窗户,身后的田嘉欣却一把拉住了他,陈家辉回过头来,田嘉欣掂起脚尖,把最后的一个热辣辣的香吻印在他的脸上。
“家辉,你这一走,生死未卜,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啊!”毕竟是生离死别这一刻,田嘉欣情难割舍,心中陡地又泛出一股凄酸的感觉,鼻子酸酸的,忍不住又是憷然泪下。
陈家辉说:“嘉欣,你要挺住啊,邪不压正,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我走后,你去应付那两个家伙。”说着,他毅然决然地翻过阳台外面,双手拉住绳子向楼下坠去。
眨眼之间,陈家辉从田嘉欣的视线中消失。她提心吊胆爬在窗框上,心里捏着一把汗,真有些担心老公一不小心会失手掉下楼去。尼龙绳搭在窗框上“嚓嚓”作响,过一会儿,听不到绳子摩擦窗框的声音,田嘉欣一提绳子,轻飘飘的,她的心中一喜:家辉已经安全着地了。探头向窗外望去,在茫茫的夜色之中,她还企盼再看到陈家辉的影子,可是,眼前恍如隔了一道纱幕,只是漆黑一团。
“乒乒乒……”,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田嘉欣匆匆忙忙拉上绳子,顾不得从门框上解下,随手扔在阳台的角落。走到客厅,她在落地镜前随意一瞥,只见镜里的她双眼红肿,眼睛暗淡无神,发丝散乱,眼角下的脸庞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泪痕。她的心里不禁有些暗自惊讶,怎么只一会儿工夫,自己就变成了一副憔悴的模样?她揩干了泪痕,用手理顺了发丝,这才去开门。刚打开门,一高一矮两个人凶神恶煞地一拥而进,进门就嚷嚷:“陈家辉,陈家辉呢?让他出来。”
“你们是谁?找他干什么?”田嘉欣两手抱肩,脸上写满敌意。
那个高个男子长得牛高马大,留着青皮头,他鹞眼一瞪,蛮横地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少罗嗦!快说,陈家辉在不在?”
“不在,他晚上根本没回来。”田嘉欣说。
“哼,没回?不可能!搜!”青皮用怀疑的目光看了田嘉欣一眼,一挥手,两人里里外外检查起来,连床下边,衣柜里面也查看了一番,当然是一无所获。忽然,那个矮瘦的塌鼻脸惊叫道:“快来,阳台上有绳子。”
青皮闻声而来,看了堆在阳台上的绳子,不禁失声叫道:“不好,陈家辉从阳台上逃跑了,快,下楼追。”
二人匆匆忙忙下了楼,翻过铁栅栏,上路拦了一辆出租车,塌鼻脸有点沮丧地问:“城市这么大,人海茫茫去哪找?”
青皮说:“上火车站,陈家辉要逃向外地,不坐火车坐什么?”
“坐火车?”塌鼻脸嗤地冷笑一声,提醒道,“大哥,他不会那么笨,街上出租车这么多,说不定,他这阵子早搭上车逃出市区了。”
“他要坐出租车,谁知道他逃向了哪个方向?还是先去火车站找找看。”
到了车站,二人拿出陈家辉的照片,一个旅客一个旅客地仔细对照,拉网式地把三个候车室搜寻了一遍,哪有陈家辉的影子?塌鼻脸说:“陈家辉肯定是乘出租车出了城,看来这个人不简单,要与老板对着干。唉,你说咱们怎么办?”
青皮眨巴眨巴熬红了的眼睛,打了一个哈欠,说:“回呗,候着也是白耗精力,老板神通广大,他会有办法的。”
杀手突然造访,陈家辉被迫星夜逃生。
下一步,他的命运将会是怎样的结局?他能否躲得过杀手的魔掌?
§§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