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收到范仲秋的死亡邮件之后,陈家辉的烦心事儿接踵而来。先是为了破解密码东奔西跑,无意之中,险些搭上了局外之人何小峰的一条性命;接着,打开U盘,看到了金奥的黑幕,受到范仲秋绝笔遗书的蛊惑,头脑一热,意气用事,莽莽撞撞去搞什么“疯狂拯救”计划,竟然当头对面地找他的铁杆哥们顶头上司萧亚东兴师问罪,谁知道萧亚东老奸巨滑,反面把一切全推在了范仲秋身上,一时之下,他也真假难辨。如今,他在萧亚东眼里是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或者,他已成为萧亚东的眼中钉,手中刺。
他心中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为了什么?纯粹是哥们义气?还是嫉恶如仇的正义感?下一步,他该怎么去做?
一个神秘的U盘,搞得他狼狈不堪,连仅有的一点隐私权也被幕后黑手无情地剥夺。也许是心理因素,他走到哪里,都会感觉到身后有一双冰冷的目光在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像是一股爱克斯光线,能穿透他的脊梁,窥探到他的五脏六腑。
当陈家辉明白了自己受到幕后黑手的监听后,觉得生活一下子没了往日的滋味,简单就是一种肆无忌惮的折磨。就像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粗暴地剥光了身子,浑身变得一丝不挂,关进了一座四面透明的玻璃房子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处于众目睽睽的视线之下,毫无一点隐私可言。
这个神秘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呢?
为什么刘程云的专案组千方百计想拿到这个U盘?
U盘上是范仲秋的绝笔遗书和萧亚东一帮人贪污的证据,一笔一笔的投资款项来龙去脉都记录得一清二楚,他也将大部分账目进行了秘密的核对,与范仲秋U盘上的纪录基本上没有大的出入,可是,萧亚东却把范仲秋当作替罪羊,把贪污的黑锅全赖在范仲秋一个人身上,因为,范仲秋已经自杀而亡,本身他又是一名贪污犯,这样的推卸顺理成章。
已死之人,生前任是铁嘴钢牙,活着的人说方是方,说圆是圆,恐怕他地下有知,也无可奈何。
范仲秋在U盘上说,他在做假账后不久,另有一个知情者举报了萧亚东,他并没有背叛萧亚东。那么,第一个举报者是谁呢?
假如范仲秋绝笔遗书全是千真万确,那么,这个U盘就一定与幕后黑手有关。
萧亚东染指黑道,难道他就是神秘的幕后黑手?
可是,如果萧亚东是幕后黑手,为什么还将他留在这个世界上?他所知道的秘密并不比范仲秋知道的少,难道萧亚东就不怕他把秘密泄露出去?
从这个方面一想,陈家辉又打消了对萧亚东的怀疑。
上一次,陈家辉的“疯狂拯救”行动,萧亚东信誓旦旦地承诺要把范仲秋留下的账目彻底审理一下,眼下,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萧亚东还没有兑现他的承诺。陈家辉不由得疑窦顿生,这会不会是萧亚东的缓兵之计呢?
陈家辉的性格向来是说一不二,无论事大事小,他都要做到至始至终,从来不做半途而废的半拉子事情。这件事情没有水落石出,就像心中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磨盘,他每时每刻都心有不甘。
这天上午,陈家辉被萧亚东招到总裁办,他刚坐到大班台对面的长排沙发上,萧亚东从大班台后过来,把几本账簿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笑着对他说:“家辉,我知道你掂记着这件事,专门找了审计所的专业审计师审计了范仲秋留下的账目,果不其然,你所核实的账目,是范仲秋遮人耳目做的一份假账,实在没有想到,人面善心的范仲秋是如此之贪?”萧亚东叹了一口气,脸上是一副痛惜的样子,“唉,都怨我用人不当,造成了公司巨额财产的流失。”说着,他挨着陈家辉坐下来,又说,“你是公司的财务总监,有权知道一切。现在,我把账本全拿来了,你好好看一下。我也明白,你是真正的朋友哥们,可以为了朋友奋不顾身,两肋插刀,你这样做,全是为了我好;千错万错,全是范仲秋的错,消除了隔阂,咱们照样是铁杆哥们。”
陈家辉翻着账簿说:“大哥,那敢情好,你这样做,我就放心了;唉,不知道这个范仲秋为啥要给我发邮件呢?”
“范仲秋这样做的目的,还不是挑拨离间,混淆视听?”萧亚东一脸不屑地说,“家辉,你看出来了吗?这本才是原始的账簿。”
“嗯,确实是有所不同。”陈家辉一边翻账一边说,“我核查的那一本就是范仲秋做的假账。”陈家辉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想,你说找审计所的专业审计人员审计账目,我这个财务总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如此说来,现在我这个财务总监纯属虚设,这也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对我已经没有一点信任感,可是,这本账的真实程度究竟有百分之几呢?
坐在总裁办公室,了了草草翻了半个小时的账薄,细心的陈家辉发现,这些账簿确实是技改项目的原始账目,他粗略地估算了一下,技改工程的剩余款项大约就是四千万元左右,毫无疑义的是,从这本账上可以看出,范仲秋是一名十恶不赦的大贪污犯,他的绝笔遗书,实属胡说八道、诬陷他人之举。
难道范仲秋真的是一名巨贪?为什么在以前范仲秋的遗孀来公司处理善后事宜的时候,宣布范仲秋的贪污数目只是九百万元呢?如此之大的巨额悬殊,难道只是一时的疏漏?不,事实的真相一定不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财务经理怎么会如此的胆大包天?
萧亚东显然是找人做了手脚了,他为什么要这样?难道只是应付他的表面文章?
回到总监办公室,陈家辉陷入一片沉思之中。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而入,是副总裁杨文达。
杨文达的脑门正中搭着一缕发丝,稀稀拉拉地贴着他的不毛之地,试图掩饰秃顶的尴尬境地,留住一丝男人的风度。杨文达在金奥集团主管的是生产与销售,他的身材粗壮,看上去圆桶一般,身上经常穿着的是一身西服,虽然全身上下绷得紧紧巴巴,名牌西服却能显示他身份的不同凡响。只见他腆着啤酒肚,企鹅似的一摇一摆走将进来,将一本文件夹放在陈家辉的桌上,笑着说:“小陈啊,看来你得麻烦一下,去一趟平江分公司。”
“杨总,去平江干嘛?”陈家辉问。
杨文达说:“五月份的生产销售报表,其它两家分公司早就报上来了,就差平江分公司的还没有报上,你去督查一下,看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平江分公司离东海二百多公里,如果从现在上路,中途不堵车,十二点钟即可到达平江,用过午餐,稍作休憩,下午正好开始工作。对于工作上的事情,陈家辉从不拖拖拉拉,这是他的一惯风格。于是,陈家辉决定马上就走。
走到停车场,陈家辉打开车门,一股清淡幽雅的奇香扑鼻而来,像是花香的味道,也像是一种莫明的香水味儿,他也没有多想,还以为是田嘉欣为了消除烟味喷洒的香水。
陈家辉开着车出了市区,由东二环驶入了过境高速公路。
开上高速路没一会儿,陈家辉的脚底一使劲,车呼啸着如离弦之箭“嗖嗖”地向前飞奔,车上秒速表的指针一下指向了每小时120公里。双向六车道的高速路视野开阔,路面平坦如镜,坐在车里只听到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在高速路上高速飙车,不仅是一次心情愉悦的畅快享受,更是一种畅快淋漓的乐趣,甚至于是妙不可言。在风驰电掣的飞速行驶中,看着侧面的风景树、指示牌一晃而过,闪电般地“唰唰”向后退去,陈家辉最近以来一直压抑的烦闷,阴霾的心情,在这个时候也全部一扫而光。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高速行驶,陈家辉驾车驶下了高速路,刚拐上去平江的二级公路,他感到自己的脑袋不知不觉有些混沌,接着,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这是怎么回事?陈家辉心里不由自主有些纳闷:刚才高速飙车的时候,精神情绪一直是处于亢奋状态,再说,自己昨晚也没有失眠,今天上午也没服任何一类的药物,为什么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
对面的车辆不时地呼啸而过,陈家辉的心倏地一沉,眼睛像是贴了上了一层塑料薄膜,使劲地睁大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模模糊糊的映像。突然,他发现了另人诧异的事情,对面的车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不约而同与他玩起了惊险的游戏,一辆接一辆开车的司机像是吃了枪药,风驰电掣向他的车撞来。
陈家辉惊得脸都绿了,抱着方向盘一阵乱打,车子像是一名喝多了酒的醉汉,左摇右摆地躲过几辆向他撞来的车辆,惊魂未定之中,又一辆大货车发了疯似地迎面向他撞来,陈家辉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诡异的事情,一见情况危急,他更加惊慌起来,脑子里一片茫然,手脚像是长在别人的身上,一点也不听他的使唤,惊乱之下,一打方向盘,不偏不倚,却与急驶而过的大货车撞个正着,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他的小车被撞得翻了一个跟头,倒扣在马路上。
一瞬之间,陈家辉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磷火既意味着死亡,又试图说明着活着的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