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自己不去分红了,乔致庸就派人把红利银子送到高家来。高寅执意不肯收,也不让孩子们收。就这样,又过了十几年,高铮的儿子都娶亲了,办喜事时收到乔家的一个大红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张银票。原来都是这些年的“红利”,攒在一起作为礼金送回来了,乔致庸不会让高寅吃亏的。这下再退回的话就该失礼了,高寅把这些银票都收起来了。没多久,九十岁的乔致庸无疾而终。年近九旬的高寅也由孙子搀扶着前来吊唁,他在乔致庸灵前掏出那叠银票,一张张地放到烧纸钱的火盆中。看着那些银票化为灰烬,乔家子孙一齐跪倒,向这位为乔家做过几十年事、与乔家共同经历过风风雨雨和恩恩怨怨的老人磕头……
直到高寅九十八岁去世前,他才拿出那两份“字据”交给孙子,让他好好保存,不得让高家后代人再拿去跟乔家要“身股”钱。
“从那时起,我高家再没到乔家去分过红利,如今一百多年过去了,乔家的票号也早已没有了。你还去找人家要钱,这不成无赖了吗!”高怀先生气地对孙子高杰林说。
高杰林低头不语。
“你把钱还给人家!我高家人要靠自强自立挣钱,这昧心钱不能要!”高怀先训斥道。
“他这本来就是昧心钱,咱不要白不要!”高杰林沉着脸说。乔立新听出高杰林话中的味道不对,就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高杰林瞪了乔立新一眼,一言不发地出去,从院中的井里打上一桶水提进来,递给乔立新一个水瓢:“你尝尝这水是什么滋味?”
乔立新不明白高杰林要干什么。他舀了一瓢水,一看不光浑浊,而且还有一股刺鼻的怪味道,他不敢喝。
“这就是你乔大老板的杰作!”高杰林说。以前村里的井打上水来很纯净,烧水做饭用都很好。可自从两年前村子旁边建了化工厂后,不光空气变了味,井水也一天比一天糟,现在都不能喝了。不光如此,村里今年以来相继有四五个人患了“怪病”,骨节粗大,行动迟缓。到医院检查后,确诊为化工品中毒,病因就是附近的化工厂污染了水源所致。村里人联合起来给县里写信,要求治理化工厂,但一直没有得到回音,化工厂还是干得热火朝天。村民们明白“胳膊拧不过大腿”,于是有钱的就纷纷到县里市里买房搬了出去。高杰林打听到这化工厂是“乔氏集团”名下的产业,他从小就听爷爷对他讲过他们高家和乔家的故事,他也见过乔致庸写的那份“字据”。现在村里人心惶惶,纷纷外迁,高杰林也想在城里买处房搬出去。可家里没那么多钱,他突发奇想,决定拿上那份“字据”去找乔立新,让乔立新承担下祖上的这份“债据”。“我只想从他那里弄笔钱,咱一家搬出去住,这也是他们把咱挤得没办法呀!”高杰林对爷爷说。
听到这里,乔立新惊得张大了嘴巴。他是本县最大的个体企业家,一直是县里树立的发展经济的榜样。他个人与县委书记、县长都交往甚密,可以说有很“硬”的后台,几个村民写的“告状信”难以把他怎样。乔立新只听曹岳说过有人“闹事”,被他花钱“摆平”了,根本没有放到心上。今天,他才切实地感受到,他自以为自己投资建厂拉动了本地经济的增长,为闲散农民安置了就业渠道,却没想到竟深深地伤害了这里的乡亲!
“乔老板,都说商人重利不重义,你知道你先祖乔致庸虽为商人却口碑极佳,至今被人津津乐道难以忘怀的缘故吗?”高怀先问乔立新。
乔立新茫然地摇了摇头。
高怀先又讲了一个故事。
当年,乔家每天在大院门外拴上三头牛,谁家要用就牵去,傍晚送还就是了。这样村里那些置办不起大牲畜的农户就可以不用发愁农忙时地里的活忙不过来了。有一次,村里有一户人家从乔家牵了一头牛去耕地,这家正好来了一个外村的客人,听说这头牛是财主家的,不光白用还可以随时去牵。他动了心,就假意告辞却躲在暗处,趁这家人不备,牵上牛偷走了。
傍晚,乔家见牛没送回来,就派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伙计来到那户人家一看,见这家人都急得头顶冒烟,东一头西一头脚不沾地地到处找牛。乔家的伙计就回去报信,乔致庸听说了这件事,知道那头牛八成是被偷走了。他怕那户人家内疚,本来就是为方便乡亲,要是让人家背上负担就不值得了。于是,乔致庸让人赶紧去告诉那户人家,牛已经自己回来了。他连夜又让人买了一头差不多的牛,第二天又栓到大门外边,没有声张就悄悄地解决了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