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联络左宗棠,还得靠蒋益澧来牵线搭桥。于是,这位蒋益澧叫人备马两匹,差何都司陪同直奔瓶窑以北安溪。现在,胡雪岩就要见到左宗棠了,他的心里不免有些紧张。毕竟这位左大人是一个比较威严的人物。
胡雪岩、何都司两人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左宗棠军营。左宗棠在战乱之后,找到了一处临时的办公室。是什么地方呢?原是一座关帝庙。
虽然这办公的地方不太高档,不过,这门前挂的牌子还是挺硬的。一块是泥金仿宋体写的:“钦命督办浙江军务。”另外一块写的是:“头品顶戴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都御史闽浙总督堂部”,一块是:“兼署浙江巡抚”。
要是别人看了这几块牌子,可能这一身汗都吓出来了。可是胡雪岩见了,心里却暗暗高兴。他知道,自己要找的大树找到了。
左宗棠手下的兵,个个都很精神,他们站在小庙的门口,就让这座小庙多了几分威严的色彩。胡雪岩取出“手本”,托何都司代递进去,片刻即有一武官出来传话后引进内室。
胡雪岩是很有名的商人,可是左宗棠并不买他的账。
当胡雪岩撩起衣襟恭恭敬敬地上前请安时,左宗棠只打量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胡雪岩有些紧张了,因为他发觉气氛并不是自己所想像的那般友好。
沉吟了许久,左宗棠说了一句话:“你叫雪岩,雪岩!这个名字取得不错啊!古人有诗:‘才见岭头云似盖,已惊岩下雪如尘’。这么一个让人感觉不寻常的名字,难怪江浙一带已家喻户晓了。”
一听对方口气不善,胡雪岩有些慌了。他诚惶诚恐地说:“胡某无非为杭城百姓多做了一些善事罢了。”
胡雪岩也顾不得许多了,赶紧夸了自己一句。左宗棠立刻开始讲他最敏感的话题:“听说你是王中丞手下的一名能员,他很器重你的才干。”
胡雪岩听得出来,这并不是溢美之词。只有认真回答:“胡某只是为王大人做了点应做的事,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左大人明鉴。”
左宗棠开始抛出了自己的杀招,“既然你为王中丞做了不少善事,为何有人要参你,说你营私舞弊,为非作歹,依仗官府之势发了大财,有此事么?”这话的分量之重,可想而知,如果左宗棠再口气重一些,搞不好胡雪岩的脑袋都掉了。
胡雪岩立刻镇定下来,理了一思路,开始回答:“回禀大人,胡某虽然不才,以经商为道,但是一向奉公守法,不敢为非作歹。而营私舞弊之事,更是无从谈起。王中丞对在下有知遇之恩、誓共生死。不过,有时处事不避劳怨,从中得罪了些人,所以不免会有一些不利于胡某人的议论。”
左宗棠却从他的话中抓到了小辫子,“事实如何,本官日后再查证。不过,你说与王中丞誓共生死,那现今他已忠于朝廷,以身殉节。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
胡雪岩听了此话,悲从心来,泪水刷地就出来了:“左大人,胡某与王大人有生死之交与心无愧。不过,王大人所托胡某人办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胡某人却没有办好,辜负他之重托,今特来向左大人请罪!”
左宗棠一听来了兴趣,什么重要的事情?他会托你什么事情呢?
胡雪岩总算是找到了对方给自己说话的机会。于是,接下来,他便把自己如何接受王有龄的重托去筹集粮草,如何又返回去救王大人,而王大人又如何没能接到这批粮食。种种经过,他一一道来,一边哭一边说,说得左宗棠的眼圈都红了。
毕竟王有龄的为人,在官场中还是有一定口碑的。所以,胡雪岩的话对于左宗棠起到了很深的触动。他听了频频点头,最后对胡雪岩的态度发生了很明显的改变。
胡雪岩这个人最会察言观色。他一见时机成熟了。于是从身边掏了个红色的小封袋。双手呈递给左宗棠。他说这里面是王大人当初交给我的两万两银票。现在,我没有完成任务,只有把钱送还给大人。
左宗棠没有去接,只唤了粮台的管事,收下胡雪岩的银票,总算了却了一件公事。不料,胡雪岩又说:“左大人,我是受王中丞所托,结果粮食没有办来,不能算交差。如果清军收不到粮食,那么我就是对不起王中丞在天之灵。现在,总算可以交代了。胡某有两万石米停泊在江面,这是本人报效,请大人派员验收。”
左宗棠一听,大吃一惊。因为这两万石粮食对于清军而言太重要了。最关键的是,这粮食还是免费的。不过,左宗棠当然也要问清楚,胡雪岩交上来这么多的粮食,有什么目的和野心没有。
胡雪岩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一是为了报答王大人的知遇之恩,另外就是为了感谢左大人解救杭州城百姓之恩。听了这话,左宗棠特别高兴。因为胡雪岩的话说得入情入理。而且还对自己攻打杭州城给了一个极为合理的借口“解求百姓于水火之中”。所以,左宗棠欣然表示,自己一定要上奏朝廷,对胡雪岩表示嘉奖。
再接下来,左宗棠请人摆酒,热情地款待胡雪岩。两人边喝边聊,胡雪岩一张巧嘴,一会儿奉承,一会儿献策,不知不觉中左宗棠已把胡雪岩视为知己。可以说,胡雪岩终于走出了决定性的一步,他初步取得了左宗棠的信赖。
此后,左宗棠亲自委任胡雪岩为杭州善后局总办。由他负责军饷的筹集和善后赈济工作。其实说白了,此时的左宗棠缺钱缺粮缺做善事的人。
而胡雪岩恰好是他最为理想的人选。
当夜,两人相谈甚欢。胡雪岩早就想好了一系列的措施。他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让左宗棠失望,他向左宗棠提出七项赈济措施:掩埋尸体、办理施粥、免除厘税、查殉难忠烈、营救妇女、筹划耕作、恢复书院等等。
事后,左宗棠果然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在对朝廷的奏折中,对于胡雪岩大力提出了嘉奖:“福建补用道胡光墉,自臣入浙,委办诸务,悉臻妥协。杭州克复后在藉筹办善后,极为得力。其急公好义实心实力,非寻常办理赈抚劳绩可比……”
也就是说,左宗棠用书面的形式,对于胡雪岩的功绩予以肯定。而且把两个人的关系,通过上奏的形式,公开化。就这样,胡雪岩凭借自己的智力和财力,成功的与左宗棠结交。而且,两个人就此联手,开始一番新的事业。